第91章

    几分钟前还空无一人的昏暗走廊里此刻站满了人,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探头探脑地拥挤在那间房门口,交头接耳,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

    刚才酒店服务生过来刷卡开了房门, 然后所有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只有走在最前面那位西装革履的白人男性单独进了房间, 之后房门再次关上, 好一会儿都再没了动静。

    乔桥正疑惑着,门突然又“咔嚓”一声从里面拉开了。

    一个身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女人头发和衣衫凌乱,光脚踩着地毯,形容很是狼狈。

    窃窃私语的人群也跟着静了一秒。

    女人似乎没有预料到门外会有这么多的人,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 发着颤的手臂收拢, 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然后在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下, 捂着脸穿过人群, 踉跄着朝电梯口跑了过去。

    众人愣愣得站在原地好久,直到那位女士的背影不见, 才仿佛平地惊雷般地“活”了过来。

    “唐夫人真的出轨了!?”

    “听闻唐先生和夫人是大学同学,虽然唐夫人出身不太好,但两人感情深厚, 极其恩爱……”

    “传闻这种东西听听就好,前不久这位唐夫人就已经咨询了律师,准备要打离婚官司了。”

    “怎么回事?”

    “大概两个月前吧, 唐先生在慈善晚宴偶遇了一位性感模特,两人一起喝了酒, 隔天网上就爆出了的大尺度床照……”

    “嘶……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看来唐夫人这离婚官司可讨不着什么好处了……”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 乔桥已经全然听不进耳了。

    乔桥只觉很难受,身体忽冷忽热,不知道是因为走廊里的风还是头顶的空调,脖子里浸着一层汗,又时而一阵冷意扑过来,冻得他浑身哆嗦。

    “宋以明……”乔桥缩着脖子转回身,结果僵硬地脚没迈开,差点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绊倒。

    好在手底下有一道力把乔桥给扶住了。

    乔桥借着这道力勉强站稳了身子,背靠着身后的墙,努力喘了口气,睁开眼看过去,才发觉刚才垫在手底下的是宋以明的手。

    乔桥呆了呆,这才想起来,刚才跑过来的时候着急拉了宋以明的手,忘了放开。

    乔桥知道宋以明很不喜欢别人碰他,很不好意思,连忙嗫嚅着说了声:“对不起”。

    然而手没有如预想一般收回来,因为在乔桥松手的那一瞬,宋以明的手突然收拢,将乔桥的手指反握了起来。

    乔桥愣了愣。

    宋以明的手指很凉,像是冰冷的机械箍在乔桥手上,完全不知道轻重,只握了没一会儿,就在乔桥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圈红痕。

    乔桥很快就疼得受不了,忍不住开始挣扎起来。

    宋以明却仿佛对此毫无知觉。

    宋以明静静地瞧着乔桥,圈手心里的手指热得发烫,又软得要命,像是要融化在手心里。耳边的哀叫声带着喘息,细得像是猫叫,挠得人耳根子发痒。

    宋以明忽然心头微动,手下一带,就将扭着胳膊快缩到地上去的人拉进了怀里。

    乔桥突然被人抱起来整个人都还是懵的,缩着脖子,胳膊也蜷缩着,被抱着走就去好长一截,才后知后觉地仰起头,去看抱着他的人。

    宋以明定的房间也在同一层,他拿出房卡,刷卡进了房门,打开灯,才重新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乔桥。

    然后宋以明就愣住了。

    乔桥竟然疼哭了。

    脸上湿漉漉的水光还没干,漂亮的大眼睛里盈着晶莹的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以明突然感觉嗓子有点干。

    真漂亮。

    哭起来眼眶是红的,眼瞳是透亮的,雪白的皮肤上染上绯红,无端激起人心底的凌虐欲。

    宋以明抬手摸了摸乔桥的脸颊,眼里染上浓浓地兴味。

    当初带这个“乔桥”回来虽然是见色起意,但宋以明终究对这方面的事没什么兴致,因此在发觉“乔桥”身上的香味后,便拿来作为安神熏香的用处了。

    却没想到这傻乎乎的性子竟然比相貌还要更勾人。

    宋以明走进卧室,把乔桥扔到床上,脱下伪装斯文的西装,解开束缚脖颈的领带,舒展了身体,往浴室走去。

    脚步踏出去,走到半路,又转了回来。

    宋以明暼了眼缩着身子不住发抖的乔桥,难得地生出了点儿好心,拉起床尾的被子,搭到了乔桥身上。

    蓬松的被褥很快驱散了寒意,乔桥感觉到温暖,脑袋四肢渐渐地也往被褥里缩进去,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乔桥在被子里闷了会儿,倒是很快就不冷了,可又开始热了起来。

    起初只是感到闷热,但很快地,这种还能够忍受的热就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烫,刚才还是温暖庇护所的被褥此刻反倒成了难以解脱的束缚……

    宋以明洗完澡出来浑身慵懒,想起床上的还没拆封的美味小点心,心情很不错,出去倒了杯酒,才踱步往房间走去。

    一走进去,宋以明就笑了。

    原本只松松搭在身上的被褥不知怎么的,跟蝉蛹似的把乔桥严严实实裹了起来,被子里的人悉悉索索地动个不停,像是只努力破茧的毛毛虫。

    宋以明喝了口酒,走过去,掀开被褥,原本要拉乔桥起来去洗澡的手滞在了半空中。

    香,扑鼻而入的香,还有大片晃眼的白。

    乔桥身上衣裳不见了,从外面那件小西装到里面的白衬衫,全皱巴巴地被压在了身子底下,下裤也胡乱地敞着,已经被蹭下来一大截,半点儿春光也掩不住。

    崭新的白色被褥都被他一身白里透红的皮肤衬得暗谈,细腻的触感像是名贵的绸缎,薄薄地汗液似流光浮动,雪白的胸口起伏着,晃得人头晕。

    宋以明突然感觉房间里的空气有些稀薄,呼吸变得很困难。

    乔桥是在楼下中的招,药在那杯饮料里,任务者是冲宋以明来的,但很早就盯上了乔桥。

    宋以明从宴会一开始就知道,但他没有给乔桥提醒。

    一来宋以明想探乔桥的底,二来宋以明认为,这两个人之间不过狗咬狗罢了,宋以明从来置身事外,作壁上观是他的一贯态度。

    宋以明不愿意跟任何人产生不必要的羁绊。

    可是从刚刚开始,事情就变得不受控制了。

    宋以明喉结滚动着,爬上了床,他无法从乔桥身上移开视线,来不及喝完的酒被他随手搁在床头。

    一只大手抓住了乔桥的胳膊,圈着他的身子把他翻转过来。

    乔桥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他的双眼朦胧,无法聚焦,仰躺在白色的被褥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反抗,只知道贴着被褥胡乱地蹭,扬着脖颈,无助地喘。

    宋以明捉住乔桥乱动的手,探身摸了摸乔桥的脸,盯着乔桥漂亮失神的大眼睛,轻声说:“乖,我帮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一个漫长而又粗暴的过程。

    雪白的花瓣被煮沸、捣碎,混着碎末的汁液里便只剩下最纯粹的香。

    宋以明浸在这浓郁的香甜里,浑身也跟着发烫,他抚摸着乔桥的通红的脸,双眸炙热地注视了片刻,便又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去亲他。

    乔桥是在宋以明嘴对嘴给他喂水的时候清醒过来的。

    乔桥的意识一直沉没在一片模糊的混沌之中。

    他只觉得身体好难受,头脑烧得昏沉,视线里是一片白茫茫的光圈,只能感受到烫,像是无限靠近了太阳,快要被烧成粉末。

    但慢慢的,那种仿佛要把人烧干的热放缓了,就像是从高烧到了温烧,乔桥的脑子里渐渐有了一点儿意识。

    乔桥开始感觉到了另一种不同的难受,又难受,又不像是难受。

    他的嗓子很干很干,身体里仍然热腾腾的,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很重,就像是一块滚热的大石头。

    这种压迫感让乔桥喘不过气,乔桥想要逃开,却使不上一点儿劲,从血管底下升腾起让人无法控制住颤抖的痒和麻,乔桥逃不开,委屈地憋出了哭腔。

    乔桥胡乱地哭喊着,最后嗓子都哑了,断断续续地喊:“水、水、水……”

    然后温热的清水便入了喉,乔桥来不及吞咽,呛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就是在这种剧烈的咳嗽中,乔桥意外恢复了清醒。

    宋以明没想到乔桥会在这时醒过来,他正扶着乔桥的背,很体贴地帮他顺气。

    乔桥双眼聚焦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乔桥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呆的。

    宋以明主导了一切,却丝毫没有因为乔桥的醒来产生心虚,他从乔桥湿漉漉的额头摸到那双茫然无措的漂亮大眼睛,等着乔桥意识到一切,眼里也渐渐的染上了兴奋。

    在乔桥终于开始挣扎反抗时,宋以明伸手掐住了乔桥的脖子。

    他在乔桥惊惶不定的眼神里,轻笑着低下头,再次含住了那两瓣已经被咬得嫣红的唇。

    第92章

    那一杯饮料里的药剂量不轻, 乔桥就着糕点把一整杯都喝光了,这么久过去,过量的药早已经被充分激发, 通过血液渗透到全身, 每一寸皮肤都如同烈火灼烧。

    乔桥很快就又失去了意识。

    他整个人迷迷糊糊, 没有反抗能力地被宋以明压着, 不多久,呜呜的哭声就又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天光熹微时,房间里持续了一夜的动静终于停下。

    宋以明从乔桥身上翻身下来,径直走去了浴室,等洗了澡出来, 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宋以明重新套上裤子、系好领带, 伸手从床头柜拿手表的时候,才想起来抽空往身旁暼了一眼。

    晨光泛白, 透过宽阔的落地窗投射了进来, 照亮了一片狼藉的床铺。

    乔桥粉白的手脚蜷缩在一起,昏昏沉沉地窝在白色的被褥里, 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也破了道口子,因为哭了一晚上, 眼睛肿得厉害,手臂、腰上、大腿上都有青紫的掐痕……

    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以明心念微动,脚步顿了下来, 略微俯下身,伸出手去, 指尖在乔桥细嫩的脸上碰了一下。

    乔桥身体很敏感,冰凉的指尖冻得他无意识地颤了一下, 宋以明觉得有趣,刚想追过去摸乔桥的脸,下一秒,乔桥却像是嗅到熟悉味道的小动物,脸颊贴过来,很轻地蹭了蹭宋以明的手指。

    宋以明喉结滚动,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

    宋以明对昨晚还算满意,此时见到乔桥如此惹人怜爱的模样,久不见的良知突然冒了出来,略微思索了一下,打电话叫了助理上来。

    等助理来的功夫,宋以明又心血来潮抽了张纸巾出来,帮乔桥擦起了脸。

    然而乱七八糟的粘液混着已经干涸的眼泪全粘在脸上,不是干巴巴的纸巾就能弄得干净的。

    助理很快敲了门,正巧耐心有限的宋以明便丢了纸巾,把残局丟给了助理,神清气爽地出门去了。

    等宋以明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助理在外面小客厅等着,面前桌上摆着半点儿没动的西餐,见宋以明走进来,立刻迎上去跟宋以明汇报,说里面的那位一天都没吃东西,连水也没喝,只单吃了些药,怕是一会儿要胃痛。

    助理心里担心,也怕办坏了事儿,语气跟着有些着急。

    宋以明却没说什么,步履不急不缓,去冰箱里拿了瓶水喝,才转过来抬了抬手,示意助理可以出去了。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看不出半点儿波动。

    助理后发觉了,优秀的职业素养加持下,才忍住没有皱了眉头。

    把人折腾成那样,竟是半点儿担忧也没有,简直是……禽兽不如。

    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以这位少爷这样淡漠的性子,哪儿有人有这样大的本事,能让他真正上心的,只可怜了那么乖的小孩儿……

    助理内心谴责,但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嘀咕着腹诽宋以明,半个身子都已经走出了门,身后突然又传来了声音。助理连忙停步,松开门把手回过身去,就听宋以明问:“昨晚宴会上的糕点是哪家的?”

    “糕点……”助理哪里会知道这些,一下被问懵了:“我、我没太注意……”

    宋以明不关心助理有没有注意,也懒得管他该去哪儿找,抬手把房卡扔过去,说:“去买些送上来。”

    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过了身,往卧室过去了。

    卧室里黑漆漆的,没开灯,不过宋以明夜视能力很不错,一眼便看到了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抱着腿坐在窗边的乔桥。

    推门的动静把乔桥惊动了,乔桥盯着黑漆漆的一片的屋子,浑身下意识绷紧起来。

    “啪嗒”一声轻响,伴随着响起的脚步声,顶灯亮了起来,明亮的光线骤然刺进乔桥的瞳孔里。

    乔桥赶忙闭上酸痛的眼睛,等终于缓过来,宋以明已经到了面前。乔桥突然对上宋以明的眼睛,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仓惶地扭头错开了视线。

    “昨晚你中药了。”宋以明语气淡淡地,问乔桥:“你记得吗?”

    乔桥低着头,睫毛轻颤,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记得。”

    宋以明又说:“我帮了你,不感谢我吗?”

    乔桥愣了愣,抬起了头。

    乔桥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到了这里。他本来是感到很委屈的,现在宋以明两句话下来,乔桥的委屈就好像突然都变得没了道理,好像应该感到委屈的是宋以明才对。

    宋以明居高临下地睨着乔桥,脸上面无表情,像是在等着乔桥跪地谢恩。

    乔桥嘴皮动了动,沉默着闷了好一会儿,委委屈屈地说:“……谢谢你。”

    宋以明似乎对乔桥的态度很满意,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抓着乔桥的胳膊把他抱了起来,转身往床边走回去。

    乔桥感到惊慌,想要挣扎,然而宋以明的下一句话把他定住了。

    “别又感冒了。”宋以明说。

    宋以明把乔桥放到了床上,乔桥坐着没动,他还扯来被褥帮乔桥盖上了。他突然间变得体贴又周到,就好像今天白天丢下乔桥一整天不闻不问、刚才又强迫乔桥道谢的人不是他一样。

    乔桥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宋以明也在床边坐下来,盯着乔桥那张漂亮的脸蛋看了会儿,手又伸了过来。乔桥余光暼见了,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

    原本还不错的气氛忽然凝固了。

    乔桥回过神来,发现宋以明的脸色冷了下来。

    宋以明说:“没人逼你待在这儿。”

    “我不是……”乔桥对宋以明突如其来的冷脸有点儿慌,怕宋以明赶他走,不敢再委屈,裹紧了身上被褥,嗫嚅着说:“你的手很凉,我很难受。”

    这话不算撒谎,乔桥早上吃了退烧药又睡下了,之后意识仍然昏昏沉沉的,冷得厉害,浑身哪里都痛,使不上劲儿。

    到中午的时候,酒店服务生进来打扫房间、要换床铺,乔桥才艰难地爬了起来,好心的助理先生帮他放了热水,还细心地告诉乔桥不洗干净会生病,乔桥不好拒绝,硬扛着去洗了澡,熬到从浴室出来,就扛不住又倒头睡了过去。

    许是退烧药起了作用,天黑时体温终于降了下来,但难受了一天的身体还是很畏寒。

    宋以明体温偏低,手指又凉,刚才抓在乔桥胳膊上的时,乔桥就冻得忍不住瑟瑟发抖。

    宋以明听着乔桥的解释,仍然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僵局。

    助理刚才下楼去问经理,得知昨晚做糕点的厨师就在酒店工作,松了口气,连忙跑去餐厅,挑了些刚烤出来的新鲜甜点又马不停蹄跑了上来。

    卧室门没关,助理端着糕点就敲了门,敲完对上宋以明转过来的视线,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气氛好像不太对。

    助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糕、糕点拿来了……还是热的,您要不要现在吃?”

    宋以明语气放缓了些,说:“拿过来。”

    既然乔桥服了软,宋以明也不欲咄咄逼人,接过糕点放到床头柜上,对乔桥说:“饿了吗?吃点儿东西。”

    刚从烤箱出来的糕点香味浓郁,乔桥看了一眼,口腔里就忍不住开始分泌唾液,肚子也咕噜咕噜叫起来。

    乔桥很不好意思,连忙捂住了肚子看向宋以明。

    宋以明表情没什么变化,没因为这个笑话乔桥。

    乔桥心理压力小了点儿,咽了咽口水,捻起离得最近的一块儿饼干放进嘴里,刚开始还很矜持,慢慢地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一天没进食的胃容量变小了些,一杯牛奶,又垫了几块饼干,乔桥就撑得打起了饱嗝。

    宋以明见乔桥放下了玻璃杯,问:“还想吃点什么吗?”

    乔桥吃了东西精神恢复了不少,腮帮子里还揣着没咀嚼完的饼干,闻言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含糊不清地说:“唔用嗯……”

    宋以明看着乔桥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轻笑了声,回抽了张纸巾递给乔桥。

    乔桥听见宋以明的笑声,一下转过了头,和宋以明对视上,才想起来心里还有没有释怀的委屈,刚刚才因为甜点而上扬的心情瞬间塌了下去。

    乔桥默默地接过纸巾,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乔桥本已经气氛又要沉寂下去,没想到这次宋以明先开了口,问乔桥:“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

    乔桥有点儿受宠若惊,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你今天……”乔桥忍不问:“你今天有很多事要忙吗?”

    宋以明说:“签了几个合同。”

    那好像……确实是很重要,毕竟宋以明来这儿就是为了签合同的。

    乔桥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

    “继续睡会儿吧。”宋以明扶着乔桥往后躺下,把被子拉上来,说:“多休息,身体才恢复得快。”

    宋以明的语气很柔和,听起来像是很担心乔桥似的,因为这一句话,乔桥觉得自己好像又高兴起来了。

    乔桥抱着被子乖乖躺好,躺在床上看着宋以明,眨了眨眼睛,问:“合同签完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嗯。”宋以明说:“睡吧。”

    乔桥“唔”了声,闭上眼睛,很快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93章

    之后的几天宋以明也都很忙, 第二天没有在酒店多待,交待了让乔桥留在酒店休息,好好养着身体, 就又出门去了。

    乔桥不想再给宋以明添乱, 就老老实实在酒店待了三天, 期间因为宋以明工作安排空出了一天时间, 才有机会跟着宋以明出门逛了逛。

    他们住的这一块儿毗邻海边,生活节奏相对缓慢平和,倒是很适合旅游。

    街头的小提琴曲调悠扬,灿金色的阳光下,造型独特的水上剧院映着粼粼波光, 广场上的白鸽悠闲地散着步, 又被张着胳膊飞跑过去的乔桥惊得四散而开。

    路边零星有一些小店铺,路过一家卖亮晶晶首饰的小摊时, 乔桥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于是宋以明慷慨地拿出钱包, 买了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小摊的工艺算不得精良,尤其上面那颗紫色的玻璃珠, 假得连小孩子兴许都骗不到,却能骗得到乔桥。

    乔桥实在是太好哄了。

    乔桥见宋以明买下了一条手链,没想到宋以明会转手递给他, 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从宋以明手中接了过来,欢天喜地地把链子戴到了手腕上, 又很珍惜地藏到了袖子里。

    夜色将近时,兴奋不已的乔桥拉着宋以明登上了整座城市里最高的玻璃观景台。对比一上来就朝观景台跑过去的乔桥, 对美缺乏鉴赏能力的宋以明显然对此兴致缺缺,甚至百无聊赖地低头看起了时间。

    趴在玻璃上的乔桥却在这时忽然转回头, 冲宋以明招了招手。

    跃动的廉价紫色玻璃珠折射着鲜亮的碎光,明眸皓齿的少年灿烂一笑。

    来来往往的人流仿佛在那一刻消失了,整个昏暗的天幕熠熠生辉。宋以明站在一片令人烦躁的嘈杂声中,突然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跃动的心跳声。

    等宋以明回过神来,他早已经不自觉地被感染者弯起了唇角,对乔桥露出了一个笑。

    那天宋以明和乔桥一起看了很久的夜景。从火红的夕阳缓缓落下,到大厦之下亮起万家灯火,璀璨的光点之中,车流汇聚的城市主干道仿佛流淌在人世间的星河……

    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深夜。

    乔桥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们在外面玩了一天,就只顾着玩了,几乎什么都没吃。

    宋以明打电话叫了酒店送餐就去洗澡了,等从浴室出来,就瞧见被浴室的腾腾热气蒸得白白嫩嫩的乔桥裹着件宽宽大大的浴袍,左手抓着鸡腿、右手举着可乐,满足地眯着眼睛大快朵颐。

    宋以明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突然也觉得有点饿了。

    不过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饿”。

    宋以明嗓子发痒,乔桥浴袍裹得严严实实,什么也没露,宋以明却突然想到了那晚乔桥带给他的愉快滋味。

    宋以明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走过去把乔桥从椅子上抱起来,浑不在意那么一点儿小小的挣扎和乔桥蹭到他浴袍上的油,径直走进卧室,把人扔到了床上。

    乔桥后背挨着松软的床铺时吓得小声惊叫,下意识转头往床里面跑。

    宋以明轻笑一声,伸手拽住乔桥的脚踝,把爬到一半的乔桥重新拖了回来,捉住两只细白的手腕折过头顶,难掩急切地俯下身去,吻住了那两片喋喋不休的柔软唇瓣……

    这一晚应该算是宋以明和乔桥在一起唯一算得上温情的一晚了。

    许是今晚和宋以明一起看过的夜色太温柔,亮闪闪发光的紫色玻璃珠敲动了乔桥的心。当宋以明按住乔桥的手脚,低头吻住他的时候,乔桥睫毛颤了颤,温驯地闭上了眼睛,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但即使是这样,宋以明的动作也根本算不上温柔。

    宋以明好像从来不知道何为温柔。他会把乔桥的腰捏出青紫的指痕,会很自我地暴力掐住乔桥的脖子,居高临下地、漠然地盯着乔桥,无视乔桥的一切哭泣哀求。

    可乔桥实在太好哄了。

    只要宋以明稍微地分出一点儿耐心,用那种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在乔桥耳边轻声说话,亲乔桥的耳朵,乔桥就会忘了疼痛,会为了得到宋以明的那声“乖孩子”,乖乖地不作丁点儿反抗。

    宋以明便利用着乔桥的心软,愈发地肆无忌惮。

    到后来,连迷迷糊糊的乔桥潜意识里都感觉到了恐慌。

    乔桥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再属于自己了,他没办法控制它,却轻易就能被宋以明调动,在宋以明的掌控下战栗、颤抖,即使心里羞怯恐惧不安,身体还是会不自觉地去迎合,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这种感觉很可怕,就好像……清醒地看着自己变成另一个不认识的自己。

    乔桥哭得红了眼睛,叫哑了嗓子。

    宋以明也终于得到满足,整个人神清气爽,多了几分难得的耐心,见乔桥实在可怜,颇为仁慈地俯下身来,拨开湿透的发梢,亲了亲乔桥哭的红彤彤的眼睛,哄他说:“别哭了。”

    可能是助理之前和宋以明说了什么,宋以明从床下下来时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提裤子走人,他把乔桥从睡梦中摇醒过来,叮嘱了乔桥去洗澡,才离开房间去了次卧。

    经过那天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开始变得奇怪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悄悄地改变了。

    又或许早就变了,只是乔桥之前没有发觉。

    虽然宋以明没有明说什么,可乔桥能感觉得到,宋以明看他的眼神和以前有点儿不太一样,每每单独跟宋以明待在一块儿时,总有种无法言说的暧昧笼罩两人之间。

    乔桥不知道怎么办,宋以明露骨的眼神让他感到害羞,又很无措。

    这样的好氛围一直持续到他们要回国的前一天,乔桥意外地从电视里新闻里看到了那则报道之后。

    午间新闻娱乐板块专题报道:

    某位贵族富豪的妻子在公司周年庆上公然出轨亚裔宾客,被富豪当场捉奸,一段佳话闹到这样的地步,这位当年人人羡慕的灰姑娘在这段婚姻里可能不仅捞不到任何好处,还将面临被起诉……

    乔桥看到报道旁张贴出的那位琳达女士的照片,和记者围堵中露出的那个“奸夫”,盯着稍稍观察了会儿,从胖子身上的蓝色西装和领带的颜色确认了他就是那天的任务者。

    乔桥惊讶地张大了嘴,赶紧跑去找宋以明。

    宋以明那时正在客卧远程处理国内发过来的文件,乔桥虽然敲了门,但很久都没有等到里面说话。

    乔桥一向乖巧,从不在工作时间打扰宋以明,但宋以明最近对乔桥的态度给了乔桥错觉,乔桥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推开门溜了进去。

    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叮咚声,把乔桥吓了一跳。

    宋以明坐在窗台边的书桌后面,手放在电脑键盘上,间歇地敲击两下,他的视线仍然停留在电脑屏幕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乔桥。

    乔桥对上宋以明的眼睛,立刻弯着眼睛笑了,向宋以明跑过去,说:“宋以明,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那天那位穿红裙子的女士,应该是那个晕过去的任务者也在房间里,才导致她被人误会出轨,我们帮帮她吧。”

    “她被诬陷……”宋以明面无表情地看着连连点头的乔桥,说:“关我什么事?”

    乔桥突然呆愣住,本来想好还想说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里。

    乔桥表情不可置信,又有点茫然,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是因为我们,她才遭遇这样的事呀……”

    “因为她不是任务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原住居民,如果原本生活轨迹被打乱,很可能会对她造成——”

    宋以明不耐烦地打断了乔桥说话,说:“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我在工作吗。”

    因为宋以明刚才的冷淡回应,乔桥的声音本来就低了许多,此时宋以明再一开口,乔桥的声音便都咽回肚子里,发不出声儿了。

    乔桥地贴在裤缝的指头捏了捏裤腿,喃喃说:“对不起,我……”

    “出去。”宋以明说:“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第94章

    乔桥从房间里出来, 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许茫然。

    不是因为被赶了出来,而是因为宋以明刚才说的话。

    乔桥第一次见到宋以明, 是在几年前。那天乔桥像往常那样趁着001休眠偷闲, 溜去忘川河边、倚着那棵菩提树看风景, 不知不觉睡着了, 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出现在了主神结界内,男人长跪于菩提树下,像是虔诚地在乞求什么。

    乔桥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入了梦,刚惊奇地想问他是谁, 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男人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突然转身往忘川水里走了进去。

    乔桥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惊醒过来的乔桥盯着眼前波光粼粼的忘川河水, 愣愣地走了过去, 蹲下来,痴痴地将手指伸进去搅了搅。

    然后乔桥就被蛰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和流传的神话故事中不同,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六道轮回,忘川河不渡众生,魂魄不过奈何, 世间没有灵魂的容身之所,不存在通向往生极乐的道路。

    这里的忘川是由日月神光化形而成的水,至纯至清, 容不下半点儿杂质,无论□□、魂魄、记忆, 亦或是思念……忘川河的水能将一切腐蚀消磨殆尽。

    唯有神力能勉强抵御一二。

    但即使是神力,也只能抵抗住□□伤害, 无法免疫这样刺入骨髓的疼痛。

    乔桥疼得呼了半天气才缓过来,噌得蹦起来,急急忙忙跑了回去,然后一头扎进了藏书阁如同雪花般的卷宗里。

    乔桥虽是一个每天躺着混日子的废物点心,但好在他还是知道点儿基本常识:神不会做梦,除非上天的所预兆。

    乔桥对那个走进忘川的勇士充满了好奇,十分刻苦地在藏书阁待了半个多月,几乎翻遍了所有小世界的卷宗,终于才找到了这个出现在他梦里的人。

    原来男人既不是任务者,也不来自那些能量充裕的修仙世界或是科技技术高度发达的未来世界。

    他只是一个来自最低等的任务世界的普通人,甚至连储存能量的能力都没有。

    乔桥诧异极了,十分不解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菩提树的预兆里,成为未来的神。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俊吗?

    乔桥天马行空地琢磨了半天,才又静下心来,再次翻看了一遍这个不起眼的小世界的卷宗。

    整个大千世界被分为两类人:一类是受001控制的任务者,他们知晓世界真相,但受制于系统,充当着替001获取能量的傀儡;另一种则是小世界的原住居民,他们处在鄙视链的最底端,手无缚鸡之力,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被001称为待宰的羔羊。

    这个叫宋以明的人便是第二类,并且还是处在最底层的那一类。

    宋以明所在的世界因为难度系数过低,被001定位为新手试炼世界,从秩序建立伊始,已经有数以万计的任务者从那里完成任务走了出去。

    几千年前,这个小世界的剩余能量就已经被榨取了接近95%,濒临枯竭,随时面临着崩溃。

    然而到现在几千年过去了,数十个能量比它更强大的世界都相继枯竭消散,这个世界仍然吊着最后一口气,不声不响地运转着。

    乔桥终于发现了端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几乎没有任何难度的新手世界,开始出现了无法完成任务的任务者。

    起初只是一个两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折戟在此的新人任务者越来越多。

    由于新手保护机制的存在,新人无法连接论坛,也无法加入任务者组织;为了清理内存冗余,宿主死亡后,与之绑定随身系统又会被清理重置,于是在这几千年里,竟无人发觉有这么多的新人消失在了这里。

    乔桥眼皮一跳,一瞬间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惊悚。

    这个人,他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乔桥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都不太敢相信这个猜测,因为这些原住居民受限于世界规则,根本没用任何渠道能探知这个世界的真相,即使是那些最高等世界的佼佼者,也都从始至终对他们所在的世界深信不疑。

    可乔桥又不得不去那样想。

    因为正是从这个小世界难度出现异变开始,与这个叫宋以明的人相关的剧情都回归了正轨。

    宋以明再也没有因任务者的干预早夭,在宋以明身上也再没有出现过剧情偏移。

    而那些消失的任务者们,全都无一例外,在剧情中和宋以明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乔桥反复翻看着卷宗,反复比对着剧情,最后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

    宋以明必定、绝对已经发现了任务者的存在。

    一只出生于蚁群的蝼蚁,不知道从哪一天突然抬起头,在不存在任何提示的情况,发觉了自己面前出现的这些食物并非来自上天馈赠,也并非源于自己的努力,而是被某种高维生物操控着,施舍着他们指缝中落下的食物残渣……

    乔桥不禁捂住心口。

    因为穿透世界本质,躲在规则之后的,正是看似无比强大,实则像一样蚂蝗寄生于任务者和原住居民的卑劣主神。

    乔桥是由谎言搭建而出虚假的神。

    而真正的神已经出现了。

    在这样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下,乔桥的心底却涌起了无法压抑的兴奋欣喜。

    乔桥对这位未来要做主神的人充满了期待,即使还未见过他,却已经想象过将来,想象过世界再次恢复运转的那一天,大千世界将会是怎样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也许我能够帮他更快地走到那个位置。”乔桥心想。

    来到这里以后,乔桥虽然也隐约发现了宋以明的性子比想象之中阴沉,但也只以为是过去的那些不好的经历对宋以明影响太深的缘故。

    直到此时、此刻……乔桥才终于发觉自己曾经先入为主的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巨大鸿沟。

    宋以明这个在未来应该是救世主的存在,好像并没有一颗想要救世的心。

    宋以明并不怜悯,和仁慈毫不沾边,无情冷漠到令人心惊。

    在面对和他一样、同样被任务者改变了命运的原住居民时,宋以明对她们所遭受的一切无动于衷,他甚至能轻描淡写地说出:“关我什么事?”

    宋以明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救世主,他对任务者无情,对原住居民同样,比起如今的乔桥和001,他更像是那个想要看到世界毁灭的邪神。

    天道为什么会选中一个比001还要冷的人作为下一任主神呢?

    乔桥实在参不透上天的旨意,也猜不透菩提梦境的用意所在,琢磨了半天,反倒把自己弄得头疼欲裂。

    啊……算了,不想了。

    反正怎么样都是无能为力,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乔桥这样想着,拧着眉毛晃了晃脑袋,迈开步子往主卧走了回去。

    他走到电视柜旁边蹲下,挨个拉开最底下那排抽屉,手伸进去开回摸了半天,摸到第三个抽屉时,终于摸出来一个深褐色的软木塞。

    乔桥看着手心里躺着的的软木塞,心情稍稍有了一点点好转。

    这是那瓶红酒上面的瓶塞。

    那天宋以明把任务者拖进房间里,乔桥独自坐在沙发上,迷迷瞪瞪地盯着茶几上分毫没动的糕点和被喝光了的酒杯,跟那颗和他大眼瞪小眼的酒瓶塞对视了几秒,鬼使神差地伸手把它摸了过来,丢进了口袋里。

    后来任务者没有再跑来找他们麻烦,那天晚上的事也没波及到宋以明,酒瓶塞就被乔桥随手丢到柜子里了。

    乔桥拿着软木塞出了门,四处寻找了好几圈,最后才看中了楼道里的一个消防箱,垫起脚,把东西搁在了箱顶上,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乔桥跟着宋以明踏上了返航的航班,经过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国内机场落地。

    宋以明的助理还留在国外处理后续一些工作,这次回来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大少爷宋以明是不可能会去拉箱子的,打杂的自然就变成了乔桥。

    宋以明自顾自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乔桥只能迈着比他短一截的腿,拖着行李箱在后面艰难地追。

    好不容易终于看见了车,乔桥一口气稍稍松下来,加速飞奔过去。

    然后看清了司机的长相后,乔桥打算递行李箱的手又顿住了,在司机的冷眼旁观下,乔桥只能又卯足了劲儿,自食其力地把大行李箱扛上了后备箱。

    司机此时已经转头往驾驶座走了过去。

    乔桥不禁叹了口气。

    乔桥还记得这个司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好像很讨厌自己,乔桥想到这儿,来不及喘口气,赶紧又马不停蹄地拉车门想往里爬。

    车里的交谈被打断,正在说话的人闻声转过头来。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宋以明旁边已经坐了人,一个乔桥不认识的年轻男子。

    男子率先反应过来,看了乔桥几秒,又转头回去看宋以明,恍然大悟似地道:“哦,我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男子并没有动弹,显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宋以明没回话,这才抬起眼,暼向了还站在车外的乔桥,眉头微拧着。

    “没有。”乔桥轻轻垂下眼,在宋以明开口前往后退出去,小声说:“我去前面。”

    乔桥爬上副驾坐好,系好了安全带,抬起头,余光就从后视镜里暼见了后座那人一直打量着他的视线。

    男子弯了弯眼睛,抬手冲乔桥挥了挥,说:“你好,小朋友,你就是乔桥吧?”

    乔桥跟他对视了几秒,犹豫着点了点头。

    男子似乎看出了乔桥的疑惑,见状又对乔桥笑了笑,说:“我是宋以明的堂弟,宋明轩,你应该没见过我,不过我之前就听说过你了。”

    第95章

    接机的车直接从机场开去了公司, 宋以明似乎很忙,一路上都没搭理乔桥,下了车就又和宋明轩一起走了。

    还是一旁等着的秘书小姐暼见了乔桥, 见乔桥是从宋以明车上下来的, 把他领去了休息室。

    但秘书小姐似乎也有事要忙, 替乔桥倒了杯茶就离开了。

    纸杯装着的热茶飘着袅袅雾气, 阳光透过落地窗变得温暖,烘得人昏昏欲睡。

    乔桥跟着宋以明一路奔波劳累,这会儿早已经困得不行,也没多余的心思思考什么,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外面倒是忙得打转, 早晨的会议开了一上午没结束, 下午又接着开,忙得打转的秘书小姐中途跑出来拿文件, 一开门就看见乔桥在会议室外面探头探脑。

    “你……”秘书被吓了一跳, 连忙拉着乔桥往边走,低声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乔桥张了张嘴还没说话, 肚子先咕噜叫了声。

    秘书明白了,拉着乔桥往外走到距离会议室很远的地方,才对乔桥说:“你别乱跑啊, 今天公司开股东大会,来了很多重要客人,万一不小心冲撞了谁就麻烦大了, 你回去安心待着,待会儿我就叫人给你打了餐送过去。”

    秘书小姐语速飞快, 说完随手拉了个人过来交待了几句,就又急匆匆的走了。

    乔桥从休息室跑出来跑出来后一句话没说成, 就又被人领了回去。

    午餐倒是果真很快就有人给送了过来。三个打包盒装着的,品种丰富,有饭菜有水果有点心。

    乔桥本来因为刚醒过来,还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现在好吃好喝的摆在面前,突然又觉得饥肠辘辘了,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徬晚。

    宋以明从会议室出来时脸上没什么表情,顾自在前边走着,跟上来的宋明轩还想跟他讨论,宋以明却抬了抬手,打断了他。

    宋明轩愣了一下,脚步跟着顿了一下,便落在后面只能看见宋以明的背影了。

    宋以明这会儿心情很差。他在会议室听了一天的争吵,不想说话,也不想再听任何人说话。

    但总有不长眼的跑来触霉头。

    “宋总。”秘书瞧见宋以明,急急忙忙追上来,低声跟他汇报说:“早上跟着您一起过来的男生,我把领到您办公室旁边的小休息室——”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宋以明皱了眉头。

    宋以明一向情绪稳定,待人温和有礼,秘书从来没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被吓了一跳,瞬间噤了声,也不敢再跟。

    宋以明压着火气,面无表情地朝休息室走过去。

    手头上这些即使让人感到厌恶至极,也不得不要遵循故事发展反复去做的事像饭菜里的虫子一样令宋以明恶心。

    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些比这些东西还要更恶心的任务者。

    宋以明浑身撕扯着破坏欲,按耐着想把里面那个任务者掐死的冲动,烦躁地掀了开门。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没开灯,赤金色的夕阳柔柔地铺满了半边屋子,让这里看上去安逸地像是世外桃源。

    宋以明往里走了几步,浅浅的小咕噜声便传进了耳畔,含着点儿沉眠的鼻音。

    巨大的落地窗边,乔桥正怀抱着一个抱枕窝在松软的沙发里呼呼大睡,他看上去应该是睡了有好一会儿了,整张小脸都睡得红扑扑的,隔得很远都能感觉到睡梦中的香甜。

    宋以明脚步顿了顿。

    他绕过茶几朝沙发边走过去,盯着乔桥瞧了半分多钟,伸出手,摸了摸乔桥的头发。

    乔桥的头发很细软,像是小动物肚皮上的绒毛,摸着摸着,就让人忍不住想用力揉一揉。乔桥被那只烦人的大手揉弄得眉头蹙起来,眼睫动了动,几秒过后,那双还带着些迷茫的大眼睛便慢吞吞地从掀开的眼皮里露了出来。

    宋以明蹲在沙发旁边,正静静地看着他。

    “……”乔桥呆呆地跟宋以明对视了会儿,噌地一下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说:“你忙完啦?”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很轻软,听起来哑哑的。

    宋以明视线落在乔桥脖子底下小巧的喉结上,缓慢上移,看着乔桥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过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唔,感觉都已经好晚了……”乔桥转着头四处张望,展开四肢伸了个懒腰,刚想抱怨说“你开会开了好久啊”,可当转过来看见宋以明的脸时,声音忽然又滞住了。

    乔桥想起来了。

    中午那会儿填饱了肚子,他的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一段时间,坐在沙发上消食,脑瓜子慢慢吞吞地转着,想起了一些事。

    国外合作商出问题这个情节小世界卷宗里其实是有的,只不过不是什么重要情节,所以乔桥印像不深。

    但乔桥还是想起来了。

    并不是因为乔桥记忆力多好,而是这场外部小麻烦承接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事件。

    乔桥先前一时没能把上下两段联系到一起,直到刚刚听见秘书小姐提起“股东大会”,乔桥才忽然想起剧情点来:外忧的问题解决了,紧接着的不就是内患么?

    这个“内患”就是由宋以明的亲生父亲,郑庄磊挑起来的。

    郑庄磊从被起诉起,同检方僵持了三年,终于迎来最终终审时,律师突然向法庭提交了一份惊天新证:证明郑庄磊和宋以明无血缘关系的亲子鉴定报告。

    郑庄磊的社交账号发文称,他的亲生儿子早在十多年前就病死了,现在这个所谓的“宋以明”就是个骗子,他趁着老人病入膏肓精神失常欺骗了他,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宋家产业。

    律师也在同一时刻向法院提交了新的答辩状,主张郑庄磊组织拐卖、毒害岳丈等罪名也全都是无端指控,栽赃陷害。

    舆论一时间闹得轰轰烈烈。

    对于宋家这样的豪门,外部斗争往往不是什么大事,反而内部的权力更迭才是最大的隐患,市场因此对公司经营能力的信心产生动摇,宋氏旗下几大产业相继受到影响,股价当日便出现了剧烈波动。

    正在国外出差的宋以明为了稳定局面,不得不隔着大洋洲半夜把整个公关部拉起来加班,忙碌了一整夜,才将将在第二天天亮前将舆论平息下来。

    然而平静没能维持几个小时,宋以明那几个一直以来小动作不断的叔伯又相继跳了出来……

    乔桥对这些商业上的东西很陌生,即使看过几遍,也记不清后面的事是怎么发展的了。

    但乔桥记得,这件事情给宋家带了不小的波折,也极大地影响了宋以明,

    乔桥尤其记得卷宗里写的,就是在经历了这件事后,先前对郑庄磊试图脱罪的事从不过问的宋以明才终于开始对郑庄磊出手,插手了审判。

    此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郑庄磊就被送进了监狱……

    想起来这些故事背景,乔桥忽然就有点儿理解宋以明这两天为什么脾气那么大了。

    这段时间里应该是宋以明心情最糟糕的时候了吧?

    乔桥默了默,又悄悄地观察了一下宋以明的脸色,见宋以明没打算说话,没话找话地说:“那个,宋以明……你吃过饭了吗?”

    乔桥伸长胳膊把茶几上装糕点的那个打包盒抱过来,掰开盖子拿出一块往宋以明面前递,殷勤地说:“这里还有糕点,是中午秘书姐姐给我的,我吃过了,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宋以明没回话,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桥。

    乔桥跟宋以明对视着,突然又想起来另一件事来。

    卷宗里有提过,因为宋以明小时候是被亲生父亲用混在牛奶里的迷药迷晕后丢弃的,受当年不好的记忆的影响,宋以明在饮食上很警惕,几乎不在外面吃东西,也不沾经过他人之手的东西。

    乔桥手伸出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一点,有点儿尴尬,默了默,决定悄悄地把手收回来,再若无其事地把这块儿吃掉。

    然而就在乔桥打算实施时,往回收到半道儿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宋以明攥着乔桥的手腕,低下了头,咬了一口乔桥手上的糕点。

    “……”乔桥呆了,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宋以明却一派从容,像是丝毫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寻常。

    宋以明不急不缓地咀嚼着,吃完了一块就又看着乔桥,像是等着乔桥继续替他拿下一块。

    原本只想给宋以明尝尝的乔桥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拿,于是宋以明就这样就着乔桥的手,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大半盒糕点都给消灭掉了。

    乔桥看得见吃不了,馋得流口水,看着手指上的碎屑,神使鬼差地把手指放到了嘴里,舔了舔碎渣。

    等回过神来对上宋以明流转在他手指的嘴唇上的视线,乔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宋以明的嘴唇刚刚也碰到过他的指尖。

    乔桥莫名地害羞,脸噌地红了。

    箍在乔桥的手腕上的手倏然握紧了,宋以明把乔桥拉过来,另一只手压下乔桥的脖颈亲了过去。

    第96章

    乔桥闭上眼睛, 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

    他没有躲,也躲不掉。

    宋以明此刻虽然只是松松地压着他,但前几次的经验告诉乔桥, 但凡只要稍有反抗, 捏在后脖子的手就不是这个力道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宋以明亲乔桥的动作很粗鲁, 带着极强的压迫性和掌控欲, 他重重地碾压着乔桥脆弱的唇瓣,舔舐着柔软的口腔,把乔桥的舌根吸吮得发麻。乔桥感到缺氧,感觉自己像是快要窒息,他很不舒服, 偏过脸想稍作喘息, 却又被宋以明捏着下巴转回来,紧接着嘴唇就传来一阵刺痛, 口腔里染上满血腥味。

    乔桥知道自己的嘴唇被宋以明咬破了。

    这看上去根本不是一个亲吻, 更像是某种压抑得以释放的宣泄。

    乔桥心里慌乱不安,好在宋以明好像并没有打算在这儿对乔桥做什么, 亲够了,就把乔桥松开了。

    乔桥再次跟着宋以明回到了宋家那栋老宅子。

    老宅子和出去前一样地安静,风景一样地漂亮, 跟之前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乔桥前些天在外面时,总觉得他们只要回到这里,那场因误食药物引起的波折就都会随之结束, 在这个乔桥曾经和宋以明相处很融洽的地方,一切都会恢复到从前。

    可事实显然并不如乔桥所期盼的那样。

    宋以明对乔桥的做为并没有因回国而消失, 相反地,回到宋家以后, 宋以明对乔桥身体的兴趣更浓厚了。

    休息室里的那个吻就像是一个不太好的预兆,当天晚上,乔桥仍然没能逃脱将要发生的那件事。

    乔桥不是没有拒绝,但宋以明不会把乔桥的拒绝放在心上,于是乔桥那没什么反抗能力的推拒仿佛就变成了某种情趣,在宋以明的强硬下,最后都成了半推半就。

    乔桥开始感觉到了难受。

    乔桥其实真的很喜欢和宋以明待在一起。宋以明话很少,但是善于倾听,他虽然不是事事有回应,却会在乔桥最需要的时候给出恰到好处的反应。

    就在前不久,宋以明还跟乔桥说过:因为有乔桥在,他才感觉不那么孤单……

    其实在乔桥心里也是一样的。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和交流让他们产生了独一无二的羁绊,宋以明在乔桥心里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再相同,他是乔桥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乔桥目前唯一的一个朋友。

    可乔桥还没享受够宋以明带给他的快乐,就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痛苦。

    乔桥不喜欢和宋以明做那件事,也不想要,他只想跟宋以明聊天,想有人陪着他一起玩儿,但是乔桥无能为力。

    乔桥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被上了枷锁的鸟,才刚刚飞出牢笼,体验了极为短暂的自由,就又被牵住了翅膀,链条后面拖着的是沉甸甸的石头。

    好在宋家爆发的内斗带给了乔桥喘息。

    宋以明有很多剧情要走,有很多事要做,即使明白了世界真相,他也必须维持剧情进展,因为只有这样,宋以明才能维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影响力,继续手握话语权。

    于是原本平日里工作就不少的宋以明变得愈发忙碌起来。

    之后的近一个星期里,宋以明只回过庄园一次,公司的事情太多,宋以明选择了住在公司,减少不必要的通勤。

    乔桥又见到了那天在机场一面之缘的宋明轩,某一天工作日,他到宅子里来替宋以明拿一份文件。

    乔家的佣人热情地接待了他,管家带他上了二楼,宋明轩单独进到了宋以明的书房,那个宋以明不喜人打扰,也从来没有允许乔桥进去过的地方。

    宋以明应该是很信任他吧,乔桥想。

    乔桥抿了抿嘴唇,忍不住悄悄跟了过去。

    但没想到宋明轩很快就从书房出来了,正好跟才刚刚凑到门边的乔桥碰个正着,乔桥惊得差点蹦起来,飞快扭过去转装作看风景,宋明轩却在乔桥旁边顿下了脚步。

    “乔桥?”宋明轩叫他。

    乔桥这下没法再假装没看见宋明轩,把脑袋转了回来,尴尬地笑着说:“好巧啊。”

    宋明轩却不像上次在机场见面那样和煦,他打量了乔桥好一会儿,问他:“你到这儿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乔桥心猛地一跳,直直地看进宋明轩的眼睛:“你说什么?”

    宋明轩觉得乔桥的反应很莫名,但也没兴趣多想,皱了下眉头,说:“你们乔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落到如今的地步那是罪有应得,表哥对你们家已经算是仁慈了,至于你父母……他们是畏罪自杀,和我们宋家没有半分干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赖在这儿,但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耍心机,表哥没你想得那么好糊弄,这么下去你只会死得更惨。”

    看着乔桥脸上的茫然,宋明轩也没了再继续跟他说话耐心,说了句“我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你”就打算走了。

    “……”乔桥连忙喊住他:“你等等!”

    宋以明脚步顿住,侧了半边脸回来,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

    “谢谢你。”乔桥说。

    宋明轩愣了一下,但很快表情变得更加厌烦:“你用不着跟我套近乎。”

    “但是我跟宋以明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几乎是宋明轩出声的同时,乔桥解释说。

    二楼走廊里突然陷入了长达数十秒钟的寂静。

    “你、你……”宋明轩的表情很震惊:“你还好意思说!”

    乔桥又懵了:“……什么?”

    “你以为别人看不到……”宋明轩指着乔桥,似乎很不好意思说出口,结巴了半天才开口说:“你脖子上那些……那些、痕迹吗?”

    乔桥呆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乔桥看不见宋明轩手指的地方,但他知道宋明轩说的什么,因为乔桥自己早上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了。

    前天周末的晚上宋以明回来过一次,敷衍地和乔桥说了几句话,不由分说地就把乔桥压到了床上。宋以明作风一向凶狠,每回在乔桥身上留下的痕迹都要好几天才能消……

    宋明轩看着乔桥渐渐红了的脸,表情变得怪异,忽然激动起来:“我靠,你、你……”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表哥他都有未婚妻了!他们俩都快订婚了,你一个男的!你有手有脚,你做点儿什么不好,你非得、非得……”

    宋明轩似乎对此感到很不耻地,卡壳了半天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吸了口气,有几分怒其不争地愤怒谴责道:“你做这种事,当别人的小三,破坏人家的婚姻,你难道就不嫌丢人吗!?”

    乔桥被宋明轩噼里啪啦一通话给说懵了,他不明白“小三”那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乔桥能看见宋明轩的表情。

    宋明轩眼里毫不掩饰地情绪让乔桥看懂了宋明轩对自己的厌恶鄙夷。

    乔桥从来没在旁人眼里看见过这样的表情,宋家那些叔叔阿姨们也不喜欢乔桥,但也只是暗戳戳的。

    乔桥从来没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他。

    乔桥感觉到很茫然,他因为宋明轩的话慌乱不安,同时心里又很委屈。

    宋明轩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兀自忿忿地说着:“我不知道表哥跟你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也得应该有点儿自知自明,就凭你们家做的那些事,表哥不可能真跟你谈恋爱,你若是聪明的话就趁早离开,给自己留点颜面,别到时候等到人家未婚妻来撵……”

    宋明轩说着说着,突然就噎住了。

    因为宋明轩发现对面的乔桥好像是被他骂哭了,几滴晶莹的眼泪从乔桥的眼眶里掉落下来,把喋喋不休的宋明轩惊住了。

    宋明轩突然感觉很尴尬,又有点无语,欲言又止片刻,干脆什么也没再说,扭过身脚步飞快地跑走了。

    第97章

    和卷宗里描述的一样, 在宋以明插手审判后,这桩被一拖再拖的案子很快迎来再次开庭。

    郑庄磊在网络上挑起的那些舆论在审判中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终审法院对郑庄磊判以非法拘禁罪、遗弃罪,且因郑庄磊在拘禁期间对宋老爷子健康造成重大伤害, 情节严重, 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法院判决来得太突然, 得知消息的当天, 大半个宋家都慌了神。

    郑庄磊今年四十八,喝花酒喝得身体早垮了,前段时候还中过风,十二年以后就算他好好地从牢里出来了,难道还能指望着他杵着拐跟宋以明争权不成?

    再说了, 谁真又能等得起十二年?

    他们立刻又想起了郑庄磊的继任妻子和当年那个私生子, 连忙急冲冲地去寻,可等找到了住所, 才发觉这栋房子早半个月前就已经卖出去了, 连带着宋庄磊名下存款,母子俩人去楼空。

    这下但凡跟郑庄磊有过来往的宋家亲戚全傻了。

    他们敢站出来跟宋以明对着干, 凭的不过就是郑庄磊前期给他们许诺的种种好处,现在郑庄磊都倒了,一切成了泡影, 承诺还能找谁兑现?

    郑庄磊当日就入了狱,宋以明腾出手来,便开始挨个收拾宋家这些不安分的人。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 宋家亲戚们经营的那些个小生意开始频频出现了状况,资金流断裂、合作商毁约、好不容易谈下来的项目黄了……依靠宋老爷子享福了大半辈子的宋家旁支接连遭遇致命打击, 吓破了胆的亲戚们终于扛不住滑跪求饶。

    宋以明这个从接手宋家以来便备受质疑的年轻继承人头一次向外界展现了他的狠厉。

    他丝毫不顾念亲情,也不理会人言, 毫不留情将这些人打入谷底,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仅仅两个月不到,一切已然尘埃落定,风言风语也在铁腕之下消散得悄无声息。

    宋以明当天准点下了班,到家里时是晚上七点刚过,卧室门半掩着,套间的小客厅里隐隐传来嘈杂声。

    宋以明推门进去。

    乔桥窝在黑色皮沙发的角落里,身上搭着个小毯子,歪着脑袋枕在扶手边看电视看得正投入,连有人走进来都没发觉。

    宋以明今天心情还算舒畅,也没打扰乔桥,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旁。

    娱乐新闻频道的演播室里,两个主持人正讨论着什么,屏幕旁边是一张照片——郑庄磊的照片。

    宋以明拧了眉头。

    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把事情解决干净了,眼不见心不烦,结果才刚回到了家里竟又见到这些糟心玩意儿。

    但宋以明的火气还没来得及往外发,这时画面一转,电视节目突然切了下一则新闻。

    是国外那桩最近倍受关注的离婚官司。

    一个是身价过亿的贵族富豪,一个是家世平凡的高材生大美女,两人跨越阶层的真爱故事一度被各大媒体传唱。

    然如今婚礼才刚过去四年,前脚男方被拍到与当红模特深夜酒店相会,后脚女方又被爆出在自家酒店出轨合作方,一对外人熟知的恩爱夫妻一夜之间反目成仇,引起的关注度丝毫不亚于两人当初那场盛大的“世纪婚礼”。

    电视台正追踪报导着最新的进展,镜头切到法院门口,画面上身着黑色丝绒裙的当事女主人正从法院里走出来。

    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一窝蜂围拢上去:“琳达小姐!听说现在庭审你占据很大优势,请问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有传言说约翰先生为了不让你分得财产下药设计了你的出轨传闻!请问这个消息属实吗?”

    “听说你已经向法院提交了能证明你被下药的证据,既然手里掌握着这么关键证据,为什么要等到这么晚才拿出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

    现场场面一度混乱,急切想从中挖出新闻的记者们都快把话筒怼到琳达脸上去了,琳达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最后提问的那个记者。

    “因为是前不久才刚拿到的证据。”琳达说。

    记者愣了一下,立刻抓住机会追问道:“‘拿到’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有人给你提供了证据?”

    琳达忽然笑了笑,表情松懈而活泼,看起来全然不像是一个深陷风波和官司的人,让记者们感到惊诧不已。

    还没等他们把疑惑问出来,琳达就对他们眨了眨眼睛,透露说:“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是因为一个梦。”

    “……”完全没想到这个回答的记者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琳达接着说道:“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原本已经感到绝望了,结果有天晚上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来了一位神明,他鼓励了我,并告诉我事发酒店里有一件证据,也许能帮到我。”

    “我原本是不太信的,可这段梦境在我脑海中记忆深刻,以至于我醒来以后仍然还记得所有细节,忍不住顺着梦中的指引去找。”

    琳达又笑了一下,摊了摊手说:“结果就如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我果真在那里找到了重要证据。”

    全场静默。

    在场的记者们大多都是不信的,但他们信教,对神明一说怀着十分的敬畏,即使再怀疑,也没人出声质疑。

    有人顺着她的话问:“在哪里找到了证据?”

    琳达俏皮一笑,说:“这是个秘密。”

    又有另一个记者颇为好奇地问:“你真的见到神了吗?神长什么样子,是像教堂壁画上那样吗?”

    琳达摇摇头,突然有些走神地说:“神……很美,有一头很浅的银色长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比教堂壁画上还要圣洁……”

    乔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点儿轻微的响动,扭头一看,才发现宋以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乔桥一下蹦起来,坐起了身子。

    宋以明看见乔桥脸上有一瞬间露出的快乐和惊喜,但很快又被犹豫和惊慌代替了。

    “你回来了啊。”乔桥小声说。

    宋以明的视线又在已经换台的电视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垂下目光,看向了沙发上的乔桥。

    乔桥被宋以明黑沉沉的眼神看得发慌,隐隐感觉到危险,悄悄往后挪了挪,把脚踩到地上。

    “宋以明……你怎么了?”

    宋以明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有点恍惚,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突然间奔涌出闸,眼前的乔桥在一瞬间几乎和曾经梦中的那道身影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没人知道,那个女人所描述的、出现在她梦境里的那个神明,宋以明也曾见过。

    只是过了太久,宋以明几乎已经要遗忘了。

    那是冬夜的一个暴雨天,也是乔家最疼爱的宝贝儿子的十岁生日,乔父乔母为此宴请了满座亲朋前来庆祝:巨大的生日蛋糕、从一早上就开始准备的美味佳肴、驱散寒冬的璀璨灯火,整个别墅都沉浸在欢乐气氛之中。

    刚刚年满十二岁的宋以明孤零零蜷缩在低矮的屋檐下,木然地舀着不断渗进屋子的水。

    一层雨幕将宋以明和那栋大别墅隔开,也将他和这里所有欢声笑语隔开。没人发觉这间堆放杂物的工具间被大雨冲塌了屋顶,也没人想起这里还住了这样一个多余的人。

    直到第二天中午,在饥寒交迫中高烧晕倒过去的宋以明才被阿姨发现。

    然而阿姨寻过去的理由也不是因为想起了昨天一整天没给宋以明吃饭,而是午后发觉庭院因大雨变得脏乱,心生怒气,向往常一样过来斥责宋以明偷懒。

    宋以明吃了一点儿退烧药,又咬牙撑着年幼的身躯,在病中爬起来修补屋顶,打扫房屋。

    宋以明突然觉得很累。

    宋以明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他才十二岁,未来还有很长的路、有无限的可能,却在那一刻被抽干了力气,对活着这件事没有了任何期盼。

    他好想去死。

    死了就好了,宋以明出神地想。死了就不会难受、不会有痛苦了,反正也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反正也没有人期盼他活着。

    就是在那时,宋以明见到了那个神明。

    他遥遥端坐于高台之上,身着着古朴华贵的白色长袍,袖口浮着暗金色的纹路,像绸缎一样柔顺的银色长发垂到脚踝,美得像是一幅远古画卷……

    “你怎么了?”他问宋以明。

    薄雾掩住了他的相貌,却掩不住震撼人心的惊艳。

    宋以明呆愣地看着他,头脑发懵,几乎说不出话来,那碎玉悦耳的声音便又在耳畔轻缓响起来。

    “别哭。”他轻声哄宋以明说:“没事了,别怕。”

    宋以明怔了怔,眼泪突然从眼眶滚落下来。

    从没有人这样温柔地跟宋以明说过话,从没人给过宋以明安慰,习惯了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宋以明在那一刻溃不成军。

    宋以明几乎是告状一般地将这几年的难过、委屈、迷茫、不甘一股脑宣泄出来。

    他耐心地听完那些咒骂,沉默着,一时没有出声,宋以明不知怎么的,心骤然提起了来。

    宋以明开始感到懊悔,他后悔不应该向他吐露这些,他是那样的温柔圣洁,那些恶毒的心声一定会让眼前的人觉得他恶心。

    然而那位像画一样美好温柔的神明没有斥责宋以明,没有因此对宋以明失望,他竟站起了身,缓缓走下了高台,朝宋以明走了下来。

    宋以明屏住了呼吸,仰望着那只白皙修长、没有一丝瑕疵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宋以明听见那道温柔至极的少年音轻声告诉他说:“你很好,很厉害,那些欺负你的人看不见你的好,只是因为他们是你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过客,你不需要在意他们,因为你会有最美好的将来,会遇见真正喜欢你、爱着你、期盼着你的人。”

    宋以明头脑发热,心跳如擂鼓,忍不住问:“你也会期盼着我吗?”

    神明似乎笑了。

    宋以明听到这声轻笑声,又开始后悔,他感到很羞耻,对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感到愧赧。

    “是,我也期盼着你。”

    宋以明听见神明这样回应他说。

    第98章

    宋以明就是在那一世之后开始拥有了对往世的记忆。

    靠着上一世的记忆, 宋以明成功避开了身边的种种暗害,再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在高中毕业前夕死于车祸, 而随着被隐藏在世界之下的种种真相浮出水面, 狩猎者与猎物的角色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发生了扭转。

    宋以明迅速成长了起来。

    在宋家站稳了脚跟的宋以明一步步拥有了自己曾经想要拥有的一切, 金钱、权力、掌控……

    所有的事情都如同神明所预示的那样, 变得越来越圆满,在意宋以明的人越来越多,喜欢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宋以明依然高兴不起来。

    因为再那之后的很多年,神明再也不曾入他的梦。

    宋以明找不到任何办法,只能静静地等待, 在一次次的轮回中乞求神哪怕一瞬的垂青, 然而结果不出意料,最终等到的只是一次次的失望。宋以明后来甚至都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怀疑当初那场梦究竟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只是自己太过渴望被救赎而生出的幻想……

    然而如今宋以明早已经放弃了希望,却忽然从旁人口中得到了他曾经心心念念的神明的消息。

    乔桥不知道宋以明是怎么了。

    他先是奇奇怪怪地一直盯着乔桥瞧, 乔桥叫了他好多遍他都仿佛没有听见,乔桥正准备拿手在宋以明面前晃一晃,宋以明竟突然扶额笑了起来。

    那笑容由轻到重, 从无到有,最后仿佛抑制不住般地笑出了声。

    乔桥从没见过宋以明这样笑,莫名感到有些古怪, 犹豫会儿,还是没忍住关心, 小声问:“宋以明,你怎么了啊?”

    宋以明这才闻声抬起了眼。

    他面上仍然挂着笑, 那笑意展露于唇角,却远不达眼底,看久了莫名地让一向不会看人脸色的乔桥都感觉到了点儿不对劲。

    就好像……那目光虽然注视着乔桥,却又没有完全落在乔桥身上,反倒像是透过乔桥在看其他的什么人似的。

    “真是……”宋以明呢喃说:“蠢透了。”

    乔桥愣愣地问:“什么……蠢透了?”

    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蠢透了。

    宋以明曾经那样虔诚信任过神明,日夜期盼着神明出现,殊不知神明将早已将他抛弃,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还要信奉神明?

    更何况,对扰乱世界的任务者放任纵容、对遭受无妄之灾的世人视而不见,任凭他们痛苦却又寻不到出路……

    这样的神明,怎配被叫做神明?

    宋以明没同乔桥说这些,也不可能同乔桥说这些。

    他只神色如常地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嘱咐乔桥电视别看太晚,便转身往卧室里边走了进去,独留下乔桥在原地一脸懵。

    乔桥对宋以明突然的反常一头雾水,等乔桥关掉电视也进到屋里时,才发觉宋以明已经躺到了床上。

    乔桥小心翼翼地凑近过去,趴在床边盯着宋以明的脸瞧,宋以明呼吸平稳,眼珠仍然静静的,看起来是真的已经睡着了。

    乔桥这才轻手轻脚绕到另一边爬上了床,安心地窝进床褥里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宋以明仍然在乔桥睡醒前就早早地出了门,但到了晚上,宋以明回来得比昨天还要更早了些。

    那时候天还没黑,乔桥在楼下玩地正开心,乔桥好些天没受宋以明的折腾了,精力特别旺盛,加之来这儿要完成的事终于有了动静,乔桥心情明媚了起来,在外面玩了一天都不嫌累。

    宋以明走进花园的时候,乔桥正被淹没在鲜花盛开的花园里,领着一群小狗到处跑来跑去。

    天色将晚,远处垂暮的夕阳笼罩而下,难免有几分黄昏将近的凄凉,然而这一方天地却在欢笑声中染上了几分欣欣向荣的勃勃生机。

    宋以明不禁走了神。

    即使这两天把烦心事全解决干净了,宋以明也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宋以明心里清楚,这些糟心的事、这些不想见的人,他们都还会在轮回中不断地重来。

    宋以明对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事件越来越麻木,对身边的人事物越来越难以产生共情,就连跟去世前的老爷子待在一起时,宋以明也觉得缺乏真实感。

    可就在这一刻,宋以明却好像在乔桥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如同那天观景台上灯火璀璨的星空一样,宋以明忽然有了许久都没有感受到过的真实。

    耳边的叫喊声将宋以明拉出了思绪。

    玩得正开心的乔桥发现了宋以明,隔着老远就兴高采烈地冲宋以明喊:“你回来啦,我上次跟你讲的那只大黄生了五只崽崽,都长这么大了!你快来看!”

    宋以明站着没动。

    乔桥被宋以明温吞的模样急得不行,也等不及等宋以明过去了,干脆跑过来拽宋以明的胳膊。

    等宋以明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乔桥牵入了一片花团锦簇的盎然春意之中,几只小奶狗嘤嘤地围着宋以明脚边转。宋以明眉目微垂,看着乔桥蹲下去又站起来,仰着雪白的小脸跳过来,被乔桥抱在手里的小狗也不怕生得哼哼唧唧凑过来,拿湿润的鼻头蹭了蹭宋以明的手指。

    他们在花园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落下山头,管家过来喊他们吃饭,宋以明才牵着乔桥回了屋。

    这样融洽的氛围持续到晚上十点过,乔桥看着电视高高兴兴地吃完了宋以明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小蛋糕,感觉有点撑了,困意也上来了,于是关掉电视抱着睡袍溜达去了浴室。

    等洗完澡出来,乔桥发觉宋以明正在等他。

    宋以明穿着深蓝色的浴袍靠坐在床边,头发有些润湿,听见脚步声,宋以明抬眸望了过来。

    乔桥脚步一下顿住了。

    乔桥比以前有了一点进步了,他能看得懂宋以明那个眼神,因为乔桥已经在宋以明眼里见过许多次,那种满含侵略性的、看猎物一样的眼神。

    宋以明朝乔桥伸出手,说:“过来。”

    乔桥嘴唇微微动了动,手指拧了拧袖口,小声抗拒说:“我不想……”

    宋以明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乔桥同样沉默着,一动不动地跟宋以明僵持了小半分钟,深呼一口气,才认认真真地开口对宋以明说:“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宋以明面色渐渐淡下来,刚刚的笑意顷刻间不见了踪影,床头柜上的台灯昏暗,漆黑的影子被灯影无限拉长,一直笼罩到乔桥脚下,像是某种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过来。”

    宋以明再次开口,重复了第二遍,低冷的声音像是某种警告,听得人愈发心慌。

    乔桥汗毛竖起。

    乔桥根本不敢过去,也不愿意过去。他很清楚过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乔桥原本就不愿意和宋以明这样,那天宋明轩的指责更是让乔桥感到无地自容。

    “我们不应该……”乔桥被突然下床的宋以明吓得跳起来,想也不想立刻扭头往后跑:“不应该这样……”

    宋以明沉着脸走过去,在门边赶上了乔桥,捉住乔桥的胳膊,把人拖进怀里一把抱起来,在乔桥惊慌的叫声中把他扔到了床上。

    宋以明攥住了乔桥的手,扯开乔桥身上的浴袍衣带,附身过来压到乔桥身上。乔桥被压动弹不得,还是睁大眼睛努力哀求着,希望宋以明能放过他:“宋以明……我不想……”

    “求求你了宋以明……我不要……你别这样……”

    宋以明难得耐心地听乔桥求了半天,脸上依旧面无表情,问:“为什么不应该?”

    乔桥得到宋以明的回应,以为宋以明听进去了,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但又生怕他再没了耐心,着急忙慌地解释说:“因为你、你已经订婚了,有未婚妻了、不应该这样……”

    宋以明顿了顿,随即轻笑了一声,又问:“那又怎么样?”

    乔桥张嘴想说话,惊叫声却先从嗓子里溢了出来。

    宋以明面色平淡,慢悠悠地和乔桥说着话,手已经却已经沿着散开的睡衣探进去,贴着腰线不急不缓地揉捏起来。

    乔桥的双手被按在头顶上,连反抗都做不到,急得眼睛都红了:“你不能这样,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那天宋明轩离开后,茫然的乔桥跑去找了这个宅子里唯一对乔桥没什么偏见的管家叔叔。

    然而一向对乔桥颇为照顾的管家那天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宽慰乔桥,他听完乔桥说的询问,沉默了片刻,对乔桥说:“表少爷说得没错。”

    “上个月少爷已经跟沈家人一起吃过了饭,订婚宴就安排在这个月月底。”

    “其实您今天不来问我,我原本也想找机会跟您聊聊的。少爷跟沈小姐订婚后,沈小姐肯定会常来这里,您和少爷现在这样……万一沈小姐知道了,不太合适……”

    管家还说了很多很多,但乔桥都不怎么记得了,因为那时候乔桥呆愣了很久。

    他想起了自己口口声声跟001说着想让所有世界回归正常运转,想保护居民不受伤害,却没想着此刻他自己也成了别人口中的破坏者。还是乔桥之前听说过的,最为人所不耻的,和人维持着暧昧不清□□关系,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乔桥那天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羞愤欲死来形容。

    离那天都已经半月多过去了,直到现在,乔桥想起那天的情形,都仍然会感到羞愧委屈。

    然而宋以明并不能与乔桥共情,乔桥说了这么这么多,宋以明却只是越来越不耐烦,低下头堵住了乔桥的嘴。

    宋以明不想再听乔桥委屈巴巴的啰嗦,起身扯开碍事的浴袍,随口敷衍说:“反正都已经那么多次了,多一次少一次有什么区别……”

    第99章

    这样焦虑而无力的状态又持续了半个多月, 直到六月的某一天清晨,还在睡梦中的乔桥突然再次感受到了某种预兆。

    乔桥来这儿是为了帮宋以明,这话乔桥很早以前就跟宋以明说过了。

    虽然不全是真的, 但也不假。

    乔桥作为掌管大千世界的主神, 干预小世界的运转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他不惜分裂了神魂也要来到这个世界, 为的就是一件即将要发生在宋以明身上的特殊“事件”。

    规则选定了一个凡人为继承人,却并没有为他大开绿灯,不知是磨练还是某种考验,一直放任着宋以明在小世界轮回。

    乔桥等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前些日子, 身处主神空间的乔桥终于察觉到了来自世界规则的震动。

    和掌管力量的001不同, 001拥有世间最庞大的能量,乔桥却很弱小, 他的灵魂甚至几乎无法储蓄能量。

    乔桥拥有的能力是感知。

    就如同拥有无数神经末梢的大脑一样, 乔桥的大脑也能感知天地万物所有最细枝末节的微妙变化,而更重要的是, 乔桥还能预知那些最为神秘莫测虚无缥缈的规则之意,就比如当初那场含有预兆的梦。

    正是因为这项能力的存在,乔桥这次也提前感知到了这个重大“事件”——有一场足以改变大千世界未来走向的事要发生了。

    乔桥赶着这个事件发生前来到这个世界, 等待着这个时机,因为他想借着这个时机,去完成一件他蓄谋已久的“大事”。

    乔桥忧郁许久的心沸腾了起来。

    只要赶紧把这件事办完了, 乔桥也就不用天天守在宋以明身边了,剧情自然会恢复运转, 乔桥也可以在这个世界到处转转,看一看曾经向往的人世间的风景。

    乔桥甚至还可以随心所欲找一个最喜欢的地方安定下来, 像一个凡人一样生活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乔桥瞌睡就没了,昨晚被宋以明折腾过的身体也不觉得疼了,蹭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乔桥干劲十足地出了门,为即将迎来自己在主神空间时就期盼已久的自由而感到激动不已。

    然而等乔桥真正走出宋家大门,才发现理想与现实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首先出门的路就没有乔桥想象的那么容易。宋家庄园建在半山腰上,山路弯弯绕绕,周围还有好几片高档别墅区,安保极为严格,好多出口都不让陌生人通行。

    乔桥弯弯绕绕两个多小时,最后才找着了出口,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看见往山下走的人不少,下了山路边还停着不少大客车。

    五颜六色的大车外壳上都写着“景区大巴”几个字,有人站在外面朝人群边招手边喊:“到市区的赶紧上车,要发车了!”

    乔桥见人群都往那边去,也凑热闹跟在后面往车上爬。

    结果坐在车门口的人一伸手拦住了他,大声说:“哎哎哎,先交钱再上车,一个人五十块。”

    乔桥愣了整整五秒钟,才讷讷说:“我没有钱……”

    身无分文的乔桥在一众乘客惊讶鄙夷的目光中被售票员赶下了车,被喷出来的车尾气熏了一脸。

    乔桥还是很乐观的,他这时都还在想,不坐车也没事,反正脑子里能定位,走过去就行了。

    却不想路途遥远超出了想象。乔桥靠着这两条腿,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竟然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到达了目的地。

    这时候乔桥终于蔫地什么喜悦兴奋都不剩了,他大半天没吃饭,饿得饥肠辘辘,被香味勾引着走到了一家烤鸭店门外,眼巴巴望着烤鸭就走不动道儿了。

    服务员一开始还很热情地跟乔桥介绍,在发觉乔桥好像没有买的打算后,马上就变了脸色,嫌弃乔桥挡了他生意,连催带赶地把乔桥从摊子面前撵开了。

    于是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多月也从没为钱担忧过的乔桥这才第一次才直面了人类社会的残酷——别说是去周游世界了,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钱连活都活不下去。

    走投无路的乔桥最后只能求助宋以明。

    宋以明对于乔桥跑来这儿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什么,只打量了乔桥几眼,就表情平淡地让助理把乔桥带了出去。

    乔桥虽然被宋以明欺负了好多次了,但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宋以明的,见到宋以明后才感觉到累了,很安心地歪在宋以明身边呼呼睡了一路。

    到庄园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踉跄了一下被宋以明拽住,干脆就靠着宋以明继续睡了过去。

    保镖见状赶忙过来帮忙,宋以明没让,也没再叫醒乔桥,亲自抱起乔桥进了屋。

    乔桥裹着毯子在沙发上又睡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是被饿醒的,一天没吃饭了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宋以明暼了他一眼,打电话叫人送了餐上来。

    乔桥吃饱喝足,被宋以明赶去洗澡,回来就又被宋以明拉进怀里欺负。

    乔桥窝在宋以明怀里,难得地没有任何反抗,软绵绵地任人摆布,像个绝顶漂亮的等比真人人偶。

    宋以明原本没打算做什么都被乔桥这副模样弄得心痒起来,起了兴致,托在腋窝底下一把将乔桥拎起来抱到了腿上。

    宋以明扯开两人的浴袍,揽着乔桥往怀里贴紧,凑过来继续亲他,漂亮的真人人偶这才拿雪白的胳膊抵着宋以明的胸口推了推,小声开口问:“宋以明,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钱?”

    宋以明动作没停,把乔桥的嘴唇吮得发酸,才仿佛得了会儿空儿,吻边顺着脖子往下移边问乔桥:“要钱做什么?”

    乔桥眼睛微微闭着,因为痒而轻轻颤抖着,但因为有求于人的缘故,努力忍着没躲,说:“坐车要花钱,我没有钱……”

    宋以明问:“今天怎么到那儿去的?”

    不问还好,有人问乔桥反而觉得委屈起来了,忍不住跟宋以明诉苦:“走了好久才走过去的,腿都疼了。”

    话刚说话,两条腿就被人拉了过来并在这了一起,宋以明握住乔桥的小腿,捏了捏,问:“这儿?”

    宋以明手有点重,乔桥无意识地皱了一下每,望着宋以明的眼神有点儿呆。

    宋以明没再问,边不轻不重帮乔桥揉着小腿,边说:“以后想去哪儿让司机送你。”

    乔桥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宋以明,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暖意。

    主神空间里除了001没有别人,乔桥没有任何朋友,也从来没人像这样,在乔桥感觉很累的时候安慰他、给他支撑。

    虽然宋以明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可乔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安慰。

    但还没等乔桥感动完,泛着泪的“谢谢”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宋以明接下来的话就将刚刚的温情瞬间粉碎殆尽。

    宋以明收回了帮乔桥捏腿的手,途中还抓住乔桥的手一起拉了回来,微微一笑,说:“我帮了乔桥的忙,乔桥是不是也应该帮帮我?”

    乔桥:“……”

    ……

    虽然宋以明对乔桥的关心多出于床上那点儿事,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宋以明对乔桥的确越来越好了。

    不只是在态度上,也包括了衣食住行全方面的转变。

    可能是宋以明特意吩咐过了,厨房里开始每餐按时为乔桥准备饭菜了,家里的佣人态度一夜之间发生了转变,看见乔桥再也不敢瞪眼,只会低下头鞠躬,司机也仿佛变成了透明人,只有在下车的时候跑来开车门才有片刻的存在感。

    乔桥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宋家宅子里半个主人家,除了仍然还要被宋以明欺负,周围其他人都不敢再怠慢他。

    转折发生在六月的末尾。

    那一天宋以明向往常一样去上班,却遭遇了一桩突如其来的车祸。

    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货车突然变道穿过了双黄线,直直撞上了对侧正常行驶的小轿车,小轿车右半边车体被撞击得完全变形。

    救护车紧急将两个满身是血的伤者送入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却发现两人虽然晕了过去,但都只受了点儿不大不小的轻伤,溅了后座乘客半边西装的血不知从何而来。

    而更让医生们感到极其诡异的是,那位乘客醒来听完情况后,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车祸发生时车里有三个人,坐在我旁边的男孩儿,他去哪儿了?”

    第100章

    警方闻讯赶到, 将那辆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凶案现场的小轿车扣押了起来,一桩意外事件就这么演变成了疑似抛尸途中遭遇车祸的第二凶案现场。

    然而当警方将提取的血迹拿去鉴定,鉴定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血迹不是警方所猜测的什么被杀害的第三人, 而正是出自被警方列入怀疑对象的第一嫌疑人——宋以明。

    这下所有人全懵了。

    这么大面积的失血, 人就算不死也该去了半条命, 可医院方却说, 宋以明送过来时几乎就没受什么伤,除了一开始不明原因地昏迷了两天,醒来后半点儿失血的症状也没有……如果不是刑事案件,难道还是什么灵异事件不成?

    调查组不信这个邪,于是又跑了趟医院, 却没想到这次却发生了更加诡异的事。

    不仅当事人宋以明, 连带着当天开车的司机、Vip病房的医生、第一次询问宋以明时在场的护士……所有人都对他们询问的车里可能还有第三个人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度的茫然,就好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一样。

    调查组成员心头一震, 直觉这件事不简单, 当即往回赶,要将此事向上级报告。

    然而等调查组从医院离开, 一晃过了好几个星期,这事就像是被所有人都彻底遗忘了似的,从此再没了下文……

    “早上好。”

    宋明轩转过头, 就看见乔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猫在了厨房外面,扒着门框从门口探出个脑袋,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瞅:“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

    宋明轩嘴唇勾了勾, 说:“你猜。”

    “黄油面包吗?”乔桥问。

    宋明轩摇了摇头,扭头又盯回锅里, 不理会一旁望眼欲穿的乔桥,盖着锅盖炸了两分钟才关了火, 拿锅铲把锅里的东西翻了个面,小心翼翼地盛出来。

    “好香……”乔桥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又问:“这是什么呀?”

    宋明轩拿刀把面包切成两半,还拿香菜叶子和小西红柿摆了个盘,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才不紧不慢地测过半边身子把盘子里的全貌露了出来。

    “自制惠灵顿牛排,看着怎么样?”

    乔桥眼睛一亮,超级捧场地用力拍着手说:“好棒!!!”

    宋明轩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端起牛排递给乔桥,表情很酷地说:“诺,拿去吃吧。”

    乔桥学着前天晚上看的电影里的英国绅士,左手抓住头顶上不存在的虚空帽子,向宋明轩行了一个绅士礼:“谢谢您,热心慷慨的绅士。”

    宋明轩抬了抬下巴,神情倨傲地说:“小事一桩”。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厨房旁边的吧台上吃早餐。

    宋明轩爱好做饭,自己却因为肠胃脆弱,不怎么能吃,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叉子,看着乔桥一口接一口,揣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宋明轩看得心满意足,忍不住又问:“你真要回家那边去吗?”

    这个问题宋明轩这两天已经问过好多次了。

    宋以明捡到乔桥是个巧合,那天下午宋明轩下楼去喂小区的流浪猫,结果猫还没唤来,倒先唤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当天从车祸现场离奇消失的乔桥。

    那时乔桥已经在外面游荡了快两天了,因为身无分文又无家可归,又困又冷又饿,嗓子都快冒烟了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突然碰到个认识的人,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宋明轩原本是想装作不认识乔桥的,但乔桥死皮赖脸地非要缠着他。

    徬晚小区里散步消食的大爷大妈不少,宋明轩不想被人看热闹,只得暂时先把乔桥领了家。

    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乔桥在这儿一住就是许久。

    宋明轩起初每天都要问好几遍乔桥什么时候走,乔桥被问烦了,就骗宋明轩说自己是从老宅子偷跑出来的,还很嚣张地威胁宋明轩,如果宋明轩把他赶走,他就要回老宅子去当破坏宋以明和他未婚妻感情婚姻的第三者。

    许是乔桥的威胁奏了效,宋明轩终于闭了嘴,不再提这一茬了。

    之后几天两人相安无事。

    宋明轩不像宋以明那么忙,也不必每天出门,两个人在一间屋子里待久了,难免有些交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关系开始有了缓和。

    渐渐的,宋明轩发觉乔桥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爱慕虚荣、心机深沉,反而和宋明轩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率真又可爱,特别讨人喜欢。

    乔桥之前被宋明轩骂过,心里原本还记着仇,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却意外发觉了宋明轩身上许多许多的优点。

    宋明轩和宋以明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他们都有一双狭长深邃的漂亮眼睛;比如他们都很有涵养,几乎从不急言令色;再比如他们都很善于倾听,同他们说话,很容易就会激起乔桥心底的倾诉欲。

    但宋明轩又是完全不同的。

    他比宋以明要温柔许多,比宋以明更简单许多,不像宋以明那么阴晴不定,不同于宋以明的沉默寡言。

    最重要的是,宋明轩有一个虽然很小却很温馨的小房子,还烧得一手好菜。

    于是理所应当的,宋明轩轻而易举地取代了宋以明在乔桥心里的位置,成为了乔桥在这个世界最喜欢的人类和最好的朋友。

    宋明轩早上上班很晚、晚上下班很早,两人早晨睡懒觉、徬晚喂猫,到了晚上一起看电影能看大半夜,周末宋明轩就开车带乔桥出门玩儿。

    两人一块儿玩了半个多月,越玩越要好,宋明轩都已经开始习惯家里有个人跟他一起了,直到前天中午,乔桥突然跟宋明轩提起打算要回家去。

    宋明轩心里是很不舍的,却又有点拉不下面子挽留,于是这两天跟个复读机似的问了乔桥无数遍:“你真要回家那边去吗?”

    乔桥专心致志地吃着饭,抽空“嗯”了一声。

    “那你……”宋明轩终于忍不住了,犹豫了好一会儿,追问道:“你在江市有住所吗,你回去了能去哪儿?”

    乔桥嘴里塞着牛肉含含糊糊地说:“唔,我还有一个叔叔。”

    宋明轩皱了皱眉,斟酌着说:“可是据我所知,你之前流落在外,你家里那些亲戚们都……”

    乔桥拿起牛奶喝了一小口,把刚喂进嘴里的肉嚼吧嚼吧咽下去,解释说:“叔叔对我挺好的,他当时是打算把我接过去的,是我自己从江市偷跑出来了。”

    不等宋明轩再说话,乔桥就咧开嘴笑着问:“宋明轩,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呀?”

    宋明轩立刻翻了个白眼,说:“谁舍不得你了,你赶紧走吧烦死了。”

    乔桥仍然弯着眼睛在笑,不过再开口时语气稍稍低落了些:“其实我不想走,只是……”

    “什么?”

    乔桥看出了宋明轩眼里的急切,笑得更开心了:“宋明轩,你知不知道,虽然你看起来很讨厌我,但是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对我最好的人。”

    宋明轩嘴唇张了张,没有再反驳乔桥的话,顿了半晌没说话。

    “我……”宋明轩似乎下定了决心,说:“我已经从家里独立了,手里也有存款,你如果想留在这里,也……也没有问题,你可以住在这儿,我可以供你读书,反正我也不缺那么点儿钱,你以后工作了挣了钱再还给我就行了。”

    “谢谢你。”

    乔桥跟宋明轩又对视片刻,摇了摇头,说:“不过不用啦,叔叔说我名下有一笔预留的存款,我想拿着那笔钱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别处的风景。”

    宋明轩直觉乔桥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具体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乔桥垂下头继续叉牛排,“嗯”了一声。

    “我早就不讨厌你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宋明轩忽然开口说。

    乔桥愣了一下,轻轻抬起了头。

    “我原先其实一直过得不太如意。”宋明轩说:“我总觉得有什么难以摆脱的东西压在心里,让我做什么事都开心不起来,直到那天在楼下遇见你。”

    宋明轩看着乔桥的眼睛,认真地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不讨厌你了,你带着猫猫们朝我走过来,我突然感到很开心,像是拨云见雾,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忽然散开了。”

    宋明轩笑了笑,说:“我那时就在想,你应该是什么幸运星,能给我带来我一直期盼的好运。”

    “你在这里的这些时间我一直很开心。”宋明轩顿了顿,又补充说:“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真心的。”

    宋明轩难得吐露真心,说得情真意切,乔桥一直漾在脸上的笑反而没了。

    “我知道。”乔桥轻声说。

    我知道你很开心,乔桥心道,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其实不是因为我的出现。

    只是因为吸血的蛀虫被削弱了,束缚大千世界的力量不再强大,大千世界摆脱了无尽的循环,恢复了运转。

    是因为我就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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