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亮了, 除非像红衣那样的，可以藏身医院里。其他的比如无头女，都会强制回到值班室。”
林晓城开口, 盛斜阳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晏春深稍稍松了口气：“那地方应该难去吗。”
厨子抢答：“难是不难, 不过无头女天性爱玩，或许会折腾你们。”
盛斜阳从厨子手里拿了把花生, 笑嘻嘻的道：“还是先见识见识再说。”
“不过, 那玩意怎么着。”林晓城指指远处的五通神, “就扔在这？”
“那可不行，它身上血性太重, 会给你们惹麻烦。”
盛斜阳心念一动, 两张符篆飘起, 左右护法似的游动到五通神旁边, 而后两角一对, 如人般弯腰作揖。
五通神昏迷不醒，周遭细草却疯长, 泥土颤动, 直把邪神盖了起来，成个小小的土包。
“这伤没有一年半载好不了，邪神是人的恶念化成, 虽然无法消灭。但把它镇在这洗洗血气，也不算坏事。”
“放心吧, 我会多关照它的。”林晓城幸灾乐祸, “接下来你们要跟紧我，小心跟丢。”
他说着微微阖上双眼, 反踩禹步，身形逐渐变得浅淡。
厨子把剩下的花生扔进嘴里, 嘟囔道：“万一掉队会在夹缝里游荡，到时候进不去，也出不来，你们警醒着点！”
两人从中听出善意，立刻提起精神跟上。
行途中阴风蚀骨，鬼声阵阵，四周皆被黑暗包裹，不见天光。
这样行走了约莫三分钟，脊背顶上一处坚硬，回头才看到有栋小平房，露出些许灯光，上写值班室三个大字。
林晓城招呼道：“到了，进来吧。”
平房虽然看上去小，但五脏俱全，左右分布着两排房间，每个上面都挂着姓名。厨子住在左边第三个，林晓城和其邻着，至于无头女则在倒数第二个。
林晓城站在门口，抬手咚咚咚敲了三下。
“谁啊，不知道天亮了鬼该睡了，生前996，死后还不让我好好睡觉真是缺大德了！”
房间里传来砰砰的动静，无头女起床气严重，风风火火拉开门，却发现外面有甜香的活人气。
“林晓城，你到底什么意思。”无头女简直要被气笑，“这两人身上半点血气都没有，让我单看着肉不能吃，你是不是想打架？”
林晓城被点名，无奈的摸摸鼻子解释：“我们以前约法三章，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坏人，顶多捉弄一下，不能要人性命。”
盛斜阳听着，再看看无头女脖颈整齐的断口，点了点头。
无头女抱臂道：“我说怎么平白无故带人过来，认识的？”
厨子笑着和稀泥：“算是，他们是想知道你掌握的那条秘密。”
“进来吧，还当是什么事，想知道秘密很简单。”无头女说着大咧咧的往躺椅上一坐，“只要你们找到我的头颅在哪。”
房间里布置的是小清新风格，绣着碎花窗帘垂着薄纱，不少绿植摆在阳台上，生机勃勃。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当中爬满的藤蔓。上面长着水灵新鲜的西瓜，各个都有人脑袋那般大。
“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十五分钟内，能从西瓜里找出我的脑袋，就算你们赢。到时候我掌握的秘密，自然双手奉上。”
盛斜阳低下头，平视道：“说话算话？”
无头女感到一阵压迫感，强撑应下：“那是当然了。”
盛斜阳用舌头舔了下牙尖，冲晏春深眨眨眼。
对方同情的看了眼无头女，匕首转了一圈，瞬间房间里只听得砰砰砰的声响，四下弥漫出清甜的气味。
西瓜落地摔成数瓣，看上去皮薄红润，还是沙瓤的。
——有些鬼表面上没有头，想不到背地里还是个种瓜瓜的行家！
无头女还没反应过来，等厨子人手捞了一块开啃，才尖叫道：“做什么，你们这是作弊！！！”
声音骤然响起，穿透耳膜。
盛斜阳本想捏住无头女的嘴巴，但看看人家光秃秃的脖子，觉得自己这行为也太撒盐了，于是准备讲道理。
“你只说让我们找瓜……找脑袋，又没说用什么办法。”
“以前从没有像你们这样耍流氓的。”无头女双手攥紧，“我不管，今天他们毁了我的瓜，我要让他们留下做肥料！”
林晓城欲言又止，心道您想的还挺美，怕是不知道这两位是怎样的煞神人物。
果不其然，话音降落，晏春深匕首寒芒轻掠。
无头女身下一空，椅子四分五裂，茫然的坐在地上。
他匕首上||插||着一个西瓜，接着扔进无头女怀里。西瓜纹路清晰，看上去和其他的并没什么区别。
然而无头女忍疼站起来，面色剧变：“你们这样，不能算赢。”
“我说你咋不知好歹。”厨子忙把无头女摁在另一个椅子上，“他刚刚要是有心偏两寸，你现在连腿都得截断，早投胎去了。”
无头女哪会不知这事，可大庭广众下被说出来，仍感觉打脸啪啪响。
“你个死厨子知道什么！”
“我是不知道什么，但总比你拎得清啊！”厨子被掐着肚皮，仍嗷嗷叫着辩解。
盛斜阳哭笑不得，先行按下无头女。
趁着这机会，晏春深把厨子解救出来，耳边尽是对方的抽气声。
无头女暂时被钳制着，但在少女身边，依旧不依不饶，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盛斜阳小梨涡深陷：“我们本身时间就不充裕，今天就不折磨大家了。你要乖乖配合，我可以让脑袋重新回到它该回的地方。”
“你——”骗人的吧！
无头女身体颤栗，许多厉鬼因生前被遭受苦楚，这种伤害往往是死后也无法逆转的。就比如缺失的头颅，哪怕千辛万苦找回来，也无法再安上。
死前的痛苦如跗骨之蛆，永远刻在骨子里，无法忘记。
无头女声音冷寒如冰：“用这种事骗人，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是不是骗人，你待会就知道了。”
盛斜阳眼眸清澈，明艳的面容本带着十足的攻击性，但笑起来像是清凌凌融化的一捧雪，格外引人亲近。
无头女心底虽还不信，可也不再嘲讽。
盛斜阳见状凝神，从包中取出线香，慢慢点上。
常言三根敬神意，五来平鬼心。但她取的却是九根，人世里的极阳之数。
在场的三位厉鬼都不解其意，而疑心最重的无头女，甚至想要直取少女咽喉。
可没动作，就被晏春深盯上。
对方唇角抿起，无头女双腿发软，本能中涌出强烈的惧意，蓦然跪了下去。
“又不是过年，干吗行这么大的礼。”盛斜阳微愣，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线香腾起烟雾，四下飘散。其中八根经过少女的手指时又被齐齐勾起，巧妙的拧作一股。
盛斜阳单手抓住线香，另一只手做了个抓的姿势。
原本在无头女怀中的西瓜浮到空中，褪去果肉，露出当中双目闭合的人头。
厨子站在一边，声音很低道：“自从无头女来到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脑袋，平时藏的可够深的。”
“你懂什么。”林晓城叹了口气，“无头女死的时候刚刚十八岁，是下课回家的时候，突然被割喉放血，然后割掉了脑袋。”
这死法实在惨烈，只要看到断首，总会提醒过去。或许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才让无头女始终逃避。
盛斜阳把余下那根，孤零零燃着的线香勾起，低喝一声‘去’，刹那间青烟绕着人头创面粘合。
少女紧接着五指一翻，八根线香拧成的细烟落在无头女颈上。
两股青烟本出同宗，立刻相互拉扯，数秒后人头稳稳当当的落在颈上，化作两圈纹状的黑线。
无头女只觉脖子上犹如烈火淬炼，极阳数炼出的青烟，本就不是厉鬼能承受的。
盛斜阳立时将手中线香倒悬，诡异的是，此刻从中冒出数道红烟。
红烟无需指引，乖顺的缠到无头女颈部，和先前的烟火凝作一团，黑线淡化成普通皮肤的颜色。
除去无头女脸色有些发白，几乎和正常人无异。
“好了。”盛斜阳灭了线香，“青烟能压制你戾气，等七日后散尽，你和头颅也就适应了。”
无头女睁开眼，呆呆的触碰脖颈，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盛斜阳手指贴上额头碰了碰：“我虽然是第一次缝魂，但不至于给缝傻了吧？”
“没有。”无头女脸色微红，磕绊道，“我掌握的秘密是游戏的玩家数目，是不可估量的。”
盛斜阳记下这条线索，空气中忽然传来清苦气。
“是符篆。”晏春深指指她的包里。
只见原本用来震慑手机的符篆，此刻已烧了大半。机身冒出浓烈的黑气，几乎化作实质扑向周围！
林晓城：“肯定是手机察觉到了什么，不想让你知道全部线索。”
越是这样，越说明线索的重要性。
盛斜阳把机身重新缠绕上符篆，迅速下了决定：“能拖一会是一会，我们去找红衣。”
晏春深声音低沉道：“不急。”
他说着把匕首对准手机，清脆的一声响后，机身四分五裂。
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恢复。
手机：“……”您有事吗？？？
第 24 章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还未等他们出门，墙上先浮现出一行红字。
【我知道的秘密是：鬼蜮。】
那行字也很快消失不见，但在场的几人都知道, 刚刚并非错觉。
厨子：“红衣还是这么神出鬼没的, 不过给的这条线索也太模糊了吧？鬼蜮又是什么玩意。”
晏春深望向窗口，刚刚那有个猩红的身影一闪而过, 现在看来, 倒是对他们没有恶意。
他把匕首收起, 答道：“鬼蜮本是极凶地。其中没有活物，唯有强盛的阴气, 会不断吸引厉鬼邪祟。诞生的原因很多, 或许死过很多人, 有强盛的怨气, 又或许本身就风水奇差。”
盛斜阳接上：“总而言之, 能形成鬼蜮的地方条件苛刻，少之又少。更何况如今很少有这种存在了, 即便有几处风水奇差的位置, 也早早被用阵法化解。”
毕竟在玄门里，几能家叫的上名号的，总爱带着小辈长见识。现场实践后, 还会把这些地方捎带手收拾掉，可谓是管|杀还管|埋, 堪称楷模。
经两人解释一番, 三位厉鬼听懂了大概，可越发摸不着头脑。
厨子掰着指头梳理道：“我的线索是恐怖游戏不是无法破解的, 林晓城的是游戏总有内存，无头女的是游戏玩家数目不可估量。前三条都还正常, 到了红这，就剩俩字‘鬼蜮’，没头没尾的。”
盛斜阳唇角弯起：“以后就知道了，总会有解释。”
少女虽是这样说着，心底其实想起了第一场中的林蕊，那个想把整个炎城大学化作鬼蜮的鬼魂。
那会林蕊说有个声音让其到天台去，接着就跳楼了。
当时她还以为是权宜之计，但现在看来林蕊并非说谎，很有可能说的是实话。
“对了，先前有件事忘了问。”盛斜阳手指敲击着骨节，按下纷杂的思绪道，“值班室总共就这么多鬼魂吗。”
林晓城应声：“惩罚副本独立于其他副本。在其他游戏里，死去的玩家有几率成为副本NPC，但在这里来的都是对手机有敌意的玩家，让他们当NPC，还不翻了天。”
晏春深笑起来，意有所指：“可现在也没多大区别。”
在场的几位，甚至离去的那身红衣，哪个不是和手机对着干。
“看破不说破。”厨子笑嘻嘻的，“我还等着你们把这破地方一锅端，老子早在这呆腻了，宁愿去投胎也不在这瞎折腾！”
盛斜阳看着对方挤眉弄眼的样子，心头郁气一扫而空，缓声道：“你们每个时间段都有人值班，那零点值班的谁？”
“我们来到惩罚副本后，就一直按照规则值班。但零点这个时段，一直没人啊。”
晏春深提点道：“那岂不是便宜进来的玩家，白送给他们活命的时间，以手机的缺德劲，你们觉得可能吗。”
盛斜阳见他也想到这点，暗叹两人真不愧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这份默契真是绝了。
要是晏春深知道少女的想法，怕是要当场呕出一口老血。
林晓城：“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中可能有手机的眼线？”
盛斜阳眼底露出赞赏：“算是。不过这人藏的很深，他身上并无厉鬼的气息，要不是一照面，根据面相上推断这人活不过二十一岁，还真容易被骗。”
听两人这样说，厨子脑海里对上号：“难道是那个鬼鬼祟祟的，在门口跟着你们的人！”
盛斜阳微微点头，虽说惩罚副本内厉鬼凶悍，但也有自己的行事规则，非作奸犯科之人，他们是不会下死手的。
因此如果两人真的去家属楼，红衣也不会为难他们。
反而是食堂，即使厨子不会伤害他们，在饭菜里加点料恶作剧，但刀疤男穷凶极恶，又有杀害队友的前科，难说不把两人当成炮灰。
那个面容阴柔的青年，表面是好意，实际上处处藏杀心。
林晓城思索片刻：“要是现在动他，手机肯定会有警觉。但是放心，我们会多留意的。”
说话间，值班室忽然摇晃起来。
几位厉鬼在这多年，还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发懵。
倒是晏春深看着地上手机的残骸，不耐烦道：“真是没完没了。”
“可能是怕我们再策反BOSS？”盛斜阳调侃了句，在拼合了一半的手机上踩了两脚。
原本小幅度的值班室，之后愈发剧烈，天花板上掉落墙皮灰尘。
而在这当中，盛斜阳和晏春深的身影陡然变淡，直接消失不见！
无头女惊呼出声：“他们不会有事吧？！”
“应该是手机察觉到不对，把他们传送到游戏里了。”
猜测的倒是不错。
盛斜阳再睁开眼，眼前并非惩罚副本，身边也没有晏春深的踪影，只有一行大字不情不愿的浮动着。
【惩罚副本存在不稳定因素，现已安排其他游戏，请玩家积极完成。】
【进行上一场项目结算。存活人数：4人，主线：查明小山村的真相，因达成稀有副本，奖励翻倍。获得奖励：布娃娃、晨露玫瑰。】
盛斜阳挑挑眉，本以为奖励会被吞掉，没想到刚出来，就立刻发放了。
点了点两样物品，下方浮现出一行小字。
布娃娃：高级道具
出处：稀有副本
效果：为宿主阻挡两次致死伤害，属于一次性道具，不可重复使用，拿到它你就偷着乐吧，不然还想开挂吗？
晨露玫瑰：普通道具
出处：稀有副本
效果：玫瑰闪闪惹人爱，携带此道具，在下一场游戏中，所有女性都会对你格外亲近，仇恨值减半。注意：如仇恨值超过最高上限，道具效果将不起作用。
剩余时常：23:59:59
盛斜阳舔了舔牙尖，唇角弯起个弧度。
这两个道具要说好，也确实是。一件能抵挡致死伤害，意味着多一条命。另一件能降低女性仇恨值，可以更好的套取线索情报。
可新手副本的奖励是纸人的祝福，S型的可成长道具。稀有副本奖励的却是一次性道具和限时道具。
骗鬼呢？
“我看你是找死。”盛斜阳睨了眼恢复完好的手机，指尖抚过，声音低低地，“不过就算把道具降成渣，也照样杀不死我。”
明明手机是死物，可空气的温度竟似降了般，透出阴冷的气息。
【本次项目为：奇怪的公司，居然从不996。参与人数：2人，当前宿主编号为1，待完成任务：在游戏内存活三个月。】
听着参与人数，盛斜阳嗤笑了声。
这两个倒霉蛋，估计就是她和晏春深了，看来他们没被分到两场游戏里，只是暂时在不同的地方。
黑字散去，游戏场露出全貌。
玻璃窗外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一看就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尤其是整个楼层都被包下，就差在脸上写个‘壕’字。
可与之不相称的，是办公室内用廉价的塑料隔板划分。狭小的空间里，坐着一个女白领。
盛斜阳暗中留意着，面前的电脑发出刺眼的亮色，左边有是几摞高低不一的材料，右边摆着一只空空的水杯。
她拿出包里的小兔子保温杯，把烈酒倒进水杯里，慢慢啜饮。在恐怖游戏里，虽然玩家们已不需要进食，但阴气入体的冷，还是如影随形。
“林总怎么会看上那个小浪蹄子，她成天勾三搭四的，马|蚤的很。”
“胡说什么，她现在正得宠，和林总腻歪着呢，也不怕她给你穿小鞋！”
“让你说的，我快怕死了。”
隔间只能简单划分区域，隔音效果基本为零，旁边打扮入时的白领说话，周围的人清晰可闻。不过这两位，也明显没想避着。
盛斜阳就着旁边的八卦声，把水杯里的烈酒喝进大半，骨缝里的凉意才稍稍退去点。
她靠着椅子上的软垫，游戏说这家公司有问题，但无论从风水上推算，还是从白领们的面相上查看，都再正常不过。
最令人好奇的，可能就是这家公司里，一眼望去全是女性。少女还想看仔细点，可活动时，哪怕动作稍微大一点，都会磕碰在隔板上。
盛斜阳莫名觉得，她们像是被圈养在这，如同被储备的、等待宰杀的牛羊。
正思索间，两位讨论的女白领声音越来越大。
忽的东南角传来摔杯子的脆响。
细腰长腿的女人快步过来，冷笑道：“不就是嫉妒林总喜欢我吗，要有这个本事你们也上啊！”
女人不过二十七八，但气场极强。此刻因为盛怒，脸上浮起薄红。
其中一个八卦的卷发女不甘示弱：“谁不知道林总喜欢人不超过三个周，你才呆了几天啊，现在逞什么能。”
“胡、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卷发女猛地推开女人，高声道：“不信问问在场的几位，看是不是我骗你。也就你来的晚，不知道罢了。”
几人话不投机，越吵越凶，眼看着要到打起来的地步。
盛斜阳既不拉架也不劝和，早就退出战圈，免受波及。
可现在看着她们厮打，又微妙的有觉得些怪异。
——这家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 25 章
在争执愈发激烈前, 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推搡的白领们散开，支支吾吾的喊了句：“林总。”
林少宸唇角斜斜勾起，上前揽住女人：“怎么眼睛发红, 受委屈了？”
细腰长腿的女人摇摇头, 眼底一汪水色，不自觉的抱住对方手臂, 像是全心依赖着这人。
林少宸的五官, 如同被雕琢过般惑人, 身上又带着纨绔子的风流意味，像是最致命的毒|药。
甫一出现, 就让在场的白领们面露疯狂。但他满心满眼, 都是怀里的女人。
“好了, 今晚去你一直想吃的那家。”林少宸三言两语哄人开心, 驾轻就熟的样子。
两人亲亲热热的走进电梯, 女人还示威般的靠在肩头。
“狂什么，以前仗着林总喜欢, 做的再过分的也有。最后不也什么都没捞着！”卷发女冷笑着, “成晶晶就是想不明白这点。”
“好了，下班了快回宿舍吧，没必要和小浪蹄子置气。”
几个人劝了劝, 卷发女才消了气。
走到门口时才恍惚记起来什么似的，折回来道：“斜阳刚来, 肯定还不认识宿舍的门呢, 正好都在一个寝室。”
卷发女冲少女招手，不见刚刚的厉色。
盛斜阳笑着跟上, 分神查看了下道具面板，果然晨露玫瑰的时间滴答, 作用相当明显。
有了道具加持，这些女白领们对她格外亲近，几乎到了知无不言的地步。
得益于此，盛斜阳总算拼凑出公司情况。
星骋盛业，英市的龙头房地产，一家独大。老林总身价不菲，前后有三任妻子，却只留下林少宸一棵独苗。
林少宸年幼多病，往医院跑是家常便饭。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老林总为此操碎了心，把全国大大小小的道观、寺庙跑遍，却也没有效果。
直到三年前，林少宸二十三岁，有个仙风道骨的高人出现，说小林总是命犯桃花煞，要想平安长大，需要用女性的阴气遮盖人气儿，骗过索命的鬼差，等到三十岁时，这一煞就能化解。
老林总死马当作活马医，在星骋盛业里特设了客服部，招了一水掐尖的美人，每天什么让她们象征性的工作会，安心的当小林总的保命符。
说也奇怪，自从女性多起来，小林总身体还真没出过什么问题，只是频繁的更换女友。
三人提着食物回到宿舍，刚进门卷发女就踹掉高跟鞋，开始卸妆。
老林总相当壕气，直接把星骋盛业名下的楼盘分出了一栋，当成宿舍来用。
盛斜阳和卷发女，以及另一个八卦的女白领，住在3302室。巧的是成晶晶也住在这，只不过谈了恋爱后，就甚少回来。
盛斜阳接连经历了两个副本，此刻肚子空空如也。于是坐下，拆开食盒。
一荤一素一汤，主食是米饭。
盛斜阳咬了块红烧排骨，肉质紧实不柴，稍稍一抿就能被撕下。每块都是肋排的位置，不用多吐骨头。
素菜则是干锅土豆片，外皮微焦，内里绵软，格外下饭。再配上熬的浓白的鱼汤，虽然是简单的家常菜，但勾人食欲。
盛斜阳吃的眼睛眯起，两只腮帮子鼓鼓的，想着就冲这个菜色，也得保老林总一命。
卷发女卸完妆走出来，闻到空气中的饭菜味道，默默摸了摸扁扁的肚子道：“也就你没心没肺的，还能吃这么香。”
说着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绿油油的蔬菜，为了热量低，甚至连沙拉都没让放。真是对自己好狠一女的。
“成晶晶是不是今晚又不回来了。”卷发女拨拉了下菜叶，忿忿道，“听说以前林总明明是个很专一的人，现在差别也太大了。”
“是吗。”盛斜阳对这事倒是有点兴趣，“突遭大病连性格都变了，这倒是有点奇怪。”
另一个八卦的女白领擦着头发：“传的更悬的都有，还有人说老林总私下里又找过那个高人。”
卷发女：“那个让用阴气压人气的？”
女白领压低声音道：“就是他，你记不记得有段时间老林总光说胡话。”
“你不要命啦！”卷发女有点害怕，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不就是什么‘林少宸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早死了’之类的胡话。为这事小林总还生气了，回林家大闹一场，后来两人才和好的。”
盛斜阳边吃边听，眉心微微皱起。
她见到林少宸时，对方面相明明是幼时双亲离世，虽不缺财帛金银，一生安顺，却是早逝的命相。
而现在林少宸天天泡妹，老林总也健在，哪一条都不符合，有违常理。
最大的疑点，就是女白领口中的高人。
盛斜阳问：“那后来呢。”
“后来老林总私下的把高人请回来，接着就给林少宸换了栋楼。”女白领警惕的环视下四周，“你们说要是真的和好了，哪用这么做。”
卷发女八卦道：“或许是两个人八字犯冲，林少宸克老林总吧。”
“反正这豪门的水，深着呢。”
两人八卦完，看着青青绿绿的菜色毫无胃口，食盒一盖。各自敷了面膜，就去忙其他事情。
盛斜阳看看昏沉的夜色，准备再去办公室探探虚实。
有些事白日里看不出来，只有这个点才能找出蛛丝马迹。
“斜阳你要去哪啊，外面不安全。”
“我就是吃太多，去散散步。”盛斜阳梨涡深陷，取了衣架上的帽子戴上，闪身出门。
宿舍楼距离办公室并不远，十五分钟后盛斜阳重新回来，发现里面黑漆漆的，并没有人在。
员工们工作的隔间里，基本没什么线索，她要去的是旁边的经理室。
盛斜阳心念稍动，符篆贴上监控器，让其暂时失去作用。而后手指攀上办公室的门把，刹那间数道红线活物般蜿蜒进锁孔，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
进门落锁，一气呵成。
少女扫视了眼经理室，确认里面没有什么监控设施，无声的吹了个口哨。
经理室是典型的林少宸的风格，里面除了办公的桌子外，完全就是家居用的小型卧室。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king size的软床，上面还有一条女性长裙逶迤在地。
盛斜阳走到唯一还算正经的办公桌前，上面摆着几摞人事档案，翻开看过，发现都是客服部的工作人员们。
不过也有不少面生的，离职原因上全都齐刷刷的空白。
“看来客服部，先后换过好几批人。”盛斜阳大体记下人名和模样，又打开电脑，幽蓝的亮光闪过，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少女笑意深深，取出一张符篆贴在电脑上，屏幕上短暂的雪花闪过，显示成功登陆。
千百年来科技发展，玄学自也有应对办法。
电脑屏幕上，最显眼的是两个文件夹。其中一个是星骋盛业的所有楼盘分布，另一个则是全部离职的工作人员，挨个按序号排好，上面都被画着鲜红的叉号。
序号的最后一位，则是白天见过的那个细腰长腿的美人。
这位传说中的小林总，果然有古怪。
盛斜阳掏出手机把文件拍下，关上电脑。转头又盯上了那张大床，在枕头上找了会，才发现一根短发。
她把短发夹入符篆中，又将其叠成纸鹤的样子：“去找到老林总现在的住处，别引起注意。”
纸鹤躺在手心，梳理了翅羽，啾啾两声消失不见。
无论林少宸有什么古怪，起码从他身上未看到什么阴气。所以要想找到老林总，通过血缘联系来找，是最方便准确的。
眼看经理室内没什么线索，盛斜阳活动下酸疼的脖颈，准备离开。
经过那条女性长裙时，意外看到地上的红点。
暗色，圆形，可只有半枚，另一半像是隐没进别处，形成一个断面。能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明显，便是这附近有暗室。
盛斜阳瞳孔微缩，蹲下叩击过边缘的地板。
没料到，下方竟是空的。
第 26 章
盛斜阳抬起木板, 露出深不见底的洞口，里面有阴冷的风涌动，带来些许血腥的气味。
少女眉心皱起, 拾级而下, 将木板合上。
暗室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墙壁上到处都是可疑的红斑, 长明的烛火投映着来人的身影, 微微跳动。
除去血腥味, 盛斜阳还闻到了相当浓烈的酒香。
拐过两个弯，面前画风骤然一变。
面前是个巨大的空旷平台, 却有诸多恐怖器具。从长针到皮鞭不一而足, 平台角落的地方, 甚至有一座血迹斑斑的铁处|女。
据传铁处|女诞生于欧洲, 属于极端酷刑。行刑时将人置于其中, 尔后合拢两端，尖锐的铁钉刺透皮肤, 疼痛异常, 却不会马上使人死去。
盛斜阳看着上面厚厚的血痂，神色阴沉。
周围传来滴答滴答的动静，她支起耳朵辨别方位, 循声而去。在平台的东南角，竟看到上方似悬挂着什么般, 轻轻晃动。
这里实在太黑, 盛斜阳拿着手机朝上照去。
然而刚刚看清，任是她经历过多场游戏, 甚至现实里也见过诸多奇诡事件，还是骇然的倒吸冷气。
整片人皮被挂在上方风干, 偶有冷风袭过，还会微微颤动。盛斜阳五指攥紧，胸腔内是无法遏制的怒意。
空气中的酒香愈发浓烈，达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少女微微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现离这两臂远的地方，竟有个绘制繁复花纹的池子。
那池子看上去很深，以白玉砌底，四周装饰各色宝石，最古怪的是中央生长着一颗葡萄藤，汲取着池中养分。只需枝叶轻轻摇动，池中便泛出异香，恰是刚刚闻到腥甜气味。
盛斜阳抿过边缘，指腹上留下粘稠：“池子里装的，竟然都是血。”
话音将落，葡萄藤根系动了动，吐出半张没吃完的尸身。
尸身面容被消化了一半，上身还算完整，但两条腿皆成白骨，左手手指上亮晶晶的，戴着一枚戒指。
盛斜阳仔细打量过：“这枚戒指好像是成晶晶的。”
少女眼底浮起戒备，身体脊骨绷紧，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下班时成晶晶还活生生的，和林少宸前后离开。如今却剩一具尸身在这，很难说小林总是不是还留在这里。
正在她迟疑间，葡萄藤树虬结的根系扬起，轻轻的发出了类似于叹息般的声音。
盛斜阳后退数步，走廊里又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环顾周围，空荡荡的四壁没有任何可藏身的地方。盛斜阳眼睛微微眯起，落在那片吊着的人皮上。
虽说恐怖了些，但人皮上方漆黑，旁边还有柱子遮挡，如果不是特意去细看，根本不会察觉到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
盛斜阳没有犹疑，助跑借力，翻身落在柱子上。
几乎分秒之间，平台外也露出一段，被烛火照的长长的影子。
“真是晦气，好死不死又下了场暴雨。”林少宸手上拿着条毛巾，擦拭着头顶的水珠，“还好在这也不算太闷。”
他没有在意人皮，径直走到池边，看到那具被吐出来的尸身，不耐烦的用脚踹了下，确认女人已经死透。
“虽说我抓人没什么压力，但你这张嘴怎么越来越挑。”小林总看着那具只剩白骨的双腿，“最近光吃这个位置，你是要以形补形？”
林少宸靠近葡萄藤，亲昵的碰触着枝叶，那张精致到妖冶的脸，浑似一张假脸，没有半分生机。
葡萄藤的枝叶晃了晃，他笑着安抚道：“好了，别又闹脾气。”
一人一藤似是都没发现自己，盛斜阳站在柱子上，屏息凝神。她总觉得小林总话里古怪，仿佛把这葡萄藤当作活人。
“你这两天应该吃饱了，等过两天再给你带点吃的。”小林总点点葡萄藤，起身离开。
经过成晶晶的尸身，他拽起女人的双臂，拖到一个行走不碍事的地方。
“不知道等‘她’出来，能有几分像你。”小林总的视线在成晶晶的双腿上流连，最终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容。
既像是在衡量砧板上的肉，又像是看待被丢弃的物品。
盛斜阳眼底冷寒，思考着如果现在就干掉林少宸，会有什么后果。
林少宸察觉到危险，然而打量过平台又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他摇头摸摸下颌，心道自己真是疑神疑鬼。
对方身影不见，丝毫不知道捡回一条小命。
盛斜阳悄无声息的落下，擦净成晶晶面上的血污。女人生前面容鲜活，眉梢眼角尽是风情旖旎，此刻只剩一团死气。
“怨气深重，是起尸之兆。”
但这次盛斜阳只是在成晶晶的眼皮上一合，将将阻止了起尸的势头。而后取了女人两根长发，拧作细绳。
“世间有痴女，恩怨两不移。朝夕作缘债，身死桃花迎。”
盛斜阳言罢，长发无风自燃，空气中隐约有种清淡的桃花味，末了连点灰烬都没剩下。
成晶晶的尸身上露出一个笑容，眉眼恬淡，好似熟睡。小林总三十可避过的桃花煞，终究还是以另外一种方式重现。
盛斜阳拍拍手上的灰尘：“毕竟孽做多了，是会见鬼的。”
收拾完出去的那个，她转头看看葡萄藤。
霎时心念稍动，一张符篆没入藤蔓里。对方枝叶摆动，忽的发出声凄厉的惨叫！
盛斜阳没料到它能发出人声，小林总去而复返，堵在出去的必经之路上。
“我还以为刚刚是错觉，没想到真有不怕死的躲在这。”林少宸站在阴影里，只是稍一打量，视线便难以移开。
站在葡萄藤边的少女雪肤红唇，身量高挑，脊骨挺直。那样明艳的面容单是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
林少宸贪婪的舔了舔舌尖，心底被欲望摄住：“不过要是你能守住秘密，那我也不是那种手毒的人。”
盛斜阳活动下手腕，笑容漂亮又恶劣：“我本来以为你只是重口味。没想到在这么多枉死的人面前，你还能说自己不手毒，脸皮可真厚。”
林少宸恼羞成怒：“嘴这么硬，就不怕走不出这。”
“怕，我可真是怕死了。”盛斜阳挑眉笑着，“那你白日里在这些人的尸骨上办公，就不害怕吗？”
“我当然不怕了，谁让她们都是贪慕虚荣的贱|货。”
随着林少宸这句话落下，身后桃色靡靡，粉雾似网般笼罩。
盛斜阳笑起来，但眼底有些不忍。先前取过两根头发做咒，但真要能应验，需要成晶晶真心爱慕。
不过只要咒成。这位浪荡的公子哥，从此也不用想能祸害别人。
林少宸迎着她的目光，莫名觉得后背发冷。于是随手拿根铁棍，神色阴鸷，猛袭上来！
盛斜阳早有提防，数枚符篆腾起，落于四周。
林少宸忽试到风刃袭来，脸上渗出血迹。
疼痛伴随着恐惧涌上，不由高喝：“你个小婊|子到底要做什么？！”
“嘴巴放干净点，不会说话就闭嘴。”盛斜阳勾唇冷笑，“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林少宸又恨又惧，忽然咬牙道：“还躺着干嘛，白喂了你那么多活灵生气。快起来，杀了她——！！”
随着小林总的话，血池中的葡萄藤忽然发难！
数不清的长枝挥舞袭来，角度刁钻，专挑薄弱的软肋处。
盛斜阳堪堪躲过，却架不住对方数量众多。
视线扫过准备偷袭的林少宸，少女侧身闪过，直把人踹进葡萄藤粘腻腥臭的包围圈内。
“拜拜了您呐。”盛斜阳笑的眼睛弯弯，咔哒打了个响指。
小林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见葡萄藤迅速枯萎，少女趁机跑没影，他却没空去追。
盛斜阳从暗室里脱身，纸鹤立刻啾啾啾的迎上来。
她拖过来一张桌子抵着地板，听着纸鹤给的线索，默默叹气：“听上去，离的还挺远。”
纸鹤振翅转了圈，又用翅膀比了个遮挡的样子。
“外面下雨了？”盛斜阳听了纸鹤的提醒，把它揣进怀里。
她从经理室里取了把伞，这才下楼，顺着被雨淹没的长街走去。
纸鹤时不时啾啾两声，盛斜阳便根据它指路，改变方向。行进许久，才看到一栋二层小红楼。
红瓦白墙，绿树垂丝，雨幕中格外清新好看。
盛斜阳按了门铃，有个年迈的声音响起：“谁呀？”
“我来找老林总。”
“……你找错地方了，我们这没有这么个人。”
“是吗。”盛斜阳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的笑起来，“要是再不让我进去，小林总就循着我的人气儿过来了。”
管家被吓了一跳，哆嗦道：“大晚上的，你别、别胡说！”
“我不是胡说，刚才从小林总的暗室里逃出来。他现在的样子可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或许老林总对这些消息会有兴趣的。”
少女声音轻快，红唇微张吐出的尽是骇人的话语。
过了片刻，管家那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似乎是离开了片刻。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眼前的大门才打开，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家站在小红楼前，身上被死气缠绕。
而在老林总身边的，还是个熟人。
第 27 章
细密的水珠敲打在玻璃窗上, 雕花的大门紧闭，室内没开冷气，倒也一片清凉。
盛斜阳怎么都没想到, 我方还是星驰盛业的员工。
晏春深已成功打入内部, 成为老林总身边的‘高人’。
老林总瘦得脱形，缩在柔软的沙发里。旁边的管家捧上红茶, 随后安静的立在一边。
“你说少宸会追着活人气儿过来,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盛斜阳目光澄净, “不信你问他。”
晏春深被点名，笑着应下：“嗯, 确实如此。小林总身上的邪物凶悍记仇, 被窥破了秘密, 定然是要报复的。”
“大师可要救救我啊。”老林总面色灰白, “只要能挺过这次, 我愿意转让三分之一的股份！”
星骋盛业三分之一的股份，怕是一笔天文数字。
然而晏春深面色不变, 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雨幕：“夜深了, 老林总还是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吃不消。”
老林总惊恐的咽着口水，被管家扶着进了卧室。
刹那间, 空旷的大厅里就剩两人。
纸鹤从盛斜阳怀里钻出来，化成普通符篆的样子。
盛斜阳把它塞回包里道：“我还以为你被传送到哪儿去, 结果都混成重要剧情人物了。”
“主要是前一个‘高人’太水。”晏春深给续了杯茶, 声音低沉温柔。
盛斜阳稍稍偏头，看到细碎的灯光落在他眉眼上, 格外俊美深邃，让人意动。
“我刚来这的时候, 老林总已经把星驰盛业的客服部建立起来了。那时候老人家已是眉心带血，命数将尽。”
“不应该啊。”盛斜阳捧着茶，“老林总面相天庭高，眉眼阔，明明是个不记仇又长寿的模样。要能把命数改成这样，除非这位老人家损了不少阴德。”
晏春深赞同：“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老林总一开始不信，但后来先是那个‘高人’莫名暴毙，后来他身体情况越来越差，甚至见到许多客服部里，早就失踪的女性，才稍稍信了点。”
“那你是怎么完全取得信任的？”
晏春深没应声，看少女面露疲态，迟疑片刻还是起身。
盛斜手肘搁在沙发上，顺势撑着额角，忽然试到后颈被不轻不重的捏着，手法宛如撸猫。
晏春深按着羊脂似的皮肤，耳垂红似滴血，强行转移注意力：“那位小林总鸠占鹊巢，有些事虽然在记忆里能回溯到，但总归换了个芯子，还是容易露出马脚。”
“小林总是无法食用淡水鱼的，哪怕只是一星半点，都会过敏。可是老林总生日那天，家宴上居然出现了一道淡水鱼做的菜。”
盛斜阳拍拍他的手，惬意的眯着眼：“小林总吃了？”
晏春深垂眼咳了声，手背犹如火星掠过，泛起酥麻感。
他背对着少女，靠在沙发上道：“对，小林总是知道自己对这种食物过敏的。这点先让老林总起了疑心，后来越留意越觉得不对头，就暗中四处网罗高人。”
“也算老林总命不该绝，还能遇上你。”盛斜阳仰头道。
晏春深轻笑：“如今小林总的壳子里，住的是个怨气深重的厉鬼。它怨气太深，本就会蚕食活人寿命。所以他盯上了客服部的女人，用她们的鲜血和命数浇灌出一株妖藤。”
“妖藤寿命漫长，攻击力恐怖，不易死去。小林总应该是想和它共享生命。”
盛斜阳听罢，终于理出思路：“怪不得。客服部是老林总设立的。所以因果报应，首先把因算在了他头上。至于那株妖藤，我也交过手，暂时用符篆烧伤了它。不过要是不尽快处理，恐怕是个难缠的后患。”
她说着话音微顿，视线一偏。
窗外阴云沉厚，地面噼里啪啦被砸出小水洼，温度愈低。
晏春深起身道：“来了。”
数不清的细小枝叶蜿蜒攀爬在窗沿上，令人觉得生机盎然。等细看去，才会发现叶身脉络泛红，还挂着可怖的碎肉。
它们繁衍的速度极快。只是眨眼间，已是苍翠如盖，几乎将小楼全全包围。
老林总本就睡眠浅，刚躺下就听到窗外的沙沙声，睁眼差点被吓破胆！
此刻小楼里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引得所有人都往大厅里逃命。
管家：“晏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晏春深抬眼，“被找上门了。”
“是小——”管家条件反射，意识到旁边还有不少佣人，忙噤了声，只是恐惧的看着外面。
眼看外面的枝叶簌簌摇晃，不停拍打着门窗。
盛斜阳并指一挥，四张符篆镇守方位，任凭枝叶发力，整栋小楼始终固若金汤，没被撼动分毫。
“这位难道也是您的同、同行？”
“是啊，不过比我厉害的多。”
管家还当是在说笑，可刚刚见识过少女的本事，心生敬意。加上晏春深说时双眸沉静，隐带骄傲神色。不由得多信了三分。
这方还算稳当，旁边的佣人脸都吓白了。
“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我们不会是真见鬼了吧，或者是这里的风水有问题？”
“你怕什么，没看还有两位高人坐镇！”
“也是也是，虽然那个小姑娘年纪看上去不大，不过她一出手，我怎么就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几位女佣音量很低，害怕的结伴抱团。
管家心底也是这么想的，面上却强行摆出不虚的样子：“还不赶紧去看看老林总，瞎在这站着干什么。”
佣人们急急忙忙散去，管家擦擦冷汗，请教道：“今天是不是不用担心外面那东西？”
“现在是不用担心。”晏春深站在窗前与枝叶对视着，“但是不出十五分钟，整栋楼都会被‘它’吃掉。”
管家：“……”这么恐怖的事为什么能说的这么淡定啊！
不等管家回神，两人已推门而出。
盛斜阳看着遮天蔽日的枝叶，从包里取出小兔子保温杯灌了口，驱散周身寒意，而后用符篆将大门封固。
鲜活的人气诱使枝叶悉悉索索的动起来，它们不再紧盯着小楼，倒是调转方向，齐齐盯着两人。
晏春深不动声色的回护在少女身前，忽然听到低低的声音响起。
“好饿——”
四面八方传来呓语，让人头皮发麻。
层层叠叠的枝叶如蛇般扭动起来，猛地袭向盛斜阳面门！
盛斜阳指间捻着一张符篆，可未想到晏春深更迅速，匕首寒芒轻闪，已干掉最先袭上来的枝叶。
可它们悍不畏死，第二批前来的攻击愈发刁钻，甚至在枝条末端露出可怖的獠牙口器。
盛斜阳总算明白为什么暗室里，为什么有些女性身上，有一部分会只剩白骨。
“没用的，你们必死无疑。”
阴寒的声音落下，土壤大片鼓起崩裂，发出震动。数不清的藤蔓倾巢而出，蚕食一切活物。
高高扬起的藤蔓上，站着发声人。
——正是那位小林总。
此刻暴怒的小林总，脸上满布黑色花纹，又因桃花煞的原因笼着浓郁的绯色，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盛斜阳从晏春深身后探出头：“来的这么慢。你重口也就罢了，怎么连选的小情人都这么弱。”
小林总看看旁边被称作‘小情人’的葡萄妖藤，偏还不敢还嘴。
闷不吭声吃了个哑巴亏，小林总被气的一魂升天，恶狠狠咬牙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弱鸡就该有个弱鸡的样子，你吃妖藤的软饭还觉得自己很有面子了？”
盛斜阳被这厚颜无耻惊呆，震惊的看着对方。
旁边的晏春深唇角弯起，匕首转了圈道：“好歹也是个厉鬼，你说这么直白，人家面子上过不去。”
盛斜阳笑涡扬起：“这没办法，有本事来打我啊。”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小林总一口老血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只差憋成内伤。
盛斜阳打了个响指，身后试图偷袭的一截枝叶被符篆裹着，化作齑粉。
她脚步轻快，浑似在自家院子里散步，可薄唇一张，就是气死人的话语。
“我们现在不光要欺‘人’，马上还要打死你。”
“时间紧，就不折磨你了。早点投胎，你还能和小情人还能做一对鸳鸯。”
第 28 章
“你你你你——你张狂！”林少宸气的在葡萄藤上拍了两下。
葡萄藤应声而动, 刹那间数不清的枝蔓扬起，正对两人袭来！
盛斜阳心念稍转，风符腾空而起, 分秒间化作可怖兵刃, 将冲在前的枝叶枭首在地。
“说你们是对小鸳鸯，你这还委屈。”盛斜阳边战边道, “你看看, 刚说了两句, 人家就想替你出气，多护短啊。”
林少宸后槽牙紧咬, 脸上花纹愈发诡异。
小林总何尝听不出少女言中的嘲讽意味, 可是眼下还要仰仗葡萄藤讨回公道, 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盛斜阳见他分心, 两道符篆顺势发出。
这两道符篆, 一道携风而来，一道却是火符。
火借风势, 风助火燃。
周围的枝叶急忙避开, 可那火符瞬间成为一条火龙，眨眼间撕裂藤蔓，空气中泛起焦糊的味道。
林少宸眼底露出阴鸷的神色, 从藤蔓上跃下。
他借着从空中落下的冲势，骤然袭向晏春深, 然而进攻数招后, 动作一侧，袖口中数根藤蔓冒出, 竟是试图捆住盛斜阳！
突如其来的异状发生，使人来不及招架, 无处闪躲。少女红唇微抿，眼神犹如厚冰沉置，霎时有了决断。
只见她不闪不避，手心里却攥着两张火符。
妖藤攻击力强横，而且生性狡猾，不肯靠近两人。但小林总逞能袭来，恰恰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
然而藤蔓离她只有分毫时，却试到周身一暖。
盛斜阳落入晏春深怀里有些错愕，脸颊偶尔触碰到他的肌肤，就像是初见时所认为的那样，如一块清冽的、捂不热的冷玉。
晏春深的体温略低于常人，可此刻因为抱着她，挡下了藤蔓的攻势，那些汹涌冒出的血，肆意蒸发着热量。
“你——”
“我没事。”晏春深唇角微弯，像是怕吓到她，声音低沉温和。
他说着转过身，轻轻抬了抬眼。
林少宸对上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倒退一步。那人的眼神冰冷可怖，眼瞳边缘透出猩红。接着肩上的藤蔓被随意扯出，化作灰烬。
晏春深把匕首在掌中一划，栖居的器灵被唤醒，通身映出流银般的光辉。
涌动的鲜血，本该是妖藤进补的珍馐。可此刻它竟害怕的后退，试图舍弃掉小林总。
晏春深懒得看妖藤逃窜的方向，低念了句，手上滴落的血珠和火龙一起追去。
仅是数秒后，进攻的妖藤骤然枯萎。只有缠绕在小林总身上的几根，瑟瑟发抖的抱成团。
他看着小林总，叹道：“我本来还想让你走的痛快点。”
林少宸刹那间无法动弹，被钉死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对方手中的匕首，像是终于吃饱喝足般，撕开夜幕，化作一方带着戾气的长刀。
“我毕竟没、没有伤害到她。”小林总目眦尽裂，脸上冷汗斑斑，“我还可以把制作妖藤的办法告诉你们，从此你、你们就可以长生。”
“听上去是很诱人。”晏春深迎着月色，原本俊美无俦，正气禁欲的一张脸，忽显出几分邪气。
小林总恐惧愈甚，讨好道：“而且你们本身要不停的攻克游戏，但是只要你们在这住下，我还可以帮你们摆脱手机那等邪物的掌控！”
晏春深听得笑起来，五官舒展。
小林总还以为求得半分生机，下一秒却是身首分离。
“你不该对她动手。”晏春深神色不变，声音很低。
死去的厉鬼化作黑雾，凝而不散。而原本纠缠不休的桃花煞化作粉雾，依旧不愿离开。
长刀动了动，似是在征询如何处理桃花煞。
晏春深薄唇微张：“既然她愿意跟着，那就收着吧。”
长刀闻言潋滟一闪，悄无声息的将两团雾气吞噬。
——这样作恶多端的厉鬼，只是魂飞魄散也太简单了，就该遭受千八百年十八地狱的毒打，才算够本。
晏春深垂眼，回过身又是那副冷静理智的样子。
盛斜阳眼底隐有忧色：“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妖藤本是邪物，阴邪不清会留下后遗症。”
晏春深笑着，蓦然倾身：“没事，都是小伤。”
盛斜阳有点愣，试到他的手指在脸上轻轻拭过。
两人离的太近，他甚至能看到盛斜阳瞳孔里，倒映着天空中一轮妖异的圆月。
少女眼神澄澈，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后背交付，对自己毫不设防。
晏春深喉结上下一滚，手指好似灼伤般发烫，心口像被架了口不停沸腾又冷下的锅灶，欢喜又难受。
“刚刚有血珠落在你脸上了。”晏春深伸出手掌，指腹上还有些许薄红。
盛斜阳见他活动自如，心中忧虑散去大半，注意力落在那把长刀上。
晏春深把刀一递：“喜欢？”
盛斜阳没有接，只是眼睛亮亮的嗯了声。
晏春深转念一想，倒也明白她为什么热衷于武器。
玄门虽然依赖于符篆五行，但也极注重自身的淬炼，世家从小就注重培养小辈们使用武器。更况论这把长刀内栖居着器灵，更会冥冥中被吸引。
“放心吧，它不会伤你。”晏春深把刀入鞘，塞进少女怀里，抱臂弯唇。
盛斜阳看着刀身上精细的花纹，缓声道：“这好像是一把雁翎刀？”
“确实，不过有些地方进行了改进。只要刀身饮够血气，就能成长为原本锻造时的样子。”
见她好奇，晏春深并指在雁翎刀上敲了两下，竟响起金玉相撞的动静。
“雁翎里的器灵本性凶悍，所以用驳和狰的角融合做了刀身，好方便压制它的戾气。”
“驳和狰？”盛斜阳偏偏脑袋，这两种异兽倒是听说过。
驳据传生于中曲山，白身黑尾，头顶有角。而狰有五尾，身形似豹。但这些异兽，早在天地灵气稀薄时就已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盛斜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从冷凉的剑鞘上，试到砰砰的响动。
一下一下，犹如活人心跳。
晏春深也有些惊奇，不过还是抬手叩了两下，警告它不要太忘形。
“雁翎很少会主动出来，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
盛斜阳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两人言语间，手机的屏幕亮了又暗，上面密密麻麻的浮现出黑色的小字，有些被划掉，却在下一秒浮现。
两位玩家严重威胁安全，是否再次关入惩罚副本？
因妖藤被杀，原任务已无法达成。此副本已被严重破坏，无法运行。
是否抹除道具，纸人黎湛，是否抹除，是否抹除——
黑色的小字渐渐变作血色，抹除两字占据整个屏幕，让人心中一寒。
纸人黎湛四个字被划掉一半，接着好似卡壳般无法继续。
——方案失败，无法在给予道具的情况下，强行抹杀。
手机不甘心的闪动两下，终于没了光芒，随后两人面前浮现一行不情不愿的黑色通知。
【因杀死妖藤，本副本不再存在危险性，提前通关，现进行结算。】
【存活人数：2人，主线：在游戏内存活三个月（已完成）。因两位玩家破坏游戏平衡，现已进行组队，以防影响其他玩家的人身安全。并将会加大下一场难度，以期给玩家更好的游戏体验。】
晏春深看着那句组队，高兴的舔了舔后槽牙。
盛斜阳盯着那道凌厉的字体，都能脑补出手机暴跳如雷的语气，更是毫不客气的笑出声。
许是被少女的嘲笑气到，手机忽闪了两下，半空又出现一行大字。
【游戏强烈、强烈、强烈谴责玩家破坏副本的行为！】
“通关方式千千万。”盛斜阳用两指夹起包里的手机，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只敢过两句嘴瘾，你有本事来打我啊。”
第 29 章
手机屏上的光芒狠跳了下, 周围陷于黑暗。刹那间空间里只剩跳跃的风声，大概十五分钟后，陷落感才缓缓褪去。
盛斜阳睁开眼, 脸上有一滴冰凉的露水划过, 抬头却看到遮天蔽日的浓绿。
这似乎是一座有些古旧，又令人惊奇的小城。
城市中心生长着一颗五人合抱大小的巨木, 周围被玻璃高墙围住, 荒无人烟。随后以此为延伸, 在百米外才用红瓦青石，建造起多栋供人居住的小楼。
【本次项目为：绿荫荒城。参与人数：12人, 当前宿主编号为9, 待完成任务：？？？】
黑字上待完成任务这行字, 过了许久才散去, 像是在恶意嘲讽。
盛斜阳磨磨小犬牙, 眼睛稍弯。
没任务好啊，破坏起来更不受拘束。
“斜阳你在楼下干什么, 快到饭点了, 还不赶紧回来。”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一个神色尖酸的妇人探出头。
看来这次又被手机安排了身份。
盛斜阳和妇人对视了眼，看着对方黑不见底的瞳孔, 忽觉些许趣味，转身上楼。
明明是中午, 可昏暗的楼道里犹如吸收了所有光线, 只余下少女极轻的脚步声反复回荡。
妇人站在门口，嗔怪道：“不是嘱咐你十二点回来, 都让客人等着急了。”
盛斜阳并未开口，反而打量着对方。妇人虽被盯着, 可依旧坦然自若，如同设置精密的NPC。
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在这个地方，总是莫名的让人不舒服。
“先不提这些，赶紧进来吃饭。”妇人把少女往门里一塞，正正摁在桌前。
三室一厅的房字，黑白基调，布置像是样板间，无形中透出压抑。
客厅被单独开辟出一块，当做小型餐厅。众人围着老式圆桌团团坐，主位上是一位头发花白女性长者，旁边还有几个人。
盛斜阳唯一认识的，只有坐在客人位置的晏春深，于是不动声色的冲他眨眨眼。
晏春深指了指旁边那人，示意两人是一块来的。
那人身上写了个硕大的10，有些拘谨的样子，看来也是玩家。
长者招呼道：“囡囡好久没回来了。今天叫了你成叔叔过来，正好聚聚，人多还热闹。不过你姨妈做的可都是你爱吃的菜，快尝尝。”
“我爱吃的？”盛斜阳挑唇笑道。
“是啊。”长者的笑容更深，“乖孩子，快坐下。”
盛斜阳往晏春深边上一坐，倏忽肩上传来不容抗拒的重力，使人无法移动。可四下看看，又并无不对的地方。
“要是不合口味，姨夫再去重新给你做两个菜。”说话的是个有些谢顶的中年人，面容看上去很和气。
盛斜阳环顾桌上清汤寡水，碧绿的菜色道：“也行，正好再做几道硬菜。”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道细小的童音。
【布娃娃：当前剩余使用次数，一次。】
盛斜阳记得这个道具的功能，是抵御两次致死伤害，也就是说刚刚有‘人’对她发动了袭击。
被称作姨夫的中年人，依旧神色关切，似乎在等着答案。
盛斜阳眉心微蹙，试探道：“不必了。”
果然这次没有响起道具抵消的提示音，盛斜阳看着桌上三人闪烁的目光，心底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囡囡今年多少岁？”
“九岁了，过两天就该去上小学了。”
盛斜阳眼底光色沉沉，怪不得游戏不给出具体任务，恐怕是手机也无法控制这次游戏的走向。
回答完问题，一家三口动筷，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盛斜阳听着动静就丧失了食欲，转头打量着周围。客厅里唯一算的上线索的，是电视柜旁摆着的全家福合照。
上面除了低头苦吃的一家三口，还有两个人的面容被涂黑，看身形应该是一男一女。
长者怀里搂着两个小朋友，左边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囡囡。右边却是个胖乎乎的男孩子。
这个家中应该有两个小朋友，但此刻这个小男孩，并未出现在饭桌上。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沉默的吃完一餐后，姨妈站起来，收拾碗筷道：“你们刚从外地回来，肯定家里面还没收拾，这两天就在我家凑合住，反正也不是外人。”
那位成叔叔客气了两句，顺势应承下来。
姨夫扶着长者进了次卧，又把成叔叔安排进客房。就连那位姨妈也进了厨房，不时传来洗刷的水声。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三位玩家，盛斜阳肩上的重力撤去，身旁的两人终于能开口说话。
10号擦擦冷汗：“这副本也太要命了，我刚进来就看到有两个玩家因为接连答不对问题，被直接砍死了。”
晏春深颔首，补充道：“我看过他们的号码是1号和7号。不过当时他们面临的虽然也是这些人，但场景好像不太一致。”
“也就说在绿荫荒城里，可能还分布着像这个家庭一样的游戏副本，需要其他人进行角色扮演。而且每次进来时，所分配的场景和角色，或许是不一样的。”盛斜阳顿了顿，又道：“如果扮演错误，超出了角色所符合的行为，就会受到致命攻击。”
“不过看上去你们好像比我早到，有收获吗？”
10号本身惊恐异常，可看着少女明艳的眉目，连恐惧都似被冲淡了不少：“有一些吧。我们扮演的是客人的角色，已经成年了。跟‘成叔叔’认识，和这家是世交。从成叔叔的口里，我们听说了这家的意外。”
“你应该也看到客厅摆的全家福，他们的家庭关系并不和睦。其中被涂黑的男女，听说就是囡囡的父母，同时也是家里的长子，听闻生意做的很大，家底相当殷实。”
“但是一年前两人因为车祸去世，只有小姑娘捡回一条命。随后被接到奶奶家中，财产也由长辈们掌控，直到满了十八岁后，才能由她继承。”
盛斜阳拿起小兔子保温杯，喝了口烈酒道：“逻辑链听上去没问题，是挺像个意外事故的。”
“不、不然呢？”
晏春深视线落向卧室的方向：“如果真是这样，就不需要有其他人扮演‘囡囡’的角色了。”
话音将落，10号听到周围缓缓响起脚步声。
那些刚刚去了其他地方的人们聚拢而来，脸上还挂着如出一辙的笑容。
10号：“他们笑的我头皮发麻，现在晕倒能不能选择存档保命啊？！”
盛斜阳乐了，把手脚发软的10号提起来道：“恐怕来不及了。”
第 30 章
恐怖游戏内, 哪里有存档一说。
盛斜阳想到从第九医院拿到的线索，心道手机巴不得所有玩家都死在游戏内才好。
那些人虽有包围的意图，但行动起来却很缓慢。
盛斜阳看着他们, 恍惚明白了刚刚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他们的高矮胖瘦, 居然是完全一致的。”
晏春深扫了眼，发现还真是这样。
无论是长者、姨妈姨夫、或者那位成叔叔。他们的面容虽有细微差异, 但整个人的身型犹如流水线加工出品, 根本不差分毫。
“你们还有空讨论体形！”10号拽着无法打开的门把, 面色惨白，“我们马上就要被杀死了！”
晏春深唇角弯起：“放心, 真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盛斜阳也笑, 转过头看着几人道：“我想去图书馆学习。”
那几人神情一滞, 被钉死在原地。
姨妈率先反应过来, 脸上尖酸更甚：“囡囡这么喜欢乱跑, 我们会担心的。你要乖乖听话，一直呆在家里才行啊。”
姨夫站在旁边帮腔, “你难道忘记哥哥了吗。”
两人寥寥数语, 盛斜阳肩头又骤然传来重量。‘哥哥’应该就全家福里的，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晏春深把少女挡到身后，唇角扬起：“我们会陪着她的。再说小朋友想多学东西是好事, 没必要拦着。”
这话一出，几个人僵硬的转头, 直勾勾的盯着。
10号背靠门板, 感觉冷意浸透脊背。进入游戏后，自己清楚看到这几人将两个玩家拆手卸脚, 那场景此刻在脑海里浮现，令人心底发寒。
晏春深和他们对峙着, 神色颇为挑衅。游戏内既然有要他们必须扮演好‘小朋友’和客人的规则，那么相对的‘家长’们也要扮演好角色才是。
长者恨恨的看着他，面露阴毒：“算啦，囡囡想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让她去吧。”
盛斜阳看着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松口的几人。给了他们一个wink，接着把10号推到门外。
身后传来姨妈尖细的声音，浑似诅咒：“你们走出这，可不要后悔。”
后悔？
盛斜阳眼底清湛，反手把门带上，如同把几人关了起来。
离开红瓦砌筑的居民楼，阳光才再次落了满怀。虽然小城古怪，但比起虚情假意的姨妈家，还是外面来的自在。
10号心有余悸，缓过神来喃喃：“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晏春深抱臂，看着绿的诡异的枝叶：“其余的玩家，多数还被困在游戏里。”
10号闻言抬头望着数不清的楼房，莫名打了个激灵。
盛斜阳看完公示栏的地图，在前带路：“图书馆离这不远。直着走第二个路口拐弯就是。要想找这座城市的蛛丝马迹，多半也就这里能留点记录。”
晏春深应下，和盛斜阳并肩而行。
细风吹动少女的长发，又绕过绿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头顶的云层像是游动的长鲤，被描绘出金边。
10号下意识的落了一步，总觉得自己像个灯泡。
图书馆算是绿荫城里最接近现代化的建筑，通身成地球模型的样子，在周围还其他行星拱卫环绕。
只不过最怪异的，还是最上方的墙体被树枝破坏，横穿而出。整栋图书馆就如被长剑穿心，和巨木成为一体。
“我怎么感觉不舒服……”10号看着那些摆动的树叶，总觉得它们像是一只只拍动的手掌。
“不舒服是正常的。”晏春深看着图书馆冲天的怨气，“这栋建筑虽然修筑的好看，然而不符合正常的风水之道。”
“建筑顶部原被修成圆形穹顶样式，是取天圆地方的含义。但后期被树枝横穿，怨气无法散去，反而下沉集聚。如果有人横死在这，就会持续徘徊，无法往生。”盛斜阳皱眉接道，“而且这地方还与十字路口相对，正犯冲门煞。”
“那这岂不是明摆着让人进去送死的地？！”
10号说着倒退了一步，却被晏春深压住了肩。
“我们进入游戏后，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所知道的仅有正确的扮演角色，否则就会被抹杀。你难道想一直呆在这个副本中？”晏春深一张脸依旧俊美，然而眼底冷寒，带着薄薄的邪气。
他言罢率先推开了图书馆的门，里面很是干净，然而寂静无声。
盛斜阳进去后环顾四周，满满当当的书架遮挡了视线，最显眼的倒是旁边桌上摆着四本书。
“折痕很旧，应该是被常常翻阅。但椅子又是凉的，不像有人坐过。”
“而且几本书的内容也不搭边。”晏春深翻着封皮，从上到下念过，“《逃生急救指南》、《不可食用的100种有毒植物》、《出入不同场所的社交礼仪》、《去往其他城市的准备工作》。”
盛斜阳垂眸，手指轻轻点了点，忽然乐道：“每本书的首字连起来，恰好是‘逃不出去’几个字，更像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少女话音将落，大厅里忽然传来细微的走动声。
“咔哒、咔哒——”
图书馆的后排书架里，走出一个眼球浑浊的高个男人。
盛斜阳在男人脸上看到了阴气，不过无需任何推算，也知其不是活人。原是男人心脏的位置被挖空，剩下一个恐怖骇人的血洞。
高个男人手捧着一个电子屏，声音毫无活人气：“欢迎各位，现可借阅书籍为《小城历史》、《城中巨木》、《囡囡的前因后果》、《如何离开绿荫城》。”
10号看到最后那本，眼前发亮：“你们看，是离开这的线索！”
“游戏的德性你还不清楚，它会把生路摆在我们面前吗。”盛斜阳食指搭在手臂上叩击，警惕的开口，“借阅前，我们是否可以观看部分内容？”
高个男人：“可以，但每本书只能有一个人进行观看。”
晏春深笑道：“我们只有三个人，随便选吧。”
盛斜阳也不拖泥带水，视线一扫，选定了《小城历史》，然而光是书籍的部分截取，已让她觉得格外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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