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倒v开始)
得到回复的罗晓晓蹲在草地里, 抱着狗头嚎啕大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声对电话那边关心她的人道:“我没事,不过、不过我得先和你们说, 我带了两只狗, 还有一只是德牧。”
德牧犬比田园犬大多了,它的体型同样也代表着食量。而如今这种时候,谁家都没办法养下这么大条狗。如果不是她一时魔怔把狗捡回去,爸爸妈妈也不会连带着自家狗也想杀了吃。
那边的俞少宁和罗勉得知这个消息,都表示没有关系, 反正都三只了,三只都养了, 也不差德牧一口吃的。
罗晓晓听他们的语气没有为难, 这才说道:“我现在就在你们那下来没有多远的河坪, 本来、本来我打算把它们赶上山的……”
只是到了地方,还是舍不得, 拿出手机想最后拍两张照片的时候,发现这里居然能够接收到信号。鬼使神差的,罗晓晓拨通了罗勉的电话。
罗晓晓说的河坪距离他们家并不远, 出门前,俞少宁借着帐篷的遮挡拿了个背包出来, 两人结伴路过陆五家,和在这里的婶子大伯打过招呼, 才和老人说他们有事要出去一趟。
陆外公有些疑惑, 但这里人多不好问,就只点点头叮嘱:“早去早回, 路上注意安全。”
这边的马路上又搬了好几户人家,俞少宁等走出一段距离后, 才小声道:“空间里有装了冰水的保温杯,给她放一个,再放点吃的?”
这么热的天,从那下面走上来,又哭得厉害,不给点吃的喝的,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得晕倒。
罗勉点点头,想想又道:“多放点,等牵了狗,你带狗回来我送她回家。”
一个小女生,能走到这边来没出事,估计还有那两只狗的功劳,晚点狗到了他们手里,等罗晓晓再往家里走就说不定了。
俞少宁想想也是,往背包里放的东西就更多了,顺带还添了一瓶藿香正气水进去,“你要送她我不拦着,但路上遇见任何纠纷都别掺和,应该不会有人要抢你东西,不过真要遇着了也别打架,把东西给他们。”
罗勉认真点头,“放心吧,家里还有你和外公呢,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天气太热,两人说完事情就闷头走路。
隐隐看见罗晓晓身影时,俞少宁借着背包的遮挡从空间里取出冰盐水递给罗勉,“多喝点。”
罗勉也没有拒绝,把杯子里的水喝了大半,缓解掉口渴后才递回去。俞少宁喝完剩下的水,将杯子收进空间。
这会儿罗晓晓已经看见他们了,从草地上站起身来,朝着两人用力挥手,身形因为久晒太阳都有些站不稳,太阳伞显然没给她带来多少凉爽。
俞少宁和罗勉小跑起来过了桥,才下到河坪呢,趴在地上的两只大狗就站了起来,小点的是平平安安的妈妈,大概是认出了他们所以摇晃着尾巴,大些的那只德牧上半身微微下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罗晓晓见状连忙拍了下德牧的脑袋,轻喝:“甜甜,听话 !”
见狗老实了,她才有些拘谨地道:“甜甜其实很乖的,是地震后,它主人家就剩个小孩被它拖出来,好些人都想把它带回去打了吃肉。”
农村里吃狗的人不少,德牧没有主人护着,又块头大,在地震后缺少食物的人眼里就是顿大餐,因此明明地震发生到现在还没有二十四小时,德牧却已经遭遇了好几次攻击。
看罗晓晓拘谨担心的神色,俞少宁摆摆手,“没事,能理解。”
他说着,取出一包原味肉干,蹲下来和两只狗打交道。
平平安安的妈妈首先凑过来,闻了闻罗勉的气味,又闻了闻俞少宁的,蹭蹭俞少宁手掌,盯着他手里的肉干不挪眼。
罗晓晓小声提醒:“卉卉不吃手上的东西。”
俞少宁愣了下,将肉干放到地上,就见大狗嗅了嗅肉干,叼住啃了起来。他不由笑:“这也太乖了。”
听见俞少宁夸自家狗,罗晓晓顿时也笑起来,之前的担心紧张都松散了。
喂完卉卉,俞少宁看向那只叫甜甜的德牧。
这只德牧面相怪凶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总给俞少宁一种它随时会扑上来咬断喉管的恐怖感。俞少宁不敢离得太近,叫了声“甜甜”把肉干丢到它脚边。
甜甜盯着俞少宁看了会儿,见他没有别的动作,才迟疑地低下头咬住肉干,一边吃还一边盯着俞少宁和罗勉,十足的警惕。
这样的表现让罗勉不由皱眉,护主和警惕是好事,但万一因此伤着俞少宁……
罗晓晓正对着他站的,本来就忧心两只狗,见状忙道:“甜甜很乖的,你相信我。我可以陪着你们先熟悉甜甜,要是它不乖你们就不养,我给赶进山里去。”
山里不管怎样还是有些吃的,而且不容易遇上人,这也是罗晓晓一开始的打算。
俞少宁看罗晓晓眼眶又有些红,站起身温声道:“没事,我们先试试,甜甜以前接受过什么训练吗?”
罗晓晓努力回忆了下,道:“学过一点基础的,像是坐下卧倒和停止之类。”
俞少宁笑:“那就够了。”
他看向德牧,“甜甜,坐。”
在听见自己的名字时,甜甜晃了下尾巴,然后才慢吞吞坐下来。
能听懂、愿意听懂指挥,接下来的接触就顺利许多。
等到牵引绳到了俞少宁手里,罗晓晓才松口气,蹲下来抱着自家狗的脑袋一顿揉搓,叮嘱时眼泪又出来了,一边哭一边让卉卉听话。
告别是没有尽头的。
罗晓晓忍住许多没说完的话,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玩偶兔子放到卉卉面前,站起身,“那我就回去了,罗哥,俞哥,有机会再见。”
闻言,罗勉看了眼俞少宁,接过背包取出水递给她:“喝口水,我送你回去。”
罗晓晓捧着保温杯张了张嘴,到底在两人的催促下打开,小小地喝了口水。
冰凉的盐水入口,很快缓解了热意,就连太阳暴晒导致的头昏脑涨都缓和下来,她眼圈又是一红,低低地和两人说谢谢。
看着罗晓晓和罗勉的背影越走越远,咬着布偶兔子的卉卉不由呜呜两声往前。
俞少宁顺着它的力道走了两步。
罗晓晓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卉卉的呜呜声越发大,兔子不知何时落了地,嗷呜嗷呜的悲鸣传出去很远。
俞少宁叹了口气,等狗安静下来了,才牵着他们往家里走。
刚进入熟悉的地方就有婶子嚯了声:“宁宁啊,你这哪搞来的?”
俞少宁笑道:“我们之前不是打算养山地鸡嘛,提前和人要的,谁知道出了这事,人家提前送过来了,只能先牵回去养着。”
闻言,那婶子啊了声:“我还以为你弄来打了吃的呢。”
俞少宁摇头:“那可不行,我家的狗都是要养到老的。等到时候确定没有余震了,把破掉的墙面和屋子修一修,养它们应该还行。”
村里的人都是第一次经历地震,也预想不到以后日子会有多难,听见俞少宁这话,那婶子虽然有些不赞同,却也道:“那倒也是,这两只看着就不错,你们圈那么大块地方,的确需要多点狗守着。”
天气热,光是站着说说话就一身的汗。
俞少宁和大婶没有交流太久,就朝家的方向走去。中间遇到不少人,卉卉还好,甜甜时不时低吼一声,尾巴全程都是摆平着的,凶狠异常。
好在,甜甜是真的听话。
好不容易回到帐篷边,俞少宁总算松口气。平平安安闻到味汪汪汪出来,一眼就看见自家亲妈,顿时忽视了亲爱的主人,亲亲热热地和卉卉蹭蹭,面对凶巴巴的甜甜时,两小只也没有半点害怕,凑近闻了闻就玩闹起来,大概以前就是认识的。
四只相处得不错,俞少宁干脆把它们都赶到了帐篷里面。
一进帐篷,冷气吹到身上,顿时生出活过来了的感觉。
俞少宁自己喝了水,见两只大狗凑到平平安安的水碗边,他从空间里取出个盆来,往里放了大半盆水,喊两只狗过来。
卉卉和甜甜围着水盆迟疑了会儿,见俞少宁没有阻止,这才低下头喝水。
他们正喝着水,陆外公听到消息回来了。
“这是哪儿来的?”
陆外公揉着平平安安的小脑袋,视线在两只大狗身上转过。
俞少宁:“这只是平平安安的妈妈,这只是她主人心软捡的……”
把事情的经过跟陆外公说了,俞少宁又道:“左右咱们不缺吃的,先养着吧,养不活了再说其他。”
空间里囤积的食物很多,光是大米就足够他们吃十好几年,总不可能十年之后还没有恢复生产力吧?真要是那样,估计已然一片乱世,这四条狗倒是真的能够带来助力。
陆外公思考得很清楚,因而并不觉得他们多带两只狗回来有什么问题,只是:“之后可不能再要了。”
四只已经很多,再收下去,他们家还不得成养狗场。
俞少宁连连点头。
卉卉和甜甜好像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在陆外公点头之后,两只明显放松了很多,窝在角落里任由两只小的围着它们闹腾。
太阳西斜。
经过一整天的高温炙烤,环境更加燥热,旁边稻田里的秧苗都软了叶子。
罗勉还没有回来。
这么高的温度,俞少宁有些坐不住了。
他频繁地看着时间,心里反复估算罗勉来往的消耗,也不知道背包里的水够不够撑到他回来。
第二十五章
“哥, 已经不远了,你和我回去休息会儿吧。”罗晓晓擦着汗,身上再来了不少泥巴, 气喘吁吁地看向沉默的男人。
罗勉摇头, “我得早点回去。”
罗晓晓还想再劝,忽听身后响起哭声,“你个死丫头你跑哪去了你,老娘找你半天找不到人!”
她听见声音转头,还不等开口, 一个巴掌就落到了身上。
接着又被人紧紧抱住,呼天喊地的哭声在耳边回荡, 罗晓晓鼻子一酸, 眼泪就淌了出来。
罗勉的视线从母女俩转到后面的中年男人身上, 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等罗晓晓母亲从失而复得的恐慌中回过神来, 厉声询问过情况再找人时,罗勉早就踏上了回去的路途。她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女儿一下,又去掐丈夫:“那是送你女儿回来的恩人, 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让人走了?你要不要良心啊你!”
寡言的男人捂着被掐疼的位置,“行了行了, 我那不是不知道嘛,下次再感谢就是了。”
他还琢磨着是不是罗勉那小子拐带的宝贝女儿呢, 谁知道居然是不放心晓晓安全, 专门跑一趟送人回来的。
想到这,男人又愤怒打罗晓晓后背, “你要气死我和你妈,现在这种情况你都敢一个人往外跑。遇到余震了呢?遇到坏人了呢?让我和你妈怎么活?!”
罗晓晓低着头, 乖巧挨骂。
她其实跑出去没多远就有些后悔了,但想着走都走了,干脆走远点,让狗找个安全的地方进山。
身后一家人的吵吵闹闹不为罗勉所知,他从背包里取出仅剩的保温壶喝了口冷水,拉好拉链往上爬。往罗晓晓家来的岔路是绕山而建的,中间好几段路都被滑落的山体挡住了,罗勉花了点时间才走到岔路入口。
身上的皮肤被晒得火辣辣地疼,罗勉拧干湿淋淋的衣摆,掀起来擦掉脸上的汗水。
绕出遮挡视线的房屋废墟时,眼角余光瞥到一队身影,他扭过头,眯眼——“是部队!军人来了!!!”
欢呼声从不远处传来,部队长长的队伍被人们拦住,其中一个看着像是职位较高的军人说了几句话,指挥几队人出列,又继续带着人往前走。
这一条山路串联着两个市,主路又沟通无数岔路,生活在其中的人口并不少,他们只能不断往前,然后在差不多的地方留下救援队伍。
罗勉看了会儿,转身就朝溪流上游走。
汗水一刻不停地从体内冒出,又滚落在地,留下前行的痕迹。
“你去问问前面那个老乡什么情况?”一直走在队伍前方的士官擦了把汗,随手点了个小兵命令。
小兵应下,小跑往前。
罗勉埋头走着路,听见声音扭头,就见个穿着迷彩的士兵站定,敬了个礼开口就是同志。
罗勉看了眼后方,回敬一礼,道:“我送人到这边,现在准备回家,你们有什么需要吗?”
小兵闻言想到了什么,眼睛微亮,和罗勉问了几句这条路的情况,请他稍微等一会儿,又跑回了队伍里。
不多久,士官跑进。
“同志你好,我想问一下,你对这边的情况熟悉吗?”
罗勉点点头,“基本了解。”
士官顿时乐了,“那能不能请你当一回向导,告诉我们哪里有人居住?”
地震来得突然,又正好是夜晚,不少人在家里吹着空调,下一瞬就悄无声息地埋在了废墟之下。
这一路过来,幸存人数屈指可数。
大部分人家都忙着抢救自家,没有谁有余力给他们带路,告诉他们哪条岔路有人居住,如今遇到罗勉简直是意外之喜。
这样一来,探路上浪费的人力物力就可以节省下来,更大程度地投入救援。
面对这种请求,罗勉当然不会拒绝。
简单说过前面路途的情况后,部队行进的速度快上不少,之后罗勉只有遇到那些有人家居住的岔路口,才会出声提醒。
刚回到老家时,罗勉不是立即就开始养羊的,他跟着车队跑了半年多,哪条岔路有人居住,哪条岔路里的住户已经搬空了只剩下老屋都十分清楚。
一直到他们所在大队。
太阳落山,天幕蒙上黑纱,行进了一天的队伍迫切地需要休息。
罗勉看见等在前方的俞少宁,快速和士官说了句话,朝着前面跑去,“等多久了?”
俞少宁看他一身的汗水,皮肤被晒得通红,深呼吸一口气才道:“没有多久,你怎么晒成这样,包里不是放了降温喷雾和防晒吗?”
说到后面,已经隐隐破音。
罗勉裸露在外的皮肤通红一片,不少地方都晒破了皮,一眼看去全是红肿,甚至还长了几个水泡。
眼见着老婆眼尾泛红,罗勉有些无措地安抚:“也不疼,你别难过,晚些上点药就没事了。”
俞少宁本来是被气红了眼,听见罗勉这一安抚,眼睛一眨,泪水就浮现了出来,“我难过什么,疼的又不是我,有东西都不知道用,疼死你活该。”
这哭音听得罗勉心都碎了。
不远处,想过来道谢的士官停住脚,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脸,望天望地没好意思看那边的情侣俩。
俞少宁也没打算当众人面上演爱情剧,顺坡下驴地被哄两句就算了,只是瞥到罗勉的皮肤状态时,还是不免咬牙切齿。因而和士官简单打过招呼,就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
见俞少宁面带怒色,罗勉有些麻爪,匆匆和士官告别,笨拙地围着他哄。
在家里等着陆外公远远看见这一幕,不由疑惑起身,“怎么了这是……”话音未落,罗勉的情况落入眼底,老人家面色变了变,“你这怎么搞的。”
俞少宁看都不看罗勉,冷哼:“觉得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晒呗!”
罗勉:“……”摸了摸鼻子,愣是不敢反驳。
陆外公也挺气的,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赶着罗勉进帐篷,刚要开口嘱咐俞少宁,就见人已经在往外取东西。
洗脸巾用水打湿敷在红肿的皮肤上,罗勉看俞少宁闷不吭声地给他处理晒伤,又抖擞起来,得寸进尺:“好疼,帮我吹吹好不好?”
俞少宁抬眼看他,手上的力气一重。
“嘶——”罗勉可怜巴巴地看向俞少宁,“疼。”
“疼死你算了。”
俞少宁冷哼,再下手时明显轻了不少。
罗勉不由嘴角上翘。
夏日贪凉。
短袖短裤的,罗勉身上晒伤的部位很多,给他湿敷上后,俞少宁端着饭菜坐到他面前,不疾不徐地喂饭。
罗勉看着面前的俞少宁,不由得嘴角上翘,忽然觉得被晒伤也不亏。
至少平日里他可没有被媳妇投喂的待遇。
吃过饭,俞少宁检查了下湿敷的情况,换了批洗脸巾继续湿敷。如此反复四次,等湿敷的位置干了,他又取出芦荟胶仔仔细细地涂在晒伤的地方。
罗勉不太习惯地动了动,“媳妇,这是不是有点不方便?”
俞少宁看他僵着手一动不敢动的样子,不由勾了勾唇,轻哼:“不方便也得受着,谁让你有东西不知道用的。”
媳妇这是还生气呢。
罗勉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讨好地朝俞少宁笑。
俞少宁戳了戳他脑袋,气哼哼:“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罗勉连忙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该说不说,晒伤挺疼的。
月亮不知何时挂上了高空,俞少宁从帐篷里出来,看了眼河对岸的主路,临时休息的扎营灯光一路点亮,像是黑夜中的点点希望。
重新给强力空调添加了冰块,又检查过箱笼里的鸡鸭鹅羊,俞少宁回到帐篷。
“宁宁,咱家那四只狗呢?”
没了俞少宁吸引注意力,罗勉这才注意到狗不在家,见俞少宁回来不由就问了句。
俞少宁:“去山上玩了。”
白天太热,四只在帐篷里窝了一天,太阳下山之后才往山上去。
想到这,俞少宁又忍不住瞪了眼罗勉,狗都知道躲太阳!
罗勉:“……”无辜眨眼。
说曹操曹操到,俞少宁话音刚落不久,狗嗷呜嗷呜追逐打闹的声音传了过来,首先冲进帐篷的就是卉卉,然后是叼着安安的甜甜,平平探头探脑跟在后面。
两只大的对他们一家人还不熟悉,甩着尾巴示过好,被俞少宁摸了脑袋后,就走到水盆边喝水去了。
倒是平平安安,看见罗勉回来,就直往他身上扑,弄得罗勉不得不站起来躲避。
俞少宁伸手把平平安安抱到身边,“他不舒服,你俩别扑了。”
“嗷呜?”
平平安安抬头,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俞少宁,像是在问为什么会不舒服。
俞少宁摸着两只的脑袋,笑眯眯看向罗勉。
罗勉求饶得双手合十。
·
晒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罗勉回家之后,俞少宁和陆外公甚至不让他白天出帐篷,药膏是一天三次地涂,皮肤这才勉强恢复过来。
同时,温度也是直线攀升。
空调冷风一刻不停地吹在身上,却并没有带走几分热意。
这几天下来都没有发生余震,俞少宁忍不住就动了心思,“我们要不修整一下家里,搬回去?”
罗勉想了下,“行,晚上我去看看情况。”
第二十六章
两人说定, 陆外公自然是随小辈安排。而且这些天的温度越来越高,他一个老人家是真的有些扛不住,经常性的呼吸不畅。
检查家里的事情, 俞少宁和罗勉没有让外公插手, 当天晚上两人就打着手电出发了。
家里还是地震当天的样子,落在晒坪上的烧烤串滚了灰已经被高温晒干,凌乱的桌椅和烧烤架倒翻着,房子之前被加厚过,开裂情况还好, 倒是院墙上有几处已经彻底裂开了。
罗面用力推了下开口两边,“没什么事, 有时间拿水泥补一下就好。”
除非再来一场地震, 不然这条裂缝几年内都不会出现问题。
俞少宁点点头, 继续检查其他地方。
家里看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两人沿着围墙往山上走。之前工程队就在围墙内侧弄了水泥路, 虽然有些地方陡峭了些,但比起原生的山路还是好走得多。
一路检查下来,发现了四处垮塌, 三处大裂缝,都是需要尽快修补的。
两人商量着修补计划, 抄近路走向罗勉家,远远的, 隔着树木落入视线的是一片废墟, 就连羊圈都没能幸免于难。
俞少宁扭头去看罗勉,视线未定, 脑袋上被一只大掌按了一下。
罗勉笑道:“正好,以后你不能赶我出家门了。”
俞少宁瞪了他一眼, 不由跟着笑起来。
从山上下来,一家三口就开始收拾外面的东西,帐篷叠好放回车子后备箱,陆外公牵着家禽和羊往家里走,甜甜卉卉跟在两边,两只小的在后面玩着见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好奇,也跟了上来。
忙活的俞少宁和罗勉抬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相视一笑。
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住在附近的人家过来,“你们这是打算住回去?”
俞少宁点点头,“是啊,天气太热了,别到时候余震没来先热出问题来。”
听他这么说,来人沉吟了下,“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家也搬回去。”
虽然说这边大部分的房子都扛不住地震,但是,之前俞少宁他们弄取暖设施后,大队上好些人家都跟风一起弄了,并且在工程队的建议下将墙体加厚。
这一场地震下来,各家各户多多少少还剩一两间屋子幸免于难,到时候把东西收拾出来,一家子挤到一间房住着就是。
想到就做,那大伯说完这话,顺手帮两人抬了下东西,就快步离开了。
俞少宁看着大伯离开的背影良久,转回头继续忙活家里的事情。
他们在外面最多的也就是地上用来架起电线的木柴,一家子将木柴搬进院子后就放了手,然后由俞少宁利用空间放回柴火房里。
听起来轻松,紧赶慢赶地也折腾了两个小时。
等到把东西都收拾好,客厅也已经被空调吹冷了,俞少宁筋疲力尽地瘫在单人沙发上,有气无力道:“围墙那边明天再弄吧?”
罗勉递了杯水给他,“我去弄就好了,你和外公在家休息。森*晚*整*理”
“那不行。”俞少宁坐起来,“那不是欺负你嘛!”
罗勉好笑地捏捏他的鼻子,“一家人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就给我运两次水泥,或者在家里给我做好吃的。”
有空间在手,俞少宁运水泥最多也就是费点走路的力气。
俞少宁还是有些纠结,被罗勉抱着脑袋亲了口,“乖,听老公的。”
和罗勉带笑的视线对上,他将脸埋到男人怀里,小声哼哼:“你也不怕我好吃懒做,以后就只压榨你。”
“那就好吃懒做吧。”罗勉语调轻松,凑近俞少宁耳边,“不过压榨……是指哪一方面?”
俞少宁:!
俞少宁脸蛋羞红地拍了罗勉一下,“方方面面!”
罗勉顿时就乐了-
回到家里休息果然凉快很多,一家人终于休息了一天好的。
罗勉小心地把腰上的手拿开放回被子里面,轻手轻脚起床,就见陆外公已经在给家里的狗喂饭,他简单洗漱了下,去外面喂家禽和羊。
喂完它们回来,罗勉顺手把旁边的水泥袋子给丢到晒坪里面。
陆外公走出来看了眼,道:“吃饭吧,我去喊宁宁。”
“外公——”罗勉喊住人,“让宁宁再睡会儿吧,家里又没有事情。”
俞少宁是亲外孙,陆外公当然是更疼他多一点,见罗勉语气里满是宠溺,他笑着说了几句“你也别太惯着他”,就在罗勉的坚持下放任了。
俞少宁睡醒的时候,罗勉和陆外公已经忙了有一会儿了,他呵欠连天的洗漱完随便从空间里拿了个包子吃着,走出来就见陆外公提着两个水泥桶回来。
他连忙上前接过水泥桶,“你们怎么也不喊我起来。”
陆外公:“你个懒虫,喊起来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弄不好。”
俞少宁拿着铁铲往水泥桶里铲水泥,一边弄一边道:“哎呀,这不是我来轻松些嘛,外公你回去休息会儿。”
陆外公是累了。
提着沉甸甸的水泥上上下下爬山,老人家的身体实在有些扛不住。
闻言就道:“也行,你吃饭没有?”
“没呢。空间里不是都有嘛,我到时候在山上随便吃点就好。”
陆外公想想觉得也行,就叮嘱道:“你上去别光看着罗勉干活,也帮帮忙知不知道?”
“知道啦,你放心。”
俞少宁多拿了几个水泥桶盛满水泥,将桶收进空间挥挥手就跑了。陆外公在后面喊:“罗勉在菜园子那边上去,你小心点儿!”
“好~”
应和声远远传来,接着是脚步回转又往前的动静,显然之前俞少宁走错了方向。
陆外公好笑地摇了摇头,回到厨房擦了下脸和手,叹气:“老了啊。”
自从部队到了后,村子里的清理速度就变快了,两孩子在家里不知道,他偶尔出去时不时就能听见谁家谁谁谁死了的消息,大部分都是他这个年纪的老人。
年纪大了,地震跑不快,死一批;年纪大了,高温扛不住,又死一批。
灾年下,老人小孩死得最快。
陆外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贪心地想:孩子们准备了那么多,他得多活几年。
至少得看着两人越过越甜蜜。
还不知道山下老人家的操心,俞少宁找到罗勉,将水泥放了一桶到他身边,视线在已经涂抹得差不多的墙面上扫过。
“你们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说着,他从空间里取出一瓶水递给罗勉。
罗勉接过,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解决完大半瓶水,才道:“也没有多久,刚醒就来了?吃饭没有。”
俞少宁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包子,笑眯眯地朝罗勉晃晃,“放心吧,我饿不着自己,你也吃点?”
罗勉手上脏兮兮的,闻言朝俞少宁张嘴:“啊。”
香喷喷的包子被送到嘴边,罗勉咬了一大口,连带着里面的馅都扯了出来,俞少宁伸手在下面接住落下的粉丝,也在包子上咬了口。
辣辣的粉丝混着肉末,十分开胃。
罗勉吃着包子继续砌围墙了,俞少宁就站在附近帮忙打着灯,自己吃两口就投喂罗勉一口,等他吃饱,罗勉也饱了。
最后在墙面上涂抹一层水泥,罗勉弯腰去背装满红砖的箩筐。
俞少宁见状拍了他一下,“我在这里呢,你费这道力气做什么。”
看着箩筐从视野里消失,罗勉挠挠头,有点憨道:“给忘了。”
到底不是空间拥有者,罗勉还没习惯这种轻省法子。
两人并肩往上继续走,很快找到了新的裂口,俞少宁将红砖和水泥放出来,打着灯光给罗勉递砖头。
忙活了没有两分钟,罗勉握住他的手腕,“你别弄这些,一会儿划伤了,坐旁边帮我照着灯就好了。”
俞少宁无奈,“哪有那么容易划伤。”
“可我不想你辛苦。”
男人定定地看过来,眉眼满是认真:“我能够干活,可以照顾好你,你只要享受就好了。”
围墙破裂的情况有些严重。
俞少宁又下山和了两次水泥,陪着罗勉在山里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才把围墙重新弄好,准备离开前,他们朝着山上更深处喊了几声家里狗子的名字。
不多久,四只就跑出了浩浩荡荡的架势回来。
最前面的是甜甜,近有半人高的大家伙尾巴摆平,本来就凶巴巴的长相这会儿看着更加凶神恶煞。
好在俞少宁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狗的凶恶相,看见大家伙冲过来,还笑眯眯的招了招手,等到狗在身前停下,动作轻快的揉了揉狗头。
卉卉拱着两只小崽子的屁股,跑两步就要回去捡儿子,折腾了有一会儿才进入围墙之内。
俞少宁笑着,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咱们这有兽医吗?得想办法给它们绝育。”
虽然小狗很可爱,但怀孕对母狗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动物间的伦理观念不如何强,俞少宁也担心两只小的长大后,会对卉卉做什么,到时候生出有基因病的小崽子。
罗勉闻言道:“何家湾那边有个大伯是给猪去势的,东西都有,狗应该也能弄。”
何家湾和他们是一个村子,处在溪流上游,那边的住户全是姓何的,是大队之后合并到一村的。
第二十七章
“那等过段时间大家情况好些了, 咱们再上去问问。”
“不用过段时间。”罗勉给围墙大门落锁,牵着俞少宁的手下山,“这几天死了不少人, 估计很快就要大肆办丧事了, 我上去帮忙的时候顺带问问,要是还能弄,第二天再带去就是。”
山村和城里不一样,大家还遵循着入土为安的习俗,少有火化的, 因而丧事的各种规矩也留了下来。
俞少宁闻言,下山的动作顿了下, “我是不是也要去帮忙?”
这个罗勉也说不好, 只道:“咱两现在是一家, 他们请人也会一起请,到时候又不懂的问我就好了。”
俞少宁点头。
下山吃过午(夜)饭, 俞少宁和罗勉又上了山。
说是罗勉家成了废墟也无所谓,但该清理的还是得清理,压在废墟下的东西收拾出来洗干净, 总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罗勉原本是打算自己整理,俞少宁帮忙打着灯就好的, 但架不住俞少宁不听他安排。
看着身形纤瘦的人在废墟上走来走去,寻找不超过人高的木头或者墙面收进空间, 再送到空地上, 罗勉就有些心惊胆颤,生怕人踩空摔倒钢筋上。
好在俞少宁全程都很小心,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情景。
表面的砖瓦已经清理的差不多,罗勉示意俞少宁站到一边去, 提着锤子将房梁架构拆开,一样样背到旁边去。
俞少宁几次想要伸手帮忙,愣是没找到自己搬得动的。
帮不上忙,干脆转而帮罗勉擦汗喂水,然后整理下没了房顶挡住的废墟,倒也忙忙碌碌。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也才清理完一部分。
罗勉拿毛巾擦了把汗,喊俞少宁:“宁宁,回去了,这些等晚上再来弄。”
俞少宁应了一声,将手里的地板砖丢到一边,擦擦手起身给罗勉第保温杯:“喝点水。”
罗勉接过杯子喝了两口,送到俞少宁嘴边,俞少宁伸手要接被他避开了,于是就着罗勉的手小口小口喝水。
天刚刚亮起的早晨并没有多凉爽,汗水顺着脊背滑落浸湿衣裳,两人一回到家里就进了浴室洗澡。
脏兮兮的灰尘被洗去,俞少宁舒爽的呼出口气。
他抓了两把头发,伸手去接洗发水。
“嘶——”
刺痛感传来,俞少宁睁开眼一看,才发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好些划伤,被水冲泡过后边缘有些发白。
他皱着眉碰了碰,估摸着应该是搬东西的时候划到的。
伤口都不大,也不是很疼,俞少宁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洗头洗澡。
罗勉洗澡的速度很快,出来时俞少宁还在房间,不到一厘米的寸头干起来快得很,他随意擦了把就放下毛巾,进入厨房。
陆外公正在做饭,看见他出来就道:“饿了吧?桌上有烧饼,你尝尝看。”
罗勉于是脚步一转,看见了陆外公说的烧饼。
表面金黄酥脆的,一口咬下去,酸菜和肉香交杂,他不由惊叹一声,道:“好吃!”
陆外公笑呵呵的,“好吃就好,我在手机里翻到的视频,这还是第一次弄呢。”
罗勉两三口吃完一个,饥肠辘辘的肚子反倒被勾起了馋虫,又拿了个烧饼走到陆外公身边,“外公,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厨台上已经摆了三四个菜,应该快了?
陆外公闻言就道:“你去催一下宁宁,马上就吃。”
“好嘞!”
罗勉应下快步往房间里去。
“宁宁吃饭……”
房门被人推开,坐在床上的青年正拿着药膏往手上挤,听见声音头也不抬:“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罗勉皱着眉走到他身边:“你手怎么了?”
俞少宁没听出不对来,道:“应该是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刚刚洗澡才发现。”
他说话的时候,罗勉已经看清楚了俞少宁手上的伤口。
洁白的手掌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划痕和红肿,想想也是,俞少宁就连读书兼职都没干过重活,细皮嫩肉的,哪里弄得了废墟上那些破碎的瓷砖水泥。
俞少宁正上药呢,就被一双粗糙的大手给包住了,他疑惑一抬眼,正对上罗勉心疼的视线。
“说了不让你弄不让弄,受伤了吧。”罗勉说话恶声恶气的,给他擦药的动作却轻缓的几乎感受不到。
俞少宁失笑凑近,“这么心疼啊?”
罗勉抿紧唇,良久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他应的直白,俞少宁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经历过一次末日的俞少宁对受伤吃苦早有准备,他甚至想着多累一点尽快适应,这样以后日子难过起来才不会扛不住。但现在看着面露心疼的罗勉,脑海里却闪过一个念头——他或许应该娇气点。
可能罗勉就是网上说的付出型人格?
也不知道罗勉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这样,思绪翻转间,俞少宁就不由心软了几分,连带着声音也软了:“那我以后不干活了,有事都找你好不好?”
还在心疼老婆小嫩手的罗勉:?
虽然不知道老婆为什么改变主意,但是:“好,你自己说的,必须记住了!”
俞少宁心疼的无以复加,抱着罗勉的脑袋一顿亲亲,“记住了记住了,肯定不忘。”
罗勉心花怒放。
将俞少宁手上的伤口仔细擦过药膏,罗勉抱小孩似的将人抱起来,往厨房里走:“外公准备了好多菜,还有烧饼,你一会儿多吃点。”
俞少宁靠在他肩膀上,晃了晃脚:“好啊。”
快进入厨房的时候,俞少宁从罗勉怀里跳了出来,率先进入厨房,“外公,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他就凑到了餐桌面前,“好香啊。”
“香就吃饭。”
陆外公摆好碗筷,和两人一起落座。
吃过饭,坐在客厅里喝了会儿茶,俞少宁就有些扛不住,要回去睡觉。
陆外公闻言,把罗勉也赶去睡觉:“今天晚上还有得忙呢,家里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也让我个老骨头活动活动。”
看着两孩子回了房间,陆外公抻了个懒腰,关掉客厅里的空调,起身去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收拾好厨台后才回房间。
家里很快安静下来,偶尔有四只狗从厨房进出客厅的动静,接着这些动静也没有了,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一觉睡醒已经是日暮西垂。
俞少宁懒洋洋的往床榻另一侧滚动,没有碰到应有的人才睁开眼,罗勉不在房间里。
他发了会儿呆,被高温影响到迟钝的大脑清醒过来,翻身起床。
家里的四只还在客厅里窝着,听见俞少宁出来,睁开眼睛朝他摆了摆尾巴,依旧趴在地上不动弹。
客厅里没有开空调,就一个风扇对着它们呼呼吹,比起房间来要闷热许多。
左右房间里不留人用不着空调,俞少宁就把客厅的空调给打开了,也让四只狗子舒爽一点。他洗漱过后进了厨房,也没有看见罗勉和陆外公,两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居然都不在家。
俞少宁也不着急找人,翻了下厨房里的东西,冲了杯麦片再加一个苹果就算作晚餐了。
家里没人,一个人有些无聊,他转了圈坐到沙发上。
电视机是没得看的,手机虽然有点信号,但一个小时有五十分钟再看加载中,俞少宁撑着下巴,回忆起前世的忙碌辛苦的求生生活,不由叹息一声。
他猖狂了,居然在妄想精神娱乐。
慢悠悠的吃完晚餐,俞少宁蹲到四只狗身边,拿着梳子给它们梳毛。
天气热,两只小的还好,甜甜卉卉正是疯狂吊毛的时候。
俞少宁一梳子从头到尾,再拿起来就是厚实的一层毛发,三两下就能从梳子上取下毛毛饼。
还挺解压。
一人四狗折腾的起劲时,罗勉和陆外公回来了。
说话声传进屋子里,俞少宁拍拍狗头起身,出去迎接两人,“你们出门好早。”
两人见到俞少宁,就不由流露出几分笑意,冲散了面上的悲悯,道:“是办丧事的事情,家家户户都要去人。”
俞少宁闻言,“要办很多场丧事吗?”
“不用。”罗勉摇头,“村委那边得了指示召集开会,让家里走了人的一起办仪式,埋也埋在一起。”
俞少宁:“他们能愿意?”
之前还说农村家家户户有各自的祖坟坟地呢,这要是埋在一起,不就是单独出来了?
陆外公给自己点了根烟,“不乐意又怎样,总不能让大家都陪着他们冒险吧。”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他们这里的地震等级虽然不高,但是这么多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天灾,造成的损失也不低,不趁早埋了,还指望尸体停灵在外面,带来什么疫病不成?
俞少宁一听这话,就明白他们商量的时候肯定有人闹了,只不过没闹成功。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当村委提出所有死者一起办丧事下葬到同一处的时候,没有一户同意的,都闹腾的厉害。村委见好话说不听,干脆强硬起来表示,既然不愿意埋在一起,那就弄火堆烧了,大家爱埋哪里埋哪里。
第二十八章
火化在这个山村里还是不流行的, 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是能土葬就土葬。因而村委这话一出,再多的不满也压了下来。
俞少宁听他们说了些会议上的事情, 问道:“那什么时候去帮忙?”
“今晚就开始, 殡丧队已经来了。”罗勉揽着人往回走,“我问了下,会去势的那个大伯有时间,一会儿你跟我们上去,把甜甜带上。”
“嗯?不带卉卉?”
陆外公在旁边笑:“咱们这可没有给母狗开刀的条件。”
公的绝育简单, 划一刀,三两下就把东西取了, 那母的绝育可是要剥开皮肉的。
俞少宁之前也没养过狗, 真没想到性别之间的差别, 闻言抓了抓头,“那也行吧, 不过以后有条件了,还是得让卉卉也绝育掉。”
“行,我记住了, 你放心。”
罗勉满口应下。
·
在家里休息了半个小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俞少宁给甜甜套上了牵引绳。
另外三只见状,有些心动地凑近, 想要跟他们出去玩, 被陆外公哄着拦着堵在了客厅里。
罗勉和俞少宁这才离开院子。
院门重新关好,罗勉拍了拍甜甜的狗头, 打开车库大门,从中取出家里的拖车, 将从家里拿出来的一袋大米放在上面。
俞少宁看去,就听罗勉道:“去势花不了多久的时间,要是不急你等我会儿。”
“知道了~”俞少宁拉长声音。
集体丧礼在村委前的广坪上举办,搭建起来的灰蓝色棚子下,人头攒动,原木色的棺材摆在其中,旁边或多或少地跪着一两个披麻戴孝的人。
锣鼓喧天,哀悼的唱词冗长却又急速,神秘的音调在山林间回荡。
甜甜听着那边的动静脚步迟缓,微微上翘的尾巴又摆平了,看着凶巴巴的,路过的村人纷纷顺着离他们较远的位置走。
罗勉一手俞少宁一手拖车,眼角余光瞥到有人拿着鞭炮,加快了速度。
两人越过广坪到了上面,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废石上抽烟,看见他俩牵着狗过来,站起身招了招手。
看来这就是帮忙去势的了。
“何叔。”
罗勉喊了声人,俞少宁跟着打招呼。
何叔应下,从石头上跳下来,先看了看拖车里的大米,“嚯,这么干净呢。”
地震后东西都埋在了废墟下,虽然整理出来了,但干净的食物还真不多,这会儿看见这些,何叔不由惊讶。
罗勉沉默地点点头,指了指甜甜道:“之前说好的,麻药可别忘记了。”
“那不能忘。”何叔抽着快燃到底的烟,“这么大的狗,不打麻药我也不敢下手啊。”他看了眼在后面的俞少宁,压低声音:“罗家小子,你们这是真成了啊?”
罗勉颔首,“他很好,我们相处得很开心。”
何叔点点头,也不知道怎么评价同性恋,只反复说着:“相处得开心就好,你们这种,还是感情好最重要。”
罗勉笑着应是。
说了两句,何叔引着两人往他家去。
说是家,其实就是个简陋的棚户,因为靠着山壁有几分凉爽。
工具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俞少宁蹲下来抱住甜甜的狗头,安抚地抚摸着有些躁动的大家伙。何叔见状拆开麻醉剂,动作迅速地给甜甜来了一针,大狗还没反应过来就失了力气,晕乎乎晃了两晃,原地倒下了。
俞少宁猝不及防承受大狗的体重,差点没摔倒,幸好罗勉就在旁边,抵住俞少宁的后背,将狗给抱了起来。
何叔示意他把狗放到清理出来的台面上,一手刀一手针线的,三两下就把甜甜的蛋蛋给取了出来,将东西丢进塑料袋提着转身:“你们年轻人不是流行收藏这个?要不要带回去。”
俞少宁:……
是什么让您对年轻人产生这么大的误会。
抛去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何叔的手艺确实很不错,绝育留下的伤口极小,而且还是皮下缝线,只留下一道细细的伤口。
何叔:“我家用的可是能吸收的那种线,你们不用担心别的,就是最近天气热,注意伤口发炎的问题,也别让狗舔。”
罗勉应了,问:“麻醉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何叔挠了挠头,“两三个小时吧,说明书上是说畜生都能用,时间应该差不离。”
两三个小时。
罗勉心里有了盘算,将大米递给何叔,将甜甜放到拖车上面,牵着俞少宁往广坪那边走。
“你在这边坐会儿,我帮下忙,晚点过来送你们回去。”说着,罗勉拿了条凳子放到俞少宁身边,蹲下来看着他,“要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四处走走,遇到说话不好听的别搭理。”
农村里对同性恋基本还是歧视状态,罗勉是真的很担心俞少宁受委屈。
俞少宁好笑:“你去忙吧,别担心,有事我就喊你。”
“好。”
罗勉带着担忧走了。
广坪内十分的热闹,死者家属的哭声连成一片,热心帮忙的人家来来往往,偶尔有从地震中幸存的动物穿梭在人群中,想捡点东西填饱肚子。
俞少宁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地震使得人们粮食紧缺,猫狗也就饿了好几天,身形分外瘦削。
指间穿梭过甜甜粗糙的背毛,走神间,眼角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你也要去山上吗?”
罗勉走近拉住他的手,“估计要不短的时间,甜甜要是醒了就先回去,拖车放在这里,晚点我回去的时候会带上的。”
“好。”俞少宁点点头,又叮嘱道:“上山注意安全。”
本就山路难行,前不久又地震过,有不少地方开裂,甚至山体滑坡。
“我心里有数。”
罗勉抓着老婆的小手捏了会儿,想要亲亲人,又怕俞少宁会恼羞成怒,只能转而亲亲纤细漂亮的手指,跟上大部队。
人走远了。
俞少宁手指微微蜷缩,坐回凳子上。
甜甜的麻醉效果结束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一点,晕乎乎的大狗站起来,左摆一下右摆一下,蹬着拖车摔了下来,正好砸在俞少宁的身上。
俞少宁不得不用尽吃奶的力气抱住它,以期避免他们俩摔倒在地的惨剧。
甜甜晕乎乎地盯着俞少宁看了两秒,厚实的大舌头伸出来直奔俞少宁的脸,俞少宁躲闪不及,被甜甜舔到了嘴巴。
俞少宁:……
俞少宁一抹嘴,嫌弃地往甜甜毛发上一擦,“坐稳,你脏死了!”
甜甜歪头:“嗷?”
俞少宁有些受不了地拍拍它,等狗子坐稳了,借着口袋遮挡取了包纸巾出来,用力擦了两下被舔到的地方。
他一脸嫌弃,大狗歪着脑袋看了两秒,凑上来又是两口。
俞少宁: !!!
甜甜完全没有察觉到俞少宁的崩溃,开开心心舔了两下,看见只不认识的狗,晃悠着站起来要去玩,结果没走两步就原地摔了个狗吃屎。
真·狗吃屎。
俞少宁擦脸的动作缓缓顿住,盯着甜甜,再看看它前面那坨不明物体。
这一刻,呕吐的欲望达到了巅峰。
“呕——”
·
月光洒在院落里,树叶随风沙沙响。
陆外公喝着水,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
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心累的俞少宁拖着拖车,将还没有醒好麻醉的甜甜给拖了进来。
陆外公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疑惑起身:“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遇到点事,呕——外公你别碰甜甜!”
俞少宁说着就急匆匆往家里跑,陆外公疑惑地站在原地,和甜甜大眼瞪小眼片刻,在大狗伸出舌头要舔嘴巴的那一刻,眼尖地瞅着一些脏东西。
老人家动作飞快地捏住甜甜的舌头,皱眉:“你这是干啥了。”
再次舔嘴失败的甜甜:呜呜呜呜!
这会儿俞少宁已经拿着一次性毛巾跑出来了,湿漉漉的毛巾往狗子脸上一糊,俞少宁一边干呕一边擦,还不忘问外公:“您手上没沾着脏东西吧?”
陆外公看看手,摇头:“没有。”
他实在是好奇俞少宁如临大敌的原因,不由将手挪到鼻子旁边闻了闻:……
嘶,熟悉。
在农村待了一辈子的老人家放下手,神情不变,只是往屋后去的脚步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俞少宁折叠了两次毛巾,确定给甜甜擦干净下巴了,将东西往垃圾桶里一丢,又朝着后屋跑,手上臭死了!
麻醉还没醒的甜甜疑惑歪头:“嗷呜?”
洗完手回来,俞少宁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弄了条一次性毛巾,抱着甜甜的脑袋仔仔细细擦了个遍,然后才把狗送回客厅。
冷空气吹散了一身的热气,汗水渐渐冷凝。
俞少宁摸摸另外三只的脑袋,看着甜甜又有些发愁,家里没有伊丽莎白圈啊,甜甜舔着伤口就麻烦了。
陆外公见他发愁,随口问到原因,乐了。
“这有什么,拿布弄个圈给围上不就行了?你要是觉得不结实,回头让小勉给准备个木头框子让甜甜带。”
俞少宁含蓄拒绝了后面那个建议,拿着陆外公提供的白麻和旧衣服,一手针线试图开启手工达人之路。
第二十九章
针线活也就是看起来简单。
俞少宁眼睛都快看花了, 才把线穿进去,拿着膝盖上的布料比划了半天,他选择了捆绑。
将旧衣服拧巴拧巴拧成长条, 然后用线绕几圈捆结实, 针从一边穿过去,与流出来的线尾巴打个结。
如此绕了十来个圈,衣服条就做好了。
俞少宁正准备缝表面的布,一抬头就看见卉卉去舔甜甜的伤口,吓得他连忙把狗子赶到一边去, 牵着甜甜去卧室。
大狗还有些不舒服,被带着换了个地方, 随意嗅嗅闻闻就趴了下来。
俞少宁这回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一边制作圈圈, 一边注意着甜甜,随时起身制止大狗可能舔舐伤口的行为。
好不容易在旧衣服条外面包好布料, 俞少宁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歇了会儿才带着东西走到甜甜身边,摸摸大家伙的脑袋, 将足有手掌宽的布条围住甜甜的脖子,两根长长的细带系紧。
揉乱甜甜的毛发, 俞少宁伸着懒腰起身。
屋外的说话声终于传入耳中,俞少宁听了一耳朵, 发现是来借工具的, 就没有出去,起身进浴室洗了个澡, 再出来时人已经走了。
·
挖掘坟坑是个体力活。
罗勉原本想着一两个小时就能回去,结果忙活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才勉强准备好三分之一。
身上汗如雨下,他沉默地将松散的泥土送出去,忽听人大声道:“大家都先回去吧,晚上还要请你们过来忙活。”
听到这话,累得不行的男人们纷纷应声。
罗勉看了下还没有完成的部分,从坑里翻身出来,将手里的铁锹递给旁边熟识的朋友,“帮忙把东西带回去,我直接回家了。”
男人拉着他,“着什么急,吃了饭再回去呗!”
如今情况特殊给不了别的,但一顿饭一包烟,人家还是能够提供的。
罗勉闻言有些迟疑,往家的方向看了眼。
男人见状就笑,“放心吧,你家那位不是牵着只狗?不会出事的。而且就这么一段路,真要闹出什么动静,咱们早就听见风声了。”
罗勉想想也是,跟着大部队回到广坪。
棚子外已经摆上了桌椅。
农村里的人家或多或少都会养些牲畜,因此地震虽然来得迅猛,但是家里有死者的凑一凑,饭菜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分量会少一些,尤其是米饭。
看着桌上的八个菜,忙活了一晚上的男人们纷纷入座,说说笑笑的开了瓶酒。
罗勉没有喝酒,他胃口大,又干了这么久的活,肚子饿得厉害偏偏能不放开吃。因而快速吃了两碗饭,拿上都管发的烟就走了。
一路疾行。
才刚转过拐弯进入回家的水泥路,就看见俞少宁从院门探出头来。
看见罗勉回来,俞少宁松了口气,朝他挥挥手小跑靠近。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太阳都出来了。
罗勉牵住俞少宁伸过来的手,顿时心里暖暖的,往家里走的同时嘴上解释:“选的地方有好些大石头,挖起来费力费时间。”
俞少宁看他衣服上汗水留下来的痕迹,不由捏了捏男人的胳膊,有些心疼道:“今天晚上还要去吗?”
“嗯。”罗勉看他情绪低落,想了下,将刚刚得到的两包烟递给俞少宁,“其实也不辛苦,还有烟拿呢。”
俞少宁睨他一眼,将烟接过,“我是没干过活,不是没脑子,你就哄我吧。”
挖那么大一块地方怎么可能不辛苦。
被瞪了,罗勉抓着头发傻笑。
回到家里,罗勉第一句话就是问:“还有吃的吗?我在席上没有吃饱。”
俞少宁和陆外公早有预料,闻言将饭盖揭开,“准备了,你先吃点菜,我去给你盛饭。”
罗勉也不客气,坐下来,拿上筷子先吃了两口菜。
饭碗很快放到面前,罗勉埋头苦吃。
趁着他吃饭的时间,俞少宁罗勉换洗的衣服准备好,放到了洗浴间。“衣服给你放好了,一会儿洗完澡就去睡。”
“知道了。”
罗勉将两人留下来的饭菜吃了个大半,三两口喝完森*晚*整*理茶,起身往洗浴间走。
身上全是泥巴和汗水混合后干涸掉的脏污,罗勉难得多花了点时间,确定洗的干干净净没有汗臭味了,才从浴室里出来。
洗衣机努力转动着,罗勉打着哈欠绕过凑上来的三只,进入房间。
俞少宁正坐在床上摸甜甜,看见罗勉进来就是一笑。
罗勉上床抱住俞少宁,脑袋在他脖颈间蹭蹭,喟叹一声看向甜甜:“怎么让它进房间了?”
俞少宁:“卉卉老是想舔它的伤口,我不太放心就牵进来了。”
“哦。”罗勉不太在意,转而又问:“这东西是你弄的?”
他说的是甜甜戴的伊丽莎白圈。
俞少宁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应了两句,就拉着罗勉往床上躺,“时间不早了,快点睡吧。”
罗勉听话躺下,摸着俞少宁的手有些心浮气躁,琢磨了好一会儿也睡不着。鼓起勇气翻身压到俞少宁身上,脑袋往俞少宁肩膀上埋,声音低低的:“宁宁,我想了。”
俞少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罗勉指的是什么,脸颊发烫,“你不累吗,好好休息。”
罗勉身体下压,让俞少宁直面他的冲动,声音委屈:“不累。”
俞少宁:……
“不行。”他坚持,“不过……”
看着罗勉逐渐亮起来的眼睛,俞少宁抿嘴压住羞意。好一会儿才道:“最多用手。”
罗勉想了下,觉得也行。
被子盖过了头顶,房间里的呼吸逐渐沉重-
下午三点。
床上的人动了动,好半天才睁开眼睛。
俞少宁缓了会儿醒过神来,见罗勉还睡着,他动作极轻地起床,招呼甜甜一起出门。
客厅里的三只已经窝到了最阴凉的地方,客厅里的冷气即使有着厚重的保温垫阻挡,也散得差不多了,高温使得呼吸都干燥得厉害。
俞少宁打开客厅的空调,找了个喷壶往空气里喷了好些水,才感觉好些。
时间还早,他盘膝坐在客厅地面上,拿着梳子给几只狗梳毛。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平平安安明明还小,也开始跟着掉毛了。它们还没有长出背毛,短绒掉下来后显得有些秃。
丑丑的。
梳好小的,又给大的弄。
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得很快,俞少宁将垃圾桶袋子换下,起身进厨房准备晚饭。
·
罗勉闻到香味醒来,在床上赖了会儿,才摸索到手机看时间。
他居然睡了十个小时!
罗勉捏了捏鼻梁,这还是第一次睡这么久,脑袋涨涨的不太舒服。靠着床靠坐了会儿,罗勉起身洗漱过后才出房门。
俞少宁准备的晚饭种类不少,多是些凉菜类的,酸辣开胃。
等吃了饭,罗勉拿过俞少宁手里的碗筷,动作麻利地洗干净了,琢磨去山上清理废墟。
俞少宁将人按到沙发上,难得强硬道:“休息,不准去。”
晚上还要去帮忙呢,真当自己铁打的了?
见没有回转的余地,罗勉老实坐下,没两秒就把老婆抱到了怀里,圈着小手揉揉捏捏。
他手上全是干活弄出来的茧子,糙得厉害,没两下就给俞少宁的手添了红痕。
罗勉看着那红痕,思绪旖旎。
也就是陆外公就在旁边坐着,不然罗勉的手就该往别的地方去了。
俞少宁被摸得有些疼,轻轻掐了下罗勉,“看书,别乱动。”
书是读书时买的,数量不少,如今拿出来看跟看新书一样,半点剧情记忆都没有。
罗勉闻言看了眼他手里的书,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头晕,撇开视线继续揉捏俞少宁的手掌,只是这一次注意着避免让俞少宁不舒服了。
太阳西斜。
热量随着山风渐渐降低,空气不再燥热,罗勉看时间差不多,起身就要出门。
俞少宁喊住人,给甜甜套上牵引绳道:“我送你上去,顺便让甜甜上厕所。”
为了避免这大家伙伤口出问题,俞少宁打算接下来几天都不让它自由活动,免得让家里的其他三只舔到伤口了。
陆外公也站起身,“我也上去看看。”
这次的死者有不少老人,他也得上去送上一程。
罗勉的拒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
村子排外,俞少宁独自外出遇到危险,可能没什么人帮忙,但和陆外公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那些混子甚至不会对两人动手——毕竟都认识。
俞少宁牵着甜甜从房间里出来,见罗勉在门口站着,小跑上前牵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卉卉和两只小的见甜甜一起,立即就站了起来,要和他们出去玩。
罗勉让俞少宁先出去,将三只狗拦在里面,只开了一条缝从院门挤了出去,听着三只狗不甘心的刨门声,一家三口不由笑出声来。
三人出来的时间并不晚,路上好些人往广坪去,其中还有地震那晚一起吃烧烤的老人,他们身边都跟着家里的小辈,慢吞吞地走着,和同龄人说着这次地震的经历。
俞少宁见外公步伐轻松自在,和罗勉走在最后,低声说着悄悄话,偶尔才注意一眼前面的人。
第三十章 (倒v结束)
广坪的情况和昨晚没有什么差别。
罗勉恋恋不舍地松开俞少宁, 将甜甜的牵引绳送到他手里,才往里面走去。不多久,他就拿着工具出来, 去山上忙活。
直到人走远看不到背影了, 俞少宁才将注意力放到外公身上。
老人家长吁短叹地走在不同棺材前,挨个跪下拜上一拜,棺材旁边的孝子伏地回拜,眼泪混着汗水浸湿了地面。
不知怎的,俞少宁忽然想起前世。
老人家走后, 是不是也曾摆在这片地方?是谁跪在旁边替他送终?
“宁宁,你来。”
忽然响起的呼唤声打断了俞少宁的思绪, 他牵着甜甜走到外公身边, 有些疑惑:“什么事啊外公?”
陆外公接过他手里的牵引绳, 指着面前的棺材道:“这是你外婆的姐姐,喊姑外婆。”
俞少宁闻言, 恭恭敬敬地跪下,按照刚刚看见的流程,三叩九拜。
结束起身时撇到高桌上的姓氏——李。
陆外公这会儿已经和姑外婆的孩子们说起来了, 双方都不是很亲热,说了没有多久, 陆外公就和俞少宁一起往外面走。
对此,俞少宁并不意外。
妈妈还在的时候, 他听过一耳朵外公外婆的故事。
当年知青下乡, 外公因为外貌好又斯文被姐妹俩相中,选择了性子软身体差的外婆, 后来不知怎的,两姐妹闹翻了, 俞少宁小时候回来还听姨外婆说过他妈妈的坏话。
如今回想已经不清晰了,只记得当时很讨厌那个姨外婆。
‘人死为大’四个字大概是刻在华夏人骨子里的,俞少宁在跪拜老人时,当年的愤怒和厌恶也一同散去了。
·
丧礼事情多。
罗勉忙上忙下折腾了三天,才总算是弄得差不多了。
将锄头送回原地,就听都管说道:“大家伙都是知根知底的,晚上还得请你们来抬一下棺材,别的咱们给不起,管饱还是可以的!”
一群男人闻言笑呵呵地应了。
站在人群边缘的罗勉听了一耳朵,确定之后的事情后,就在走神。也不知道宁宁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他有些饿了。
“哎!你这都管怎么干的?之前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了啊?!”
前头忽然响起一大伯的吵嚷,笑声渐渐停顿,罗勉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嫌弃的眼睛,粗黑的眉毛顿时皱起。
中年男人对上罗勉的神情,不由色厉内荏,“我们家可用不起喜欢男人的恶心东西,万一给老头气得诈尸……啊!”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完,罗勉一拳砸在了男人脸上,冷笑:“挖坑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我恶心呢?”
他的动作太快,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匆忙拉住人到一边。
“别生气别生气。”
“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啊,没必要。”
罗勉抖掉肩膀上的手,“没什么好说的,我本来也不想抬棺,脏、不吉利。”
说完,他走到后面放东西的地方,把带来的一包大米给提上,原封不动地提着往外走,路过拿着登记礼金的桌子时敲了敲桌面:“把我的名字划掉。”然后大步离开。
见人把那么大一袋米给带走了,原本默不作声看着那男人闹的其他人家不干了,纷纷上前要拉住人。
“哎呀罗勉,你何伯脑子不清醒,当他是个屁放了吧,别这么生气,婶子家奶奶还得请你帮忙抬上山呢。”
“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就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咋脾气就这么大呢?”
“……”
罗勉避开他们伸向米袋的手,沉着脸视线扫过这群人。
他在村子里长大,性向公开后遇到的事情也不少,这些人刚刚的态度明显就是嫌弃但不想站出来得罪人,罗勉自认不是什么好脾气,怎么可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因而道:“别了,我怕老人死不瞑目。”
空气中有一瞬的尴尬,拦他的男女面色难看,还要说些什么,就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哎呀,抬棺是挺不吉利的,回去了回去了。”
几人顿时扭头看去。
罗勉抬眸,见一起长大的兄弟笑呵呵地走向放东西的地方,找出自己带来的礼品,跟人登记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往罗勉这边走。
他身后是说说笑笑附和的同龄人。
这下子,有死者的人家脸色都拉了下来。可惜没有人在意他们,一群年轻小伙也没人敢拦,只能在背后指桑骂槐地吵嚷几句。
…
回到家里正好吃早餐,罗勉啃着鸡蛋饼,面对俞少宁的询问,摇摇头道:“抬棺不用我去。”
俞少宁正摆弄平平,闻言疑惑抬头:“怎么又不用去了。”
罗勉闷声吃饭。
俞少宁品出一些不对来,还要再问,就见陆外公摇了摇头,他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
等罗勉填饱肚子去洗澡,俞少宁坐到外公身边:“您知道为什么?”
陆外公伸出手指捋了下平平的肚子,才带着不悦道:“有脑子不清醒的觉得同性恋脏,口口声声不用罗勉忙活。”
闻言,俞少宁顿时怒了。
“嫌弃同性恋脏?那怎么不在勉哥挖坟地的时候嫌弃?事情忙完了用不上了嫌弃了,说得好像我们稀罕去给他们抬棺似的!我还嫌弃棺材不吉利呢!”
“是这个理。”陆外公附和了句,安抚地拍拍俞少宁的手,“何家湾多的是这种傻子,别放心上。”
俞少宁快气死了,怎么可能不放心上。“不行,我和他们理论理论去。”
“哎哎哎。”
陆外公连忙拦着人,“找他们干什么,那要是能听得进理的主,能干出这种傻事?!”
这话说得正中要害,俞少宁的脚步定住,有些不甘心地嘀咕一句:“难道就任由他们欺负?”
“你呀,就是性子急。”
陆外公按着人坐下了才道:“你也不想想,罗勉能是那吃闷亏的人?”
俞少宁听了一耳朵经过,心里的不开心才平缓下来,折腾了会儿平平,忽然想起来:“外公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事?”
现在手机信号时有时无的,通讯功能基本用不了,老人家从哪知道的事情经过 ?
陆外公逗外孙:“你猜?”
“外公~”俞少宁凑近,讨好地给他捏捏肩膀:“你就告诉我嘛!”
陆外公享受了会儿外孙的伺候,才慢悠悠地道:“刚刚做饭的时候,陆五家的儿子过来说的。”
俞少宁闻言也想起来了,当时他以为对方只是来还工具,根本没有注意两人聊了些什么。
说话间,罗勉从浴室里出来了。
既然罗勉没有受委屈,俞少宁干脆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外公挥挥手牵着罗勉的手往客厅里去。
陆外公抽完烟起身,跟着进入客厅。
罗勉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俞少宁,又拿了个到手里,看见老人家进来坐好,才开口道:“昨天傍晚部队那边来了消息,说是临时避难所准备好了,我们要不要过去?”
这段时间的天气越来越热,白天在太阳底下稍微站一会儿,就会被晒伤。
他们大队的人家基本能清理出一两间屋子睡觉,这才显得日子还过得去,出了大队就没有这个条件了,这些天在广坪帮忙还听见有人高温中暑。
俞少宁啃苹果的动作一顿,“有说要过去住多久吗?”
罗勉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陆外公,“应该不会太短。听说等咱们迁出去后,会重新修整道路,还要消杀病毒避免瘟疫。”
俞少宁眉头皱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苹果。
依照他们家的条件,其实不去避难所也能过得不错,但是其余人家不可能留在这里抗高温,到时候周围就只剩他们一家人。而且瘟疫也是个很大的威胁,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能够幸免于难。
可如果去那边,家里四只狗,还有鸡鸭鹅羊……
而且真进入集中避难所,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
良久过后,陆外公开口:“先问问部队避难所的情况,能把家禽和羊带上就留一部分活的。”
罗勉点点头, “行,晚上我去问问。”
俞少宁终于啃完一个苹果,擦着手道:“我清一下空间,把家里不能放的东西收进去。希望咱们回来这些东西还好好的。”
闻言,罗勉道:“我家下面有个地窖,挺宽敞的,咱们晚上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放。”
说起这个,山上的房屋废墟也还要整理。
未来肉眼可见的忙碌。
三人对视一眼,起身回房间休息。
晚上,太阳刚刚落下。
吃过饭的一家三口就走出了家门,顺着山路蜿蜒向上。
罗勉还记着上次清理时,俞少宁被划伤的事情,拿着手套给俞少宁戴上,又再三叮嘱:“瓦片和瓷砖能不动就不动,累了就休息别逞强。”
俞少宁甜丝丝的:“知道啦!”
听着小两口的动静,陆外公扶额,默默加快了步伐。
清理房屋废墟是个大工程,一家三口先把地窖上面给清理了出来,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视野里,没有丝毫垮塌的痕迹。
罗勉趴在上面打着手电看了圈,问俞少宁要了梯子往下去。
俞少宁紧张兮兮地守在旁边, “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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