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左一会儿右一会儿, 你们的一会儿都超半小时了。”俞少宁啃着土豆,声音含糊地吐槽,“等这么久, 什么东西都能好吃到上天。”
听着他的话, 陆长川和罗勉对视一眼,闷不吭声的笑。
土豆被煮熟之后很软,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不管沾什么酱料都好吃。
俞少宁吃完一个,还有些意犹未尽, 把剩下两个皮撕了放到碗里捣碎,往里拌入调味粉, 一份土豆泥新鲜出炉。
罗勉看着他忙活, 又剥了个土豆, 沾了些辣椒粉,一口半个。
除夕夜守夜, 三人坐在火塘前,吃土豆吃到十一点多,才想起来准备的饺子还没包, 想要吃饺子得先弄。
“要不……不吃了?”俞少宁摸摸肚子,“我觉得不吃也成。”
肚子里那么多土豆, 本来也吃不下什么饺子。
最终饺子馅和面团被收进了俞少宁的空间里,准备等第二天再包, 等十二点一过彼此说完新年快乐, 三人就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
一家三口。
陆长川不是本地人,李芷相已逝, 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早在她生前就不来往了。
罗勉的亲戚不在本村, 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跑去拜年。
至于俞少宁,他亲戚才被罗勉揍过。
拜年是和他们一家没有关系了,吃完早饭,把昨天没包的饺子取出来,两个人擀皮,一个人包饺子。
饺子馅一共三种,分别是玉米猪肉馅、三鲜虾仁馅和辣白菜猪肉馅,辣白菜是先前俞少宁之前买的包装制品,味道很足。
饺子包好后,用篮子装着,挂在了厨房后面。
如今的低温和地震前的北方不遑多让,没有多久饺子就冻实了,罗勉哈了口热气道:“咱们这都这么冷了,也不知道北方是个什么情况。”
俞少宁拨弄着火塘里的柴火:“谁知道呢。”
前世直到死,俞少宁都没有听说过北方的情况,依照国家会不遗余力宣传好消息的状态,估摸着那边死的人不少。
话题被两句话略过,三人换了个话题。
·
年前按着习俗挺折腾,年后因着不用拜年,其余的事情就被省掉了。
也就细节上,像是不能扫地泼水之类的,陆长川提一句,两人就顺带遵守一下,他们家的年味散得比大部分人家里都要快。
寒风在除夕吹了大半夜,初一起来就停了。
新年第一天的好兆头后,又吹起了狂风,雪花被裹挟着飘扬,天地间一片黑沉沉的,恍如深夜。
随着风雪的出现,气温再一次降低,锅炉时时刻刻燃烧着,屋子里暖和起来的程度也有限。
俞少宁穿着厚厚的棉大衣,连打了四五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脑袋昏沉沉地窝在沙发里,尝试看书或者玩手机打发时间,但他的注意力一集中,大脑就嗡嗡直响,眩晕的厉害。
“吃点药。”罗勉坐下来,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一片滚烫,“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俞少宁没精打采地吃了药,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身体一歪倒在他身上,“没有,什么都不想吃。”
罗勉有些担心,刚要坚持让他吃东西,被躺在身上的人拍了下,“别动,晕,想吐。”
这下,罗勉不敢动弹了。
陆长川进来时,见着他们俩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慢吞吞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吃碗藕粉。”
俞少宁听见‘吃’这个字,把脑袋埋深了点,有气无力地抗拒:“不吃,我怕吐。”
陆长川闻言只道:“里面什么都没有放,起来尝尝,要是想吐再倒掉。”
听他絮叨,俞少宁慢吞吞趴了起来,端起那碗藕粉,什么都没有放的藕粉是透色的,闻一闻,什么味道都没有,尝一口,也是跟白开水差不多的寡淡口。
俞少宁:……
还是放点糖吧,想着,俞少宁眼巴巴看向罗勉。
罗勉问道:“想要什么?”
俞少宁把手里的碗递过去,“放点糖,一点点就好了,不要太甜。”
他感觉太甜自己也会吐。
罗勉接过碗去了厨房,再回来时,顺道把白砂糖罐子给带了进来,“先尝尝,要是甜味淡了,咱们再加一点。
俞少宁点了点头,抿开嘴里的藕粉,不出罗勉意料,再次往碗里加了点糖。
这样一点一点,足足加了六次,才加到俞少宁满意的甜度,将一小碗藕粉吃完,俞少宁重新躺下枕着罗勉的大腿闭上眼 。
头很晕,刚刚吃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又升起了呕吐的欲望。
俞少宁受不了地翻了个身,趴在罗勉膝盖边看着地面,背后落下一只大掌,动作轻缓地替他顺背。
刚刚吃的感冒药有安眠的成分,俞少宁缓了会儿,从沙发上爬起来,“我去睡会儿。”
罗勉一把将人抱起来,快步走向房间。
有人代劳,俞少宁靠着他,任由人帮他把衣服脱了塞进被子里。
被子里冷冰冰的,俞少宁身体蜷缩起来,脑袋埋进被窝里面,试图汲取些温暖。站在床边的罗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俞少宁探头出来看了眼,没找到暖火炉又缩了回去。
生着病,被窝一直睡不热,俞少宁越睡越清醒。
就在俞少宁琢磨要不要起床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罗勉将两个热水袋塞进被窝里,顺手找了下俞少宁的手,还有些凉。
他收回手,准备脱衣服上床。
俞少宁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你怎么进来了?”
罗勉快速上床,将人抱进怀里,“陪你睡一会儿。”
说着,他把俞少宁怀里的热水袋放到背后,抬脚压住俞少宁冰冷的脚。
罗勉身体素质好,身上的热气十分充盈,抱着跟个暖炉似的,俞少宁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窝在罗勉的怀里运量睡意。
屋外的寒风渐渐停了,雪花静悄悄地落下来,白色帷幔般遮掩视线。
两台锅炉一刻不停地燃烧着,陆长川看了会儿雪,在安静温暖的环境里酝酿出来几分睡意,回到卧室睡下。
·
下雪的日子天光暗淡。
俞少宁睡醒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看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感觉身上有些热,将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
凉快了不到一分钟,旁边被窝里伸出来一只大手,抓住他塞回被窝里,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俞少宁抬起头去看罗勉,男人闭着眼睛没有醒,照顾他好像全凭本能。
想法一闪而逝,俞少宁压住不要脸上翘的嘴角,把脸埋进罗勉怀里轻轻蹭了蹭,抱着人不动了。
过了会儿,罗勉醒了。
他打了个哈欠,伸手摸了俞少宁的额头,还是很烫。
试完温度,罗勉低头去亲俞少宁时,才发现人已经醒了,他笑了一声:“怎么醒了也不说话?”
俞少宁打了个哈欠,“不想说话,懒。”
罗勉闻言没说什么,掖了下他背后的被子,“肚子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
早上那一小碗的东西,哪里能让一个成年男性填饱肚子。
俞少宁顿了下,才发现头不怎么晕了,脑海里划过各种各样的美食,拉长声音道:“想吃炒河粉。”
见他有想吃的,罗勉起床道:“我去弄,你给我包河粉。”
一家人愿意花时间在吃上,之前在超市买的河粉还没有吃完,俞少宁挪到罗勉睡的位置,伸出手到床头柜上,从空间里取出一包河粉。
罗勉拿起来,问道:“再给你煎几个土豆丝饼,吃不吃?”
俞少宁眼睛微亮,连连点头,“吃!”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罗勉拿上河粉就大步走了。
俞少宁看了会儿门,闭着眼睛眯了两分钟,摸出手机打开单机小游戏打发时间。
怕俞少宁等急了,罗勉很快就带着两只碗回来,放在床头柜上。俞少宁从被子里坐起来一些,罗勉顺手给他裹上外套,端着碗坐到他旁边。
俞少宁坐着吃了两口,有些不太习惯地动了动,“要不我还是起来吧。”
“床上暖和些,不用下来。”说着,罗勉将装土豆丝饼的碗往前送了送,“尝尝这个。”
俞少宁顺着他的意思去夹饼。
生病的人胃口也差,俞少宁吃了大半就有些吃不下了,将碗往外面推。
罗勉见他实在是吃不下了,三两口解决掉剩下的河粉。
雪一直下到了元宵节,俞少宁也差不多病了这么多天,元宵节要自己做元宵,罗勉和陆长川在忙活,俞少宁抱着热水袋坐在旁边看着他们。
去外面上厕所的几只溜溜达达回来了,身上披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进入客厅后就快速抖动着身体,弄得屋里也雪花纷飞。
第八十二章 (二更)
“咪呜咪呜咪呜~”
小不点黏糊糊地跑到俞少宁身边, 戴着小手套的爪爪用力扒拉。
俞少宁把小猫抱起来,扯掉小手套,把小棉衣也脱了, 留下一件宽松的羊毛衫小衣服。
看见猫的衣服脱了, 四只狗顶着没有散去的雪花凑了上来,俞少宁只觉得冷气扑面,将小猫往暖水袋上拢了拢,给凑过来的四只脱鞋子和棉衣外套。
身上没了碍事的存在,狗狗撒开蹄子在家里疯跑, 一个不注意撞在一起,还要嗷呜嗷呜打打架。
这种玩闹一家三口都是不管的, 俞少宁捏着小不点粉·嫩嫩的爪爪, 把没有睡在热水袋上的小猫屁股挪上来些。
元宵做好后被放到旁边, 罗勉烧火煮水,去后面把晾在外面的饺子给带了回来。
饺子是之前包的, 三人吃的次数不多,还剩下够三人吃一餐的。
饺子端上桌,俞少宁看着面前的清汤饺子, 视线缓缓转移到罗勉的碗上,红彤彤的辣油漂浮在上面, 一看就劲道十足。
“咕咚。”俞少宁喉头滚动。
他看了眼收拾卫生的罗勉,筷子朝着罗勉那个碗而去。
“哒!”
筷子被猛地打下。
俞少宁抬头, 对上外公严肃的视线。
“咳, 我就看看。”俞少宁说着,不甘不愿地收回了手。
陆长川轻哼。
碗里的汤饺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汤底罗勉放了紫菜和虾米,单喝就足够鲜。
俞少宁快速吃完饺子, 端着碗慢吞吞喝汤。
窝在腿上睡觉的小猫仰头看了会儿,又懒洋洋地躺了下去,在热水袋上卷着身体翻了翻,肚皮朝上睡着了。
·
元宵节,点灯夜。
外面正刮着风雪,点蜡烛不合适,开灯……
陆长川摇摇头否定提议,“回头别人问起的话,记得说太阳能坏了,能提供的电量很少。”
家里的电他们偷偷用就好了,没必要拿出来吸引仇恨。
其实要是只有本地的人,陆长川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但下游临近他们大队的村子已经住了太多的难民,他们会羡慕有粮有鸡的村民,自然也会嫉恨生活条件比村民还要好上一线的他们。
陆长川慢悠悠地解释着。
听他说话的两人慢悠悠做着自己的事,倒也没觉得老人家是多余操心。
开灯开不了,火塘里的火一直没熄。
聊的话题又变了,俞少宁看着火焰出神两秒,注意力集中到空间里翻找红薯。自家种的红薯不大,他看的是之前购买的那些,里面好像有蜜薯来着。
翻翻找找,没多久,三个红薯落入扒拉出来的灰坑中。
·
风雪没有停止的痕迹。
屋顶的积雪越来越厚,三人有些担心经历过地震的房子会被压出问题来,实在等不到雪停,只能顶着风雪上了屋顶。
身上穿得太厚实,上房顶都成了体力活,罗勉坐着喘了两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向屋檐边缘。
俞少宁在院子里看着他动,耳朵嗡嗡的,总觉得这个姿势容易摔下来,看人越走越下来,忍不住道:“别往前了,铲子有那么长,坐上面推一下试试。”
罗勉闻言顿了下,真停住了下挪的步伐。
他倒是不怕高,但雪层下是冰层,到时候站不稳摔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等坐稳后,罗勉看了眼俞少宁的位置,确定积雪下滑不会砸到他之后,才伸手将铲子铲入面前的积雪,雪层早在连日的低温中冻了起来,这一下子没能推动,他干脆沿着两边切了下,然后才再次铲入。
这一会推动起来要轻松多了,就连下面的冰层都下去了不少,罗勉顺带敲碎了遗留的冰层,往旁边挪了挪继续清理积雪。
俞少宁在下面看了会儿,见人坐得稳当,回到屋子里将外公准备的姜茶装进保温壶,和他说了声就朝阁楼上去。
阁楼上房顶的门很小,说是门其实更像窗户,开开后落了不少雪在地上。
俞少宁将地上的雪堆收进空间,顺着楼梯爬上去,刚探出脑袋就被风雪吹了一脸,他将有些挤掉的围巾往上拉了拉,两手撑在罗勉撑出来的地方,将自己用力拔了出去。
像罗勉那样往下走,俞少宁是不敢的,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屋脊上,横跨在上面坐得分外稳当。
清理积雪的动静不小,罗勉没有注意身后屋顶多了个人,等他清理完最前面往上挪时,才看见坐在屋脊上的俞少宁。
那一瞬间,罗勉腿都软了。
吓到人的俞少宁根本没发觉,高兴地朝罗勉挥挥手,“勉哥,喝点姜茶。”
说着,他将保温杯用绳子往下放,一边放一边横跨着屋脊,往罗勉正上方的位置挪。
看他找的位置安全,罗勉心里松了口气,却还是道:“你坐着别动,我去拿。”
“哦。”俞少宁乖乖坐着不动了。
比起俞少宁,罗勉就算不上小心了,他走到保温杯附近坐下,脱掉手套打开喝了口,才觉得被冻僵的身体有了些暖意。
虽然觉得俞少宁这么来一趟很不安全,但不得不承认姜茶送来得很及时。
罗勉又喝了两口,将保温杯盖好放到外套里面,对上头的俞少宁道:“宁宁你快回去,下次喊我去接就好了。”
“不要,外公煮的我都放空间了,不用回去拿。”俞少宁才不听他的,哼哼:“我想在这上面陪着你不行吗?”
罗勉:“……你这会儿又不怕冷了?”
俞少宁入冬之后就没有什么时候觉得暖和过,明明锅炉提供的热量,陆外公都觉得挺暖和了,他还是经常喊冷——这一点,俞少宁怀疑是前世被冻死的锅,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给两人听的,只能坚持自己是个天生怕冷的人设。
面对罗勉的吐槽,俞少宁理直气壮:“冷啊!”
罗勉正要说冷还不回去,就听俞少宁继续:“但我更想陪着你嘛!”
没有说出口的话从此就咽了下去,罗勉抹了把脸不再继续催人回去,转身干劲十足地继续清雪。
看着男人打了鸡血的模样,俞少宁捂着嘴压住笑意,眉眼弯弯的像只诡计得逞的狐狸。
罗勉忙活了大半天才把屋顶的积雪清理干净,有俞少宁守在旁边时不时投喂姜茶,竟也觉得还扛得住。
因而下屋顶吃了两口东西,罗勉就又带着楼梯到了家禽院,这次他手上的工具换成了锄头,将楼梯搭到笼顶,用锄头除雪的速度可要快多了。
俞少宁看着他动作,开始发愁,总觉得男人感冒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俞少宁显然小瞧了罗勉的身体素质。
清理完屋顶的雪,罗勉在锅炉旁边烤了十分钟的火,整个人就又活蹦乱跳起来。
“明儿早上把山上屋顶的雪也清理了。”罗勉说着,把怕冷的媳妇抱进怀里,守着锅炉里的火焰跳动,里面刚放了两个小土豆进去。
俞少宁玩着他的手指,“要不过两天吧,太冷了。”
罗勉摇摇头,“一鼓作气弄完得好。”
见他坚持,俞少宁没再说什么,脑袋往后轻轻撞了罗勉一下,表达自己的小抗议。
·
第二天一早,罗勉就牵着俞少宁上了山。
风雪在山林间并不大。
抬头看去,没来得及枯萎的树叶上积累着厚厚的冰雪,被砸到怕是会受伤不轻。
俞少宁从空间里将工具取出来,罗勉站在梯子上尽可能将边缘的冰雪清理干净才往上爬,等到将这栋房子的雪清理干净,下山正好吃午饭。
日子慢悠悠地过,时间流逝得很快。
山上的木屋还没有装修好,但刚出太阳的现下上山却并不安全。
太阳带来的为数不多的温度被冰雪洗手,树叶支撑不住那么厚的雪层,时不时就会轰隆隆滑落下来。
被压弯了的竹子摆脱了冰雪,又直挺挺站起身,竹叶随着动作哗哗作响。
两人在家里等了两三天,听到的动静少些后,就重新开始了上山干活的日子。
厨房里需要橱柜厨台,厕所里需要储物架和洗脸台,卧室里的大柜子和茶几也没有做好,客厅需要弄的东西就更多了。
说来说去,又是没得停歇的忙碌。
“勉哥喝口水。”俞少宁提前喊了一声,听机器声停了才往里走。
地面上满是木头切割留下的灰尘,还有些刨刀刨出来的木屑,俞少宁把木屑塞进旁边的袋子里,提了提塞满大半的袋子感慨道:“咱家接下来两年不用担心引火柴了。”
罗勉喝着热茶,听他这么说笑道:“家里就有山,本来就不用担心柴火。”
说起这个,俞少宁看了眼客厅外面,“刚回去拿东西的时候,遇着个外公过来玩,听他说部队要组织难民上山砍柴。”
闻言,罗勉喝茶的动作一顿,问道:“有说去谁家山上砍吗?”
俞少宁摇头,“还在争论。”
…
山村里的田地不多,当年国家分土地的时候,就给本地人分了一部分山,这么多年下来都是各家维护的。
部队想要随随便便把山上的树木砍了,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得到同意的事情。
“都是世道逼的。”陆长川听完叹息一声。
换作以前,国家想要砍树,村里的人绝对不会抗拒得这么厉害。
但是现在这天气,谁家会嫌自家柴火多了?再说了,这么多人上山砍树,能留下几根?今年是够柴火了,明年呢?万一遇到场大雨,引起泥石流呢?
别以为农村人就什么都不懂了,在这种天灾上,他们比谁都清楚前因后果。
…
茶水里落了些灰尘。
罗勉侧碗吹了吹,倒掉表层的水,道:“完全不让砍也是不可能的,部队的东西供应不了那么多难民。”
光是他们下游村子就住了四十多户难民进来,更别说部队需要管理好几条溪水的住户,这么多的人,把战士们的血肉都榨干了也养不活。
要么把山上的树砍了,要么……
两人喝茶的动作一顿,对视间都看清了彼此的意思。
避难所建设得那么完整,根本不可能是一次性用品,夏天能进去避暑,冬天自然也能进去避寒。
“部队突然提出要砍山上的树木,可能只是需要供给避难所的柴火。”
国人总是爱好折中的,直接提出避难所需要柴火会被拒绝,让难民上山砍伐给人错觉也会被拒绝,虽然前者花点时间也能做到,但先提出后者再去干前者的事,耗费的时间要少得多。
·
事情正如俞少宁和罗勉猜测的那样,在两人说这话的第二天中午,就听到了村里开会的喇叭通知。
两人吃完饭,把棉大衣外套拉严实,又戴上口罩帽子和墨镜,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今天没有太阳,但也没有下雪。
到主路的时候遇到来开会的陆瑞陆琰堂兄弟俩,陆琰笑着问道:“新年好啊,听说你们在山上修了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
罗勉挡着风道:“还说呢,修到现在也还是个半成品,估摸着明年才能搬进去了。”
“那也很厉害了,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喊,能帮上的绝不推辞。”
罗勉点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转而问道:“那砍树的事情你们知道点什么吗?”
陆琰和陆瑞摇头,“还说呢,从听到消息开始,家里就讨论没个停歇,还是等部队的具体消息吧,我们琢磨着应该也不会真的全砍了。”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竭泽而渔,没道理部队上层没想到这点。
罗勉点点头,“我们家也是这么个想法。”
聊了没两句,路上起风了,四人不约而同将口鼻往围巾下藏了藏,迎着风往前走。
他们这种村子有一种不好,那就是沿地形建设,一个村庄的前后跨越面积太长,等走到村委会的时候,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俞少宁用力跺了跺脚,只觉得浑身都冻麻痹了。
“哎,罗勉,陆瑞陆琰,这儿。”有提前过来的看见他们招了招手。
罗勉听见声音,让俞少宁走在自己前面,护着人走近。
喊人那男人原本还没认出俞少宁呢,见罗勉这照顾的姿态反应过来,朝他笑了下,“宁宁也来了啊,这么冷的天,让罗勉出来不就好了。”
直男看基佬总是带有‘偏见’的,他们这些人是能接受这对同性情侣了,但每次看着两人对比明显的体型差,和俞少宁被白皙细嫩的皮肤,对他的态度和对女生的态度没有差别。
俞少宁心里无奈,却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只能笑笑道:“在家里闷久了,出来看看。”
他这话倒是引起不少人吐槽,话题转移到打发时间的办法上。
俞少宁松了口气,靠着罗勉将墨镜取下来,视线打量着周围拥挤的人群。
入了冬,大家的脸色反倒好些。
毕竟蔬菜就冻在室外,想弄点什么吃很方便,家里又养着家禽,偶尔打个鸡蛋也算是荤腥,主食上红薯米饭混着来填饱肚子也不是问题,加上窝冬没怎么动弹,多多少少都长了些肉。
这样一来,俞少宁在这些人当中,倒是只有一个白引人注目了。
正出神呢,手被身后的罗勉轻轻拉了下,俞少宁被按着肩膀转身,才发现一个大队的男人都往旁边转移过去。
俞少宁跟在罗勉身后,到了地方才发现被围着的是个火盆,燃烧正旺的炭火给人带来暖意。
罗勉侧身让俞少宁坐到里面,将凳子往有风过来的地方挪了挪,挡住凛冽的寒风。
大队所在的位置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中段,村尾的人要过来耗时更久,再加上不是所有人家都是立即出发,大家又等了四十分钟,才有人关上大敞的门。
“中午好各位。”有人站到凳子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砍树的事情传了有两天,想来在座没有人不知道了,今天……”
看着站在凳子上的人,俞少宁微微惊讶地睁大眼,扭头看向罗勉喊了声“勉哥。”
罗勉点点头,肯定了他才猜测。
站在凳子上的男人正是许久没见的刘戈,之前在避难所的时候,对方还问他们借过一次粮,对方后来好像是跟着部队安排重建,还粮都是请战士送过来的,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刘戈先套了套近乎,然后说起部队真正的打算,听说难民上山砍的树木是有定数的,底下人纷纷讨论起来,不少人点头觉得这样也行。
说完砍树的事情,刘戈等大家讨论了会儿,才继续说道:“这次咱们开会还有一件事,避难所那边的情况诸位是知道的,如果有家庭条件供不上柴火的,可以跟着咱们一起去避难所。和去年夏天一样,想要住好的地方就要交粮食换。”
可以去避难所对大部分村民而言还真是件好事,像俞少宁他们大队一样全家幸免的人其实不多,有些人家甚至只留下老幼,家里有粮食也没办法在这种天气获得柴火,跟部队走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冻死。
不过这事,就和俞少宁他们没有关系了。
等刘戈说完表示需要去避难所的到旁边登记,其余人自便时,罗勉和俞少宁就站起来准备回家,旁边是同一个大队的人。
“罗勉!”
两人的脚才踏出门槛,身后就响起刘戈的喊声。
俞少宁想了下对陆琰他们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可能还要一会儿。”
闻言,陆琰陆瑞两兄弟点点头,招呼前头等着的人先走。
两人往旁边挪了挪,再看过去时,刘戈才从人群里挤出来,看见他们,他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我就说是你们,好久没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罗勉笑笑,笑问:“你这事当上干部了?”
“嗐,就是个打工的。还得多亏你们那次帮忙,不然我现在怕是得带着小玥去难民区混了。”刘戈说着,面上满是笑容。
看他说起刘玥的态度,罗勉挑了挑眉,“你们两兄妹和好了?”
刘戈家里的事情,罗勉也知道一点,他们家的生活环境不太好,后来刘戈读高中,因为和母亲闹了矛盾,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关系很好的两兄妹彻底闹翻。说是闹翻也不全对,事实上只有刘玥单方面对刘戈又爱又恨。
听罗勉问起,刘戈也没有遮掩的意思,直接道:“好歹不给我摆脸色,成日让我把她丢出去自生自灭了。”
罗勉闻言难得怜悯地拍了拍刘戈的肩膀。
两人续了会儿旧,罗勉怕俞少宁再感冒,告诉刘戈自家地址后,就牵着俞少宁回家。
他们运气好,前脚到家,后脚雪就下了下来。
陆长川连忙把门关上,让两人在锅炉旁边烤了烤,就将人赶进客厅里面。
被暖气包围的客厅比外面要暖和多了,俞少宁的整个人活过来原地跳了跳,试图驱散身上残留的寒冷。
陆长川端着两碗热茶进来,看他这样也没说什么,将茶水放到桌子上道:“活动开了就过来喝口热水暖暖身。”
俞少宁应了声,坐到沙发上,脱掉手套贴合碗壁取暖。
茶水里还放了姜,芝麻在水面上飘荡。
俞少宁看了会儿,抬头问道:“外公你会做糖渍姜吗?”
陆长川闻言想了下,“不难,想吃?”
俞少宁坐直身体连连点头,“想吃!”
想吃那就做呗。
陆长川出去拿了些东西,再回来时俞少宁已经取出了姜。
把姜洗干净去皮切片,拿着处理好的姜到锅炉前,放入过重加水,煮沸汆烫,滤出汤汁再重复一遍上面的步骤,去掉姜本身的辛辣味,然后重新加水,房里放入姜片本身百分之八十的白砂糖煮到水分蒸发。
满是糖液的姜片取出裹匀白砂糖,拿小晒网铺开放到锅炉旁的桌子上,等烘干就能吃了。
俞少宁在喝着煮姜片的汤汁,被辣味冲得直吐舌头,见外公做好糖渍姜,手就有些蠢蠢欲动。
站在旁边的罗勉抓住他的手,“现在还不好吃,把姜汤一口气喝了。”
俞少宁鼻子瞬间皱了起来,“不好喝。”他是不抗拒姜汤的,但这种浓缩姜汁实在难喝。
罗勉哄他,“喝了就不森*晚*整*理感冒了,想想上次感冒多难受啊。”
没有姜汁也就算了,既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熬煮出来,那还是尽可能多喝一点的好。
提起上次感冒,俞少宁就有些头疼,对比了下和姜汁的难受,他咬咬牙低头继续咕咚,小口小口的,磨蹭老半天才下去一半。
好歹不是做假样子了。
罗勉剥了些橙子肉出来,往里倒入一点水,拿勺子将橙肉压破。
俞少宁刚喝完姜汁,面前就多了碗手工橙汁,俞少宁抿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顿时压下了辛辣味。
有了橙汁在手,糖渍姜的吸引力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第八十三章
要搬去避难所的人不少, 他们大队的人不在其列。
眼见着部队组织人上山砍柴,有人就动了一起的想法。虽说地震后留下的木头,部队都给各家各户留了下来, 但这种低温天气, 谁会嫌自家柴火多呢?
大部队上山之前,陆琰找到了罗勉,他这次又是负责组织的人,前来也是询问罗勉的意向。
有提前囤积的大量煤炭柴火在,一家人是不缺燃料的, 不过大家都去,罗勉也跟着动了上山的心思, 他想弄些冬笋回来给这两天没胃口的祖孙俩尝个鲜。
俞少宁不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只是听说罗勉要去, 就跟着报了名,美其名曰‘帮忙’。
陆琰见过俞少宁翻废墟时的状态, 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听他报名就爽快的答应了,临走前还叮嘱两人穿厚一点, 别觉得干活容易热就减衣服。
送走操心的陆琰,一家子商量了会儿, 准备好茶水和上山需要的干粮,找了件羊毛衫包裹住放进空间。
·
上山的日子是个好天气, 俞少宁和罗勉把家里的东西准备好, 确定外公今天没有需要出家门的事情后,戴上帽子出了门。
太阳照射在雪层上, 光芒刺目。
他们大队的人聚集在一起,不远处就是部队组织的难民, 两人快步走到人群中。
“来了。”陆琰看见他们招呼了一声。
罗勉和俞少宁点点头,环视一圈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还差一会儿,部队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
两人闻言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难民人群中闹哄哄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争执起来,有个小战士挤出来时身上的衣服都乱了。
俞少宁不由皱起眉,下意识往罗勉身边靠了靠,肩膀被人轻轻按了下,俞少宁抬头看向罗勉,男人目光沉稳,他也跟着安定下来。
那边的骚乱隐隐有愈演愈烈的驾驶,因为太过混乱又隔得远,一行人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倒是那些人激动之下有人指着他们对战士说些什么,看那态度不像是好话。
陆琰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叮嘱身边的人道:“一会儿砍树咱们还是自己走,保证不离战士太远就好。”
众人闻言点头。
雪天上山可不是好走的,被纠缠住容易平生事端。
“砰砰砰!”
枪声骤响,震耳欲聋。
对热武器的恐惧刻录在所有人的心中,一瞬间骚乱和讨论声都停了,惶惶然看向站到车顶的战士。
“来人,把挑事的给我拖出去,既然不乐意安排,以后也不用跟着上山了。”
战士面带怒火,手中的枪微微朝下倾斜,被指着的那群人一时间腿都软了,不明白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他们不就是想要多争取一些权利吗?
他们心中的不解和震惊没有人会解答,在战士下令之后,很快就有十来个小兵跑出来,把方才在人群中挑事的人全抓了。
有了震慑在前,队伍很快老实起来,整合好准备上山。
上山前,开枪的那个战士走过来,找到陆琰道:“这些都是从来没有上过山的,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周围的山势部队里的人也不熟悉,原本就打算请本地人帮忙,得知陆琰他们也要上山砍柴,才放弃请人提前和他们接洽,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
陆琰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后,带着众人先一步往前。
·
山,本没有路。
所有能走的道路,哪怕崎岖难行了些,那也是本地人一步步踩出来的。
但此次上山砍柴,部队提出的方案是,从密集的树林下手。
什么样的树林会密集?
那当然是主人家不维护,荒芜多年,野蛮生长的林子。
想要上到那样的山林就更加难行了。
找准目标山林的山脚,陆琰取出战士送来的安全绳,首先绑在了自己身上,“五人一组,前后各留两米的活动空间。”
说着,他将手里的绳子递给陆瑞,陆瑞绑好自己的,将绳子递给了俞少宁。
四人的动作快,绑好之后就没再招呼人。
陆琰必然是要走前头的,前锋的人少一些反倒灵活一些,而且他们大队的人数刚好是五倍数少一个。
等全部绑好绳子,陆琰带头开始爬山。
战士们跟在他们身后,拿着绳子沿途固定,他们没有相互绑在一起,分散在两边,护着人群上山。
·
爬山不是轻松事,俞少宁扶着旁边的竹子,伸手被陆瑞拉住,一起用力才上了又一个陡坡,他在树根边踩稳,学着陆瑞伸手下去要拉罗勉。
罗勉摆摆手,示意不用,等人站稳了,一手撑地一手扶竹就上来了。
看他这么轻松,俞少宁不由羡慕起来。
前面的兄弟俩还在前行,两人没有多话,继续上前跟上步伐。
后方的人可以踩着前面人的脚印上山,前头开路的陆琰却不行,山上的树丛可不在乎自己生长的地方是不是斜坡,它们肆意地生长下是踩空滚轮的危险。尤其如今树丛被积雪覆盖,陆琰每一步都要经过多次试探。
这样的行为消耗很大,没有多久,陆琰就被陆瑞强硬替换了下来。
俞少宁见状不由有些迟疑,他倒不怕开路的辛苦,就是担心自己会把这一群人带进坑里去。
不过现下还是上山要紧。
陆瑞的体力留存得比陆琰多,开路的速度重新快起来。
他们开路快,后头跟着的人速度也不慢,扭头是能看见连绵成线的人影的,但这样的场景断在了军装之后。
负责固定绳索的战士紧跟着本地人的步伐,绳索固定十分迅速,但后方有着绳索辅助上山的人群却是越走越慢,有人忍不住抱怨:“这带的什么路啊,就不能找一条好走的吗?”
周围的人喘气都累,没有人应和他的话。
旁边防护的战士淡淡看了眼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心里将这人的模样记了下来。
没有说抱怨就不对,只是看不清形势肆意埋怨他人的,很容易引起麻烦。
上山还在继续,掉队的人越来越多,有埋怨的,自然就有那更加不服管教的,看着附近的树木竹子跃跃欲试。
在他们握住绳索准备脱离队伍之时,战士的冷喝忽然而至,“干什么去?!”
掀绳子的男人讪讪收回手,“不干什么,就是休息会儿,休息会儿。”
战士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心这么想,冷冷看人一眼道:“想要脱离队伍的,你们自己想想,有没有人家那本事在斜坡上找准落脚点,来去自如吧!”
被这么说,男人面上听教,心里却不以为然。
不就是山坡斜了点嘛,有什么不好走的。
这么想的时候他倒是忘了,自己在人家走出来的路上,都要走走停停休息的事迹。
·
不管后面的人怎么闹,和前面开路的人都没有关系,就算有不听话从山坡滚下去摔死受伤的,也轮不到他们去救援。
走在最前面的一行人已经到了目的地。
俞少宁大喘着气找了块地方坐下,连说话的力气都凑不出来。
他原本还琢磨着跟另外三人一起轮换开路呢,结果一路上来,只是跟在他们后头都累了个半死。
他累,三人也差不离,纷纷在附近坐下来。
俞少宁借着背包,从空间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保温杯,拆开包裹在表面的羊毛衫,先递给了罗勉:“喝点热水。”
罗勉接过去,拿保温杯杯盖给俞少宁倒了些,自己拿着杯子喝了口后,将保温杯递给陆瑞陆琰。
天寒地冻,开水这么走一遭,已经不烫了,两人仰头往嘴里倒了几口,喝着温度正好的姜茶,只觉得整个人的力气都补足了。
将还剩下大半杯的姜茶送回俞少宁手里,陆琰站起身来活动手脚。
俞少宁快速喝完杯盖里的茶水,盖上盖子将保温杯放回背包里,被罗勉扶着站起身来。
这一会儿的时间,他们大队的人都已经上来了。
跟在后面的人虽然也累,但踩的都是被四人踩踏实了的地方,又是从小在上山下水疯玩的,上来后都挺精神,一直围在附近也是等着体力耗尽的四人休息。
这会儿见四人起身,散开的众人又聚了起来。
陆琰走到才上来的战士附近,“到这边路就好走了,我们先去砍柴了。”
看着手下士兵绑绳索的战士回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到后方的山路上,沉默了会儿没忍住:“这叫好走?”
光是这一眼看过去,就有好几个陡峭的高坡。
陆琰闻言笑道:“这里以前被开垦成了梯田,只要不靠近边缘三米,是不会有滚落的危险的。”
山上行路,最担心的就是滚落了。
听他这么说,战士心里想了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次麻烦你们。”
陆琰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回去对众人道:“绳子可以解开了,砍柴的时候注意看路。”
“知道了,放心吧。”
一群人笑嘻嘻的,解开身上的防护绳,放在一边后就朝着更上面的梯田而去。
俞少宁仰头看着足有半人高的上层梯田,再看看旁边轻而易举就上去的人,疑惑地走到那人上去的前面,盯着那个雪坑看了会儿,试探踩上去。
让他先爬爬看。
罗勉本来还在和人聊天,一扭头看见这一幕,都被吓愣了下,连忙接住因为脚下雪坑破碎往后掉的媳妇。
他气急:“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这种地方都敢一声不吭地爬。”
俞少宁满不在乎地拍拍人肩膀,看向塌掉了的雪坑,“我看他们上去挺顺畅的啊。”
他踩上去前都观察好一会儿了,大部分都比他重一些,怎么想都没道理人家上得去他反倒把雪坑踩塌了。
听见俞少宁这话,留下来跟罗勉说话的几个男人没忍住,纷纷笑出声来。
罗勉无奈,“他们哪是踩上去的,那就是个落点,人是手臂用力撑上去的。”
“啊……”
俞少宁领悟,俞少宁担忧:“那我岂不是上不去了?”
说实话,过去那么多年健身房给俞少宁带来唯一的效果就是身材不走样,力气都是震后干活才有的,这方面俞少宁很有自知之明。
罗勉笑得无奈,和旁边几个朋友说了一声,牵着人往旁边走。
刚刚他拉着人聊天,就是为了询问上去的路。
毕竟前身是梯田,路还是有的。
罗勉在前头开路,俞少宁踩着他踩出来的脚印跟上,上去的还算是轻松。
一直到梯田最上方,入目是荒芜密集无处下脚的树林。
这些树木有些落了叶,有些已经枯死,还有被地震翻出根系,靠着附近的树木摇摇欲坠的。
为了安全,陆琰先招呼大家将那些摇摇欲坠的给推翻了,拿出锯子将高大的树木锯断分开,因着是一起弄的,陆琰让人摆在一起,回头再分。
砍树对于本地人而言轻车熟路,俞少宁别的地方帮不上罗勉,就在一边将他砍下来的树枝丫割下来放到一边,拿他们破好的竹片捆起来。
·
不少树木上方都有着厚厚的积雪,每次有人的树快要翻了时,那棵树木倒塌方向十米范围内不敢站人,生怕被落下来的积雪砸到脑袋。
“少宁,走开些!”
又有一声招呼,俞少宁丢下手里的树枝,跑到了另一边无人问津的地方。
“哗——”
积雪簌簌落下,被砍翻的大树落在地上,压塌了无数灌木丛。
俞少宁重新回到处理树木的地方,将刚丢散的树枝重新整理好捆住。
“宁宁,给我根绳子。”不远处切割树干的罗勉停下动作,朝俞少宁喊道。
俞少宁闻言朝他那边过去,借着背包取出一捆提前准备好的麻绳递给他,在罗勉的面前,高大的树木已经被分成了两段,罗勉拿着麻绳将这两段木头捆起来,拿刀在木头上砍出自己的名字来。
分割出来的树枝可以用竹片捆着运下去,而这种树干,想要运送只能捆起来在山坡上自由滑落,用麻绳捆在一起则是为了固定后面木头的路线。
这边山林上的树木长了二三十年,枝丫茂盛不说,本身也很是高壮,四五棵树就够一家人烧上许久。
等到后头的难民队伍爬到山上时,俞少宁他们这一行都差不多砍到了需要的数目,开始琢磨要怎么往山下运。
别的不说,山坡上的树木和灌木丛,就是运送的一大阻碍。
陆琰拍掉刚落到身上的积雪,道:“来几个人,我们下去清一条山路出来。”
听他招呼,几户家里柴火不多的立即应声。
第八十四章 (二更)
“起风了。”
没有积雪压着, 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罗勉坐在树干上,将俞少宁拉到身边,脱掉手套将手指探入他的手套中, 检查完手又弯腰去试鞋子。
俞少宁不太好意思地将脚往回收了点, “不用试了,是暖和的。”
上山的鞋子是专用的登山靴,厚实又不容易进水,加上出门前特意穿了厚袜子,活动开后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罗勉闻言没有再试, 接过俞少宁递过来的姜茶喝着。
留在山上的人有些在忙活,有些已经坐下来休息, 俞少宁取出提前做好的饼子, 递给罗勉。
饼子被用羊毛衫厚厚包裹着, 打开后里面还包着一层锡箔纸,等到将锡箔纸撕开, 就有热气飘散开来。
附近的几个人看了眼,心里对这种保温方法有些心动。
罗勉饿得很,一口饼子一口水地吃着。
俞少宁跟着慢吞吞吃饼子。
因为要当着别人的面一起吃, 饼里只放了一点点肉末,不过有着咸香辣爽的酱料在, 面饼吃起来也别有风味。
两人吃了五个饼子,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手。
空间里当然还有饼子, 但这会儿还不到中午, 一次性吃完未免显得太过奢侈。
吃完饭,俞少宁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有些想上厕所。
罗勉闻言,和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 请他们顺带守一下自家的柴火,牵着俞少宁往偏僻处去。
厕所上完只觉得身上的热气也被带走了,俞少宁哆嗦着离开上厕所的地方,找了些灌木丛上的干净雪花洗洗手,待在原地等去上厕所的罗勉。
·
“也不知道当兵的怎么想到的,带我们来这种鬼地方砍树,山脚那些树砍几棵能怎么地?”
“呵,还不是故意折腾我们。”
“要我说,咱就不应该听他们的,回头找几个人把山下的树砍了,那些土老帽还能动手不成?”
“你这话说得倒是有道理,不过得晚上动作,白天去,还没动手呢就被拦住了。”
“……”
说话声从前头传来,没有人注意到侧后方大树遮掩下的俞少宁。
听着他们的对话,俞少宁皱起眉来。
这几个人谋划的倒是小事,可他们对本地人的态度,和对肆意砍伐树木的不以为然,让俞少宁心里有些不舒服。
肩膀上落下一只手,俞少宁回头看去,罗勉手指比在了嘘的动作,不着痕迹挪动视野,记住那几人的特征。
那群家伙是来砍柴火的,但手上的工具随意劈劈砍砍两下,就朝着树林更深处去了。
罗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俞少宁跟着看过去,问罗勉:“要告诉部队的人吗?”
罗勉想了下,“先不着急。”
两人回来时去开路的人还没有回来,罗勉拿上俞少宁的背包和旁边的砍刀,道:“我们去竹林找找冬笋。”
闻言,旁边的人抓了把头发:“这么厚的雪还能长笋子?”
“谁知道呢,先找找看,真要有也是个新鲜菜。”
男人想想也是,给两人鼓劲道:“加油,真要有的话,过两天我也去挖挖看。”
罗勉挥挥手和他们告别,护着俞少宁往侧下方的竹林而去。
山顶的竹林并不大,地势勉强算能走。俞少宁不会找竹笋,跟在罗勉身后晃悠。
竹林拥挤茂密,落到地上的雪花并不多,罗勉找错了两个地方后渐渐上了手,拿着砍刀也不妨碍他几分钟就弄出一根竹笋来。
俞少宁就把挖出来的竹笋剥掉表面拿厚重的壳,内芯丢进背包里装着,两人一个挖一个装,没花多长时间就将背包给填了个七七八八,回程时背包落到了罗勉手里。
这一回耗费的时间不少,回去时,大家已经在准备运木头下山了。
看见他们回来,有人笑问:“找到笋子没有?”
罗勉提起手里的背包晃了晃,“收获还不错,够吃两顿的了。”
看见鼓囊起来不少的背包,众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心动起来。
不过现下要紧的还是把木头运回去,他们说笑几句就没再说这件事,也不知道准备什么时候再去挖笋子。
要将木头归整到清理出来的下山路上,罗勉将背包放到一边,叮嘱俞少宁一句“量力而行”,就去和大家一起搬木头了。
他们忙活,俞少宁也没得空闲。
旁边整理好的枝丫来回搬运下去太麻烦,陆琰正在指挥众人将枝丫绑严实一点,然后固定在木头上。
等到将枝丫固定好,俞少宁拖着两捆柴到开出来的路上时,才发现这里不只是开了路,还用竹子搭了一个简易滑轨。
两排竹子之间的间隙比最小的树干还要窄一些,用绳子固定着,这样一来,也就绳子所在需要人为挪动会被卡住的木头。
俞少宁把自家的树枝放到罗勉身边,让男人去捆,自己回去运剩下的柴火。
前头的木头已经顺着轨道下去了,陆琰喊了不少人跟在木头两边一起下去,一会儿就会守在绳结附近调整滑下来的木头,不会再上来。
留在这上面的人,则是要将木头搬到滑轨上的。
罗勉看了眼已经不早的天色,对俞少宁道:“宁宁你先下山去。”
这边的柴火都已经绑在木头上,剩下的事情俞少宁也帮不上忙。俞少宁对此早有预料,闻言给罗勉留了一瓶水,拿着提前留出来的木棍,顺着上山路下去。
他们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开始砍伐的难民们看着意动,见俞少宁这个本地人下来,很快就围了上来。
“哎小伙子,你们那个东西是怎么弄的?晚点能借我们用用吗?”
“上头的树好砍吗?我们能上去吗?”
“……”
叽叽喳喳的,一大堆问题。
俞少宁还听见有人大言不惭地要拿钱买他们的柴火。
他无语地推开人,能肯定回答的回了,不能肯定回来的和臭不要脸不乱提的一律忽视,用力挤开这群人跑到过来查看的战士身边。
战士停下脚步看了眼那群人问道:“没事吧?”
俞少宁摇摇头,“没事,我先回去了。”
战士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
俞少宁看了他一眼,想想没有提起偷摸往山林深处去的那几个人,扶着斜坡上生长的树木竹子往下挪。
唯有这种地势,才能称一句上山容易下山难。
同样的路线,同样的上下山方法,上山时脚滑还能抓住安全点,但下山脚滑,直接就是屁股着地一路下滑了,随便中间撞着点什么都能落下伤口。
这还是稳得住的,稳不住的,后脑勺摔个几次也不出奇。
俞少宁自然是稳不住的,他看路实在不好走后,干脆就坐了下来,身体半弓着,踩稳后屁股踩从安全的地方挪开。
慢是慢点,但安全。
·
山脚,一根根木头摆在原地。
不断有木头从滑轨上落下来,人们等它稳稳砸到地上了,才快速上前将木头搬到一边。
因着放置木头的间隙是提前交代过的,众人在指挥下忙活得有条不紊。
俞少宁走到滑轨不远处看了一眼,能够清晰地看到木头下滑的轨迹,为了清理出这条道路来,陆琰带着人又砍了好些木头和竹子。
天色变暗的时候,山上的木头总算是全运了下来。
俞少宁等到罗勉,开心地迎上去,先抓着男人的手检查了下。
手套有些被磨破了,脱下来后就见里面不少水泡和磨出来的伤口,俞少宁小心碰了碰,找出对布料柔软的手套给他戴上。
今天都这个点了,也来不及把木头抬回去,陆琰准备和战士说一声就回家。
结果等来等去,也没见上头下来人。
等得不耐烦的众人骚乱了会儿,忽然有人道:“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的抱怨全停了。
是啊,那可是久经训练的战士,就算有普通人拖后腿,也不可能这么没有时间观念。
“估计是真的出事了,我上去看看,有谁要一起?”
听到这话,罗勉首先响应,他低头对拉住他的俞少宁轻声:“应该是那几个人,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俞少宁闻言也明白他过去的目的了,只能松开拉着人的手,再三叮嘱:“注意安全。”
罗勉点点头,和几个响应的人跟上陆琰的步伐。
看着人上了山,俞少宁和其他人分别,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回家。
陆长川早就做好晚饭了,一直没等到两人回来,正站在院门口张望,远远看见就俞少宁一个人回来,他心里一个咯噔,乱七八糟的心绪浮现上来。
等俞少宁走得近了,见他面上神情还算自然,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小勉呢?”
俞少宁道:“上山的那群人可能出了事,罗勉他们上去帮忙了。”
不是自己人出事就好,陆长川让他先进去,转身关上门才叹道:“这群人也真的是,国家都安排得这么仔细了,怎么还能闹出问题来?”
俞少宁闻言问道:“白天有人来玩了?”
不然怎么知道部队做的准备。
陆长川让俞少宁坐着烤火,道:“你陆五婶过来了一趟,怕我在家有事不方便。”
听到这话,俞少宁心头一软,“陆五婶人真好。”
两家说起来,不是远亲也不是近邻,又是这么冷的天,踩着深深的雪层过来看陆外公,真真是用心了。
陆长川认可地点点头,盛好饭放到俞少宁面前,“她呀,这些年不知道照顾过我多少次。”
偏偏在她口中,好像还是他们家应该做的。
“都是互帮互助。”
俞少宁了解外公,得了人家帮忙,肯定也会时不时返还。
…
今天体力消耗大,俞少宁吃了两碗饭还又添了一点,倒了汤进去慢吞吞喝着。
一碗汤喝完,俞少宁找出泡脚桶,丢了包药包进去,倒入开水泡着,先把身上厚重的棉大衣和厚棉裤脱了,顿时轻快不少地弯腰去脱鞋子。
登山靴绑得很紧,俞少宁脱完鞋才发现里面有点湿润,脚背的袜子也湿漉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雪。
俞少宁把脚放进泡脚桶里,一点点适应着温度往下落脚。
他在这边泡脚,陆长川将碗洗了,伸手来拿他脱在凳子上的棉衣棉裤,伸手摸了几处容易湿的地方,问道:“明天还要上山吗?”
俞少宁摇摇头,“不了,陆琰说这批柴火够大家烧一段时间,要是不够下次再招呼人上山。”
陆长川自己也是上山干过活的,听他这么说,大概能估计出每家每户砍的数量,这一天能够做到哪一步也就清晰了。
他就道:“木头你搬不了,明儿拿拖车去运树枝,带上咱家的狗,别自己动手。”
俞少宁闻言就笑:“我又不是拿不动,怎么还要带它们?”
陆长川还能不知道他?轻哼:“你能把柴火运到拖车上就不错了。”
俞少宁:……
回忆了下今天的干活的状态,俞少宁不得不承认外公是对的。
见人蔫了,陆长川笑着摇摇头,没再闹他,将手里的衣裤挂起来,道:“明儿穿之前看看干了没,没干就换一身,别又感冒了。”
“哦,好。”俞少宁乖乖地点头。
泡完脚,浑身舒畅。
俞少宁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干净,忍不住看了眼外面,罗勉还没有回来,去砍柴的那座山上又灯光亮起。
也不知道那几个人跑哪去了,这么多人都没有找到。
俞少宁有些不放心罗勉,但又上山也帮不上忙,还要罗勉留出心神来照顾他,只能安心在家里等着。
趁着这个时间,俞少宁把背包里的竹笋翻出来处理了些,那腊肠炒了放空间留着。
其实竹笋炒腊肉味道更香,可惜家里的腊肉早就吃完了,入冬前他们也没来得及熏,年前说要腌些肉放着,一来二去忘了到现在还没有弄。
等不到罗勉的信息,俞少宁也闲不住,干脆取了些猪肉来,请外公指导着,将需要的盐炒好腌制猪肉。
往肉上抹盐的时候,外面有了些热闹的动静传来。
他擦干净手跑到门口看向那边山脚,人群行走在雪地上十分明显,俞少宁看了会儿,只见人往下游的村子去,没有人朝着这边道路过来的,不像是罗勉他们回来了。
俞少宁皱着眉看了会儿,山上已经没再下来人,他心里担心,却不敢在外公面前显现出来,回到厨房继续腌肉。
·
罗勉是晚上十点多回来的。
男人面上是遮都遮不住的疲惫,衣服上多了些被划烂的痕迹,看见俞少宁和陆外公迎出来,一把将人抱住埋进青年肩颈中深呼吸。
俞少宁再多的疑惑都说不出来了,抬起手回抱住罗勉安抚拍拍他的后背。
外面冷,俞少宁身上没穿厚外套,罗勉抱了会儿就收回手,牵着人回家。
门被关上,家里暖洋洋的,罗勉吐出一口热气,问道:“家里有吃的吗?”
俞少宁闻言,连忙从空间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饭菜,“先吃,吃不饱再拿。”
罗勉点点头没出声,埋头就是一阵风卷残云。
看着他这样,俞少宁和陆长川都心疼得很,等人吃完饭,俞少宁将泡脚桶放到他面前,让人舒缓一下疲惫的身体。
吃饱喝足,罗勉渐渐放松下来,给两人说起山上的事情。
正如两人先前所料,山上出事的就是那几个跑深山里去的人。战士们集合点名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不见了,询问了一圈从他们留下来的同伴口中得知他们往深山里去了。
至于目的,不知道。
留下来的那个男人道:“他们觉得在这砍柴不公平,想要往里走走看。有说山上的树更好砍的,也有说运气好能找到野物的,我听着不靠谱说了几句,他们就让我留下了。”
听到罗勉的转述,俞少宁和陆长川都无语了,这话在当时更是让领队战士额头青筋直跳,当场就发了火指着人骂了一顿。
骂归骂,几条人命呢。
战士捏着鼻子让人散开在附近找找,自己带队往深山去,可他们不是本地人,在进入更加茂密的林子,没有积雪留下的脚印指引,他们搜索起来十分困难。
罗勉他们就是这个时候上的山,得知了大概的情况后,追踪战士们的行动轨迹跟了上去。
山上的地形就那样,虽然这边没什么人上来过,但以前遗留的大概道路还是有点印象的,有着本地人带路,一群人往山林更深处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了一个摔晕在偏坡下的男人。
那人身上的衣服不厚,找到的时候脸都冻白了。
喊醒后有些疯,一个劲地喊:“有野兽,有野兽!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了!让我回去!”
第八十五章
听到这里, 陆长川和俞少宁纷纷抬起头看过来,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
“没有野兽。”罗勉先安抚了一句,然后才继续说下去:“那附近都是逃跑留下的慌乱痕迹, 找到一个人后, 没多久就找到了剩下的几个。”
密林里的光线有限,等把所有人找到,已经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趋势了,一行人返程的路走得格外慢。
好在,后续上山询问情况的战士找了过来, 拿着手电给他们照亮了一条路。
有了光线,罗勉他们才看清那几个人的伤势。
从为数不多的抓痕来看, 他们遇到的是猫科动物, 伤口虽然又深又长, 但比起他们森*晚*整*理惊慌下滚落造成的而言,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最后捡上来的那个, 伤口最严重,脑袋上砸了个尖石。一行人找到他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没了呼吸, 身体还是温热的,显然断气没多久。
人找到了, 罗勉他们也就先一步回来了,剩余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俞少宁听着罗勉叙述, 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那几个人就是嘴上说话难听, 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要是他在发现他们的时候就告诉战士, 或许就不会有人丢掉性命。
陆长川不知道两孩子提前撞见过那些人,闻言摇摇头无语道:“有确定安全的地方不待着, 非要往不安全的地方跑,这也是他们自讨的。”
罗勉注意着俞少宁,闻言点头:“可不是嘛。”
将泡脚水倒掉,罗勉脱掉身上的外衣外裤晾到一边,进了里面后就和陆外公告别,牵着俞少宁回房间。
俞少宁还在出神,前面的人忽然停住步伐,转身将他抱住。
他疑惑抬头,手回抱住男人。
罗勉将俞少宁抱到床上,两人面对面一坐一站,动手给他脱掉身上的短外套和毛衣,一边随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俞少宁不疑有他,随口把刚刚的思绪说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
罗勉低头掐了下他脸上的软肉,“你脑子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这还能是咱们的责任?”
俞少宁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罗勉误会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没说这是咱们的责任啊。”
前世见过太多生死,别说这种和他没关系的,就是直接间接因他死的人,也引不起什么波澜。
俞少宁只是感慨:“好歹是一条命呢。”
而且,他面露几分不满:“要不是他们闹出事来,你也不用上山这么折腾。”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都注意到了,罗勉手上的水泡已经被磨破,血糊糊一片肯定和手套黏在一起了。
听俞少宁这话,罗勉不由眉眼一软,手指碾过柔软的嘴唇,低头亲了一口,“没事,也不累。”
俞少宁哼哼两声,捧着罗勉的手吹了吹,取出药膏。
“哎等等。”
罗勉抽回手,连忙将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里衣里裤,抱住媳妇往被窝里一躺。
俞少宁顺着他的动作躺在他怀里,抓住他的手仔细清理上药。
戴着手套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伤口没沾染到木屑。
小心吹着伤口上好药,俞少宁回头时,男人已经靠着枕头睡着了。他坐起来,努力将人挪进被窝里。
动静不小,罗勉却没有被惊醒。
俞少宁将他长长的头发理开,守着他手上的药膏干了,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
前一天太累,两人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匆匆吃完饭前往山脚下,这边的木头都还没有开始弄,几个和俞少宁一批提前回去的男人坐在木头上,看见两人过来招呼了一声。
“少宁你这是又要奴役自家狗了?”一个男人试探地嘬嘬两声,见狗不抗拒,伸手摸了把狗头。
俞少宁笑道:“它们一顿吃不少呢,不干点活怎么行。”
听他说,旁边几人笑起来,又有人道:“也就你们家心好,这种时候还养着它们。”
山村里养狗的人家不少,但那些狗逃过了地震,最后也被打死吃了。
俞少宁不评价别人的行为,只笑道:“我还想着等日子好点了养鸡呢,它们可都是我们家的小助手。”
话题从这儿,拐到了如今的天气上。
夏天的高温和冬天的寒冷太过奇怪,普通人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多少有些惶惶。
“也不知道明年会不会好些,我可不想再热那么一次了,受不住。”
“谁说不是呢,真要热起来,家里养什么都得被热死。”
“要是明年好了,那些过来避难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迁回去,沿海城市那么繁华,国家总不会放任那边荒废下去。”
“他们迁移走也好,我后来听着昨儿的事,人都懵了,你说这么多年下来咱们这有谁在山上摔死过?他们一来就闹出人命,给我妈吓得,念叨了好久的不让我上山。”
“我妈也是,吓坏了,早上还说做了一晚上噩梦。”
“……”
俞少宁和罗勉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在旁边将自家木头上捆着的柴火放下来,先在拖车上面摞好。
等了没有多久,剩下的人也过来了。
陆琰站出来道:“这木头想要搬回家最少也需要两个人,大家互帮互助一下,每家出一个人抬木头回去,柴火就自家事自家理怎么样?”
众人闻言都点点头没有异议。
大部分人家里都只来了一个人,一个个准备抬木头离开,俞少宁将摞好的几捆柴固定好,走到自家狗子前面。
前段时间运粮食的时候,发现轮滚在雪地里不好走,罗勉将其拆掉了。
如今四只狗拖动车子不用担心被积雪卡住,适应了一下车子的重量,就开始撒欢跑起来,俞少宁不得不跟着它们跑。
罗勉见状多看了两眼,见俞少宁状态轻松,才没喝止家里几只狗的动作。
旁边看见这一幕的人不由感慨:“你们家这狗养得可真不亏啊。”
罗勉忙活着手上的动作,闻言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了两句。
等到木头上肩,说话声就小了。
·
一群人已经开始运送柴火,那些难民才在部队的带领下来到山脚,双方交错而过,没有任何交流。
俞少宁在自家狗子的帮助下,一个上午就运完了自家的柴火,下午就牵着狗运送别人家的,不过四只狗上午太兴奋导致消耗略大,下午运送的速率慢了很多。
被帮忙的人家一点也不觉得几只狗拖沓,反倒高高兴兴地道谢,等送到了地方,找了找家里的饼干骨头投喂狗子。
四只狗来者不拒,嗷呜嗷呜恨不得吃空人家仓库。
给俞少宁臊的,离开主人家视线后,没好气地在几只脑袋上挨个敲了一下,“家里饿着你们了不成?怎么就这么嘴馋。”
被教训的四只吐着舌头,高高兴兴地凑上来黏糊,半点没意识到俞少宁在教育它们。
·
一人四狗闹着往家里走。
“俞少宁。”
温和的声音响起,俞少宁疑惑抬头,就见宋岩柏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男人和之前一样矜贵自傲,视线难言地扫过拖车,道:“我有个事情想要问你。”
俞少宁想想罗勉对宋岩柏的厌恶,在原地站定问道:“什么事情?”
见人连靠近都不愿意,宋岩柏眉头微蹙,将心里那个存了许久的问题问出口:“我听说你和罗勉办了婚宴?”
俞少宁闻言愣了下,倒是没有迟疑地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宋岩柏摇摇头,看着青年护精致的面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想不想过更好的日子?”
俞少宁一时没有听懂,“啊?”
“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用像现在一样,为了生计不得不干苦力。”
听完宋岩柏的解释,俞少宁的面色冷了下来,“不好意思宋先生,我觉得我现在的日子很好,也不觉得干这种小事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您……算了,您出身富贵看法不同也正常。”
咽下即将出口的反讽,俞少宁垂眼拍了拍甜甜脑袋。
“走吧,回家。”
得了主人的指挥,四只站起身甩甩尾巴,脚步轻快地进入旁边的分岔路。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岩柏皱着眉出声,“只是觉得你可以过更好的日子。”
俞少宁停下脚步回头,冷淡开口:“宋先生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批判我的生活环境?”你有资格吗?
后面那句,俞少宁忍了又忍,到底忍住了。
看着加快脚步离开的青年,宋岩柏愣住原地,从第一面的惊鸿一瞥到如今,和对方为数不多的接触浮现在脑海里,他意识到什么,看着离开青年的背影眼神晦涩-
俞少宁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打通了对方的任督二脉,跑回放柴火的地方,发现他和罗勉都没活干了,松开牵引绳整个人扑到男人怀里。
这还是俞少宁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昵,罗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有人欺负你?”
闻言,不好意思挪开视线的人都看了回来,等待着俞少宁的话。
没料到一抬头能对上这么多视线,俞少宁忙从罗勉身上下来,咳了一声道:“没事没事,就是被宋岩柏拉着说了会儿话。”
本地人和外来者的接触不多,听见这个名字,也没几人对应上人,见他神情自若,就叮嘱了句:“咱们大队这么多青壮年呢,真要有人欺负你不用怕,喊一声立即就有人出来帮忙的。”
俞少宁乖巧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真的没被欺负,放心吧。”
听着他的话,众人将视线落到面色不好的罗勉身上,心中腹诽你男人可不像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又没真的出事,大家也就没再多问,担柴火的担柴火,抬木头的抬木头,和住在河岸这边的几人告别走了。
罗勉牵着俞少宁的手落在后面,等人离远了,才低声问道:“他又找你说什么了?”
他提起,俞少宁想起刚刚的事情,不开心地哼了哼:“他非觉得我现在过的是苦日子,让我跟他吃香喝辣。我呸,他吃的能有咱们好?!”
空间里那些吃食水果的全面性,不说傲然于地球所有人之上,那也是最顶尖那批人才有的待遇。
就宋岩柏聪明,脑子一转,叭叭评价别人的生活。
眼看着人越来越生气,罗勉没忍住低笑出声。
俞少宁听见动静猛地转头,瞪大眼不可置信:“你还笑?他挖你墙角呢!”
罗勉压住笑意,凑上前道:“这不是墙角给的自信嘛,多坚固啊!人家锄头都挥断了也没能撬走块石头。”
俞少宁想掐他,找了圈没找到能抓到肉的地方,最终手指落到男人脸上,捏着脸颊肉扯了两下。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吧!”
听见这一句,罗勉笑得更肆意了。
·
别看只看了五棵树,粗壮的树干摆放在院子里,连着一捆又一捆的枝干树叶,愣是占据了整个院落,供人行走的空间狭窄非常。
部队带人砍树的事情,俞少宁一家没再关注后续,他们忙着将砍回来的大树分段劈开,把带着树叶的枝丫折下,尽可能将偏大的枝干清理出来。
这些事说来简单,但耗时又耗力。
一家三口在家里忙忙碌碌,再得知部队消息时,已经是他们迁移人回到避难所的日子。
三人只留意了那边一小会儿,就低下头继续忙碌自家的东西。
家里的柴火是足够的,这些被俞少宁运上山,合着之前修房子剩下的松木一起。
太阳出来了几天,又有些沉寂。
这两天的下午都阴沉沉的,时不时就下一阵雪,将被人类弄出来的色彩重新遮掩于白茫茫之下。
没有风的时候,雪落在地上是有声音的,俞少宁盘膝坐在客厅门边,顶着厚被褥做的门帘,时不时低头喝一口姜茶。
身边忽然坐下一个身影,俞少宁扭头对上罗勉的视线。
男人将手中的糖渍姜罐子递过来。
俞少宁拿了片姜送入口中,甜丝丝的姜片入口,嚼过之后隐隐透出几分辣意。
好吃。
俞少宁眼睛微弯,伸手又拿了片姜。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看外面下雪,也不说话,也不分神做别的事情。
陆长川端着茶水喝了一口,看见他们这样摇摇头,啧,恋爱的酸臭味。他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看主角要如何对付仗势欺人的纨绔。
·
雪花静谧的世界里,腌制的肉终于好了。
俞少宁和陆长川拿着一端尖锐的铁钩穿过肉皮,罗勉拿着杆子在旁边,等他们穿好肉,就将其送到火塘上方的房梁木上。
在那里,一排排铁钉矗立着,稳稳挂住沉重的猪肉。
火塘里火焰跳跃。
等所有的肉挂上去,陆长川往上多放了几根茶子木,轻飘飘的无形青烟向上。
俞少宁撑着脸问道:“怎么不烧竹子?”
竹子烧起来烟雾更浓,这茶子木烧着,哪怕门窗都关着也熏不着人,足可以见有多淡。
陆长川闻言慢悠悠解释:“竹烟会在肉表面糊上一层烟油,要是烧得多了,肉再怎么熏也是好吃不起来的,而且难以熏到内里去,腊肉也容易坏。”
俞少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抬头看着白花花的肉,“就这么点烟该熏到什么时候啊。”
旁边两人听着失笑,道:“反正挂在上头,咱们在这烤火顺带就熏了,随它什么时候好都行。”
啊……
俞少宁还想着吃腊肉呢。
不过吃这方面,也不是非这样不可。
看着燃烧的火焰,俞少宁从空间里取出个铁架子来,跃跃欲试:“我们来烤海鲜吧!”
第八十六章 (二更)
风雪起了停, 停了又起。
需要进入避难所的民众已经全部撤离,本就安静的天地更听不到什么动静。
只有偶尔看向河对岸时,捕捉到的些许人影, 才能打消掉他们那孤独生活于天地间的错觉。
家里的柴火已经全部收拾好了, 俞少宁和罗勉把没有完成的装修重新捡起来,只是干活的速率明显缓慢下来,每天近十点才上山,中午下来吃饭,下午一点多上去, 晚上不到五点就打道回府。
磨磨蹭蹭的,陆长川忍不住吐槽:“你们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去?”
被吐槽的两人对视一眼, 齐刷刷忽视老人家的话, 反正大冬天的, 能这么干活已经很认真了。
时间步入二月下旬。
磨磨蹭蹭之下,房子的装修终于完成。
在陆长川提出两人搬过去居住前, 罗勉和俞少宁先提起了在山路上搭建挡雨棚的事情。
陆长川:……
“搭建这个干什么?”陆长川不解。
俞少宁道:“搭好之后把阶梯上的积雪给清理了,我和罗勉来回方便一些。”
听他这个话,陆长川就明白, 这是担心他的安全。
两孩子乐意忙活,那就忙活吧。
需要搭建雨棚的这段路弯曲折绕的, 有一半以上都是在偏坡,搭建过程中的安全问题有些棘手, 因而两人把雨棚的设计从原本想象的中式廊宇变成了两排棍子支撑着防水布。
家里长度足够的木头没了, 罗勉沿着道路走了几趟,估计好需要的数量后, 拿着工具进入了高处的树林。
俞少宁跟着他一起,嘴上还道:“先前处理木头的时候我都给忘了这事, 不然直接留下几根就好了。”
“都忘了哈哈,没事,反正砍树又不麻烦,在家里弄也轻松。”
罗勉满不在乎地说着,找准一个高度和粗细都合适的,停下脚步让俞少宁站到一边,决定好大树倒翻的方向后就开始动手。
斧头落在树干上咚咚作响,引得树上的积雪轰隆隆往下掉,俞少宁看了看,默默地再度退离。
大树在罗勉的操控下缓慢倒下,在山上玩的几只狗吓得嗷嗷嗷往家里跑,路过这边看见动静源头,才心有余悸地停下步伐,朝着两人愤怒地叫了两声。
面对狗狗愤怒的俞少宁和罗勉根本没空搭理它们,两人拿着工具将枝丫砍下来放到一边,然后量着长短将树干分段,罗勉估计了下这里能够弄出来的支柱,拿着斧头走向旁边砍下来的树枝。
这些树枝也有不少粗壮的,只是不如主枝那么笔直,切割起来需要耗费更多的工夫。
罗勉将需要的树干理到一起,俞少宁将其收进空间中,两人把剩下那些小的枝丫送到草坪里,结伴下山。
山下,听见动静在外面待了有一会儿的陆长川慢吞吞回到屋子里,拿起锅炉上一直烧着的茶壶倒了两碗姜茶在桌上。
俞少宁和罗勉回来,先将木头放到院子里,回到屋中喝完姜茶,才去拿工具准备蓄电池。
冬天里的太阳不好,太阳能发电机抠抠搜搜运作个五六天,才能将家里的蓄电池充满,也就是天气足够冷用不上冰箱,不然这电还真供不上他们装修的耗费。
将机器准备好,罗勉拿着刨刀将木头表面的树皮刨了个干净,取出墨线喊俞少宁帮忙固定一端,用其在树干上弹出一道浅浅的墨痕——天气太冷,墨也被冻住了。
罗勉仔细看了看,确定他能够看清楚墨线,也就没多费工夫去折腾。
将墨线弄好,罗勉取了柴火来垫高,将木头摆放上去固定好,拉开电锯开始破木。
电锯的声音分外大,俞少宁往旁边站了些。
木头破成一片片之后就是加工,自己家弄,要求低点也可以因此处理剩下的边角料,罗勉也挑挑拣拣地将粗细合适的留了下来。
手腕粗的木棍摆在地上,一端被处理成锋锐的尖锥形。
俞少宁和罗勉花了几天时间沿着两栋房子来回的道路两旁将木桩打下,又开始清点山上草坪里的木料,挑选出能够做走道上方框架的木头。
将走道横梁固定好,再钉上防水布,清理掉走道上的积雪,已经是三月中旬了。
·
俞少宁看着窗外肆意的风雪,估摸着春天到来的时间。
“宁宁,腊肉你想怎么吃?”
罗勉迈步进来,询问俞少宁。
闻言,俞少宁高兴道:“我空间里还剩下些竹笋,咱们炒腊肉吃吧?”
竹笋还是上次去砍柴时弄的,他们就吃了两顿,剩下的抠搜着还能炒一顿腊肉吃。
听他这么说,罗勉却是道:“剩下的不多了吧?你去帮外公的忙,我上山去挖一点竹笋回来。”
俞少宁闻言拉住他,“没必要,空间里的够了,我就吃一顿解解馋。”
这两天才忙完山路雨棚的事,罗勉已经够累了,俞少宁还是希望他能多休息两天。
罗勉张了张嘴,想说挖竹笋不累,但看老婆心疼他的样子,这话又说不出口了,纠结两秒就选择听从媳妇的话。
他们家每天在火塘烧火的时间并不长,腊肉还没有彻底熏好,颜色看着还不怎么深,但这样的腊肉也别有一番风味,陆长川取了一块最漂亮的下来切下一段,仔细片成薄片。
明明没有经过烹饪,只是这样简单切开,俞少宁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一时间,他整颗心都被钓了过去,眼巴巴地瞅着腊肉。
罗勉见状好笑地摇摇头,取过外公处理好的材料,准备做晚饭。
今天是俞少宁妈妈的忌日,也是他外婆的生日,从来都是他们家的大日子,只是往年祖孙俩分隔两地祭奠,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一起忙活。
一家三口齐上阵,恨不得把家里有的食材都给准备上,最终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祭酒准备好,俞少宁和罗勉恭敬地鞠了三躬。
陆长川在旁边轻叹:“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他眼眶湿润地看着两个上方的空椅子,心中千百般的话语想说,最终只汇成长长的一声叹息。
一起忙碌时的欢喜在这样的气氛中沉淀,俞少宁看着那两个位置,竟然也跟着生出悲伤来。他都能在死后重来一遭,或许这世界上当真有鬼神之事,也不知道前世的妈妈和外婆看到他们的遭遇会如何伤心和愤怒。
手上微微一紧。
俞少宁侧头对上罗勉关心的眼神。
他思绪一转想到:或许前世磨难那么多,都是为了今生能够幸福吧?要是那样也值了-
风雪停了。
意识到这一点,是在某天晚上,运动中的两人听见冰层破裂的声音。
俞少宁分了下神,腰间忽地一软,瞬间被进入更深处。闷哼声在房间里响起,很快,低低的泣声也传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陆长川看看脸色臭臭的外孙,再看看努力讨好伺候的罗勉,作为过来人,露出一个不想懂但是不得不懂的表情。
被外公赶出家门的时候,俞少宁是茫然的,他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罗勉,“你和外公说什么了?”
罗勉正在扒拉自己的记忆,然后更加茫然地摇头,“什么都没说啊。”
他就是心里想想,还没付诸行动呢。
两人对视一眼,搞不懂老爷子这是在想什么,干脆牵着手溜溜达达上了山,那么近的距离又不是回不来了。
山上的装修早就弄好了,晾了这么多天,屋子里本就为数不多的气味全部散去。
罗勉推开厨房大门,拉着俞少宁大步踏入。
他们有段时间没来,房间里的灰尘不多,俞少宁正要进客厅看看,忽然被人一把抱住腰飞了起来。
俞少宁惊呼一声,低头对上罗勉高兴的眉眼,“以后就咱们两个住一起了!”
眉眼间的欢喜止都止不住。
俞少宁被他感染,跟着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两人高兴完,拿着扫帚拖把简单打扫了一遍,将地暖火炕火墙的灶台都点燃了,等到房间里被充斥上暖意,俞少宁整个人倒进柔软的沙发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外公那木沙发太结实,他都多久没这么砸过沙发了?
思绪被压下来的重量打断,俞少宁伸手去推罗勉的脑袋,“你好重啊,我要压死了。”
罗勉佯装严肃:“你居然嫌弃你男人。”
俞少宁仰头:“嫌弃能怎样?”
罗勉忽然笑了一声,手掌顺着衣摆往里探,“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试试?”
眼见着对方的手朝危险的地方而去,俞少宁连忙蜷起抱住对方的手,有些惊慌地道:“昨天才做过,我不来了。”
“乖宁宁,咱们就试试沙发,不进去。”
俞少宁信了他的邪。
……
闹了一通,沙发上的毛毯被人为撤下来,俞少宁怒气冲冲地指着人:“洗,给我手洗!”
罗勉心虚干活。
毛毯上沾了不少东西,有些在放到盆里这段时间已经结了块,需要罗勉用手仔细弄下来。
俞少宁越看越气,脸蛋不受控制地烧红,转身用力走了两步发泄不满,然后扶着酸痛的腰回了客厅。
他今儿才知道自己居然能下腰,靠!
怒气值随着回忆再度攀升,罗勉洗完毛毯回来,就发现自己连个后脑勺都得不到了。
他摸摸鼻子,转身回厨房做饭。
希望好吃的能把人哄好吧。
这么想着,罗勉打开橱柜,迎面是空荡荡的寒风。他沉默两秒,灰溜溜下山找外公借菜。
陆长川:……
他老头子怎么就这么惨,年纪一大把还要抢狗食。
·
俞少宁还是很好哄的,被罗勉拿着美食投喂了一顿,‘勉勉强强’又和人坐到了一起。
一个看书,一个看着书,手不安分地四处闹腾。
俞少宁制止了两次,发现罗勉只是摸摸,没有进一步的意思后,也就放任他去了。
没有外公在身边随时可能出现,罗勉的动作就肆意妄为起来,俞少宁身体好的时候很乐意配合,就是精力实在跟不上,身体好的日子屈指可数。
不过很快,罗勉的快乐日子就到头了。
步入春季之后,温度就在快速地上升着——当然,这一点人类察觉不到,唯有冰雪在以极快的速度融化。
白天晚上都能听见树上的积雪滑落,不断有被压弯的竹枝重新挺拔身姿。
山上的屋子还好,虽然是建在林中,但正上方没有积雪厚重的树冠,最多就是门前屋后忽然坠落许多积雪,但建设在树林中的山路就遭了殃,积雪不断落下来,将他们钉上去的防水布砸的下凹,两人不得不隔几个小时就去清理一次。
山路要清理,山下的家里也同样。
房子正后方就是一片竹林,这片竹林早在冬日里就被压弯了下来,如今化雪,砸下来的积雪将不少瓦片都砸破了。
屋子上头的雪还没有化完,俞少宁和罗勉也不敢上去翻修,担心外公一个人住着不安全,两人包袱款款就要回来住,结果被陆长川严词拒绝。
“不要,不行,你们过你们的。”
俞少宁:……
俞少宁委屈:“我刚回来的时候,您不是这样的。”
闻言,陆长川理直气壮,“你不知道见得多了,宝会变成草吗?”
他好歹还宝贝了大半年呢!
俞少宁哼哼:“那我不回来你怎么办?”
听他问,陆长川直接道:“每天给我准备些雪放厨房里,记得下来喂那些家禽和羊,我就不出家门了。”
这话说得顺畅无比,显然是早早就想好了的。
俞少宁和罗勉只能顺着他的话,每天下山把家里需要做的事情全部弄好,然后再回到山上过自己的小日子。
冬雪停歇,清润的春雨就接了上来。
雪还没有彻底融化的日子,如同蚕丝般细微的雨就落了下来,随着清风四处飘散。
屋后的竹子终于全部立了回去,罗勉和俞少宁带着家里的备用瓦片上了屋顶,仔细替换掉破碎的瓦片,又把房屋前后的积雪给铲起送到了外头的路上。
收拾好家里,两人又收拾家禽院的屋子。
四个月的寒风下,家里的鸡鸭鹅羊都还好好活着,只是明显瘦了不少,算算也很久没下过蛋了。
罗勉还去检查了几只母羊,发现它们也没有怀崽的迹象。
“还是冷了些。”罗勉收回手,给俞少宁分享:“以前咱们这冬天也挺暖和的,往往还没有入春,羊就差不多能下崽子了。”
俞少宁有些惊奇:“不是说动物的发情期都在春天?”
罗勉摇头,“那就是个理论,还有在深秋怀上冬天生产的呢。”
俞少宁以前太忙,没怎么关注过动物的相关知识,闻言还挺好奇的,跟在罗勉身边追问了几句。
罗勉自己养羊,看过不少相关的书籍,偶尔也会看看动物世界,俞少宁这一问起,他能说得还挺多,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的,很快把家禽院收拾好了。
“再等段时间,它们就可以转移回山上去了。”俞少宁洗干净手道。
山上空间大些,散养着活动量大,饭量也就能跟着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胖回来。
罗勉点点头,看向外头的田地。
田地里还有不少的积雪,不过等雪化了将田泡上一泡,种水稻的时候也方便。
·
都说春雨润如油。
俞少宁怀疑这个形容,是因为雨水跟油一样,轻易就能覆盖住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久久不干。
在又一次脚底打滑差点摔倒后,罗勉干脆把他也拘束在了家里不让出去。
另一位不让出去的是陆长川。
伴随细密春雨到来的,是难缠的梅雨天。
第八十七章
梅雨天最容易带来的就是潮湿。
家里的地毯继续铺下去就要起霉斑了, 罗勉花了点时间将其拆下来,又给老人家在客厅厨房和卧室都铺上防滑垫,每次离开回家都再三叮嘱别往外头跑。
陆长川不是爱逞强的性格, 身边有小辈照顾, 他哪里会往外面活动赌自己一把老骨头的结实度。
就是罗勉比唐僧还念叨,陆长川听得头疼。
低温还没有彻底过去,水井那边还冻着,罗勉弄了几桶较为干净的雪进来,放在厨房的角落里。
弄完这些, 罗勉发现放在厨房里的煤箱里空了大半,又去阁楼搬了一箱下来, 顺带放了些柴火到旁边, 等喂完鸡鸭鹅羊才告别外公上山去。
等回到两人的小木屋, 俞少宁已经做好了午餐,看见罗勉回来问道:“家里怎么样?”
罗勉把山下屋子的情况说了, 将带回来的毛毯放到旁边,“这玩意儿要怎么洗?晚点我去收拾了。”
俞少宁才发现他把毛毯给提了上来,面露无奈, “家里干洗剂不多了,要用雪洗, 一会儿还得待下去。”
毛毯厚重,也就男人有那蛮力带上来。
他伸手捧住罗勉的脑袋晃了晃, “都知道我有空间了, 怎么还自己搬?”
罗勉也没觉得自己白费力气,把老婆抱起来, 道:“这种小事,没必要让你跑一趟。”说完, 怕俞少宁说他,转移话题道:“今天吃什么?”
午餐花了俞少宁不少的时间准备,一锅酸汤肥牛,旁边是炸酥鱼和锅包肉,都是罗勉喜欢的肉食。
俞少宁被他放下,看着人转身去盛饭,嘴上说着:“我给外公留了一份在空间里,一会儿带毛毯下去洗的时候,给他送过去。”
罗勉没什么意见,只是道:“一会儿下山换上登山靴,别再一滑一滑的,看得我心慌。”
俞少宁闻言扑哧笑出声来。
在家里的日子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穿,可惜不管森*晚*整*理是棉拖还是棉鞋,都扛不住被春雨浸湿的地面,罗勉十次回头有七次都看见俞少宁一只脚呲溜出去,然后晃悠着站稳。
午饭的量准备得刚刚好,罗勉将最后一口酸汤锅底倒在米饭上,吃了个心满意足。
两人也不着急下山,喝了碗茶后才收拾厨房,下山。
·
陆长川才坐下没多久,就听见自家两孩子的动静。
他也才吃完午饭不久,收到俞少宁送来的投喂,纠结了下,将酸汤肥牛盖盖放在一边,端着锅包肉和酥鱼回了客厅,当看书时的零嘴。
老人家的生活里没有了他们反倒更加自在,两人没在这里多做停留,带着从空间里取出来的毛毯出了院子。
清理过的地方积雪已经化开了,只剩下地面湿漉漉一片,但在其余地方,依旧是冬雪覆盖,天上飘下来的细密雨丝普一落地就被冻成了晶珠。
将表面冻起的冰层敲碎,下面的积雪依旧洁白而柔软。
两人蹲在雪地里拿雪花刷了一下午的毛毯,留下一地灰扑扑的雪层,带着更加洁白的毛毯回了家。
这毛毯太大,山上的房子是晾晒不下的,最终挂在了厨房的晾绳上,由燃烧着的锅炉烘干。
下午收工太晚,晚饭是蹭的外公的。
两人送来的酸汤肥牛,酸甜的糖醋排骨,还有暖身的羊肉冬瓜汤。
简单,美味。
·
软绵绵的细雨下着下着,太阳就冒了出来,地上雪层融化的速度加快。
俞少宁推开客厅门,站在廊檐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入目是青翠的森林,有松树蹿到枝丫上,探着脑袋好奇看来。
才过去的致命寒冬好似没给这些小动物带来伤害,山林里鸟叫声叽叽喳喳,虽吵闹,但也悦耳。
在外面站了会儿,俞少宁喊着罗勉名字回到里头,他探头进厨房:“那些驱蛇虫的草药是不是可以种下了?”
罗勉轻缓搅动着锅里的汤,闻言道:“雪还没有化呢,着什么急?”
俞少宁哼哼,“春天又没有多久,等雪化了,就差不多要进夏天了。”
闻言,罗勉手上的动作一顿,装作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信息量,道:“真想现在播种的话,你先拿些透明的塑料布出来,空间里有没有稻草?干草也行。”
那当然有了,俞少宁跑出来,将东西准备好,问道:“要这些干吗?”
“保暖。”
罗勉端着出锅的汤过来,放下后伸手抱住人亲了下。
俞少宁仰着头,任他施为。
吃过早饭,罗勉拿着铲子在家门口干活,将花坛里的雪花清理干净,他拿着箩筐去草坪,把笼里混着家禽粪便的稻草给运了过来,铺在花坛底部,又来回挖泥土铺在上面。
俞少宁身体正不舒服着,也没有干活,跟着罗勉逛了两趟就觉得累,搬出小板凳坐在廊檐下。
将花坛填好泥土,罗勉跟俞少宁要了驱虫草种子,拿个大碗将其混合在一起,随意洒在泥土上方,再盖上一层干草,覆盖好塑料薄膜。
男人在那边干活,俞少宁拿着留下的种子包装袋一样样看过去,感觉身前多了个人,忍不住道:“等到了夏天咱们家肯定特别好看。”
罗勉闻言,看了眼包装袋上的花卉,笑着“嗯”了一声。
部队给他们找来的种子十分丰富,驱蛇的野决明、万寿菊、凤仙花,驱虫的罗勒、猫薄荷、柠檬香蜂草等等,总共十八种种子。
能让部队花时间精力去收集,当然是因为俞少宁他们给的价格够高。
一包种子三颗蛋,单是种子就交易了一百多颗蛋。
·
俞少宁被罗勉拉起身,问道:“其余的小花坛现在不种吗?”
他们家的花坛可不只是围着屋子的那个大家伙,屋顶还有一圈,每个窗户前都有一排,还有门两边墙上的小花坛。
罗勉推着人回屋里,“种子撒得密,回头长出来了,还要疏散一下,到时候顺带给种了就是。”
“哦。”
这种活还是罗勉更熟悉,听他心里有想法,俞少宁也就不再问了。
雪化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这天夜里春雷炸响。
俞少宁被惊醒,打着哈欠伸出手拿水杯,房间里黑沉沉的,偶尔电闪间照亮屋内。
正喝着水,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尖细的‘喵呜’声,放水杯的动作一顿,俞少宁坐起身,仔细听着在春雷遮盖下的声音。
“喵~喵呜~”
尖细的小嗓门越来越大。
俞少宁从被窝里起身。
罗勉睡得迷糊,察觉到他的动静,含糊问道:“上厕所?”
“没,好像是小不点来了。”
说着,俞少宁穿上旁边的厚外套,走出卧室。
小猫的叫声越发清晰,只是在春雷的搅扰下,听不太清具体的方向。
罗勉跟着走了出来,道:“我去厨房看看。”
他们家走厨房的次数比较多,猫要是来了,应该也是在那边叫门。
俞少宁“嗯”了一声,听着声音却不像是在那边,迈步走向客厅大门,两边同时打开门,两人探头查看间对视上,都没看见眼熟的小猫。
外界就要下大雨了,风吹在人身上怪冷的,两人先把门关上,在屋里喊起小不点的名字来。
找了一圈,最后是在厨房后头的窗户前看见的猫,见窗户开了,小猫喵喵叫着进来,身上湿漉漉的,站在桌子上就疯狂甩动身体,给去抱猫的罗勉结结实实洗了个脸。
俞少宁拿着毛巾从他怀里接过猫,笑着推他:“快去擦脸。”
罗勉抹了把脸,没好气地拍了下小不点的脑袋,“就那么两步路,不知道回家来这里干什么?”
乖乖被俞少宁擦毛毛的小不点抬起头,好一阵抗议地喵喵叫唤。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了会儿,最终还是罗勉宣告认输,转身去洗浴间拿毛巾擦干净脸。
等他回来,俞少宁已经抱着擦好毛发的小猫回来,罗勉盯着猫看了会儿,有些抗拒又有些不可置信:“宁宁你不会想让它和我们睡吧?”
俞少宁捏着小不点的爪爪朝罗勉拜拜,“就睡这一晚上嘛,猫猫也很冷的。”
被迫拜拜的小不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牙齿已经露了出来,一副天老大地老二它老三的狂霸炫酷脸。
罗勉:……
“宁宁你要不要看看它的表情?”
俞少宁低头瞅,“怎么了吗?多可爱啊,少年气满满。”
罗勉:……他怀疑老婆眼睛出问题了。
媳妇提出的请求,千般不愿百般不满,到底是让小不点在炕床上多了一个窝,只是在俞少宁要躺在猫旁边时,被罗勉坚决拒绝,毫不留情地插入他们之中。
俞少宁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见男人一脸不满,愣了好一会儿哈哈笑起来,“勉哥你该不会是吃猫的醋了吧?”
“什么吃醋?我没有。”
罗勉才不觉得他有吃醋,他只是在争取自己在老婆那应有的关注而已!
承认不承认的,俞少宁笑了会儿,也没有非要抱着猫猫睡觉的想法了,转而搂着罗勉亲了好几下,然后在对方追上来前,被子一裹:“太晚了,我要睡了。”
罗勉看着闭眼装死的俞少宁,没好气地捏了他鼻子一下。
·
冬雪融化,露出些许地面的时候,耐不住的农人就开始干活了。
将积雪清理到一起,然后在旁边点上一个火堆,人工化雪,让雪水覆盖住整片田地。
气温还没回升到零上,俞少宁他们家依旧只有他和罗勉干活,外公留在家里负责两人的早中晚餐,
积雪融化成雪水后,虽然每天晚上还会冻一层冰,但到了白天也会很快融化,等到田地泡了两天,就有人穿着深深的雨靴下了田,一手锄头要将田地人工挖开来。
“要不宁宁你明儿别去了。”
晚上,罗勉抱着俞少宁,睡意绵绵间忽然开口。
俞少宁正困着,闻言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田里冷,回头感冒就难受了。”罗勉揉着俞少宁的手指,“而且穿着雨靴在田里走路比较困难,你容易摔跤。”
俞少宁醒了点瞌睡,拒绝的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出口变成了:“好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爽快答应,罗勉不由笑起来,低头轻轻啄吻对方。
俞少宁仰着头,透过窗外照进来的朦胧月光看见他的笑,不由哼笑出声:“以后你就是我家的老黄牛,什么都要你干,跑都跑不掉。”
被吓唬,罗勉扬了下眉,低下头声音暧昧:“只要你让我干,干什么都行。”
一语双关,俞少宁捂住人的嘴不吭声了,只有脸颊在注视下越发红润。
·
这世上就没有轻松的农活。
先前罗勉说俞少宁进田里走路都难,俞少宁还以为他是故意夸大,直到看见男人在田里一步一挪,锄地速率明显比正常情况下要慢,才意识到他那话只是陈述事实。
田里帮不上忙,俞少宁陪了罗勉两天,就回到家里忙活其他琐事。
山上草坪里的积雪已经化了不少,坚韧的小草冒出头来,把家里的鸡鸭鹅羊转移过去让它们自由活动,又开始清理家禽院的土地和家里的菜地。
还没有彻底化冻的泥土锄起来特别费力气,俞少宁锄了没几下,就觉得手臂都要被震脱了。
陆长川见状想了下道:“在土上烧个大火堆,火灭了后把灰铺开,下午应该就能好锄一些。”
闻言,俞少宁转而去搬柴火。
火焰冲天而起,远远站着都觉得皮肤被烤得滚烫。
两堆火烧起来吸引了周围几片田地的农人注意,他们再过来讨水喝的时候,顺口就问了两句这是在干什么。
陆长川笑道:“宁宁着急呢,想把地快点化了,早点将菜种上。”
喝水的男人闻言道:“这确实要着急些。”
大家都在担心去年那样的高温,与其寄希望于老天爷良心大发,还不如辛苦些提前做好准备。
陆长川笑着点头:“是这个理。”
第八十八章 (二更)
火烧一遍过后, 地面确实要好锄动一些。
俞少宁怕等到晚上又给冻实了,一直在地里忙活,罗勉从田里回来时没看见他, 问过外公后找过来, 就见人忙得满头大汗。
他上前按住人的动作,将锄头从他手里拿出来,蹙着眉去看俞少宁的手心。
精养了一个冬天的手此时红肿异常,因为用力不当,手心磨出来的水泡十分之多, 只是小心地触碰就引起一阵吸气声。
俞少宁试图转移话题:“几点了啊,怎么是你过来找我?”
罗勉心疼地捧着他的手, 闻言声音闷闷的:“要吃饭了, 怕外公摔着, 我就来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对劲,俞少宁凑到男人面前看了看, 有些惊慌:“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没。”
罗勉的声音依旧闷闷的。
对上俞少宁担心的视线,他终于忍不住,将人一把抱进怀里。
“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家里这些小事都弄不来。”
听罗勉这话, 俞少宁哭笑不得,他回抱住男人安抚:“你别胡思乱想, 我就是坐不住。”
罗勉才不信他这话,明明每次不用干活的时候, 俞少宁都是最舒服惬意的。
他看得出来, 他是真的享受。
风吹过。
俞少宁的声音渐渐低了。
两人对视,青年长长叹息一声, “我就是觉得,只看着你干活怪怪的, 好像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找个人干活一样。”
从母亲去世开始,俞少宁一夜之间失去了依靠,在挫折中他渐渐明白了等价交换。
可感情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俞少宁找不到让他安心的平衡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报罗勉在这段感情中的付出。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动利用感情的想法。
“是我心甘情愿。”
罗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长长许多的碎发被风吹乱,俞少宁仰头看去,只听对方认真道:“我喜欢你,你应该肆意。”
感情是最不平等的东西,罗勉也不需要它平等。
罗勉的宠溺是保护,也是枷锁,他想让俞少宁在这段不平等中,永远都只能生活在自己身边。
先前许多次的含糊而过在此刻清晰。
俞少宁抬头,和罗勉对视。
过去一次又一次的笑言在脑海里划过,俞少宁想起前两天的夜晚,男人那句一语双关的话。
或许当时他是认真的。
不,或许,从始至终只有他没有当真。
俞少宁轻轻抵住男人的胸膛,闷闷地说:“那你以后会很辛苦的。”
依靠的胸膛震动,罗勉笑出声来,“不和你在一起我也会很辛苦。”他顿了顿,开玩笑道:“这么说,我还白得了个自带金手指的老婆。”
“你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俞少宁被他逗笑,从人怀里起身,“走吧,回家吃饭。”
“走咯!”
罗勉将人抱起颠了两下,快步往家里走。
厨房门口。
久久等不到两人回来的陆长川探着头,看两人高高兴兴回来,无奈摇了摇头回到屋子里,将灶台里保着温的菜取出,准备好碗筷。
俞少宁去后面洗干净手,坐到餐桌边拿着筷子尝了口菜,正赞叹时手里就被塞了一碗饭。
他抬头,对上罗勉轻眨的眼睛,不由抿嘴笑了下。
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但也没了之前的不安。
陆长川看着坦然接受罗勉照顾夹菜的外孙,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一时半刻地想不通,他干脆就不想了。
反正没吵架就行。
·
吃完晚饭告别外公。
俞少宁被罗勉牵着手往山上爬,走了没两步忽然道:“想要背。”
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罗勉愣了一瞬,身体已经先一步蹲下,“抱稳了。”
看着身前的男人,俞少宁有些惊奇这种有求必应的感觉,俯身抱住人的脖子,大腿被人固定住,下一瞬男人就轻易地站了起来。
山路上的台阶平缓,以往两人都是一步两三阶,今天却是一步步缓慢走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回到家里也不是无事可做,罗勉将俞少宁放到客厅沙发上,转身去厨房里准备烧洗澡水。
俞少宁晃了晃脚丫子,还是有些坐不住,拿着手电溜溜达达进了厨房。罗勉刚添好水,正坐在灶台前烧火,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
看见他出来,罗勉将凳子搬到自己身边拍了拍,“怎么不在里面看书?”
俞少宁侧头看他,“就是想坐你旁边。”
青年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火光映照下的他,已经长到可以扎起来的碎发贴合着脸庞,给本就精致的脸庞添了许多柔和,削减了他身上本就不多的男性侵略感。
罗勉鬼使神差,凑近吻在那红润的嘴唇上。
俞少宁伸出手攀附住他。
·
冬雪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俞少宁手掌上的磨伤上了药,被用纱布仔仔细细地包上,第二天罗勉先把家里菜地剩下的那点活干了,然后拿着锄头去了田里。
俞少宁则是和外公挑好要种植的菜种,仔细撒进特意挖好的坑中,再将旁边的土划拉过去盖好。
至于剩下的施肥,俞少宁想起昨天的对话,主动将活留了下来。
下种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回到家里时,碗筷也已经洗干净了。
俞少宁想了下,重新装了杯姜茶,拿起旁边的斗笠出门:“外公,我去找罗勉啦!”
“好。”
外面的天又阴沉了下来,俞少宁仰头看了会儿,估计用不着多久就要下雨了。
田地浸泡的时间越久,翻起来就越轻松。
罗勉这两天干活的速率渐渐提升了起来,已经开始收拾第四亩田,俞少宁找过去时,只看见他干活的背影,想了下,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安静看着。
阴沉沉的天空本来是让人心情压抑的环境,但现下罗勉干活干得汗如雨下,这种不下雨又没有太阳的天气最是舒适不过。
俞少宁不小心碰到手上的伤口,轻嘶了一声,收回撑着下巴的手。
天阴了好久,没见打雷,也没见雨、
罗勉停下来擦了把汗,转身往岸边走,准备喝口水歇歇,抬眸就看见安静坐在那的人。
他顿时绽放出个大大的笑容,快步过去,“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俞少宁笑眯眯:“有一会儿了。”
说着将先一步打开的保温杯递过去。
罗勉接过喝了两口水,坐在俞少宁的身边,时不时侧眸看一眼,最后干脆转变姿势直接盯着人看。
俞少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你这是干什么?”
罗勉笑,“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闻言,俞少宁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没有搭他的话茬,转而道:“我刚刚把种子撒好了,外公说还要施肥,就等着你晚上回去弄呢。”
罗勉对他干活这件事,本来就是抗拒那些过于辛苦容易受伤的事,听见他去撒了种子也没说什么,只笑:“外公有没有告诉你施肥用的是什么东西?”
俞少宁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不是肥料吗?”
他空间里还买的有呢。
果然是这样。
罗勉勾起嘴角,“咱们家后面有块能够打开的水泥砖,你去看过没有?”
俞少宁有点印象,还是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那是咱家的粪坑。”在俞少宁预感不妙的视线中,罗勉笑眯眯:“外公说的施肥就是那个。”
“呕!”
…
很是受了顿冲击的俞少宁恍恍惚惚,罗勉已经被赶回地里继续干活去了。
晚上要施肥的时候,俞少宁提前戴上了口罩,待在客厅里不出来。但即使是这样,臭味依旧强势席卷而来,他没忍住,再次干呕出声。
等罗勉忙完,回来喊吃饭的时候,就见青年趴在沙发上,有气无力:“不吃了,你们吃吧。”
看他这样,陆长川无奈摇摇头,“你这也太没用了。”
俞少宁依旧有气无力,“您说得对。”
看人难受,两人先一步吃了饭,罗勉去卧室翻出没带上去的衣裤,进厕所洗了个彻彻底底的热水澡,才出来抱俞少宁,“走吧,回家。”
俞少宁凑近他手闻了闻,确定没有闻到生化武器的气味,这才伸手让人抱他。
罗勉失笑,“我又不会用手去碰那些东西。”
俞少宁哼哼唧唧,“你是不会去碰,万一不小心溅到呢?”
好有道理……
罗勉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也有些不适起来。
·
第一次接触那么臭的冲击性气味,俞少宁晚上一直蔫蔫的,罗勉一提吃饭他就想呕。
看人打算就这么睡下,罗勉思绪一转,将人从沙发上抱到了腿上,大掌不安分地溜入衣服底下,“宁宁,我们好久没试过沙发了。”
俞少宁眼睛微睁,不可置信:“你就不怕我吐你一身啊?”
罗勉攻势不减,“不怕,你想吐就吐吧。”
眼见着男人的手已经摸到了胸口,俞少宁伸手要把对方的手扒拉出来,结果不知怎的,手没有拦住不说,身上的衣服还越来越少。
沁凉的冷空气落到身上,俞少宁哆嗦了下,本能地收紧肌肉。
罗勉嘶了一声,手落在他的敏感点上,让人放松下来,拿起旁边的毯子披在清瘦的肩膀上,脑袋跟着埋进去。
……
运动结束,俞少宁抓着毛毯躺到沙发上,抬脚去踢男人。
“我饿了,做饭去!”
罗勉餍足起身,“马上就来。”
男人留下个愉悦离开的背影,俞少宁眯起眼睛,怀疑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不过这会儿他肚子饿到咕咕叫,睡意上涌也想不起先前的气味,蜷着身体躺在毯子里昏昏欲睡。
罗勉说马上,那就是真的马上。
一碗面摆到桌上,翠绿的青菜和肉丝各占一边,中间是一个漂亮的煎蛋,筷子轻戳就有蛋黄液流淌而出。
俞少宁坐起身,丰盈的长腿露出来,踩在柔软的拖鞋上。
罗勉视线不受控地在那双长腿上停留片刻,看着人吃饱喝足倒回沙发上,把碗筷收走洗干净,回来抱俞少宁回房间睡觉。
“等等,毯子……”俞少宁晃了下,忙抓住要滑落的薄毯,暗戳戳指使罗勉:“明天再洗沙发毯会不会不好洗?”
“不用担心,我有注意没弄到沙发上。”
罗勉声音带笑,轻轻掐了把手下挺翘的软肉,“东西在哪里,宁宁不知道吗?”
俞少宁脸颊瞬间爆红,他挣扎:“我要洗澡。”
“好好好,一会儿给你清理。水还没有烧开呢,你先睡会儿。”罗勉好声好气地安抚。
俞少宁闻言,停下挣扎的动作。
炕床要比沙发暖和太多,俞少宁躺在被窝里,觉得哪哪儿都黏糊糊的。
不过才折腾了一场,又吃饱喝足正是犯困的时候,他忍着忍着就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罗勉后来准备好水进来,发现他睡着了,直接端水进来替他擦拭身体的事情-
田地开垦得差不多的时候,路上的积雪也融化了大半。
前去避难所避冬的人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俞少宁将斗笠往上推了推,看着人群陆陆续续从军车上下来,大包小包地进入国家分配的住房中。
这片安宁的土地又要吵闹起来了。
思索着,俞少宁将视线转移到认真干活的罗勉身上,心顿时安定下来。
反正和他们家没关系。
·
才回来的难民们分到了逝者的土地,什么都不懂的他们看着还有不少积雪的土地,又看向另一边已经开垦完毕的田野,心思各异。
一个人融入一个团体都会闹出不少矛盾,更何况是一个团体融入另一个团体。
俞少宁他们家总共五亩半的田地,其中有两亩和难民的田地连接在一起,因着开垦完田地后还要浸泡两天才能下机器细翻,下种育苗,这几天罗勉和俞少宁都会仔细查看田地的情况。
结果这天中午一过来,就看见那两亩田地里的水全都没了,边缘处的田埂足足被挖掉了两米的距离。
“草,这哪个混账干的?!”
罗勉顿时脸就沉了下来,嘴上问着是谁干的,视线一扫田垄的情况,人直接朝着被开垦出来的下游田地主人而去。
那是个看上去精瘦的年轻人,正嬉笑着和隔壁两亩田的人聊天,看见罗勉和俞少宁气势汹汹过来,四人顿时就看了过来。
精瘦男子还在嬉皮笑脸,“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那娘炮满足不了你?”
原本追过来想着及时拦着人的俞少宁闻言,手一松,面带怒意。他长得好看,这会儿生气也没显出多少凶悍来,反倒更加吸引别人的注意。
男子一时看愣了。
就是这一个愣神间,罗勉一拳头砸了上去。
“哎,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精瘦男子旁边的伙伴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对罗勉动手,但他们哪里打得过罗勉,没多久就被打翻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围了过来,俞少宁刚找了根棍子要回去,就被本村的一个人给拎到了旁边。
“宁宁你别怕,我们在呢。”
俞少宁:???
俞少宁看看手里的棍子,怎么都没看出来自己哪里怕了。
不过有人帮忙,他心安理得当个小废物,棍子一丢喊道:“罗勉揍的那个,他挖了我们家的田垄,还骂我!”
“好啊你们,欺负人是吧?”本来还找借口的男人们闻言,理直气壮一挽袖子,冲上去把其余人给拉开了,不让他们接触揍人的罗勉半步。
“谁欺负谁啊?你们怎么不讲证据,胡乱揍人呢!”一个女人忍着惊慌,怒斥道。
闻言,几个人对视一眼,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陆琰站出来道:“那就先不算田垄的仗,这小子敢骂人对象,不是自己讨打吗?”
这……
女人沉默了。
讲道理的沉默了,旁边的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女人一眼,跳出来道:“什么骂不骂的,那不就是实话吗?被男人操难道不恶心吗?”
此话一出,旁边的痛呼声一顿,罗勉直起身看向开口的中年女人。对方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嫌恶,被这一眼看得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陆琰气笑了,“这哪来的封建老古董,净说些恶心人的话。”
两方剑拔弩张间,有怒喝从远处传来,“全都给我住手,做什么呢?”
一队战士快速插入两方中间,领头的人皱着眉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对罗勉道:“你这是什么情况?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
语气虽然是呵斥的,但稍微思索下,就能发现战士对罗勉他们的偏袒。
罗勉沉默着压下火气,提起地上的男人,伸手在他两边口袋掏出烟和槟榔来,“他把我家两亩地的水给放了,田垄也弄坏了,现在这情况,咱们都是争分夺秒的要种地,这种人不该揍?”
闻言,战士眉头一皱,看了眼身边的手下。
罗勉将人丢到他们面前,“哦,他还侮辱宁宁,我听着不爽,所以就冲动了。”
本来罗勉是没打算动手的,最多就是提着人吓唬吓唬,谁让这人嘴上不把门呢。
人到了面前,战士也看清了男人面上的伤,一眼扫过都是表面伤害,嘴上敷衍地呵斥:“就算这样也不应该打人。”
“哦,下次不会了。”
第八十九章
双方说话间, 得令过去查看的小战士回来了。
“报告,那边确实有香烟和槟榔参与,品牌能够对应上。”
听见这句, 大队这边的人眼神顿时更加不善起来, 田地浸泡不到位可是不好下种的,偏偏罗勉他们家这两亩田是这边的最高地,被破坏后想要引水都没处引去,真等老天爷下一场大雨泡上,黄花菜都凉了。
难民里本来还有人想说什么, 看战士们明显有了判断的样子,想起前段时间闹事的那声枪响, 一个个也老实下来。
战士厌恶地看了眼停止痛呼的男人, 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面对战士严肃的脸色, 男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事情很快有了定论, 精瘦男负责将田恢复原样,罗勉被带去听批评教育,围在这边的人群很快被驱散。
俞少宁走在后面, 视线似是无意地撇过被扶起来的精瘦男人,没有错过对方眼底的恶毒, 扶他起来的几个人都在义愤填膺地说些什么。
倒是旁边那些难民,刚刚还一副团结的模样, 现下已经远离了那几个年轻男人。
俞少宁心中微忖, 大概看懂了这些人的情况。
那几个男人估摸着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回会引起那么多人过来帮忙, 主要原因还是难民群体的抱团,并没有多深的交情。
心里有了成算, 俞少宁加快步伐跑到罗勉身边。
罗勉侧头看来,揽住人的肩膀,低声:“吓着没有?”
俞少宁摇摇头,笑眼弯弯:“你不受伤我就不会被吓着。”
“胆子还挺大。”罗勉哼笑。
批评教育仅仅持续了二十分钟,罗勉和俞少宁就优哉游哉地出来了,回去路上经过田地,正好看见那个精瘦男人在战士的看守下将田垄恢复好,回头还要去河里担水倒入田里面。
两人并没有收敛自己的目光,男人抬起头看见他们,眼神里是明晃晃的厌恶和恶意。
俞少宁嘀咕一声,“这人哪来的恶意?”
“估计是讨厌同性恋吧。”
罗勉声音淡淡的,故意当着对方的面牵住俞少宁的手,亲昵地晃了晃,果不其然看见那人露出吃了屎般的恶心神态。
俞少宁也看见了,他不由无语。
从和罗勉在一起后,他接触的人多是村民,少数接触的其他人,对于他们的关系也保持着陌生人的尊重。
可以说,不理解和议论听过不少,但从没有人因此而针对过他们。这还是俞少宁第一次感受到外界对同性恋群体的不友善。
不懂,这人大概病得不轻。
这么想着,俞少宁拉着罗勉回家,“咱们回去吧,午餐还得自己做呢。”
没有活要干,包吃包喝的好事也没了。
罗勉最后看了眼那个男人,大步跟上与俞少宁并肩而行。
·
上午阴了一天,下午就开始飘雨丝,细细密密的,落在身上很是舒服。
天空在笔直向上的树木包围中显得狭小,乌云翻滚着,微不足道的天光将照亮小房子所在。
花坛里的种子已经发了芽,嫩叶穿过稻草分外精神。
罗勉打开检查了下森*晚*整*理,发现下面的发出来的嫩芽儿更多,他喊了俞少宁一声,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稻草取出来,避免伤着这些脆嫩的小家伙们。
先前撒种时,是想着去年种子生长异常的事情,因而在估计的密度上多撒了许多。
现下可好,看这密密麻麻的一片,估计是全发芽了。
罗勉抓了把头发,“这发芽率也太高了吧。”
俞少宁从空间里取出两把手臂长的小铲子在嫩苗周围试探了下,发现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转而取出两把勺子,“挖吧。”
罗勉:……
挖不挖的,用勺子好奇怪。
俞少宁也觉得奇怪,但长得这么密,工具稍微大点就会把秧苗弄死了。
他开始算家里的花坛够不够用,然后快速认清现实,转而想这些嫩苗要种去哪里。
“家后头那个斜坡可以种一些,刚好避免蛇虫爬下去,要是种完那边还有剩的,就散开种咱家院子里,留出行走的路就好了。”
俞少宁只说家的时候,是指山脚下的那个家,而咱家才是指两人的小窝。
罗勉闻言沉默了下,将才弄出来的小苗递给俞少宁看,“万寿菊是臭的,你确定咱家散开种?”
俞少宁手一顿,面带惊讶:“臭的?”
罗勉肯定点头。
“臭的……那还是不要了吧……种……对了,种草坪上去,给咱家的动物也驱驱蛇。”
看他找出安置点高兴的样子,罗勉摸摸鼻子笑着点头。
秧苗认起来困难些,罗勉也不熟悉这些花秧,倒也没急着往草坪上送。
两人蹲在花坛前吭哧吭哧挖了小半天的苗苗,身边的盆都快满了,花坛也没清理出来多少。
罗勉喊住了声玩上瘾的俞少宁,“我去把这些种了,你累了就别弄了,回头我来。”
“诶好。”
俞少宁应得轻松,正好面前的一小块地方挖完了,将板凳往旁边挪挪,继续挖嫩苗,一把勺子玩出了花来。
罗勉无奈摇了摇头,将装满秧苗的盆放到屋檐下,取出水泥桶和铲子,弄了些先前修房子堆到一边的泥土,先将花坛底部铺上薄薄一层泥,然后撒上一些肥料,再铺上泥巴,然后挑着长相不太一样的花苗种下去。
花苗长得大差不差的,除了肯定以后会长成大块头的,其余都混合着随意种下了,大不了等回头再整理整理。
家里的门窗就那么多,别说是两盆花苗,这些地方加起来半盆都没用完。
罗勉把俞少宁新挖出来的花苗端上,道:“我先下去种着了,你一会儿回去先洗个热水澡,我已经把水烧上了。”
“好,我知道啦。”
俞少宁应着,低头又兴致勃勃地整理出小半盆的花苗,直到觉得有些冷了才站起身来。
再细密的雨丝落到身上,也是能将衣服淋湿的。
俞少宁扯扯贴在背部的布料,拿着盆和凳子回了家,地暖灶台的火还烧着,上面的水早就烧开了。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俞少宁带着热水进了浴室。
洗浴间内,目前只有一个厕所和一个洗脸盆,窗户正对着深林,光线比其余地方都要暗一些。
俞少宁倒也习惯了,快速脱掉身上的衣服,坐在凳子上开始仔细搓搓洗洗。
他洗澡不着急,桶里的水凉了,就从空间放些热水出来。
…
种花苗花了点时间。
罗勉提着外公给的一袋子热气腾腾的土豆饼回家,蹲在花坛前的人已经不见身影,进入屋里,灶台上多了些水痕,明显是被碰过了的。
将土豆饼放到餐桌上,罗勉进客厅看了眼,果然听见厕所那边还有水声。
也不知道人冻着没。
正思索着,洗浴间的门打开了。
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热腾腾的俞少宁走出来,看见男人站在门口眼睛一亮:“你回来了啊,外公怎么说?”
罗勉笑着上前,视线扫过他大敞的浴袍,伸手整理好,“能说什么,笑话我们不知道计划呗。”
本来只是想着屋子周围种花草,结果倒好,现在发出来的秧苗多的没地方送。
俞少宁闻言哼哼两声,“换他也计划不好,现在这情况,谁知道什么种子能长什么种子不能长。”
去年地震后不知道死了多少树,也就是他们这里是山林,死掉的那些没那么起眼。
“可不是这样。”
被附和的,俞少宁抿抿嘴,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手拍开胸口捏着衣襟的大手,“捂着干嘛,又不是没见过。”
看他这样,罗勉顿时气笑了,“这不是怕你感冒嘛。”
“哦,这样啊。”
俞少宁鼓鼓脸颊,躲开男人戳过来的手,“那我还是去穿衣服吧。”
人迅速钻进了卧室里,罗勉看了会儿,在闯进去欺负人和出去做饭间纠结了两分钟,迈步走向厨房。
时间已经不早,再不吃晚饭得饿着了。
晚餐主菜是炖鸡肉,俞少宁吃了两口就觉得腻,往碗里倒了些青菜汤,陪着土豆饼吃完了这顿。
罗勉留意着他的下筷,见状问道:“吃厌了?”
俞少宁撑着下巴懒懒应了声,“你吃你的,一会儿给我剥石榴。”
闻言,罗勉也没有多说什么,快速吃完碗里的饭菜,将鸡肉用保鲜膜封好放进柜子里面,起身舀水洗碗。
俞少宁拿着石榴跟在他屁股后面,罗勉一个不注意,面前就会冒出一只洁白的手投喂石榴籽。
几次三番被遮挡视线,他有些无奈:“宁宁你自己吃。”
“不要。”
第九十章 (二更)
深夜。
树叶婆娑。
簌簌风声中, 身影悄无声息地迈出家门,鬼鬼祟祟环视一圈,小心翼翼往目标而去。
雨静悄悄地停了, 云层飘动, 丝缕月光落到人影身上,赫然是白天才被压着干活的精瘦男人。他手里拿着瓶东西,面部扭曲地看了眼山脚的房屋,步伐越发急促起来。
月光再度被乌云遮挡,风有些大了, 吹在人身上,背后凉飕飕的。
精瘦男人裹了下衣服, 声音含混地嘀咕:“还敢报复老子, 我看你们怎么种地。”
眼见着瓶子就要被拧开, 忽然破空声从侧面而来,精瘦男人吓了一跳, 猛地抬头侧首,“什……啊!”
接着,刺目的手电光落到人脸上, 倒在田里的精瘦男人本能抬手挡住光线,惊惶失措地出声:“你们要干什么?杀人了, 杀人了啊!”
不管他凄厉的叫唤,罗勉跳他身边, 劈手夺过对方手里的瓶子。
看着其貌不扬的, 上面也没有包装,罗勉刚一打开瓶盖, 就闻到了刺鼻的气味。
这居然是一瓶农药。
罗勉顿时气笑了,盖好农药瓶递给靠近的俞少宁, 伸手拎起精瘦男人的衣领,拖着人往部队战士住的房子而去。
精瘦男人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开始疯狂挣扎起来,朝着罗勉拳打脚踢。
这家伙逃难过来,身体素质早就随着吃不饱穿不暖变差了,何况他的拳脚本事还很一般。
罗勉三两下镇压住人,也不堵人嘴巴,听着他的恐吓一路往前走。
驻守这边的小队战士是有留人值夜的,听见动静第一时间跑了出来,双方在半路俞少宁,灯光一照见又是他们还愣了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
俞少宁绕开精瘦男人跑过来,将手里的农药塞到战士手里,“那人要往我们家的田里倒这个。”
战士闻言脸色一变,打开瓶子闻到那刺鼻的味道,看向精瘦男人的视线十分不善。
他将农药瓶收起,道:“我们回去说。”
俞少宁和罗勉没有意见,跟着他往岗亭走,被抓着的精瘦男人就冷静不了了,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不关我的事,那东西不是我的,是他们诬陷我,你们不能抓我!”
战士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回到岗亭,他先问罗勉和俞少宁:“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晃悠什么?”
闻言,俞少宁脸颊浮现些红晕,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战士皱眉,“大晚上……”
话语没有说完,想起这两人的关系,见俞少宁面色烧红,不由沉默了下。
空气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正在这时,被吵醒的小队班长出来了,看了眼地上被捆着的男人,又看向两人,皱眉:“什么情况?”
战士快速把刚刚的事情说了遍,又说了俞少宁和罗勉出来的原因。
比起没经历过什么的小战士,班长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就是个借口,估计是白天两人回去时,和地上的家伙又打了照面,觉得不放心想出来守一守,谁知道真守到个损人不利己的畜生。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班长没有抓着这点不放,拿起旁边的农药瓶看了看,冷笑:“发下去的东西是让你拿来害人的?!”
吵吵嚷嚷的男人早在班长出现的时候就噤了声,这会儿听见他开口,更是下意识地瑟缩了下。
倒是俞少宁和罗勉,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疑惑:“这是你们发的?”
旁边的战士解释道:“经过查证,今年的野草长势非常快,怕田里的粮食被抢营养,咱们都会发放除草的农药。为了尽可能节省车油,他们回来的时候顺带就发放了,咱们本村人这边大概还要等个把月。”
“原来是这样。”罗勉点点头,“我还说他哪弄到的药呢。”
这话明显是火上浇油,班长踢了男人两脚,军靴踹在身上梆梆作响,他抬起头看向两人:“这件事是我们处理不到位,放心,明天早上他就不在这里了。”
俞少宁拉了还想说什么的罗勉一把,笑着道:“实在是麻烦你们了,大晚上的还要处理这糟心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班长对罗勉的暗戳戳挑火的不满压了压,最终还是警告地瞪了眼人,道:“没事,职责所在。”
把搞事的人交给战士,罗勉和俞少宁很快离开。
等走上回家的路,俞少宁用力拉了下罗勉的手:“你干嘛说那一句?”
“那家伙明显是记恨上我们了,不加把火让人处罚重一点,回头再过来找我们家麻烦怎么办?”
有点道理。
俞少宁被带偏一秒,反应过来瞪了男人一眼,“你也不怕让那个班长对我们有坏印象。”
战士也是人,自然有喜好偏颇在身上。
就像早上,明明是他们揍人,战士们对他们确实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句,明显就是先入为主的好印象起了作用。
罗勉揉着操心的老婆,“这个班长不是那种人,相信我。”
虽然看着脾气暴了点,但直来直往的,只要他们不是真的犯了错误,对方根本不会放在心里。
俞少宁和战士们交流的次数很少,闻言迟疑了下,选择了相信罗勉的判断,只是他依旧拉着罗勉的手嘀咕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还是别这样了。”
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个像精瘦男人那样的,仅仅因为自己的错误得到了惩罚,就要往他们家里倒农药破坏粮食种植。
黑夜里只有手电的光芒照亮前方,罗勉挪到俞少宁面前,才看清他脸上的担忧,轻轻揽住人道:“好,听你的,没有下次。”
闻言,俞少宁顿时开心起来。
·
翌日。
俞少宁往鸡蛋液里多放了些面粉,等锅油烧热,舀了一汤勺蛋液到锅里,晃动煎锅均匀摊开。
足足煎了二十四张饼才停下,将这些饼放入保温盒里暂时存入空间,往剩下的蛋液里又打了几个鸡蛋,将旁边腌制好的肉末一起倒进去,煎他们两人的早餐。
罗勉在外面忙活了半天进来,发现俞少宁还在慢悠悠地煎蛋饼,跟手机上那笨拙干活的小兔子似的,
他靠在旁边看了会儿,进去洗脸刷牙。
出来见俞少宁还没忙完,将旁边灶台上的茶壶给拿开,放上炒锅,将俞少宁准备好的配菜下锅翻炒。
两人离得近,抬手间时不时还会碰到对方。
炒菜要快入盘。
罗勉拿了张蛋饼,一样菜夹了点放上去,包好送到俞少宁面前,“尝尝。”
俞少宁低头咬了口,竖起大拇指,“好吃。”
罗勉笑眯眯的,把剩下半截蛋饼送到嘴里,再次拿蛋饼包好菜,两人分食。
等到俞少宁煎碗剩下的蛋液,已经被男人投喂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端着碗坐到餐桌边,一边吃一边商量今天的事情。
“咱们还得跟部队买两个灶台锅,老实这么用铁网搭着用也不是事。”俞少宁慢悠悠吃着,说起已经含糊用了许久的灶台。
他们家没有多余的灶台锅,唯一一个烧水锅还是从山下搬来的。
罗勉点点头,“一会儿送蛋饼的时候顺带问问。”
俞少宁点点头,又道:“那些花草秧还要弄好久,会不会影响田里的事情?”
“没事,我白天去田里忙活,晚上回来顺手就种了。”罗勉吃了口饼,又道:“还不知道机器和牛要多久才能到我们呢,说不定在那之前就把花苗忙完了。”
“能借机器就别借牛,咱们家有油,没必要吃那个苦。要是给油能提前借的话,也不是不能谈谈。”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早晨的村落里已经忙活开来。
战士坐在岗亭里,安静地翻看着书籍。
农村闲适,他们的站岗要求也变了,只要不睡觉不离开,并不强制站着守一天。
“你好。”
温润的声音传来,战士抬头,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接着一袋子东西被放到窗前桌子上,轻微的食物香味飘出来。
战士愣了下,站起身,“你们这是……?”
俞少宁笑眯眯道:“昨天麻烦你们了,一点小心意而已。”
战士抓了下头发,眼角余光瞥到跑步回来的战友,打开门喊了声:“班长。”
高大健壮的男人跑过来,看了眼两人,还以为他们是来询问昨天那人的处置结果的,道:“人已经送走了,会先跟着犯人干个把月的活。”
意料之外的信息,俞少宁谢了声,指指桌上的大保温盒,“给你们带的几个饼子。”
班长看了眼罗勉,对着俞少宁认真道:“谢谢。”
俞少宁摆摆手,“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这件事,才提来此的另一个目的,“我们家还有点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班长道:“说吧,能帮得绝对没问题。”
闻言,俞少宁看向罗勉。
罗勉道:“我们想买三口灶台锅,大小分别是……”
他这边报着尺寸,旁边的战士已经快速记录下来,跟人核对一遍。
确定尺寸没错,班长才道:“这个不一定有,我会帮你们留意一下,有的话先给你们留两天。”
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俞少宁顿时喜笑颜开跟人道谢。
·
完成了这边的事情,俞少宁和罗勉又往有耕田机的人家而去。耕田机有两种,一种大的,轮毂都近人高,一种小的,手推使用。
地震来临,停在户外的耕田机当然比室内的手推耕田机更容易保存,两人到的时候,这家里里外外不少人,仔细一听,全都是来请他们家帮忙耕田的。
看见又来了人,这家的男主人叹了口气,问道:“你们也是来借耕机的?”
俞少宁点点头。
还不等他和罗勉说什么,旁边的人就解释道:“他家机子油不多了,没办法借。”
罗勉牵着俞少宁坐下,“我们家里还有点油,不知道能不能请伯父走一趟。”
闻言,在座众人来了精神,纷纷看过来。
在他们之前,耕田机主人家先问:“多吗?帮忙的话是给粮食还是给油?多的油换不换?”
只要能换到罗勉他们手上的油,那么他就能用机器帮人家干活换粮食,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平稳撑到收粮的时候。
不只是这家主人心动,周围其余人也期待地看了过来。
这样的情况两人早有预料,罗勉佯装思索了下道:“也不多,但应该能加满一箱油。”
闻言,众人心里飞快计算起来,估摸着消耗顿时喜笑颜开,哎呀,这都够机器走两趟的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罗勉还没有说卖油呢,又看过去。
罗勉对主人家道:“我也不知道价格,您看所有的加起来八十斤粮食怎么样?土豆红薯也可以,不过需要的就多些。”
男人闻言心里琢磨了下,没有犹豫多久就同意了。
现在的油可金贵得很,先前田刚开出来,他就和部队联系过了,那边开的价格虽然罗勉家的便宜,但人家调不出多余的来啊!再说了,截至两人进来之前,帮忙干活的最高价都已经开到五十斤了,他哪怕只收大家三分之一也能赚上不少。
既然双方都没有异议,男人立即起身,先提了两袋子土豆红薯出来。
这东西水分多,八十斤的粮食,男人提了三百斤的土豆红薯,一点也没亏着罗勉他们。
交易的两家人要去取油,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跟了过去,到了院子前拿到需要的油,也没人寒暄地坐下喝茶,又浩浩荡荡地回了另一边,给机器加上油,机子启动起来。
作为换油出去的人家,罗勉他们家的地是最先下机器的。
先前粗粗翻过一遍的田地在机器下几乎被打成泥浆,水面浑浊一片,围在周围的人群个个喜气洋洋。
机器轮毂被田泥包裹更多时,一亩田才算是彻底耕好,然后朝着下一亩田而去。
俞少宁在心里算了下这个速率,估计道:“这一天也弄不了多少亩地啊。”
罗勉揽着他的肩膀往回走,“咱们这总共也就那么几亩地,只要每家每户都有育苗的地,剩下的人力都能耕出来。”
俞少宁想象了下那种场景,轻嘶一声,“听着都累,还好咱们家有油。”
“嗯。”罗勉懒懒地点了下头,“不过以后再用就得遮掩着来了。”
对此俞少宁倒是不担心,“没事,一年的时候,够部队把加油站恢复了。”
只要加油站恢复,民众多多少少能搞到些油的。
·
田地已经耕好,按理下一步就是选种晒种。
不过俞少宁这个一窍不通的,当初在种子店的时候,连人家库存的水稻种子都要了,存在空间里和刚买的时候没甚差别,陆长川拿着看了看,就让两人先歇着。
现在的天气还在二十度左右徘徊,按照这段时间的升温速率,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能撒种了。
刚好地里还要泡一会儿,在田泥里分出块来。
于是之后两天,大队上的人经常看见戴着遮阳帽跟在罗勉身后晃悠的青年,一身皮肤在阳光下白到发光,就乖乖巧巧地坐在田边看罗勉干活,只要人一停下来休息,就给人送水擦汗的。
虽然觉得一个大男人这样怪没用的,但是不得不承认,换成他们也不舍得让人下地干活。
没办法,长得好看,笑得更好看实在占便宜,更何况那灿烂的笑容还是独有板。
有几个年轻不定性的被这对蛊惑到,视线不由落到身边的兄弟身上,打量才开始就被辣到了眼睛,果断放弃不靠谱的想法,琢磨着找个跟俞少宁一样好看乖巧的媳妇。
这事要是换作以前,只会干活学历又不高的他们,想要找个媳妇还真挺难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有房有田能干活,就是个很不错的选项。
在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幻想时,家里有女儿的难民已经打起了他们的主意。
一路逃难而来,他们什么都要靠国家救援,倒也因此知道了些消息,例如:极端气候至少五年内不会有明显缓和。
就他们如今的情况,别说五年了,能不能撑到今年结束都不一定,偏偏旁边就住着资源充足的本地人,要不是有部队看守着,早就有恶向胆边生的人去偷去抢了。
现下歪心思动不得,那就光明正大加深联系,让人资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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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渐渐升高,可以开始撒种了。
罗勉这天将水稻种子用盆装着抓了两下,在田里尽可能均匀撒开,就算有长一起的也没有关系,回头补苗的时候再分开就好。
他们家的田地全都处理好了,罗勉也没有特意用一亩田育苗,然后再分开种植,直接全撒了一遍,拍干净手招呼俞少宁回家。
俞少宁闻声回头,和过来询问事情的女人告别,跑回罗勉身边。
罗勉看了眼站在原地没动的女人,问道:“她找你做什么?”
“看我们撒种子,过来问怎么种田的,还想买些水稻种。”
“那你怎么说的?”罗勉笑问。
“还能怎么说,我站岸边当桩子那么久了,一看就是不是生产的,当然是一问三不知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过来找我。”
俞少宁抓了把头发,又疑惑地回头看了眼。
罗勉笑笑,拉住他的手亲亲,“说不定是被你的魅力折服,过来搭讪的呢。”
俞少宁根本没把他这玩笑放在心上,“得了吧,他们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精力跑出来谈恋爱。”
见他这样,罗勉也把心里的猜测丢到了九霄云外,反正和他们家没有关系。
·
种子洒下了,后续就没什么事情。
俞少宁和罗勉又搬着小板凳坐在花坛边吭哧吭哧挖花苗。
花苗这些天又长大了不少,先前被挖出来的空隙,再度被花苗嫩叶遮挡住,两人一合计,发现还得清两次,不然这些苗的生长空间不够,因而不得不埋头挖花苗。
这些花苗都种出来了,随意丢着也不好,两人把花坛和房子中间的土地都种上了,只留下来往的道路。
同时,开始对家里的猫狗严加看管。
这一点实在不是他们狠心,而是几只不知道什么毛病,非要在花圃里打滚儿。
小不点也就算了,一通滚打下来,最多也就是躺折四五根。另外四只,哪怕是体型最小的卉卉,也能睡死一大片。
俞少宁受不了这冲击,干脆以身为饵,每天坐在花坛旁边看书。
罗勉出来就看见人和猫狗闹成一团,笑着摇了摇头,将清洗干净的葡萄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晒不晒?”
这两天太阳不错,花坛外围也能晒到些阳光。
“刚刚好。”俞少宁摇头,拉着人在旁边坐下,指使几只要抱抱的狗,“去,找他去。”
闹得最凶的平平安安蹲下来,看看两位主人,也不知道琢磨了些什么,真就奔着罗勉而去,一头撞在他的大腿上,用力贴贴。
罗勉无奈,搂着它们摸了好几下,被跳起来撞到脸也不生气,笑着拍了下狗头。
眼见着两个小崽子玩得开心,甜甜卉卉互相看了看,跟着高兴地跑了过去,也要和人类玩‘抱抱’的游戏。
窝在俞少宁肚子上打瞌睡的小不点听着热闹,爬到俞少宁肩膀处,探着脑袋看一人四狗玩耍,时不时咕噜噜地蹭一下俞少宁的侧脸。
俞少宁嫌它吵,抬起手挠了挠猫肚子。
小不点被手指吸引注意,身体一翻肚皮朝上,抱着他的手指玩耍起来,没一会儿就滚回了原位。
俞少宁满意地翻了一页书,手重新搭在小猫面前,勾着小家伙玩耍。
四只狗玩心大,和罗勉闹了一会儿,就汪汪地跑走了,罗勉搬着凳子坐到俞少宁身边,将葡萄送到他嘴边,问道:“今天看的是什么书?”
俞少宁咬破葡萄,声音含糊道:“主角是个可以开好多大佬马甲的普通人,还挺好玩的。”
这个身份有些绕,罗勉一时没理清,探头到后面,将封面上的文字看了遍,才搞懂什么叫做‘开许多大佬马甲的普通人’。
听着还挺有趣。
罗勉顺带把书名记了下来,琢磨着什么时候有兴趣了看看。不过比起小说,他还是更喜欢给自家老婆创造好的生活条件。
“宁宁你想不想要浴桶?”
“嗯?”
俞少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大脑迟钝半拍,猛地放下书坐起身,惊讶道:“你会做浴桶?”
罗勉自信点头。
“好勉哥~我想要~你现在给我做吗?”俞少宁拉着人手,开始撒娇。
罗勉只觉得酥麻感从头到尾,一点磕绊都不打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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