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第 22 章
BOSS啊……
他好像很久没有联系过BOSS了, 应该有大半年
柏图斯试图从回忆里挖出他与BOSS屈指可数的约见,最后只得到虚假的电子音,以及一间阴暗干燥的房间。
他不是很喜欢这位BOSS。
跟首领大人和彭格列的那位先生比起来,BOSS更像是藏于幕后, 靠神秘和暴力统治部下的家伙, 即便看不到脸, 但也不妨碍柏图斯给BOSS脑补一个怕死且胆小的形象。
而现在这位BOSS想见他,在风波将将平息的第二天。
“时间?”正式进入工作状态的柏图斯显得十分寡言。
“今晚十二点。”
好吧, 不让人睡好觉的时间,BOSS果然是需要挂路灯的存在。
常年处于罢工状态的法国酒将膝弯搭在另一条腿上,瞄了眼试衣间,随口应道:“好,没有事那就再见了。”
他还赶着看诸星大奇迹换装呢。
听出柏图斯声音里的兴致缺缺, 琴酒哼出短促的鼻息, 阻止了对方挂电话的行为:
“这次的任务报告——”
柏图斯秒接:“我让安室写,他参与了全程。”
抱歉了安室,只有这点我没办法让着你。
任务报告?笑死,写不了一点!
琴酒无语了一下:“我是说任务报告里的请柬,BOSS让你亲自来写。”
“那不就是一块宝石么,有什么好写的?”柏图斯嘟囔一句,在听到话筒那边响起的冷笑声后, 只能有些幽怨地回道:“好好, 我会写的。”
他不想现在和琴酒吵, 妥协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只是什么时间交,这就不管他的事了, 反正琴酒没有规定具体日期。
“还有琴酒,你真应该改改动不动就生气这一点, 气出病来无人替——喂?”
这是第几次了?
看着熟悉的通话结束,柏图斯再次陷入了茫然中,不是很明白琴酒怎么天天像个C4,一点就炸。
这边刚被挂了电话,试衣间那边的门就被打开了。柏图斯自然地将手机丢进口袋,抬头一看,眼前不禁一亮。
留着黑色长发的青年依旧戴着那顶针织帽,但周身气势已然不同。如果从医院出来的他是有些沉郁的帮派打手,那么现在站在柏图斯面前的就是赴约路上的商务精英。
熨烫妥帖的法式衬衫被倒三角的标准身材撑开,双叠袖稍稍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和眸色相同的领针点缀在领口间,配上男人本身就有些深邃的五官,精致的混血感被衬托得相当出彩。
柏图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诸星,你这身真不错!”
不愧是他挑的!而且诸星大身材也是真的好。
这身衣服再加上头发,稍远点看上去还有些兰波先生的味道。
对于法兰西风格始终钟情的法国酒点了个赞,脸上露出些许的怀念。
而面对柏图斯的夸赞,将对方的变化看在眼里,诸星大露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笑。
他是特意按照柏图斯的穿衣风格来选的衣服,而且对方在挑这套衣服时,目光多停留了五秒左右,想来这个男人钟情于此。
十分心机的失忆男子走到柏图斯的跟前,任由对方打量自己,甚至帮他理了理衣襟,这才低声道:
“我可以暂时不去警局么?”
诸星大在试衣间当了近十分钟的思想者,在缺失了一角的记忆里复盘有关眼前青年的虚影,而对那份让人汗毛倒立的危险感升腾起的渴望让他愈发坚信,听任安排去联系家里人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一方面是他隐约有预感,至少是现在,自己从事的职业可能没那么清白。
另一方面就是,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男人说不定是在试探自己。
没错,经过分析,诸星大一路上得出的结论就是:对方认识自己,但又不想承认。
似是亲昵又若即若离的关联感不会骗人,诸星大相信,对方绝对和自己有关系,只是这个关系好不好、是不是自己希望的那种好,就不得而知了。
有可能这个男人才是造成他失忆的罪魁祸首也说不定,被车撞反而才是谎言。
听到诸星大的话,柏图斯挑了下眉:“嗯?为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试个衣服就不想去警局了?
诸星大放缓声音,开始了他的发言:“因为,我隐约感觉自己不是什么适合去警局的人,想来是类似极道上的人吧。”
日本的黑|帮是合法的,除非他贩|毒又拐卖人口,坏事做尽,否则只是普普通通一句极道的人,正常情况下还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
但诸星大想近距离试试这位中原先生,看他是不是对这些字眼有反应。
柏图斯有些意外:“你想起来了吗?”
“有一点,但不多。我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摸过枪。”他确实也凭借手上粗糙的触感和还健在的知识,知道自己摸过枪。
“去警局的话,多半会被留下。”
诸星大说的有些可怜。
柏图斯也觉得有道理,于是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可以暂时和你一起行动吗?”
诸星大图穷匕见。
柏图斯有些心动,但还是委婉道:“可是我稍后就要回家了。”
“而且安室他,有些排外。”
安室透和诸星大不对付他有目共睹,柏图斯不可能因着野猫对着他叫了几声,就把自己家猫丢在脑后。
不过既然人家想起来了,柏图斯还真就不太好意思把人再强行甩去警局。而且柏图斯心底其实还是存了交朋友的意思,诸星的职业既然不是很正派的,那就免去了以后跟松田编故事的那一步,也就是说可以把很多事件原封不动讲给对方听。
但他又不放心,感觉绿川和安室会怪他没有把人送回去。
这一刻,柏图斯觉得自己像是去亲戚家串门,临走时一边拒收压岁钱,一边把口袋大开成深渊巨口的家伙。
贪,太贪了。
对于柏图斯的纠结,诸星大提出了不同的见解:“如果是这一点的话,其实我和那位安室君,或许相性并没有那么差,他针对我说不定是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这话怎么说。
诸星大笃定道:“对,比如他在乎你。”
柏图斯:“!!!”
什么意思,怎么话题突然就来到了安室在乎他这上面了?
见柏图斯显然是被激起了兴趣,眼皮都往上抬了抬,诸星大勾起唇角,继续道:“因为你的注意被我转移,所以他才针对起我来,你不这么认为么?”
“而且他虽然和我差点吵起来,但他终究没有继续下去,他很在乎你的感受,知道你会为难。”
中原貌似很在乎那个安室,那么顺着这个思路先把人稳住了再说别的。
“!”很有道理!
“虽然我失忆了,但其他的知识还是没有丢掉的,实际上我依稀记得自己曾修习过心理学。说不定我可以给你们的关系充当一个纽带,再提一些建议,他或许只是不太善于接受别人的示好而已。”比如金发特产:傲娇。
“!!”太有道理了!
柏图斯拍了拍诸星大的后背,有些感动道:“我明白了。这样,你先在我家住着,你家里人那边我会留意的。”
柏图斯努力克制住想要咧到耳根的笑,矜持地冲诸星大眨了眨眼,而长发男子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啊。”
“相信我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的。”
>>
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在商量完诸星大讨伐计划后,就真的各自回房补起了觉。
尽管都是日本公安卧底,但警视厅和警察厅并不在一起,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的任务自然也不太一样,不过他们两个的部门都很卷就是了。
给他俩补觉底气的,是柏图斯这个比他们更喜欢放假的领导。
卧底组织里的上司都放假了,卧底自然获取不到什么重要情报。就连一向自律的安室透,都将作息时间表里的睡眠时间从三小时增加到了五小时,何况是提早他半年到柏图斯这边‘享受生活’的诸伏景光。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要变成柏图斯的形状了。
然而,两人刚在睡梦里飘荡了不久,楼上就传来一阵响动。情报员灵敏的神经摇醒了安室透,他的眼底不见一丝倦意,立刻拿上了枕头底下的枪,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门。
接着和隔壁同时钻了出来的诸伏景光打了个照面。
对方穿着休闲衫,看上去也是刚醒,打眼一看没带武器。安室透正为诸伏景光的松散行径感到费解,就听好友抻了个懒腰道:
“走吧,上楼看看。”
安室透挑起一边的眉毛,显然明白了过来:“是柏图斯?”
“这个时间从那种地方进房间的也只有他了,只是声音这么大……看来我们的预感没错。”诸伏景光轻声说着,忽然笑了一声:“上次这么进来的还是你呢,安室君。”
那怎么能一样!
联想到医院那个处处和他不对付的下睫毛男,安室透鼓了鼓腮帮子,回房将枪收好,迅速跟上了诸伏景光上楼的步伐。
于是从三个人增加到四个人,依旧是柏图斯房间的那个阳台,依旧是那盆茁壮成长的猪笼草。柏图斯左看看一脸坦荡的诸星大,右看看抱着臂站在阳台拉门边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一向迟钝的神经都被一股寒意刺到了。
怎么回事,他们之间对上眼神怎么跟短兵交接一样?而且每次往家里带人都要被堵在阳台一遍,这也太奇怪了吧。
柏图斯挠挠头发,感觉正常的脑回路要长出来了,但很遗憾没有。
他本想带着诸星大走正门的,但是突然想起两个人都在补觉,家里的大门推开时声音比较大,容易把人惊醒,所以还是打算走一把阳台。
之前他自己靠重力都可以轻松上来不被绿川发现的,安室那次是意外吧?毕竟安室声音还挺轻的。
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柏图斯纳闷:“声音很大么?”
诸伏景光回以微笑:“不大,只是你刚好住在我楼上。”
柏图斯:“……”
诸星大只是最后跨栏杆时发出了些声音吧,绿川是把耳朵丢他房间里了吗?
安室透扫视一圈周围,发现本就不大的空间站了四个人更显拥挤,于是他弯起眼笑眯眯招呼道:
“别站在这了,都进来吧。这么小的阳台站四个大男人成什么样子。”
柏图斯:这句话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四人从二楼的房间鱼贯而出,柏图斯看了眼时间,决定给新入住的人露一手,抢先一步去了厨房。诸伏景光与安室透不着痕迹地对上眼,前者使了个眼色,安室透顺利接收到信号,也慢吞吞向着厨房挪去。
客厅里只剩下诸伏景光和诸星大。
于熟悉的位置落座,诸伏景光语气温和:“他没有带你去警局吗?”
他给自己沏了杯茶,端着茶碗斜倚在沙发上,随后似乎斟酌出了什么名堂,又漫不经心地直起腰,给坐在对面的诸星大来了一杯。
杯子被推到圆桌中央,诸星大扫了一眼颜色浅淡的茶水,没有倾身拿过来,而是往后一靠,直视着对面男人那双上挑的猫眼,道:
“这也在你的预料中么,真可怕啊。”
他说着可怕,表情却跃跃欲试。
下到一楼时,诸星大就眼尖地发现了玄关处摆着的家居鞋,不多不少的四双。再加上桌子上托盘里倒扣着的两只杯子,他推测一定是有人事先做了准备。
脾气很炸的那位显然不会考虑这些,那么真相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面前这个男人安排的。
真有主人家的自觉。
客厅和厨房的距离足够将正常音量的对话挽留在这里,想到这儿,诸星大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上颚,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带有一种挑衅意味。
“我倒不是很想预料准确,但不论如何,你都会想办法跟着他回来不是么。”对诸星大言语中的攻击性左耳进右耳出,诸伏景光垂下眼眸,意味深长:
“只是这位诸星先生,你真的要暂时留下来?”
诸星大将话打回去:“撒,如果能和平共处就更好了,可现在看来有些痴人说梦。”
暂时么,看来这个男人还存着把他丢出去的心思啊。
“不会的。”
诸伏景光笑意加深,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叠着搭在膝盖上,脊背挺直:“如果你失忆了暂时无家可归,也没对遥枝存什么别的心思,我们当然不会介意收留你。”
“前提是你真的失忆了。”
确实失忆了但也确实有小心思的诸星大沉默一下。
“……遥枝?”他选择岔开话题。
“是啊,中原遥枝。”诸伏景光看向诸星大的眼神都软绵绵的,像是在同情什么下雨天流浪的猫猫狗狗;“他还没告诉你吗?”
啧。
海蓝色对上湖绿色,诸星大看着对方温温柔柔地说出充满暗示的话语,内心暗道一声难缠。
不过他也不是乖乖认栽的人,不如说他的本性在失忆后反而被激发了出来,不服输的劲头埋在血管里,让他没办法向着谁低头。
“他没告诉过我,所以……我会证明自己的价值的。”
他盯着诸伏景光一下子犀利起来的眼,露出了愉悦的笑:“我会让他把一切心甘情愿地告知于我。”
手上的枪茧、从事的职业,以及两人之间真正的关联,所有的信息拼凑起来,就是他遗忘掉的人生。诸星大这个陌生的姓名绝对不是他的本名,他应该拥有更加刺激,与黑夜相互顶撞触碰的另一段生活。
而且,他隐隐有种预感,中原遥枝这个像是拼贴画一样的名字,也只是个假名。
不过这两人倒是对自己全然陌生的样子,再加上在医院时的态度,诸星大不认为他们曾经见过面。
那么事实说不定是那样的呢——
长发男人弯了弯唇角,看在诸伏景光的眼里莫名扎眼。
说不定他是这两人都未曾得见的,被冥神藏起来的极乐啊。
>>
没有听到诸伏景光和诸星大的唇枪舌剑,安室透此刻站在厨房的拉门处往里看去,果断如他,却破天荒地有些犹豫不决。
透明玻璃遮不住高瘦的人影,安室透看着柏图斯手脚麻利地打散蛋液,切好洋葱,又从冰箱里翻出之前就准备好的披萨坯,心情复杂。
厨艺要想进步,是需要自己根据作品慢慢调整的。除非真是老天赏饭吃,否则一点都不尝就直接放调料,做出来的料理还很好吃,那真是天选厨子。
看柏图斯这熟练的手法,怎么都不像是只能吃果子喝露水的人。虽然第一次一道用餐就疑惑于柏图斯的那盘红酒雪梨,但安室透只当是对方挑食或没什么胃口,哪里会想到实验后遗症。
那么这手自己用不上的厨艺,又是为谁练习的呢?是那个猜测中的人吗?
将心里涌起的些微不适放到一边,安室透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那扇门。
这一次,他不能带有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去评判柏图斯这个人,而是要剥丝抽茧,从这位组织干部的细枝末节中找到证据,证明柏图斯真如诸伏景光所言。
而在安室透的手搭上门框的那一刻,已经将蛋液卷成厚蛋卷的柏图斯睫毛飞快地呼扇两下,直觉身后有人在注视着他。
是绿川吧。
赤眸青年将门外的人习惯性判定为经常来搭把手的绿川唯,他将火关掉,开始拼装意大利人看了都沉默的菠萝披萨,期间没有往后看一眼。
直到很熟悉的小蛋糕味儿从后面飘了过来。
柏图斯拿披萨铲铲的手抖了一下。
怎、怎么会是进厨房只为了拿水喝的安室啊!
老实说,他现在有些难以直面安室透。某种角度来讲首领大人说的很对,柏图斯是被拒绝/被放鸽子就会躲在阴暗角落里抱头痛哭,哭到墙角长蘑菇的那种酒。
“柏图斯,”身后传来安室透的轻唤,“你,要不要我帮忙?”
柏图斯嗖的一下转过身,脸上扬起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不用,马上就好了。怎么了安室,你们聊完了吗?”
不过首领有一点说错了,就算在心里哭成泪人,只要接收到了和好信号,柏图斯就会立刻扑啦扑啦衣服上的蘑菇,继续冲上去当傻狗。
但因为过于晦涩难懂的眼神和心机的脸,所以在安室透看来,听到他声音的柏图斯似乎是很有怨言地转过了身,眼里冒火,手中的厨师刀随意那么一比划,西红柿顷刻间柿首分离,像是在为后续斩杀他提前试水一样。
安室透:“……没事,我只是来看看你。”
你这个脸色像是杀人杀到了那个过年。
“厨房还挺危险的,安室还是先去坐一会儿吧。”
闻言,厨房里最危险的存在将手中西红柿的头丢进垃圾桶,放下刀去看烤箱,实际上是借助走位遮挡自己飞升的嘴角。
柏图斯:安室竟然没有事就来看我,他真的像诸星说得那样在乎我诶!
而眼看自己要被逐出门了,安室透闭了闭眼,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不然的话之后可能会被诸星大阻止。那家伙绝对会暗中使绊子,缩短他和柏图斯接触的时间!
那个长发心机男绝对做的出来!
于是,安室透在柏图斯将披萨放进烤箱,手扶在了烤箱顶部时抬高声音,破罐子破摔道:“我答应了——”
轰隆!!!
厨房里传来一声爆响!
沉默以对的诸伏景光和诸星大被震得一激灵,两个人对视一眼,抬脚就往厨房的方向冲刺。
还没到厨房就见一阵浓烟滚滚,金发深肤的青年手扶着厨房的墙忍不住地咳嗽,圆睁的眼里是止不住的震惊。
“发生什么了安室君?!”
诸伏景光赶忙扶上幼驯染的肩膀,手放的位置是恰到好处的疏离,他一边问一边向厨房里看去:
就见厨房里站着的柏图斯也是一脸状况外。他的手底下是冒着浓烟的烤箱,烤箱的外壳已经变形,凹进去一大半,里面还传来一股菠萝和面食被烘烤的香气,夹杂着电线被灼烧的滋味,相当热闹。
诸伏景光头上冒出了三个问号,但还是非常关心老板地第一时间冲上去:“柏图斯,你没事吧?”
柏图斯这才回过神,他将那对血红一片的眼睛转向诸伏景光,后者心里当即就是一咯噔。
柏图斯这个表情……他以前怎么没见过?是因为觉得被自己看透了一部分,索性更新了表情模块吗?!
zero,别在那边指望他翻译了,他也读不出来啊!
这时,脑内系统一片紊乱的赤眸青年歪歪脑袋,在下属的加入下终于开机成功。柏图斯抬起手看了看,毫发无伤,又看了看旁边报废的烤箱,觉得自己可能在异能的操控上还有一定的缺陷。
因为过于高兴情绪上头就给烤箱上了压力,导致烤箱被重压一下子砸扁了什么的,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跟绿川他们说啊?!
不过安室刚才说的答应他是答应什么了?答应他之前的邀请吗?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好事
为了求证,柏图斯对安室透丢了个直球:“安室,你刚才说的答应了……是指什么?”
安室透一愣,从烤箱爆炸的惊魂里脱出,“当然是你在医院时说的——”
“……家人。”
在烤箱呲呲冒着火花的厨房里,公安卧底对着极恶组织的上司丢出了诱饵。安室透的眼神飘了一下,心想当着幼驯染的面说这些还真不好意思……等等他在不好意思个鬼啊!
围观的诸星大被安室透狠狠瞪了一眼。
诸星大:“?”
而欢喜于安室透的答案,柏图斯也在安室透向诸星大瞪过去的同时,朝诸星大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谢谢你,诸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谢谢你,但你的存在大概真的会让安室更直白一点诶!
于是在诸星大的眼里,假名大概是中原遥枝的危险男人面带未及眼底的笑意,朝自己投来了极具讽刺性的一瞥。
诸星大:“?”
他好像没惹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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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炸了,早餐自然也跟着一起完蛋。四人出动在诸伏景光推荐的小店里用完餐,炫了两个苹果的柏图斯惯例提出去兜兜风,诸伏景光主动提出他来开车,剩下的三人就自发分配了位子。
原本柏图斯想坐在副驾,但见安室透和诸星大互不对付的样子,怕安室急了再给大脑受创的诸星来上一拳,雪上加霜,于是——
“为什么我们三个人要一起挤在后面?”
柏图斯左看看安室透,右看看诸星大,对从昨晚一直骚到现在的操作不是很理解。
安室透看着硬要挤过来的诸星大,没有好脸色:“呵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大夏天非要挤过来。怎么,你是单独坐着就会哭出来的小婴儿吗?”
诸星大满脸不在乎:“反正车里开空调了,不是吗?而且之前说是你坐副驾驶的。”
为了给柏图斯和安室透创造说话机会,所以主动提出要开车的诸伏景光:“……”
算了,反正左右为男的不是他。
开车到沿海公路线的旁边,几个人下了车。柏图斯拿出车厢里的果汁逐一递给三人,蜷起一条腿倚靠在车边。
“刚刚在店里人太多没办法说,现在说一下也不迟。”
和着海风喝了一口葡萄汁,柏图斯偏头望着诸星大的眼睛问道:“诸星,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诸星大心道:来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黑|帮,或者是其他与极道相似的组织。”
“原来你猜到了啊。”柏图斯点点头。
嗯,诸星果然对于他们有一定的了解。干部大人曾说,黑手党的话,互相之间都能隐约察觉到对方的身份,毕竟气场在那里。虽然他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黑手党的气场就是了。
这么一看更想把诸星留下了,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聊天搭子啊!
“但你为什么选择跟陌生的我回来仅仅是因为觉得我们都是黑|帮的人,不怕遇到对家么?”
他们事先并没有去置办日用品,就是怕诸星大想起了一些事,或者是猜到他从事的工作之后想要离开。
其实柏图斯还挺担心的,万一诸星在的组织跟他们的组织有一定的过节,这样的话把人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一旁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听到这句话都下意识紧张起来,他们从始至终都不觉得柏图斯会完全没有察觉到诸星大的不对劲。即使是诸伏景光这种对柏图斯有滤镜的人,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柏图斯是好蒙蔽的人。
聪明和善意从来都不是两个不能同时出现的词汇,想在暗世界生存,武力值并不是最主要的指标,脑子才是。
“因为是你。”
“其实你就算不说,我也会让你住几天的,毕竟你——”是他创的,他也要负起责任来。
话没说到一半,柏图斯突然意识到刚才诸星大好像说了一句话,他立刻抬眼望去,一直都没什么力气抬起的眼皮都挑高了:
“……刚才你说了什么?”
诸星大耐心重复了一遍:“因为是你。”
“虽说在医院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你,但这并不是雏鸟情节,正因冥冥中你我之间的一种联系,我才选择跟在你的身边。”
“况且,我们并不陌生才对。”不然怎么会在看着他时,眼里闪过了那么一丝怀念?
诸星大将易拉罐被扯下的拉环捏在手里,侧过身对柏图斯郑重其事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否成为家人呢?”
是重新结成家人。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至于那两个人,他原本不打算有所行动。但是既然都摆出一副先来后到的样子,那他也会参与到这份竞争之中。
就看谁先拿下这个真正家人的头衔了。
到那时,无论是怎样的真相和过去,他都要让眼前这个男人亲口说出来。
“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都说了是让你暂住了!”
诸伏景光拦着安室透手舞足蹈的手,向着诸星大看去,目光凌厉。
忽然他态度一转,春风般温和一笑:“那这样吧,等回去之后我把对面的空房间收拾出来,就让诸星君今晚住进去好了。”
“其他日用品的话,家里应该还有几套。”
柏图斯:“啊?”
他刚被诸星大这个惊喜炸得愣在了原地,就听到了诸伏景光的话。
安室透同样被幼驯染这个做法震惊到了。怎么回事,他是被背刺了吗?说好的同仇敌忾呢?!
柏图斯则根本没有想到其他的,半年前还在当光杆司令的法国酒十分感动:“绿川你也同意让诸星住进来吗?”
诸伏景光点头:“没错。毕竟我也是你的家人啊,柏图斯。”
在柏图斯期待的眼神中,诸伏景光拿出了相当包容的态度:“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的吗。”
诸星大的后背突然爆起一阵寒意,看着毫不掩饰自己温柔笑容的诸伏景光,久违地察觉到了危险。
与柏图斯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随时会给你一刀的危险不同。这位绿川身上的危险是总有一天会玩儿死你的那种类型。
但他还是十分自信地回看过去:
“那就多谢了,绿川君。”他将拉环不着痕迹地丢了出去。
而将喝完的易拉罐随手捏扁,柏图斯张开手臂相当善解人意地接道:“没事的绿川,不用那么麻烦,让诸星跟我一起住几天就可以了!”
安室透:!
诸伏景光:!
诸星大刷地一下扭过头看向博图斯。
没有感受到两位下属和捡来的客人的惊恐,柏图斯还处在家人爆盆的兴奋当中:
“收拾一趟太麻烦了。而且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去新房子住了,说不定明天就可以搬走……也可以今晚就搬走!”
“毕竟突然多了三位家人,所以我们得找一个大点儿的卧室~”
诸伏景光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柏图斯依旧黯淡无光的眼眸,仿佛从中看到了兴奋和搞事的气息。
于是他对柏图斯这样问:“为什么要一间大些的卧室?”
柏图斯一脸理所当然:“因为家人就是要睡在一起啊。”
敦和镜花他们是睡在一个房间,干部大人的话,偶尔喝醉了也会和旗会他们东倒西歪得睡在一起。老师和兰波先生干脆就睡在一张床上,但据说他们已经搭档很久了,他和绿川虽然也相处有半年了,但这个时间怎么说都不算很长吧?
所以还是循序渐进的好,这样的话,他们都先住一个卧室是最好的过渡选择!
“这是考虑到一下子睡到一张床上你们应该不会太习惯,不过后续接受得了的话,也可以去温泉店开一间榻榻米房试着睡睡?反正只要家人齐全,都可以试一试嘛!”
“噗————”
>>
被三个本来在菜鸡互啄的人异口同声地拒绝掉,柏图斯虽然很茫然,但还是本着对下属好的原则没有多问,回家后和绿川一起把空房间收拾了出来。
“真可惜,我晚上要出门,没办法跟你们一起睡了。”
看着柏图斯那一脸可惜的样子,诸伏景光短暂摘下了对柏图斯的滤镜,心道:啊,幸亏你今天晚上要出去。
“是组织的任务吗?”
诸伏景光随口问道。柏图斯做任务时偶尔昼伏夜出的,晚上出去一趟倒也没让他觉得需要注意。
柏图斯张了张嘴。他想告诉绿川,但是想起BOSS那个老顽固,自己被得知了这次的行程指不定又要说什么。于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柏图斯对诸伏景光道:
“嗯对,是组织的任务。今晚你们照常睡吧,不用管我。”
“好,路上小心。”
晚上10点多,全副武装的柏图斯调整好防毒面具,打开阳台门,用重力将自己的脚步声抹除,随后轻手轻脚地关门,跃下二楼。
以往绿川都是九点多睡的,安室最近也改了作息,差不多也是9点了。诸星大的话,吃晚饭的时候说头有点疼,要早些休息,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老爷车里的琴酒眼看着柏图斯从一户建里鬼鬼祟祟地出来,又跨进车里,哼笑一声。
“出趟家门还需要这么小心。”
“毕竟晚上睡觉被吵醒谁都不喜欢。”柏图斯边系安全带边说。
呵,晚上睡觉。
琴酒回头看了一眼。
一楼客厅的窗户正好与柏图斯房间的阳台朝向同一侧,只见在黑暗中攒动的三个脑袋像WiFi信号一样,高中低款式齐全。其中一个金毛尤为扎眼,还有一个依稀是长头发的人最高却被挤在最后面,最前面的则是眼熟得要死的绿川唯。
琴酒:“。”
神经病。
“你家里怎么多出来一个人?”
“你连这都知道组织的消息还真灵通。”柏图斯以为琴酒是通过组织渠道知晓的消息,没想到说好已经睡了的三个人全都阴暗地扒在窗户前,目送他出任务。
柏图斯倒也没想过要瞒着琴酒,所以他如实说道:“路上撞了个人,捡回来放在家里了。”
琴酒不置可否。
出车祸放在家里……那种人远远看去就知绝非池中之物,还能不小心被撞上。
琴酒这样想着,手上拿出一条黑色的绒布。柏图斯看到琴酒的动作,没用这位top杀手发话,而是顺着银发男人的手低了下头。
黑色绒布就这样被温热的指尖带着,穿过比之更加浓郁的发丝。将布条细细绑好,遮住眼睛,最后琴酒以一个充满烟草气息的蝴蝶扣终结了这场交流:
“你什么都往家捡的习惯真该改一改了。”
银发的男人放下手凑近车边,不再说话了。
柏图斯:
他总共就往家里捡了诸星大一个啊,什么叫都往家捡?
>>
感受着车子行驶于弯弯曲曲的路上,柏图斯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地图。
被蒙眼的话,除去视力外,其余的五感就会变得敏感。而像他这种戴着防毒面具又把自己身上裹得见不到皮肤的人,唯一能跟外界交换信息的就是耳朵。
伏特加照例没有跟上来,琴酒在他前面走着,柏图斯能听到对方拂过树叶的声音,以及树叶打在身上湿湿的水汽。紧接着又是木质地板,脚踩在上面哒哒哒哒,好像回到了那个地下的教堂。
琴酒的步履稳健,喘息声也很均匀,就连心跳也十分平静,听在耳朵里是正正好好的白噪音。
“到了。”
“右手边尽头的第一间房,那位大人在等你。”
霎时光明。在柏图斯抬手遮了下眼睛的同时,琴酒已经退了出去。
柏图斯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和装潢,这是一间看不出主人风格特点的建筑,只是一味的白色,不得不说足够保密。如果这是在白天,盯的时间长了肯定会头晕目眩吧。
他按照琴酒的说法走到尽头推开了那扇门。房间里如他所想,并没有什么等待着的人,而是一个摄像头,一把椅子。
“柏图斯。”有人在他推开门后通过电子设备叫了他的名字。
“BOSS。”
柏图斯微微躬身,坐在了椅子上。
“很抱歉深夜叫你来。”BOSS的语气甚至十分客气,用词有些古老的味道。
柏图斯点了点头:“确实挺晚的,所以下次我们能换个时间吗?”
他家里人都睡觉呢,要不是今天必须来,他也想睡啊!
BOSS沉默了一下。
“呵呵,你还是像从前一样。”
“我今天叫你来并不是为了追究责任,山权会的事情已经过去,那群人得到了他们该得到的结果……”
虽然柏图斯也不知道BOSS想追究的是哪些责任,毕竟他天天罢工已经成为日常了。不过首领说这种情况就要听下去,满足一下领导的发言欲望,于是柏图斯听着嘶哑的电子音跟他分析了一通现在各个组织的情况,终于在默数到20分钟时切进了正题:
“你想负责集会相关的任务吗,柏图斯?”
“我听说之前这个任务已经有负责交接的人了。”柏图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对这种事情不是很感兴趣。”
虽然其实是感兴趣,但他可不想趟浑水。
BOSS:“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吧,你对它有什么看法?”
“您指的是翻转世界吗?我也是刚从平田羽海那里听说。”
对于柏图斯的回答,电子音背后的人似乎咳了一下:“不止,是翻转世界之下的那个秘密。”
“集会之所以保存着那个秘密,可不是用来重现翻转世界或是寻找神谕的——”
“正相反,集会是要寻找翻转世界和神谕,用来破解那个秘密。”
“这样啊。”听到这个几乎鲜有人知的情报,柏图斯也只是嗯了一声,道:“可平田羽海说,那是一份祭品。”
电子音笑了:“祭品吗?这么说也对。”
“不过既然你不想参加这件事,那就算了,我并不想逼迫你。给你放上一个月的假,好好休整吧,毕竟手底下的人也需要磨合。”他显然不想对不接任务的柏图斯再多说什么。
“感谢您的关心,BOSS。”柏图斯颔首,提出一路上都在考虑的想法:“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汇报。”
“说说看。”
“我想给我的下属申请代号。”
柏图斯抬起头注视着冰冷的红光,声音是一贯的轻柔。
他从已逝的生命那里知晓了一些道理,知道将家人一直护在身后是不行的,他们应该是更加平等的存在。
所以他不能再继续拦着安室和绿川向上爬了,万一真是除他以外全员组织吹,到时候岂不是会很尴尬?
他会被埋怨的吧?一定会吧!
“喔,理由呢”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感到有趣,电子音提高了些音调。
“没有理由,BOSS,他们都会成为组织的助力和心腹。”
“那么你呢,柏图斯”
赤眸青年将手放在肩膀,站起身朝着摄像头鞠下一躬:
“我会是您最锋利的那把刀。”
静默许久,摄像头忽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挪向了墙壁。
“很好,那么剩下的事就归你和琴酒安排吧。”电子音如此道。
“对了,有时间的话还是给朗姆回个消息,他已经被你拉黑一个多星期了。”
柏图斯:“……好的。”
啊这。
他好像忘记把朗姆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在摄像头赶人的暗示下,柏图斯向外走去。正欲打开门,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回身对着摄像头说道:
“不过您还是不要太执着于集会的秘密为好。长生不老的话题太过不可思议,人类的话怕是没办法实现的。”
……
“人类么。”
插满仪器的房间里,看着赤眸青年的衣角消失在一门之外,阴影中的人呛咳了一下,干瘪的笑容染上疯狂。
年轻,还是太年轻了。
人类当然无法做到很多事。
但正是因为人类无法实现长生,所以人类才学会了造神啊。
第023章 第 23 章
赤井秀一挣扎着从梦里惊醒。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遍布的汗珠, 伸手往后一探,发现后背浸湿了一大片。床头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4点,晨光微熹,淡蓝色的窗帘遮不住什么光, 所以赤井秀一能清楚看到正对床头的镜子里, 自己惊魂未定的脸。
他都做了什么?
曾经短暂失去记忆的长发男人扶着自己蹦蹦直跳的额角, 很想扛着地球连夜出逃。
诸星大,这也是他的名字没错, 只不过是用来配合潜入搜查所打造的假名。实际上是FBI派到组织的卧底的赤井秀一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最后苦笑出声。
丧失记忆这一天下来进展真的飞快,比他在组织外围徘徊了两个月都快。只不过这个过程还是太惊艳绝伦了,尤其自己自动补全的那都是什么剧情?什么由爱生恨、极道兄弟战争、金屋藏他……
嘶————
没关系,赤井秀一。
一辈子很短的, 忍忍就过去了。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加入这个家, 绝不能因为恢复记忆就露出破绽。况且想一想吧,这个家的主人可是组织里的you know who,是那个几乎没人知道长相的男人。
他一定知晓许多组织的辛秘。
虽然赤井秀一没有听过有哪个干部叫中原遥枝,但安室透这个名字前段时间可是在底层里吵得沸沸扬扬,都说是小黑脸凭借美色傍上了干部的大腿,即使这个干部凶名在外。
那么结合这个名字逆推,那个让自己一度以为是亲近之人的男人就是——
柏图斯。
很好。之后有机会可以和卡迈尔他们说自己已经潜入到干部身边了, 就是方式有些别出心裁。
赤井秀一抹了把脸, 腰间一挺从床上翻起来。他动作利落地穿好衣服, 打算从这栋房子入手,观察一下主人家的性格习惯。
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赤井秀一侧耳倾听,发现对面安室透和绿川唯的房间没什么响动, 楼上也没有动静。正为这份静谧感到安心,结果他刚进到客厅,就眼尖地捕捉到沙发上窝着的一团人影。
随着视野的移动,赤井秀一看到了人影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搭在了沙发扶手外面,对方手里拿着防毒面具横放在胸口,另一只手则垂到沙发下,时不时还晃一晃。
许是察觉到他来了,沙发上的人蓦地睁开眼睛,比之昨日更加幽邃的深红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精明和警惕,看向站在身旁的自己道:
“这么早就醒了?头还疼吗?”
是柏图斯。
赤井秀一点点头:“还好,昨天休息得不错。”
“你,昨晚是通宵了吗?”
柏图斯从沙发上下来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只是迟了些,绿川之前不是说能听到楼上的声音吗?我怕开门也会影响到你们休息,索性就在沙发上待一会儿了。”
反正他也不用睡觉,在哪里躺着都一样。
而且昨天从BOSS那里回来之后,不知道为何,柏图斯总感觉心里毛毛的不太踏实,一定要形容……大概类似于当年他差点被首领从干部大人酒柜里撬出来喝掉的惊悚,好像有什么不妙的变化正在暗处悄然生长。
于是他就在一楼守着紧闭的房门眯了会儿,倒还有些安全感。
闻言,赤井秀一不禁眯了眯眼。穷凶极恶的组织干部这么为下属着想吗?这已经是过分宠溺了吧,怪不得昨天那两个人一副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妃的样子。
和外面的传闻比起来可真是割裂,到底哪副面孔才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柏图斯说完躺了回去,约莫是打算在沙发上继续睡。赤井秀一想了想,轻声道:
“关于记忆,今早醒来我想起了一部分。”
他决定将真相藏在谎言里,慢慢试探柏图斯的底线。
柏图斯重新抬起了头,倒是在意料之中:“是想起了家里人或者住址了?”
昨天他转念一想,其实自己有绿川和安室两个当家人已经很不错了。当初干部大人甚至只让他找一个家人诶,所以他已经超额完成了指标。
现在诸星大想走的话,柏图斯也是会痛快放人的。
并不是很想被放生的赤井秀一回答道:“没有,我只是想起来了自己在哪个组织。”
“所以是哪个组织?”柏图斯有些好奇。
赤井秀一刚想说话,然而他将组织的所有资料都回顾了一遍,才惊觉组织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出名字。
……不愧是潜藏在黑暗里的庞然大物!
他只能根据组织的特征形容:“是部分成员以酒为代号的组织。但我应该是刚加入,大概只知道这些。”
真实情况也差不多。赤井秀一进入组织在东京的训练场才不到一周,错过那场握手大会的他那时汇总了听来的情报(小道消息),还暗叹没有赶上柏图斯选下属实在可惜,他可是有自信从近期的几批行动组备选里脱颖而出的。
无论是外表还是技巧。
结果凌晨和上线交接完毕后,正在过马路的男人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紧随其后的是剧烈的疼痛,再一睁眼就格式化完毕,从医院的病床上懵懵懂懂醒过来,扭头和一跪一坐的两个人对上了眼。
得知真相的柏图斯:“……”
好家伙,这形容怎么如此熟悉?这不是他在的组织么!
柏图斯想了想干脆站起来,声音压得极低:“你还记得自己的负责人吗?”
赤井秀一佯作迟疑道:“……负责人”
柏图斯凑上前去,两个黑色的脑袋凑在尚且昏暗的客厅里,窸窸窣窣说着悄悄话。
“原来如此。”听完解释,赤井秀一脸上的感慨是一等一的自然,“这大概就是命定的缘分吧。”
柏图斯也赞同地颔首:对对对,家人就是要有宿命感!
赤井秀一当然记得训练场的负责人,他将名字报了上去。柏图斯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是琴酒手底下的人吗?训练场专门特训狙击的,这么说来诸星大也是个狙击手。
“你也是狙击手”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赤井秀一含糊其辞。
“那好吧。”柏图斯倒没有如赤井秀一所想的那样,觉得这种巧合中的巧合是阴谋诡计。赤眸青年直接跟赤井秀一比了个手势:
“走,出去说。”
顺利来到前院,柏图斯一边在心里吐槽操纵大门不发出声响这种精细活就是在难为酒,一边打开手机拨出一个电话。赤井秀一看着他按键的表情有些严肃,也跟着严肃起来。
“喂,琴酒。”
柏图斯一句话让赤井秀一的眼神瞬间如兔美酱一般犀利。
然后他就听这位与银发杀手齐名的存在,似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吐出一句疑似嘲讽的话:
“你丢人了你知道吗?”
刚干完一票将将睡下的琴酒:“?”
琴酒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柏图斯将围裙解下来,对着诸伏景光和安室透说道:
“虽然我们小组已经正式放假了,但由于琴酒丢人了,所以我得把诸星送回去。”
他只是好心告诉琴酒行动组丢了个人,结果对方又挂了他电话。不过没关系,他是瓶情绪稳定的酒,不会跟经常通宵脾气贼坏的杀手一般见识。
柏图斯看了一眼赤井秀一,缓和了神色:“当然,只是去训练场那边报个道,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的。”
赤井秀一:“……”倒也不用随时强调家人这个词,他不想再回忆起昨天自己中邪的样子了。
诸伏景光和安室透这次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们昨天已经商量好了,先对诸星大这个男人采取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势必要让其感受到家的温暖,放松警惕,再慢慢掏空他背后势力的情报。
总结起来就是把人骗进来再杀。
于是临走之前,诸伏景光拿着一张清单,很亚撒西地笑着交到赤井秀一的手中,道:“这是购物清单,一会儿回来之后记得帮忙买一下,我记得有个超市离你被撞那条路很近,适当重走事发路有助于恢复记忆。”
赤井秀一:“……”再说一遍,他没惹任何人。
“不要忘记了哦。”猫眼的下属说这话时还瞥了眼柏图斯。
柏图斯:……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好吗?总忘记买菜是妖精的本能啊!不吃人饭的妖精记得怎么做菜已经很不错了!
疑似被内涵了但没有证据的两人来到训练场,柏图斯依旧是那一身让人怀疑季节的生化套装,赤井秀一只当这是柏图斯保证自己信息不会暴露的方式。
将其他人看到这边就远远躲开的样子看在眼里,赤井秀一状似惊讶地开口:
“中原,你在组织里似乎很有威望的样子。”
柏图斯感觉这个威望有些微妙:“……倒也不是。”
他思考一下,决定将真名告诉他的新家人:“其实我有代号来着,而且比起中原……总之平时没有组织外的人在的话,诸星你可以直接叫我柏图斯。”
赤井秀一点头称好,心道果然中原是个假名。
“也就是说,以后我就是您的下属了吗?”
柏图斯:“算搭档吧,安室和绿川也是组织的人,回去之后我再和你细讲,以及不用加敬语。”
电梯下到地下二层,开门后柏图斯率先走出,就见二号场地门口罕见地挤了一群人。那些人抬头看到全副武装的柏图斯后,眼神惊恐中夹着八卦向后噔噔噔地退去,没一会儿就如摩西分海一般,露出通往二号场地的路。
柏图斯:
他眼尖地抓住一个人盘问:“发生什么了?”
被他抓住的人抖抖索索说道:“没、没什么。”
一看就有所隐瞒,但柏图斯自认善解人意,于是他摇摇头,放开了按住对方肩膀的手:“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
被抓的人抖得更厉害了:“我说!我说!”
要命了,这是让他以后都不要开口了的意思吗?!他只是在听八卦而已,柏图斯连这也要灭口??
很没志气地将经过交代出来,柏图斯和赤井秀一才大致了解了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琴酒现在在里面练习,气压极低,跟伏特加说话时还骂了句柏图斯,于是被赶出训练场的人都在猜发生了什么。
“轮到骂我了吗……”对于琴酒的谩骂,柏图斯竟有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欣慰。
他还以为琴酒不骂他只骂绿川呢,闹了半天他们小队的人琴酒是无差别在骂啊。
太好了,绿川不是在孤军奋战!(诸伏景光:?)
进到二号场地,柏图斯一眼就看到气场凌厉的银色身影在对着靶子输出,伏特加则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所以诸星的负责人去哪了?不会也被你支走了吧?”柏图斯直奔主题。
他就是来找负责人登个记,接下来把人领走就行了,可不想多生事端。
于是对琴酒森冷的注视无所畏惧,柏图斯走到每层场地里都会设置的小吧台前,抬手取下一瓶放在酒柜上的金酒倒入杯中,又拿出小冰柜里存好的冰球,最终将成品递到放下枪走近的琴酒面前。
得到隐性的示好,银发杀手面色缓和了几分,带着一身浓重的硝烟味接过那杯酒。
琴酒斜斜看向赤眸青年的方向,视线却越过了对方:“呵。”
他的眼神让柏图斯身后的赤井秀一眯起了眼。两对相似却又不同的绿眸撞在一起,孤狼一样的杀手放下酒杯抬了抬帽檐,冲着站于一旁的长发男人扯开一个略显惊悚的笑容。
接着,FBI送进来的新鲜卧底就听top杀手开口,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
“森田教不了这个人。”
“从今天开始,我负责带他。”
第024章 第 24 章
柏图斯被琴酒的话惊到了。
“你任务那么多, 还有教学生的功夫?而且诸星他出车祸后忘了很多事,重新上手肯定需要一段时间的。”
没记错的话,琴酒业务还挺繁忙的,哪有时间接手诸星?还是说这人单纯是想不开, 要给本就不富裕的休息时间雪上加霜?
琴酒的眼神从意味深长变成大写的无语:“。”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是谁撞的人你心里没点数么?
但即使再无语, 银发杀手也有自己的坚持:“他的练习成绩不错, 除非是手断了或者脑袋傻了,否则只是失忆影响不大。”
对于琴酒少见的耐心解释, 赤井秀一只觉这话怎么都像在诅咒他。而柏图斯考虑再三,反而开始觉得琴酒的话也有道理。
既然打算将诸星大也收作下属(搭档),那对方也得具备最基本的自保能力才行。狙击手对身体素质的要求还挺高的,诸星大的成绩能在琴酒嘴里得到一句不错,证明这人失忆之前的确实力强劲。
那么让琴酒教诸星, 即能让诸星尽早恢复实力, 方便后续小队出任务,同时也能对他撞了诸星而产生的愧疚做个交代,一举两得。
但从地下教堂出来后,柏图斯发誓不会再去替家人选择自认有益的路,于是他将视线从赤井秀一身上转了个来回,随后对琴酒问道:
“只带狙击?”
“偶尔出任务。”
“那他晚上还能回家吗?”
“组织会提供安全屋。”
柏图斯大惊失色:“什么,安全屋?那是人住的地方?!被子比我家地垫都硬!”
琴酒的耐心开始告罄:“那就训练结束你自己来接。”
“包三餐吗?有我做的好吃吗?”
“你是他妈么!”
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要决定自己的归属, 赤井秀一默默瞅了眼伏特加。黑衣壮汉脸上是粗框墨镜都挡不住的踌躇, 视线游弋在琴酒和他之间, 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看上去似乎相当纠结。
是在审视自己么。
长发男人抬手压了下自己的针织帽。
除了昨夜那远远一瞥, 赤井秀一只知道琴酒这位组织杀手十分敬业,几乎24小时待机, 日常喜欢肃清卧底和叛徒,这些都是他在组织论坛里翻到的消息。
现在看来,琴酒和柏图斯的关系也不一般,起码对方能容忍柏图斯跳脱的脑回路。
问了好一通,见琴酒没有针对他新家人的趋势,柏图斯终于放下心,招呼赤井秀一道:“诸星,你的选择呢?”
还给他留了个选择的机会,难得。赤井秀一上前一步。
可惜,他并不会把这句话当作柏图斯在放人,这个男人一定是在试探,试探昨天刚约定成为‘家人’的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心加入这个家的。
于是他半阖着深绿色的眼眸,认真看向柏图斯:“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和你一起。”
这话一出,空荡的训练场里瞬间弥漫起一种微妙的氛围,赤井秀一神情专注,让围观的伏特加在为他捏把汗的同时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伏特加觉得,诸星大虽然挑衅了他家大哥,但只论这个眼神,就算拿去跟狗告白,说不定都能得到汪汪两声。
遗憾的是,这份深情遭遇了偶尔比狗还狗的法国酒。柏图斯先是被新晋家人的友爱之情感动了一瞬,可一想到后续的组队行动问题,赤眸青年就催促着自己狠下心,努力委婉道:
“但是假如你能在琴酒的指导下找回手感,说不定就能顺势恢复记忆了。”
到时候就可以帮绿川分担一下狙击任务。话说诸星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急于求成,把他当做任务的工具人用啊?
“……”
赤井秀一为柏图斯的不按套路出牌沉默了一瞬。
柏图斯什么意思,不希望他留在身边吗?还是……
扫到柏图斯如血的眸色,赤井秀一忽然福至心灵,眼中爆发出了比扇形图更复杂的、复式折线图般的情感:
“您很想要我……恢复记忆吗?”
柏图斯:“?”
虽然不太明白诸星大话中那么长一串停顿的意思,但柏图斯还是迟疑着回答了他:“……是的?”
赤井秀一点点头,目光坚定:“我明白了。”
柏图斯:?
等等,诸星他究竟明白什么了?
FBI的精英赤井秀一,在这一刻自觉读懂了这位组织干部,以及对方深藏在空洞眼眸下沉郁的欲望。
拒绝了只会围在身边打转的家犬,而是选择恢复记忆、重新踏入黑暗的组织成员么。
果然,果然啊。自己猜得没错,这个男人不会满足于被驯服的‘伙伴’,毕竟他已经有了相同类型的下属,那么当初接受自己当他家人的真相就只有一个。
——柏图斯,他想要野的。
>>
二号训练场外的走廊。
自从柏图斯进去以后,外面的走廊反而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当低头族,拿着手机进行激烈的手速比拼,屏幕上的帖子正不断刷新。
【所以里面到底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打起来啊!】
【盼着点儿好吧!琴酒和柏图斯打起来受苦受难的是我们这些修练习场的!】
【但柏图斯这次干脆把人带到琴酒大人面前耀武扬威了,这还不干起来?!】
【之前当面带走那个小黑脸不也没说什么,琴酒对柏图斯忍耐度高不是一天两天了。】
【楼上上说的是哪种干?气急败坏分手○?】
【嘿嘿嘿~替身文学永不过时!你看那个长发美人的气势和头发长度,就连眼睛颜色都和琴酒一样,这不是替身是什么!他俩定然有染!】
【都别吵了!大哥正气头上呢!还有大哥才不会和那个阴沉面具男有一腿!】
【兄弟速速上报里面的战况!还有上次没说的那个,就是柏图斯到底长什么样,快形容一下!】
【对对对,形容一下给大伙开开眼~】
【柏图斯……呃,我顶多在车里远远看过一眼,挺好看的,不过大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别传谣!】
【那之前的火药味是什么情况?兄弟你说句话啊————】
询问战况的人还想说什么,结果只听砰的一声,训练场的门被一股大力弹开,八卦的当事人之一一脸煞气地冲了出来,吓得围观群众瞬间后仰。
紧随其后的是组织里的传奇神秘人和他的新晋家人,柏图斯防毒面具下的脸色莫名,追在琴酒身后喊道:
“琴酒——!诸星刚出院身子虚,最少午餐你得包了!不然我可不会把他交给你折腾!”
随着声音远去,冷汗连连的伏特加再跑出来时,就见一群闲杂人等满脸同情地望着自己。
伏特加粗声粗气道:“怎、怎么了你们!”眼神都很奇怪啊!
“没什么,就是苦了你了,伏特加啊。”战况哥叹了口气,拍拍这位同事的肩膀:“可怜这三个人的故事,你却没办法拥有姓名。”
伏特加:???
哪三个?什么故事?你在说什么?
……
“很好,继续监视,有动静立刻向我上报。”
放下电话,一位戴着单眼眼罩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盯着手中黑色长发男人的照片,面色不善。
“柏图斯啊柏图斯,竟然还敢从琴酒手里抢人,看来那位大人给你的特权冲昏了你的头啊!”
他絮絮叨叨一通,蓦地攥紧手机,直至电子产品的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这才松开手将其放到桌子上。
中年男人正是被柏图斯拉黑了一个多礼拜的朗姆,组织现如今的二把手。当然了,自从柏图斯空降以来,外界有不少声音都说朗姆的二把手名不副实,直接导致朗姆本就不大的心眼子再度缩小,看柏图斯是哪里都不对劲。
尤其前阵子打算安插眼线到柏图斯身边,结果被横插一脚后,朗姆就开始连带着柏图斯组的人一起看不顺眼了,而这种不顺眼从昨天接到柏图斯的电话后达到了巅峰。
昨天半夜,还在自己基地里阴暗爬行的朗姆接到了柏图斯的来电。他本以为是柏图斯服软了来找他道歉,于是就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柏图斯的声音有些沉闷,想来道歉的滋味不好受:“BOSS说让我联系你一下。”
看来BOSS还是很看重自己的。朗姆一时间十分得意,语气便有些高高在上道:“柏图斯,你终于意识到——”
嘟,嘟,嘟——
朗姆:“。”
柏图斯:BOSS不是说联系一下吗?好了这一下联系完了,睡了886。
正因如此,朗姆在气得熬了个通宵后,根据属下刚刚汇报的结果,给安室透去了封邮件。
大致意思就是你现在的地位朝不保夕,为了在柏图斯身边待下去,你可以找我合作,我帮你解决障碍,只要你能传来一些关于柏图斯的,小小的情报。
安室透回复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下来,看上去被那个诸星大打击得不浅,不过这也正趁了朗姆的意。
虽说朗姆对安室透也有些意见,但根据他得到的最新消息,柏图斯既然又带了个人回去,想来对安室透的新鲜感也快过了。
在朗姆的印象里,安室透是个极有野心且不择手段的年轻人,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安室透必然会和诸星大掐架。而朗姆要做的,就是趁机将过去未能实现的拉拢继续下去,将安室透渗透成他的人。
这样一来他既能收获一名得力下属,又能给柏图斯插上一刀,简直是血赚!
“看着吧,柏图斯,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朗姆酒,做出了能够让他后悔半辈子的决定。
第025章 第 25 章
在收到朗姆发来的‘入会邀请’时, 安室透还在和诸伏景光就诸星大这个人展开激烈讨论。
“医生说他失忆了,但我看他分明是装的。说不定他还买通了医生,毕竟以组织的行事风格来看,骗个人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在情报组待了好几个月, 已经充分摸清了组织成员张三般的共性, 安室透越分析越觉得诸星大可疑, 手里在洗的芹菜都被他撅折了两根。
不忍好友对午餐食材痛下杀手,诸伏景光及时出声:“我也倾向于诸星没有失忆, 真正忘记了自己一切的人是不会在陌生的地方如此……”
安室透补上适合的形容词:“如此嚣张。”
下一刻,一条邮件发送至他的邮箱,响起的提示音终止了两位卧底对另一位卧底的声讨。安室透擦干手上的水,打开一看:
“朗姆……?”
他与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心下疑惑。自上次拉黑后, 朗姆就没再联系他, 安室透还以为自己也被对方拉入了黑名单,以后出门在外都要警惕被人套麻袋。
两人凑在一起将邮件看完,而后双双陷入了沉思。
邮件内容有些丰富,但大致意思可以翻译成:V我柏图斯的行踪和情报,加入我的麾下,我定助你拔光外面的野花!
虽然不晓得前后逻辑,但不愧是传闻中组织的二把手, 朗姆的嚣张气焰可比诸星大这个底层人员厉害多了, 字里行间都是对自己手下待遇的盲目乐观。
安室透不禁感慨:“朗姆还真是自信啊。”
诸伏景光点头称是。
这就好比没谁会放着月薪百万的朝九晚四工作不做, 跑去黑心有毒橡胶厂当007。
也许在没有接触柏图斯之前,安室透是很愿意借助朗姆渗透组织的。可既然有了柏图斯, 谁还会去每天提心吊胆抠情报?即使有假意放松他们警惕的可能,但柏图斯可是把组织任务随便丢桌面让他们看的人, 总比在朗姆那潜伏半天还收到假情报强。
然而本着两头钓的原则,安室透还是答应了朗姆。
只是安室透不太理解,为什么朗姆会认为他跟诸星大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虽然他确实看那个人不顺眼,但为了不影响自己在柏图斯心目中的形象,也因情报工作者本能的谨慎,安室透顶多嘴上不太饶人,不会轻易与组织成员交恶到那种地步的。
除非那个人真的很可恶。
……
“我和琴酒协商好了,诸星暂时送到他手底下一周进行训练,午饭伏特加做不许叫快餐外卖。琴酒答应得还挺快,脸上还带着笑呢。”
“所以等下周把诸星接回来,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启度假生活了。”
柏图斯将手里的温泉券交给笑容死在脸上的安室透,一旁的诸伏景光默默揉了揉胃部。
安室透机械地一目十行:“去便利店抽奖,抽到了四人三晚的温泉旅行券?”
这哪里都不对吧?温泉四人行究竟是谁想出来的东西,四个人构成的组合怎么看都不稳定吧?好歹写成三人行啊!
这样就可以只跟hiro外带柏图斯一起去了,哪里还会加上那个茶里茶气的下睫毛拖油瓶?!
收回前言,诸星大真可恶!
未能接收到下属内心的吐槽,赤眸青年眼皮往上提了提,看上去对这趟旅行颇为感兴趣:
“是花了1000円买纸和创口贴得到的抽奖机会,结果就抽中了这张奖券。说起来我还没去泡过温泉呢,不知道……”
不知道会不会被蒸发掉。
听上去很恐怖,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柏图斯变成人形后的身体相当神奇,喝热水会感到全身发烫,洗热水澡就不会。他猜测外界的温度变化不至于对自己造成什么严重影响,但这是没经过系统实验的事,因此这次去泡温泉柏图斯完全就是在赌。
“不过那个宣传词是‘dokidoki~情热攒动的温泉旅店!’,听起来就很棒的样子。”
好期待!老师说过的和家人一起出门度假的快乐也轮到他来享受了!
安室透:“……”
我是本国人我先说!这遣词听着就不是个正经的旅馆,不如说一开始听到四人行时就知道了!
诸伏景光闻言沉吟片刻,他正经屏蔽了刚才交流过程中那些诡异的词语,有些不赞同地瞥了眼柏图斯的胸口:
“可是柏图斯,你的伤还没好吧。”
当初上那辆骚粉色丰田前,诸伏景光就见柏图斯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抱紧自己的马甲,加上袖口和身上的血迹,即使安室透和柏图斯都没说,诸伏景光也能猜到对方肯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现在才过了几天就要去泡温泉,好歹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啊!这种操作卧底看了都直皱眉。
他的话让安室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且温泉,这可是查看柏图斯是不是实验体的好机会。说起来那种伤就算自愈力再强,一周后也顶多长新肉吧,柏图斯是为了玩乐不要命的那种人吗。
还真有这个可能!
安室透转头看向柏图斯,柏图斯则被诸伏景光的眼神弄得一阵心虚:“我的伤……其实好很快的,不用担心。”
完全忘记这码事的红酒妖精摸摸前胸,那里是被平田拓也一枪打穿的位置,现在却光洁如初。之前他带诸星大回家后就处理好伤口了,哪里还会有伤?即使是他,带伤蹦跶好几天也还是会头疼吧。
但考虑到这种愈合能力在人类社会多少有些不正常,于是柏图斯改口道:“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去,我不泡温泉也可以的。”
还想试试泡温泉的红酒妖精有些泄气。他的伤必须通过喝同种酒的方式愈合,简单来说就是自己喝自己,并且不存在人类伤口愈合的中间过程,而是直接还原成原来的样子,所以他才在战斗时那么有恃无恐。
但这也为他掩饰身份造成了阻碍。像是泡温泉这种男性肯定会露出上半身的活动,他就算打着绷带也难免不会被安室他们看出来。
老师也说了,不要心存侥幸将暴露身份的机会抛出去,这点柏图斯还是有牢牢记住的。
见柏图斯口头上让了步,诸伏景光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终究不是柏图斯真正的家人,而且去温泉的话明明可以更方便他们搜集情报,所以斟酌之下,诸伏景光算是点了头:
“我倒是没问题,只是资料?”蓝眼睛的青年想起柏图斯昨天丢给他的一堆资料,不赶紧整理出来的话不要紧吗?
柏图斯摆了摆手:“没关系,那些回来再整理也一样。”
他给了绿川组织在俄罗斯的任务,让对方筛选出时限最宽松的,这样就能去当地调查乡间传说的同时顺便赚钱。不过既然有机会一起出门度假,当然是家人为主,他在这个世界四年了,回去不差这两天。
而且他现在可是有三位家人要养,以前自己过日子就算了,如今必须给家里人上最好的!
想到他们四人携手共赴的美好未来,刚刚还在为不能泡温泉而失落的柏图斯立刻支棱了起来,嘴角不禁朝上翘了翘,导致看在两位卧底的眼里不像是憧憬度假,而像准备去哪座孤岛上埋个人。
就这样敲定了行程安排,深夜十二点,躺在床上的柏图斯忽然想起了大概不太重要的东西。
“好像……没告诉先走掉的诸星这件事?”
算了,等接诸星回来再说也一样!
于是一周后,当深陷琴酒地狱的赤井秀一终于等来了柏图斯时,后者对他扬起一个双眼无神的笑:
“今天开始我们去度假!是为期三天的温泉四人游,怎么样啊开不开心!”
装了一周狙击菜鸡的赤井秀一:“……”
温泉,四人,榻榻米。
令人惊恐的关键词被触发,赤井秀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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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座神龛向左拐,之后三百步向右……我说,柏图斯。”
诸伏景光拿着据说是店家手绘的地图,稍稍仰头看着回过身的柏图斯,笑容无害:“你确定这是正经旅馆吗?”
从横滨开车到神奈川的箱根,四个人下车后走的路程已经有近三公里了。明明是开发比较完善的旅游地,诸伏景光却没听过箱根有这样的地方,小径杂草丛生,再往里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该不会是黑店吧?
柏图斯也有些拿不准,他借着诸伏景光的手看了下地图,标注的终点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还有一公里左右。
“要不往前走走吧,折回去也还要走三公里呢。”
赤眸青年今日没有穿他的生化套装和衬衫,而是换了身素色浴衣,脑后的半长发扎成低低的马尾,几缕额发松松垮垮地垂下,打眼望去还真有种入乡随俗的感觉。
除了木屐硌脚,其他一切都好。
走在后面的安室透将柏图斯一路上的歇脚小动作看在眼里,暗自庆幸没被怂恿到提前换衣服。他接过诸伏景光手里的地图,无奈同意了上司的决定:
“那我先去前面探探路,你们手里还有行李呢,在后面慢慢跟上来就好。”
这会儿天不黑,一个人跑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因此柏图斯痛快放行,安室透就拿着地图轻装上阵,没一会儿就路过了地图上说的神龛。
“再向右三百……谁!”
刚一拐过岔路,灌木丛里便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由远及近。安室透眸光一厉,手便要伸向腰间,去拿事先藏好的枪,不成想出现在眼前的人让他顷刻间打消了念头。
从树丛里走出来的,是有着黑色自然卷、看起来不好惹的墨镜男子,以及发色偏棕的高个子半长发青年。
熟悉的面容将安室透的思绪拉回到警校时期,他想起五个人近乎无忧无虑的时光,以及在樱花下许下的誓言。
怎么会是……?
安室透一阵恍惚,随后就见对面的高个子青年闪亮着一对下垂眼,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身后传来的轻柔声线瞬间将他扯回了现实:
“安室?”
“你怎么停在这里?”
第026章 第 26 章
对于突然从树丛里探头, 以至于吓得金发下属暗中炸毛这件事,柏图斯有充分的狡辩理由。
他本是和其他两人一路,坠在后面慢悠悠晃荡。但自从安室透走后,柏图斯闻着空气里逐渐消散的小蛋糕味儿, 以及愈发浓重的草木清香, 鼻尖痒痒的, 开始哪哪都不对劲起来。
于是他跟两位老老实实拖着行李箱的怨种打了声招呼,便沿着安室透离开的方向快步找去。
柏图斯:人类要28天养成一个习惯, 妖精14天就够了。能忍受小蛋糕味道消失的妖精绝对是戒过毒!
一公里而已,就算踩着木屐不方便走山路,但他可以把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重力抹除,简言之就是飘着过去。可经过神龛时,柏图斯却敏锐察觉到了一缕奇怪的能量晃动, 连带着自己的异能都不稳了一瞬, 因此他停了下来,仔细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重力场怎么有些乱……”
赤眸青年呢喃一句,抬手将异能集中在指尖释放出去。暗红色的重力异能在遮天蔽日的森林里迅速扩散,柏图斯垂下眼帘细细感受,最终将怪异重力场的源点锁定在安室透找去的方向。
嘶——那间旅馆,不会真有问题吧?
向前边走边注意保持异能探测的柏图斯开始担心了。这可是他的第一次家庭旅行,绝对不能因为这种事告吹啊!
然而等他找到安室那颗显眼的后脑勺时, 却只看到前方依稀有两个人影, 周围也没什么别的动静。
“安室?”
柏图斯一步跨出树丛, 轻声喊了一句:“你怎么停在这里?”
他的视线在金发深肤的青年身上流连一圈,接着转向更前面的两个人,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
“松田?”柏图斯稍微抬高了他的眼皮, 语气惊讶。
松田阵平单手将墨镜一提,表情也是相当精彩:“中原?!”
松田阵平在树荫下显出浓绀色的双眼往安室透那边扫去,同期之间的默契让他顺利接收到了对方的信号,于是松田阵平沉了沉思绪,装作不认识对方,转而对着柏图斯问道:
“你来这里是?”
降谷那个眼角都要抽出花了,这里面没有猫腻鬼都不信。果然,他曾经也猜测过对方失踪这么长时间,多半是去执行什么机密任务去了……不过是跟中原有关?
柏图斯没有隐瞒:“我和家里人一起来泡温泉。你现在在这里……是警局休假?”
他和松田阵平的缘分起于四年前。彼时,刚被波维诺特产砸到这个世界的柏图斯身无分文,就那样突兀出现在日本一处巷弄的尽头,还好没走两步就遇到了在见义勇为的大学限定版松田阵平。
对方好心为他介绍了附近的情况,还把零钱给了他,而这笔钱后来成为了柏图斯开第一家店的启动金……虽然剩下99%的启动金都是当地帮派主动献上来的,但硬要说的话,松田阵平也是柏图斯那些酒吧和赌场的股东之一。
即使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而听到休假一词,隐形股东松田阵平忍不住扶额:“警局休假有点少见吧,不过最开始确实是休假来着,可后来发生一些事。这个先放在一边,这位就是……你说的家里人?”
最后一句耐人寻味,松田阵平显然想到了什么,柏图斯则十分自豪地道:
“对,这位就是之前邮件里和你提过的安室,我们现在已经是家人了。”
松田阵平:……还真是邮件里说的那个偏要和人回家的下属啊?!
要不是知道朋友的品性,松田阵平都要怀疑安室透是去柏图斯身边窃取商业机密了。毕竟柏图斯在他们分别之后不久,就联系了自己,说他目前在生产酒的国际公司当质量总监来着(这份说辞松田阵平持保留意见)。
那边安室透听着柏图斯与松田阵平的对话,大致有了些猜测。他展颜一笑,声音像挂了层蜜糖:“久仰了松田警官,我是安室透。”
松田阵平:“……你好,我叫松田阵平。”
噗哈哈哈哈哈哈,降谷这个甜腻腻的声音是用多大力气夹出来的啊!
卷发青年将笑意努力焊死在胸腔里,一本正经地点头。他手搭在身后走过来的萩原研二肩上,向柏图斯介绍道:
“这位是萩原,萩原研二。和我一样是警察,只是部门不同。”
虽说降谷像是在忌惮着什么的样子,但只是做个介绍应该还好。何况松田阵平和柏图斯打了四年交道,已经对那张看似颇有心计的脸免疫了,所以他直接莽了上去。
“中原遥枝。”柏图斯颔首。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不远处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杂草被拨动的声音。几人同时朝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走在前面,紧接着两名男子离开了高大灌木的遮挡,现身于视线之内。
“啊,是墨镜哥哥和漂亮哥哥!”
女孩子清脆的嗓音在空地上回荡,但在场的人早已没了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上面。
路上遇到迷路小女孩的诸伏景光:“……”
恨不得天马上变黑好藏起来的安室透:“……”
墨镜是本体的松田阵平和漂亮萩原研二:“……”
警校同期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在柏图斯和长发FBI的视线死角来了个四重瞳孔地震。
不是,你们这帮失踪的/没假期的幼驯染怎么一个两个都聚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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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是第一次见自家幼驯染提到的邮件朋友。
很久以前,这位朋友给他的印象就跟放飞的卫星一样,时不时跟松田阵平聊上几句发来信号,生日和新年会打电话来,偶尔还会亲自做礼物发个国际快递。
就是人听起来好像容易被骗。上次松田阵平那么一说,萩原研二就给柏图斯的分类栏里放了这么个设定。
结果现在看到真人,萩原研二才发现,松田阵平最开始的形容一点都没错。
“那家伙,我是说中原,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我在帮人制服劫匪,一回头就看到他站在角落里。当时我以为是劫匪的老大来了,结果出人意料地是个好人啊。”
大概跟自己相仿的身高,一眼就能看出外籍身份的高鼻深目,和那对红色的眼珠对视久了,萩原研二难免有种面对着干涸血液的不适感。再加上嘴角若隐若无的笑意,以及稍显阴郁的脸,一看就是十分适合蹲局子的体质。
吃得还得是重大刑事案件,或者干脆是搜查二课那边的牢饭。
虽说相由心生并不适合所有人,但萩原研二还是不免有些疑虑,小阵平他不会信错了人吧?
就在他为松田阵平担心的时候,幼驯染那头已经边走边毫无心理负担地聊了起来。
“前几天刚拆完一批几百公斤的炸弹,事后还被叫去参加研讨会,所以这些天用了年假,打算和萩——也就是这家伙一起放松一下。”卷毛警官指了指萩原研二,耸耸肩。
柏图斯好奇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所以你们就选了这里吗?”
据老板在电话里讲,这条路的尽头只通向一家旅馆来着。
结果松田阵平听到这个,顿时从喉咙里挤出呼噜呼噜的不爽声:
“原本不是这里,不过我们定的那家温泉旅馆发生了命案,临时办完案后不得不就近找了个地方。”
萩原研二回过神接到:“结果老板娘的女儿,就是前面的小女孩直子出去玩还没回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就出来找一下。”
听了他们的讲述,就连赤井秀一都不禁感慨,日本警察遭遇的事件也不比他们在美国少。
“对了,你们又是怎么选了这种人气不是很高的地方?”
提到这个柏图斯可就不困了:“是抽奖券哦,一等奖是四人三晚的温泉旅行!”
“啊!这个我们也有!”萩原研二将花色都差不多的奖券拿出来:“是双人两晚的温泉旅行!真是太可惜了,那边的命案让所有人都心力憔悴,老板连店都关了,估计近期都不会营业了。”
安室透:“……”
这明明有正常的双人券,为什么他们抽到的就是四个人的?
是因为抽奖的人不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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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人是和三位好友一起去的,进温泉后对面已经有两位男性正在泡。双方一直相安无事,直到被害人提到了红叶泉。”
“红叶泉?”
“是当地的乡间传说。据传有村民傍晚去河里浣衣,结果发现有红叶顺着泉水一路流下来,可明明是夏季,山林里的枫叶还没有见红,于是村民便去上游查看。结果——”
萩原研二声音低沉下来。
“那不是红叶,而是一团团飘在泉水里的血。”
众人:“……”
什么恐怖故事!
“很诡异的传说对吧。”讲述者再度换了个语气:“这个传说由受害人提起后,两人组的其中一位便突然站了起来,拿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水果刀刺向受害人。受害人跌进了旁边的泉水里,血顺着石头留下来,把温泉全部染红了。”
“听起来是巧合。”赤井秀一思索着开口:“但看上去,是一起非常直观的凶杀案。”
是啊,相当直观的凶杀案。诸伏景光听到这儿,为被害人惋惜的同时心里长舒口气。
幸好这不是一桩需要猜凶手的案子,不然的话,柏图斯就算连脚都没踏进那家温泉旅馆的建筑范围,也会被当成嫌疑人之一的。
“啊,到了。”
交谈间,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最终目的地。推开木制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店面不算新,但胜在整洁干净,看得出主人家在用心维护。柜台前还挂着许多小装饰,十分温馨。
“出乎预料。”安室透感慨,“真是家漂亮的店。”
即使才相处半个月,安室透就和诸伏景光一样,对柏图斯的运气表示相当无语,但这次好像还不错。
柏图斯也庆幸地赞同。
走到柜台前几步远的位置,萩原研二将女孩往前轻轻一推,“去吧。”
直子乖巧地点点头,离开了一行人,扑进了老板娘的怀里。
老板娘笑着招呼他们:“这么多位客人吗,今天真是可爱的日子啊。”
说完,她看到柏图斯手里的抽奖券,嘴角的笑意停滞了片刻,随后重新笑起来,多了几分真诚和意味深长:
“原来是这次的幸运儿。来吧,我带诸位去办理入住。”
柏图斯身后,从安室透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老板娘的全脸。金发青年对她的迟疑和后面的态度转变感到困惑,但紧接着就被柏图斯推着走了。
安室透:……你是真的挺高兴。
身穿色无地的老板娘将他们引至寝室,房间宽敞,就在萩原和松田的隔壁。
“……温泉早上六点就会开放,一直到凌晨的两点。”
待讲解完旅店的设施和附近的景点,老板娘正要退出房间,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询问道:“对了,几位客人听说过红叶泉吗?”
几人对视一眼,柏图斯点头:“刚刚听人说过。”
女人的视线飘向走廊里悬挂着的红枫画,末了像避讳着什么般垂下了眸:
“那么,请诸位尽量不要在凌晨十二点十二分去泡温泉,更不要靠近后面有枫树的地方。”
“要知道,传说虽然有些已经丧失了原来的情节,但很多情况下,它其实都真实地存在过。”
她仰起头,正对上柏图斯在灯火明灭里闪烁的目光。
第027章 第 27 章
待几人收拾妥善, 天色已近黄昏。
由于并非旅游旺季,加之这家温泉旅店的位置实在偏僻,是以此刻泡在温泉里的也只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一组,外加诸伏景光和安室透。
柏图斯被以伤患的名义丢在外面禁止进入, 而被‘原住民’隐性霸凌的赤井秀一则十分自觉地泡了一会儿, 便借买水为由先行离开了。
所以某种程度来讲, 他们这四位毕业后就断了联系的人,此刻是在温泉里开坦诚相见同学会。
在这份尴尬中,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萩原研二:“那个——”
“放心,没有人会丧心病狂到在温泉池里安窃听的。”诸伏景光轻声道。
一句话冲淡了四人间过于紧张微妙的气氛,萩原研二缓缓松了口气,带着几分熟稔笑起来:
“小诸伏和小降谷是检查过了吗。”
“当然的吧。”安室透将肩膀浸到水中,喟叹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和松田。”
诸伏景光点头:“不过这样也好, 最近的神经太紧绷了, 短暂放松一下未尝不可。”
当卧底可不能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何况他们根本没到那种需要时刻警惕的程度,如果能维持真实生活和卧底生活的平衡,那定然再好不过。
“说起来,萩原是和松田一起去了爆|炸|物处理班吗?”
“没有哦。当初我想和小阵平一起的,结果小阵平第二天非要把我推走呜呜呜,hagi超级伤心的!”
“你才没有伤心啊!去了搜查一课还不是混得如鱼得水!”
“那是因为被小阵平的抛弃打击到心如止水了, 于是迅速融化在了水中!”
“嘁。”
“班长最近怎么样?”安室透提起未到场的第五个人, 想来他们毕业后还会有联系。
“班长啊, 大概在约会?”
“哈哈哈,想来也是。”
叙旧的话聊了几句, 一向喜欢直奔主题的松田阵平开门见山道:“景老爷,你和金发混蛋是在中原身边卧底么?”
对金发混蛋这个词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诸伏景光与安室透对视一眼,板正神色回道:“算是吧。不过这是机密,如果可以,最好不要牵扯到你们。”言外之意就是不方便回答。
松田阵平心里也有数。只是警校同期的一对幼驯染同时卧底在他的邮件好友身边,并且质量总监(他真的不信这个说辞)可能一朝变成灰色地带人员甚至坏事做尽的法外狂徒,松田阵平还有点不习惯。
但想起柏图斯那张脸,他内心隐约存在的梗结似乎又瞬间通畅了。
他就说吧,中原那么好骗,那张脸又对犯罪人员有别样的吸引力,绝对会被黑心组织骗去打工。
于是,对于柏图斯加入组织的揣测,松田阵平和安室透他们想的完全是两个方向,最终却殊途同归。两伙人一边想到了帮派怂恿,一边提出了人体实验,总之都没把赤眸青年的第一志愿看作是自愿加入。
“也就是说,除了那位中原,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男人也是需要注意的对象啊。”
萩原研二靠在池边分析道:“那个站位,也是和小降谷你们一样?小阵平的邮件好友还真是危险,从身份上来说。”
提到这个,安室透没忍住吐槽道:“松田,你到底怎么和中原认识的。”
听柏图斯的意思,保守估计他和那个邮件精灵,也就是松田阵平本人相识起码有一两年了,时间一定能将他们一起读警校的时间包括进去,可除了萩原研二,那半年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真是可恶。
即使在毕业前,安室透和诸伏景光还没有正式定下志愿,但一想到就这么错过了重要的情报,一时间都不禁惋惜起来。
松田阵平开始回忆:“约莫四年前吧。大学时见义勇为,结果一转眼就看到了中原站在我身后的巷子里,眼神还挺凶恶,我以为是抢匪找来的帮手或是他们的头头。”
卷发青年将经过描述一遍,两位卧底表示习惯。柏图斯看人的眼神比他们见过的任何组织成员都诡异,仿佛填不满的漩涡,视线拉扯间好似能将人的灵魂剜下来,松田阵平没把人当场擒拿都算给面子了。
虽然以柏图斯的武力值,松田阵平还真没什么获胜几率,当然,他自己也一样。曾与松田阵平打过几次的安室透如此估量道。
这时,萩原研二终于注意到了一点:“那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泡温泉?”
这里徒步过来还蛮远的,怎么说来泡泡舒缓一下疲劳也不错吧。
闻言,诸伏景光扬起一个只有松田阵平和安室透互殴时才能见到的笑容:“因为是伤患不能入水的惩罚。”
在两人不明所以的茫然里,诸伏景光柔声将计划的一部分说了出来:
“只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也许会‘以身试险’也说不定。”
“所以拜托了,萩原和松田。今晚要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或是看到了什么,就当作不知道吧。”
>>
深夜。
旅店里的人陆续睡去,听着最后一道呼吸也趋于平稳,柏图斯倏地睁开双眼。
他在黑暗中摸索片刻,精准避过躺平的三位下属,用异能将自己飘到了门前。
虽说是榻榻米,但这间房并不是柏图斯理想中的那种,四个人可以挤在一起提升感情值的开趴场地。老板娘很有心地将被褥摆放整齐,距离还挺远,导致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一回来就按照床具间隔划定了各自的地盘,赤井秀一更是把自己甩到了最靠近门的位置,那架势大概想要随时夺门而出。
柏图斯倒是对大家能在一个房间睡觉已经很满意了,可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然他还想试试枕头大战来着。
这件更重要的事就是以买水为借口,实则想趁机和柏图斯关系再近一步的FBI没能在房间里找到他的原因。
即使只有一瞬,柏图斯还是将怪异的重力波动记在心里,趁着几人都去泡温泉的功夫,他避开老板娘和对方的女儿,里里外外将这家旅馆逛了个遍,像一只山里走位灵活的猫。
山林、泉水、造景,哪怕是房顶的瓦都被柏图斯掀开来看了一遍。
最后在翻看外面灌木上晒着的萝卜干时,柏图斯他悟了。
波动并不是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就消失了,而是这一整家温泉旅馆就是波动来源本身!
无月的夜里,从三百米高的天空往下看,柏图斯终于清楚看到了旅馆周围汇集的黯淡光流。那些只在重力使眼中具现化的存在沿着泉水汇集,缓慢流进旅馆中,多半最后的终点是旅馆后院的温泉。
……嗯,意思就是,他有了踏入温泉的充分理由。
那这还等什么?不泡不是酒!
就这样,柏图斯悄悄拉开门,蹑手蹑脚走出去。他穿的并不是旅馆提供的睡衣,而是家里那套被诸伏景光无数次以复杂眼神打量的黑色睡袍,配上底摆些许红色的棱纹,晃在走廊里宛如回南天黑底红字还掉色的对联。
到了室外温泉的入口,时间是不多不少的零点。赤眸青年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帘子一掀,踏入重力场扭曲最严重的地方。
——红叶。
目之所及处皆是艳色的红叶。
大片大片的红叶遮盖了泉水与山亭,怪异的反季节效果让柏图斯略感不适地眯起了眼,他的脚步却不停,径直走向被漫天红叶积满的泉水。
柏图斯蹲下身,将手伸进那一片血色中摸了摸,好半晌才抬起手郁闷地嘟囔一句:
“这下麻烦了。”
这么多枫叶掉在这里他还泡哪门子的温泉!
根本不怕鬼的红酒妖精幽怨地站起身,垮着脸决定以后还是听老板娘的话吧。
等白天趁绿川他们吃午饭时再来泡一次吧。他高速移动到这里再把自己丢进池子,不说泡的舒不舒服,但实验带硫磺味的温泉能不能泡这一点还是可以的。
就在柏图斯想要打道回府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凉风,那对平日里略显慵懒的眸子刹时一厉,他抽出腿侧的匕首就要向后反手一刀,没成想偷袭他的人竟然做了个相当难以理解的动作。
偷袭者避开柏图斯的手,一把薅住了他绑得松松垮垮的腰带,紧接着用身体的自重咚得一下撞了过去!
“噗通”!
巨大的水花被高高抛起,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纠缠着跌进了温泉里。
……
安室透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和柏图斯为何会演变成现在这幅情景。
在他们的侧写里,柏图斯不信鬼神,对感兴趣的东西多少有些占有欲。为了满足自己泡温泉的愿望,柏图斯势必会无视老板娘为了增加气氛讲述的传说,趁他们都陷入睡梦,选在凌晨过来泡温泉。
所以就由诸伏景光负责放风,安室透自己则负责借着帘子的遮挡远远查看柏图斯的伤口。虽然这种行为很有跟踪狂嫌疑,但相信他们或许在装睡的同期会明白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可现在这种姿势是怎么回事啊?!
掀开帘子发现不对劲时的一瞬惊慌早已浅淡,此刻萦绕在心头的是化不开的尴尬。即使今天尴尬的次数已经很多了,但安室透还是在这一刻丧失了语言能力,心如死灰地将手搭在柏图斯腰间熟悉的凹陷处。
别说,他还有点儿习惯了这个位置x
而柏图斯则在被带着一起表演零分跳水时就瞥到了熟悉的金发。还在奇怪‘安室难道晚上没泡够吗’的他下意识将人搂紧,重力异能抵消掉了背部撞在池底的力道,那些之前看上去铺天盖地的红枫也消失不见,只留下浑身湿透的两个人,以及散发着硫磺味的、潋动的池水。
一个是来看身子的,一个是来涮身子的,各怀鬼胎的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先暴露自己的目的。
直到比刚才掀帘力度大得多的卷毛青年破帘而入,对方穿着旅店友情提供的睡衣,手里还拿着邮件好友曾经给他的新年礼物——一顶手织的蓝色猫猫睡帽。
“里面有人吗?店里出事……呃?!”
蓄着黑色半长发的青年虚揽着怀中的金发男人,而后者则扬起脖颈,露出微微颤动着的喉结,将额发亲昵地靠上青年的侧脸。两人的衣服都被泉水浸湿,如今正站在温泉里,衣衫不整,脸色泛红,难以想象之前都在做什么。
松田阵平……松田阵平拆弹的手微微颤抖。
他放下帘,再拉开,眼前的景象还是那么让人惊喜。于是松田阵平在柏图斯看不出表情、安室透逐渐泛白的脸上扫视一圈,深吸一口气,目光里已存死意:
“打扰了。”
景老爷说的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原来是指这个吗!
你们卧的到底是个什么底???
第028章 第 28 章
在松田阵平的视线洗礼下, 安室透下意识松了手,柏图斯却一瞬间搂得更紧了。
池底不平整,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咳……”
即使知道对方肯定控制了力道,但安室透还是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一双手往上勒了一下。喉咙里干涩的痒意让他呛咳出声, 金发深肤的青年索性借着咳嗽的机会, 低下头避过柏图斯似是关切的眼神。
他感觉自己的脸几乎要烧起来, 幸好这里是露天温泉,为了氛围, 晚上只有零星的几盏灯置于温泉池的周边,夜色黯淡,倒也看不出来脸红。
但为了摆脱此种窘境,安室透还是赶忙低声道:“中原,我可以。”
可以什么哦, 可以自己站着啊。
大部分时间里对中原这个姓氏依旧不敏感的柏图斯慢一拍放开了手, 掌心还残留着比他体温要高得多的温度。
人类的体温不管触碰几次,都能让红酒妖精感到不可思议。以及安室的核心力量可真强,刚才明明拽着自己一起倒下去,却还能中途收住力不彻底摔倒诶。
等等,话说安室为什么要把自己扑到水里来着?
想不出答案的柏图斯拉着安室透的手上了岸,又捞起衣摆拧了拧水,最后小动物一样甩甩沾湿的黑发。
想起松田阵平还在这里, 柏图斯被转移了注意:“松田, 发生什么了?”
“。”松田阵平满脸无语地将表情汇成一个句号, 还是认真回答道:“老板娘的女儿不见了。”
他抬手指了指帘子,室外温泉和走廊之间的单薄门帘根本没办法完全遮住外面的视线。柏图斯看到站在外面又不知听了多少的蓝眸下属比了个手势, 意会过来的红酒妖精打了个冷颤,无意识间同手同脚走了出去, 身后安室透也迫不及待逃离了事发场地。
结果发现外面围着的不仅有自己的幼驯染,还有那个天杀的下睫毛绿茶男。
于是刚到场还不清楚事情经过的赤井秀一,在看着柏图斯从室外温泉回到走廊后,紧接着就被同样跟进来的金发青年瞪了一眼。
赤井秀一:“。”
造孽。
>>
“老板娘五分钟前急匆匆来到我们的房间外,说拜托我们帮她找一下直子,当时夜深人静的,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呢。”
“而且,”萩原研二简单说明了一下,又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给他们看:“喏,手机现在打不通,显示也是无信号,明明临睡前还能刷到明天的天气预报的。”
诸伏景光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柏图斯,面色凝重:“最奇怪的是,我和诸星尝试着去旅店外面找老板娘的女儿,结果发现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柏图斯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走不出去?”
“是,即便是有窗的房间,将窗子打开后外面也是一堵封死的墙。”
听起来很像传说里的鬼打墙,但柏图斯直觉不是这样。他将手中的手机递回给诸伏景光,谁知下一秒,走廊里原本柔和的灯光尽数熄灭,在场几人的视野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绿川,”安室透立刻反应过来,“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
身后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没有用,手机打不开了。”
一阵沉默,随后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有人在整理衣服,“现在还是摸黑回去拿蜡烛吧,顺路再找找直子,不然什么都看不见。”
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提议,就连在黑暗里能视物的柏图斯都没有拒绝。
于是众人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终于在几分钟后摸回了房间。
围着烛火坐成一圈,几人的脸上神情各异。
“所以,这就是灵异事件了吧!”
萩原研二率先提出了结论。他对鬼神一类的存在不是很避讳,甚至表示尊重理解,毕竟曾经他也经历了将他从死亡边缘拉离的奇异经历,因此对这些完全不会抵触。
而相较于萩原研二的随意,松田阵平则眉头紧蹙:“喂喂,真要是灵异事件就更糟糕了,而且老板娘的女儿还不见人影呢。”
听到这儿,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诸伏景光突然出声:“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松田阵平一愣:“什么?”
有着蓝色猫眼的男人将自己身边的蜡烛点燃,平举在眼前细细打量了每一个人的脸,而后对着萩原研二问道:
“在拜托萩原君和松田君帮忙找孩子后,老板娘去了哪里?”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
见同期都意识到了,诸伏景光舒了口气:“我们来回走了这么久,总该和老板娘遇到一次。可就算在温泉那边也没见到老板娘,证明老板娘目前也不见了。”
“那也有可能是玩笑。”赤井秀一提出了不同见解:“还是相信科学一点,说不定只是旅馆的特色彩蛋。”
现在有些旅馆为了烘托氛围,偶尔会结合当地的传说搞些彩蛋环节。赤井秀一在来的路上临时搜索到了这些情况,对于他们现在遭遇的一切,他反而是第二淡定的那个。
第一淡定的柏图斯:真抱歉,不科学的妖精就在你身边啊诸星。
不过,那些眨眼间就消失的枫叶确实也跟自己一样不科学。
左思右想也没有得到合理的结论,柏图斯手扶在榻榻米上向后一靠,仰起头看向映着烛光的天花板:
“不如先睡一觉吧,说不定天亮了就有办法解决了。”
首领说摆烂可以击退30%的对手,因为对方绝对会因为你的敷衍而破防,这种时候再去破局就好。至于剩下的70%,他们大概打不过柏图斯,不记在考虑范围。
柏图斯觉得,根据这个原理,自己摆个烂,说不定暗中操作的人就会觉得不给他面子,反而会露出马脚。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他们集体遭遇了灵异事件,当然是因为柏图斯在这里待了四年多,已经比较了解这个世界科学为上的运转观念,如果真有鬼的话,他的眼线早就上报情况了,哪会等他亲自来体验?
对柏图斯惯例的罢工行为感到无力,但由于目前也没有有效的解决方法,诸伏景光只能以手掩面,再抬头又是温温和和的绿川唯·日常版。
“那就先各自回房间,待到天亮再看情况?”
见没有人表示异议,诸伏景光将烛台拿在手里,屈腿站起身,“我先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为防万一,诸伏景光要去再查看一遍之前偷偷跟踪柏图斯留下的痕迹有没有被彻底清除,就算给柏图斯上了层滤镜,可他也没有丧失警惕到认为柏图斯会允许他的一切行为。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放到拉门上时,门却被从外面猛地拉开。霎时间,一股带着潮湿霉味的风将屋内的蜡烛一齐刮灭,训练有素的卧底和警察全部都绷紧了神经。
但即便如此,众人也只在陷入黑暗之前将将看到了一片白色的人影,柏图斯想去拽住离他最近的安室透的手,却只捕捉到褪去的温度,以及从指尖擦过的袖口。
几息过后,房间内空无一人,走廊外一片死寂,只有红叶装饰画愈发鲜艳。
>>
那是和夏季燥热的风截然不同的温度。
柏图斯觉得自己正于春日中下落,重力异能在无边的浓黑里丧失了本身的强力。
他好像又回到了刚刚成为人形,自契约者那里得到异能的那一刻。彼时,近乎一片白纸的他为了抬起属于人类的手臂,甚至用上了异能,让橘发的干部大人笑了好一会儿。
而就在思维发散的时间里,柏图斯忽然嗅到了红茶的香气,随后便感受到温度的上升。金色自合上的眼皮穿透,于是他睁开眼,像被烫到一般,直而长的睫毛在那束略有些灼热的光中瑟缩了一下。
片刻后,他控制着尚且麻木的脖颈,侧头对上了一片紫灰色。
“怎么了,柏图斯?”
映入眼帘的,并非那对朝暮间都能得见的紫灰色眸子,而是更加粗糙的、却融入了创造者全部温柔的编织物。
将手里的红茶放下,戴着紫灰色围巾的男人双手交叠,盯着柏图斯的眼睛关心道。
他有着一头稍卷的黑色长发,发尾搭在腰际,右侧的额发垂落,挡住了小半张脸。男人的眼睛是罕见的黄绿色,像阳光下的金绿宝石,让柏图斯熟悉到下意识唤出了名字:
“……兰波先生?”
兰波应了一声,抬手探向柏图斯的额头,疑惑道:“你的脸有些红,精灵也会发烧吗?”
被摸头的柏图斯僵在了原地。
气息温和又尖锐,是真的兰波先生没错,可这样一来柏图斯就更搞不懂了。他觉得自己脑袋里的内容物从酒变成了浆糊,根本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从另一个世界回到原世界的。
是重力场和自己的异能碰撞在一起产生了奇点?还是那间旅馆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平安回到这里,不必再付出第一次那种失忆的代价?
这里……真的是他原来的世界吗?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坐在了桌前。兰波重新续上一杯茶,将糖块丢入一颗,被茶水浸泡的糖块浮浮沉沉,好似暧昧不清的美梦。可想到绿川和安室他们的安危,柏图斯还是努力忽略呼喊着想要一直在这里待下去的意识,离开椅子道:
“兰波先生,您有见到一名金发的青年人吗?大约这么高,肤色是有些深的蜜色,味道……”
“柏图斯。”兰波打断了他。
而后,黑色卷发的男人换了姿势,斜倚在躺椅上神情慵懒地望着柏图斯,眼底是充满善意的包容:
“家里金发的人可是自始至终只有保罗一个,你……”
“是做噩梦了吗?”
第029章 第 29 章
“……不是噩梦。”
在那对黄绿色眼眸的注视下, 柏图斯缓缓抬起手,感受着空气里的信息。纠缠在指间的风有些潮湿,萦绕在鼻尖有浅薄的咸味,是横滨这类港口城市特有的海风。
触感、环境、面前人的微小细节, 所有的一切都符合记忆中的认知, 但在心灵深处一直有一个和此间此景相对抗的声音, 让柏图斯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相信眼前的真实。
如果仅仅是符合认知,那么, 其他的呢?
柏图斯垂下头,试着轻轻触碰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茶水温度适中,是他习惯的温度,但……
他看向‘兰波’面前的红茶,热气升腾, 是兰波先生的最爱。
大抵是见柏图斯发呆了太长时间, ‘兰波’笑了笑,站起身绕过了矮小的圆桌,于距离赤眸青年半步远的位置停下,歪了歪头:“怎么了,柏图斯?”
柏图斯凝视着男人的双眼,突然道:“兰波先生,你能安慰我一下吗?”
他的表情没什么起伏, 根本不像需要安慰的模样。可留着黑色长卷发的男人一愣, 随即笑开:
“好啊。”
男人抬手没有一丝停顿地摸上柏图斯的后颈, 后者顺从地低下头,就像曾无数次经历过这番场景, 任由男人抓住对于人类来说十分脆弱的地方。按在皮肤上的力道轻柔,柏图斯习惯性眯起眼, 冷雾般的眼底却清明无比。
突然他一把抓上男人抬起的胳膊,在对方怔愣之际反手一拧,站位瞬间逆转。柏图斯的指尖抵在男人后背正对心脏的位置,无视对方被他反剪双手前又惊又怒的表情,笃定道:
“你不是兰波先生。”
‘兰波’显然对柏图斯的突然攻击感到恼怒:“柏图斯?!你这是——”
“我再说一遍,你不是兰波先生。”柏图斯并没有用上异能,确切说在这个空间里他没办法用出异能,但这并不妨碍他罕见地威胁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窃取到我的记忆的,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兰波先生和老师,那么你应该也知晓我的真实身份。”
他压住挣扎的‘兰波’,声音里带着被冒犯的寒意:“我的本体很脆弱,失手摔在地上就会四分五裂,即使有幸得到人类的身体,本质上都是不变的。”
“我是一瓶酒。”
一瓶酒的组成有什么?无外乎内里的酒液和容纳酒液的玻璃器皿。由于身体中并没有特异点的存在,因此柏图斯在异能强度方面比不过作为‘荒霸吐’载体的中原中也,同样也没办法与拥有魔兽‘吉维尔’的保罗·魏尔伦相提并论。
但只要柏图斯想,他就能做到很多人类异能者没办法做到的事,比如——
“要比比我们谁的动作更快吗?是我先被你杀死,还是你先一步被玻璃贯穿心脏。”
良久,安静的室外阳台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呵呵,你是怎么发现的?”
被制住的男人不再挣扎,反而放松身体,饶有兴味地问道。
面对对方的有恃无恐,柏图斯露出不是很想回答的表情,但想了想干部大人说的话,他还是礼貌解释道:“因为揉后颈这个动作兰波先生并不会做,只有我其中一位家人才会,而你就连力道都复制过来了。”
虽然眼前的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窃取了自己的记忆,但只是将熟悉的一切剪切在一起,拼凑成了最能给他安全感的模样。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留下这个人了。柏图斯沉下心,准备直接了结对方的性命。保住这条命是他能回到原世界的必要条件,如果身份暴露,他很可能会被其他组织甚至是官方带走,柏图斯不敢去赌这人不会暴露自己的可能。
老师说过,绝对不可以,因为泛滥的善意去选择宽恕敌人。
然而当看似无害的指尖成功刺入对方的血肉时,眼前的长卷发男人忽然融化在空气中,阳光下宛如梦幻泡影,最终化为无数光点袭向了柏图斯。
柏图斯沉下重心往后一滚,险险避过那片淡紫色的光,抬头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再度进攻的意思,而是随着周围场景的碎裂一同被卷入了漩涡里。
“这种感觉……”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尽力将翻涌而上的黏腻感压下,在不断变换扭曲的一方天地平衡着身体,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对这种感觉的熟悉来自于哪里。
是幻术。
柏图斯曾无意间围观过彭格列雾守和云守的厮杀现场,虽然用厮杀这个词有些奇怪,但首领大人都说了,彭格列的企业文化大概就是自然灾害混战。当时作为幻术师的雾守kufufu笑着就给云守开了一半岩浆一半冰锥的场地,扭曲在冰火两重天中的恶心感让柏图斯晕得昏天黑地,搞得他这一整个酒生都不想和幻术师打交道了。
没成想今天就差点被幻术骗到。
但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幻术师?早就调查过不知多少遍的柏图斯看着眼前逐渐显现出的人影,将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在手里的烛台攥紧,他原以为这个世界只有那些与幻术同名的小把戏,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可以视为——
还有其他未知的力量体系存在于此,只不过尚未被他发现?
柏图斯好不容易灵光的脑子还没来得及继续深入思考,只见前面的人影缓缓从浓雾里走出,发出了令人难忘的口癖:
“kufufufu,即使面对亲近之人的脸也能毫不犹豫地下杀手,不愧是肮脏的黑手党啊。”
“哎?”柏图斯盯着男人那对异瞳,杀意都停滞了,他下意识道:“你是彭格列的……”
受不能透露姓名的十代目所托,好不容易连接上幻境的六道骸露出讽刺的笑容:
“我可不是彭格列——”
柏图斯:“那个菠萝头幻术师!”
六道骸:“……”
六道骸:彭格列是对的,这瓶酒最好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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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纠正了柏图斯对菠萝和凤梨的错误认知后,六道骸就将整个幻境换成了蓝天白云背景,像windows系统的默认桌面,他根本懒得给这种不懂艺术的酒放什么有意思的主题。
没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的柏图斯发出疑问:“雾守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也是被波维诺的十年火箭筒砸过来的?
被柏图斯的问题噎住,六道骸都要气笑了:“收起你的蠢想法,我只是被你们港口mafia首领给的条件打动了一下,勉为其难试着进入这个世界来找你。”
能被火箭筒那种东西砸中的蠢货只有你一个吧!
并没有接收到这份阴阳怪气,柏图斯反而很感动:“首领大人竟然还记得我吗!”
太好了,自己没有因为来这个世界之前误扔了首领吃一半的蟹肉罐头而被记仇!
异瞳凤梨头:“……算了,来聊聊正事吧。”
“还有别再试了,你现在是在幻术师的梦境里,异能力没办法用是当然的。”
靛蓝发色的男人随手幻化出一柄手杖,晃了两圈杵在地上:“这里的链接不稳定,长话短说。太宰治让我转告你,你只要去找‘雪原’和‘宝石’就好,剩下的他来想办法。彭格列那个火箭筒没办法真正跨越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我的幻术也只能借助这次巧合与你相见,所以世界毁灭前你必须想办法自救,大致做法就是找到锚点……”
柏图斯被这一连串的信息砸得晕头转向:“等一等,为什么要找雪原和宝石?锚点又是什么?还有世界怎么就要毁灭了?!”
怎么有种高三冲刺期一低头就错过了整篇卷子的感觉?以及他才刚认领到家人啊,那可是三个家人!
似乎被柏图斯真情实感的担忧逗笑,六道骸恶劣地勾了勾唇,拖长声音道:“kufufu,答案是:不——知——道。”
“别这么看我,太宰治如果把真相告诉我了,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藏着掖着。”
被某些谜语人气走的幻术师丝毫没有自己也是谜语人的自觉,他将手杖打散在烟雾里,笑得幸灾乐祸:
“现在该去解决你那边的烂摊子了,那几位警官先生可是也陷入了幻术里,我可以消除他们在幻术里的记忆,至于那些人的安危就靠你自己了。”
翻过了每个人的记忆,知道了柏图斯身边全是卧底的男人将笑容掩在手心。
笑死,港口mafia的酒在警察堆里如鱼得水,这什么世纪笑话。
回去就印成横幅挂港口mafia办公楼对面。
听到这儿,柏图斯更加不理解了:“可幻术不是你下的么?”
六道骸耸肩:“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因为这里有幻术师的存在,我只不过是借助对方的幻术现身而已。”
“行了,你的时间不多,快去吧。”
能够隐约察觉到六道骸在笑,但自觉不关自己的事的红酒妖精点点头。虽然有很多不理解,比如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幻术师,可他还是将对方的话记在心上,决定等事情解决了再回去研究。
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去找安室绿川他们吧。
随着蓝天白云的崩塌,蓝发男人的幻影像是被抹去的文字,连同幻境一同消失在柏图斯的视线里。
熟悉的重力再度出现,赤眸青年放纵自己跌落云端,终于在无数闪回的幻境片段里找到了那抹显眼的金色。
他抓住那片金色的碎块,坠入最深处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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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正暖,绿树繁樱。
站于人群之外的金发深肤青年身穿警服,安静地立在樱树下,用手掌接住掉落的樱花。
安室透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远远望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大步走来,手里是教官的车钥匙。卷毛青年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萩原研二则跟在后面揽着松田阵平的肩膀,大声密谋开着教官的车去外郊溜一圈的计划。
而自己这边……
“zero,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
诸伏景光未经伪装的柔和声线从背后传来,那是在安室透揭开面具,重新成为降谷零的午夜梦回中无比怀念的过去,现在却轻易听在他的耳里,令安室透坚定的眼神染上迟疑。
但仅仅过了一瞬,金发青年便回过头,看向幼驯染弧度熟悉的猫眼。
“你不是他。”
安室透说出了和柏图斯几乎相同的话。
他在对方疑惑但依旧温柔的注视下退后几步,右手掐上自己另一边的胳膊,想要迅速从梦境中醒来。
卧底的身份注定他在面对未知时要更加谨慎,安室透的印象只停留在诸伏景光手中的烛台被吹熄的那一刻。他想,倘若现在的情况也与旅馆里的怪异有关,那他如今必定处于被动,因此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醒过来,其他的都可以稍后再谈。
可就在他刚用上三分的力道将手臂掐出一道半月痕时,一直站在他对面挂着关心神情的‘诸伏景光’忽然表情一滞,像是代码错误的计算机,就这样罢了工。而后接二连三地,无论是蹦蹦跳跳过来的、有些ooc的萩原研二,还是把墨镜摘下来,闻着好像戒烟很多年了的松田阵平,亦或是人群里的人、池塘里的青蛙,都在同一时间将目光固定在半空,似乎那里开出了花来,搞得安室透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也回头看看。
最后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安室透终于谨慎地回过头——
几秒钟后,安室透揉了揉眼睛。
刚刚他还觉得这个梦的细节无比真实,虽然过于美好但很符合心中期望,但现在……
是他眼花还是他原本隐秘的期待就是这样的?
要不然怎么能看到柏图斯在天上飞啊!!!
第030章 第 30 章
柏图斯顺利进入幻境的一瞬间, 便看到了人群稍远处面露恍惚的金发青年。
只是……
“安室怎么穿着的是警服啊?”
即便所有常识后来皆由契约者他们赋予,但身处黑手党的柏图斯还是有对家相关的常识的。
他看出这里大概是在举行警察学校的毕业典礼,距离安室透几步远外是踌躇着看过去的绿川,再远些则是赶去的松田和萩原。柏图斯心想安室的梦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若非自己是在组织里认识的对方, 说不定真以为安室读过警校呢。
半空自由落体的柏图斯边调整姿势, 边迎着下坠的风小声嘟囔。无论是港口mafia还是这个到现在还想不起名字的组织,本质上做的都是黑色地带的生意, 对警察心有厌恶或是恐惧也很正常,但安室透这个操作实在让柏图斯摸不清头脑。
难道安室他是信奉‘一直吃过敏的东西就能脱敏’,这样以毒攻毒想法的人类?
哦,还有这个场景里连安室刚认识的警察都有,就是没有诸星大。
回去做些家庭活动改善一下关系吧。
盘算着回家后的事宜, 在安室透心惊胆战的注视下, 柏图斯最终顺利降落在他的面前。
黑衣黑发的青年扬起一个笑,只是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我来接你了安室,和我走吧。”
理想中重新找到家人的庆幸没有在那双无神的眼中体现分毫,安室透看着柏图斯那对死寂的眼,只觉回到了初次见面那个夜晚,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玩味和势在必得,像是猫咪找到了能玩好一阵子的老鼠。
而现在则是死神来收人了。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 不可置信道:“我的梦里怎么会……”
为什么公安的梦里会出现一个从半空摔下来还毫发无伤的组织成员啊, 预示着他即将到来的危险人生吗!
可转念一想, 梦里的东西会有些超现实也比较正常,安室透忽然就放下了心。他刚刚掐自己的时候已经知道无法通过痛感离开这里, 那么一定有什么可以破局的点,等他找到之后就赶快离开, 至于眼前这个柏图斯……
柏图斯:“不是梦哦!”
这可是幻术师的幻境,如果真是梦那种无害的东西反而更好了。
安室透:“……”还能对话吗?!那为什么旁边的hiro就只会来回重复那几句?
没再管安室透一脸三观重塑的表情,深蕴时间不等人的柏图斯当机立断,在下属没反应过来时将人拦腰抱起,一个箭步冲出了围过来的人群!
安室透被呛了一嘴风,声音都不稳了:“咳,等一下柏图斯!我们是去哪?”
虽然知道这里有古怪,但一言不发就抱着他要走的柏图斯就更可疑了吧!
话音刚落,平整的柏油路面忽然龟裂出一道道沟壑,周围砖石崩裂,扬起的尘土将幻境里窥探的视线全部挡个干净。
柏图斯紧了紧怀中的人,将异能集中在脚底。他盯紧地面不断扩大的裂痕,回答了安室透的话:
“虽然醒过来就会忘记,但是安室,出于知情同意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下。”
红酒妖精的声音比以往都高了一个调:“我们现在要去救绿川他们了!”
既然幻术能够映射人类的真实,那他去看看绿川和诸星的幻境,不就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吗?
这可是促进家庭和谐的良方啊,快说谢谢幻术师!
“等、先把我放下来啊!!”
>>
可惜,打破这一层幻境后,柏图斯和安室透一同来到的并不是绿川他们的所在地。
旅馆还是那个旅馆,只是装饰全都变成了能够眨动的眼睛,黑洞洞的眼珠随着他们的每一步动作游移,盯得安室透有种无时无刻不在被窥视的不适感。
压下被万众瞩目的异样感觉,安室透靠近走在前方半步远的柏图斯,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要来了。”
在那段漫长的下落时间里,柏图斯给安室透简单说明了情况。那副十分真实的阴郁模样和极强的互动性,让安室透成功相信了这个柏图斯貌似是真人。
而作为近距离凝视深渊的报酬,安室透也得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知识。
“幻术师……施术者必须在这附近吗?”快速接受了这个设定,安室透思索道。
心说很厉害的幻术师完全不用如此麻烦,甚至连内脏都能远程构筑,但想到六道骸临走前提到这个世界的幻术师时毫不掩饰的不屑一顾,柏图斯坚定道:
“是,安室有什么怀疑人选吗?”他将问题交给了安室透。
他可是一瓶酒,实在想不来人类的弯弯绕绕。能看出兰波先生是假的,并且成功试探出来已经是红酒妖精的极限了,柏图斯现在脑子很想罢工。
安室透心想果然如此,便将猜测说出来:“有一个人,就是这家旅店的老板娘。”
本来安室透只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单纯吓唬他们,或是黑店打劫。不过既然柏图斯说是幻术,虽然极其不科学,但他都被柏图斯带着飞天了,他还能怎么办?
而如果这始终都是他的梦……
他的梦都这样了,科学暂时让让他又怎么了!
“她在带我们到房间后,离开前说的话很不对劲。既然红叶泉的传说在周围地区盛行,反过来推理的话,说不定是老板娘故意用这种说法引导我们午夜去泡温泉,这样就能实现她的目的,毕竟人本质上确实很容易被好奇心掌控。”
“即使现在还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既然你说这名……幻术师也许实力不济,没办法控制大范围的幻境,或许对方会在我们刚进入下一个幻境,还没什么准备的间隙发动攻击。”
结果真如安室透所说,在柏图斯拐过第一个拐角的下一刻,暗中潜藏着的幻术师突然发难,幻术化作的巨石直接从他们头顶砸下。安室透及时拉住柏图斯的手,异能泛起的红光点在后者的脚下,几秒后,他们原本的位置就被砸出了个深坑。
“好厉害啊安室!”
柏图斯回握住安室透的手,毫不吝于自己的赞扬。接着两人调换位置,赤眸青年抬手间就将烛台刷的一下丢了出去!
被丢在地上的烛台咣当一声,紧接着像是触碰到了多米诺骨牌一样,滚落之处全部化作虚无。由幻术构筑的空间迅速崩塌,却又缓慢填补出新的幻境,柏图斯将安室透稳稳放在地上,而后两人同时向后一撤,避开了向他们射来的子弹。
而伴随着这一枪的落空,制造幻境、将几人都拉入其中的罪魁祸首也露出了真面目。
“你的力量果然很弱。”柏图斯站到安室透身前,将现出身形的人打量个来回,摸了摸下巴正经分析道:“修补的速度跟不上破坏的速度,就连伪装的形象都没办法保持,看起来不是什么厉害的幻术师啊。”
这样看来,那次能够让自己异能失效的短暂重力场波动就并非此人所为,那些红枫说不定也是……但现在首先要解决眼前这个人。
深褐色头发,长相略显清秀的男人此刻面目狰狞地捂着自己的心口。他看着柏图斯,难掩恐慌:“你怎么知道幻术师?不对,你怎么能知道幻术师?!”
柏图斯一愣:“我难道不该知道吗?”
难不成这个世界的幻术师真是什么稀缺品种?知晓对方的存在都成为了一种禁忌?
安室透看着对面的幻术师,男人的脸上是细密的汗珠,右手紧抓住胸口的衣料,看上去相当痛苦,面部轮廓和老板娘的女儿没有一丝相似。
安室透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位老板娘,和你是什么关系?”他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公安专属威压,让做惯了黑色生意的男人瑟缩了一下。
不过很快,男人答道:“当然是没有关系!”
“那个女人是我最初来到这里遇见的人,不过她太警惕了,在我拿出枪之后竟然要报警,争执中我不小心杀死了她。”
似乎很委屈但又有些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安室透在背后攥紧了拳头。
“那你为什么要扮成老板娘的模样?”
还穿着老板娘那身衣服的男人磕磕绊绊道:“因为,因为温泉很赚钱。而且我的能力也如你所见,构筑幻境已经很难了,再把大把的力量浪费在构筑女人上就……”
他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遇到这种虽然偏僻但宣传得当肯定能生财的店,当然就想要占为己有。
“所以你伪装成老板娘的模样,又骗了那个孩子,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杀害了来这里的人?”
心想难怪当初电话里是个男人,到了旅馆这里却只有女人和孩子。安室透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不是柏图斯,说不定他就被眼前这个会照着要害处开枪的人在睡梦中杀死了。
这个人,不可信。
男人打了个哆嗦,不过本着反正这次都踢到铁板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杀了再离开这里的想法,男人垂下头,在依旧有些昏暗的室内看不清神色:
“怎、怎么可能,这里位置偏僻,加上你们我总共就遇到了三批客人,还都是人多的,这样疯狂的行径会引来注意吧!”
想到那两批抽中奖券,来荒山野岭找乐子的富家子弟,男人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又努力作出一副从良悔过的姿态,想降低两人的警惕:
“我只是用这里的传说暗示他们踏入温泉,之后用幻术让他们看到了恐怖画面,吓晕过去后再拿走他们的东西而已。”
他说得好像自己的罪过很轻一样,听到这话的安室透直接皱起了眉。
到这里为止,已经将前后关系捋顺的柏图斯注意到幻术师的小动作,突然问道:
“也就是说,你只是偶然到了这里?小女孩的失踪也只是你的杜撰?”
男人点点头:“她还在房间里睡觉呢。”
“这样啊。”
柏图斯垂眸,将那对给予人压迫感的眸子掩在睫毛的阴影里。
以为柏图斯真的心生犹豫,男人咽下得逞的笑容,假意怜惜道:
“而且那个小姑娘那么可爱,我怎么舍得杀她?所以能不能——呃!!”
疼痛,铺天盖地的疼痛。
幻术师看向自己的胸口,却只透过血肉见到了后面摆放的花瓶。
他的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向柏图斯的手,只见那只棱角分明的手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而花瓶上的那支插花的花瓣则正缓缓掉落。
“嗬——”
男人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痉挛着,眼里满是恨意和惊骇地看向赤眸青年的方向:
“你,是……”
他还没说完就断了气。
整个过程快得就如那场拿首好戏。安室透慢慢看向柏图斯,比他高一些的男人回看过来:“安室。”
仿佛魔鬼在说话。
安室透稳住心跳:“不再问问他绿川在哪吗?”
柏图斯看着钉在对面墙上的烛台,心里想的是幸好有这个烛台,不然他只能把地板掀起来打人了。
“不用,既然确认了直子还活着,那他就没用了。”
“幻术师死后他的幻术也会解除,绿川他们很快就会从幻境里离开。”
安室透闻言,虽说不知真假,但最终还是相信了柏图斯的话:“那这样就结束了吧?”
回去得告诉hiro,柏图斯杀伐果决不留活口这一点倒也是真的。
柏图斯嗯了一声:“嗯,我们接下来……啊,时间到了。”
只消片刻,二人身下的地板再次碎裂。柏图斯忽然抬起手,在安室透以为柏图斯也要给自己来个开颅手术时,赤眸青年只是用手背没有沾上灰的位置轻轻整理了一下对方的交叉刘海,随即露出一个似是遣倦的笑容:
“安心睡吧。”
仿佛被施加了魔法,安室透听到这几个字后忽然感到困意排山倒海。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看着柏图斯最后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声音轻得吹不动一朵花: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
“嗯……”
将晨起的倦意压在被子里,安室透从昏睡中睁开双眼,环顾四周。
“早安,安室君。”
熟悉的声音不同的称呼,诸伏景光的早安一下子将安室透拉出困倦,他坐起身揉了揉还算整齐的头发,声音沙哑地问道:
“柏图斯呢?”
一旁整理行李的诸伏景光愣住:“柏图斯?可能是出去了吧。”
同样刚醒不久的赤井秀一:“大概是去泡温泉了。”
对这种可能性极高的情况叹了口气,诸伏景光回过身问安室透:“怎么了?一醒来就找柏图斯。”
“……不清楚。但,”安室透看向掌心,隐约感觉这里曾经抓住了什么。
“好像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
“美梦吗?”
“算是,吧?”
而当还在回想那隐约之梦的安室透走出房间,结果迎面就看到几名刑警匆匆忙忙冲向后院时,出去报警的柏图斯远远朝他打了声招呼,接着走到懵逼的小蛋糕面前,表情是淡淡的怜悯:
“原来安室你,最怕的是当警察啊。”
他才想起干部大人说过,幻术师不仅喜欢用美好的回忆骗人,还擅长拿最害怕的东西吓唬受害者,那么结合安室的幻境,对方一定是怕成为条子吧。
好可怜,安室他在幻境里甚至还穿着警服诶!
莫名被可怜了的安室透:“?”
在?这结论到底怎么得出来的,你别光看着好歹说句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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