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解脱,并未持续许久。
隋音的身体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差上一些。方才只是看不见门外场景,如今却连眼前尺余之地也看不清楚了。
她亲自放在桌上的乾坤袋,这一时便不见了,伸手去探,还在原地。
隋音往日从没有这般状态,她不知道,是否因为灵力不足,带累神识也打不开许多。
隋音犹疑了一瞬,还是将头上的玉簪取下来,一并放在桌上,接下来,是灵剑、绢帕、香囊……还有这身衣裳。
傅听笙手上拿出来的,不论大小,都没有俗物。隋音身为她唯一的师妹,自然而然地受了她这许多好。
只是,人心总是不足。
她也一样,得了这些,便痴想更多。痴想得到傅听笙的人,得到傅听笙的心,得与傅听笙共度年年岁岁。
都是痴想。
心口好似不那么疼了,就是有点儿沉甸甸的,喘不过气,隋音拿一样,停一会儿,歇够那口气,才续上下一样。
后来干脆不续了,把所有东西连同那个乾坤袋,尽数丢在桌上,那一瞬,恍若最后一丝精气神都被抽走,隋音强忍了忍,没忍住,缓缓瘫坐在地。
能还给傅听笙的,都在此了。
余下这条命,隋音垂下脑袋,自嘲地勾起唇角,还不起。
欠着罢。
隋音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爬起来换了身普通青衫,不是启云宗之物,也不是傅听笙赠予,倒是难得她自己之物。
眼前愈发模糊起来,隋音心想,再不能耽搁,若再见傅听笙一眼,她未必还能狠得下心。
她与傅听笙,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心口狠狠一颤,隋音扶着桌沿,好容易缓过一口气,起身朝门外去。
她有她该面对的,恶人和命途。
或许是想什么什么到,隋音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耳旁一阵风声。
那个如附骨之蛆的声音随即而来——
“机会来了。”
系统,骗了她那么多年的狗东西。
隋音想,胳膊的确很难拧过大腿,尤其这条大腿,专挑她断臂的时候来。
隋音下意识回头去拿灵剑,手指将将抓住剑柄,小腿倏然被什么捉住,往后一拉,便甩向空中,直至撞上房梁,软噗噗地砰的一声,又落到地上。
隋音闷哼一声,抬眸望向桌椅的方位,这会子更看不见。那把傅听笙用过的灵剑,她只来得及抽出半截。
隋音迄今不知道,他们为何有这样的本事,只消动动嘴巴,就能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答案,她只听见江北玄欠揍的嗤笑声,“哟,今天不用速战速决了?”
接着又是那个狗东西,“有人疑心她走火入魔,这不是个很好的借口吗?你若不相信我,大可自己来。”
江北玄冷笑:“一条船上的蚂蚱,谈什么信得过信不过。”一顿,又问:“不用忌讳傅听笙?”
狗东西也冷冷一笑,“她?她不会管。”
他还说了句什么,隋音没听清,风声呼啸在耳边,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又被拎起来,甩在墙上,再像一团烂泥,乌糟糟地摔在地上。
这段时间老是受伤,只是这样的疼,隋音好像还可以承受。
只有那‘不会管’三个字,毫不客气地钻进她心坎里,疼得她直发颤。
是事实,可事实真叫人难以接受。
隋音趴在地上,踉跄着挣扎起来,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听这两人的口风,应当还要避讳师…傅听笙两分。
不论傅听笙喜不喜欢她,都决计不会不管她。当下只要叫傅听笙稍稍看她一眼,今日之难,或可避免。
隋音,总归不想死。
“师姐!”
隋音强撑着,用尽气力,喊了一声。其实不需要这样大声,傅听笙就在隔壁,以她的修为,早该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没有回应。
没有动静。
没有察觉。
“傅听笙!”隋音不敢拿大,再喊了一声。隔壁依然一片死寂。仿佛下定决心要决裂的人,不是隋音,而是傅听笙。
隋音的心再度沉到底,那个‘不会管’竟是谶语。难怪他们会那样肆无忌惮,会那样笃定。
隋音又听到风声,却是从眼睛里跑出来的,过了一会儿,四面八方就全是风声了。
风扼住了隋音咽喉,把她那句‘师姐救我’,彻底抹杀。
“瞧瞧,”隋音听见江北玄说,“还不死心呢。”
一个想要活着的人,心死了又如何?总归还有一副躯体。隋音奋力挣扎,风却不打算轻易让她死掉,拖着她甩起来,再狠狠掼在地上。
玩弄。
隋音只想起这两个字。
她原来还分辨得清傅听笙在哪边,但现在,隋音有点儿分不清了,摔来摔去,她其实连那两个人讲话都有点听不真切。
“动作利索点,”狗东西接话,“务必让她看起来是走火入魔自我毁灭,否则被人看出端倪,我们俩就等着死。”
江北玄:“知道。”
印证这话,隋音明显感受到风在收紧,她逐渐地,喘不上气,和之前一模一样。
再这样下去,隋音必死无疑。
隋音不想死,趁那两人谈话的功夫,费劲全力挣开缠绕在身周的风,凝起体内余下的灵力,掐起法诀,选了个大致方向,拍了出去。
完全是在赌,赌她的方向感,赌傅听笙不会那么狠心抛下她不管。
万幸,她的方向感不错,她确凿摸到了和傅听笙相邻的那堵墙面。
不幸的是,墙面上,是一道结界。
眼前一片漆黑,隋音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结界上源源不断的寒气透进手心,沿着血管脉络,蔓延至身体各处。
隋音第一时间就试着将灵力透过结界。
她听到系统和江北玄,都笑了。系统笑着说:“恋爱脑很难拯救啊,哪怕是气运之子也逃不过,你看看,这种时候还在痴心妄想。”
“恋爱脑?”江北玄笑着笑着,咂摸出点不对劲,“挺有意思,选谁不好,选个修无情道的,”他自己笑着,又顿了顿,一副想到更好笑的事的语气,“在这个世界修无情道,呵呵。”
隋音……人是懵的。
那道结界,特地加了隔绝她灵力功法的防护术法,她穿不透。
隋音的手在抖,心口凉得发透,透着一股子痛到极致的荒谬感,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傅听笙,提防她至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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