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河镇的夜晚并不热闹,百姓大多在傍晚时便会回到自己的房子,晚饭后便会早早躺下休息,破晓时起身劳作。


    说书人却是那少有的例外。他今晚从瓦肆后门出来,捧着一只小袋傻笑,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然而刚拐进小巷里,他便被人扣着双手按压在墙上,粗糙不平的墙面磨得他脸颊生疼,疼痛、恐惧汇聚成泪水涌进眼眶。


    掉落在地上的钱袋被拾起,那人轻掂两下,“还真是不少啊。”


    说书人侧头想要和他说话,却被更用力地按住。


    “我可以给……您,全部给您,求您放过我。”


    那人挥了挥手,暗卫松开说书人退到一旁。


    说书人松了一口气,观察着那人慢慢往巷外挪。那人着黑色长衫,面上戴着银色镂空面具,狭长的眼盯着他轻弯。他感觉他像是被蛇被狼盯上的猎物。


    下一瞬一把长刃贴着他的脖子擦过,他眼瞳骤缩,眼泪绷不住地滑落。


    “我可没让你走。”那人嘴角上扬,音色温和却让说书人遍体发寒,“告诉我,临天门是谁让你说的?你若是不愿意说,那我……”


    “我说!我全都说……”


    *


    巫慈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巫冬九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就连巫慈走近她的床边她也没有丝毫察觉。


    “怎么办阿九,”巫慈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这次也脱离我的掌控,我该怎么做呢?”


    回应他的,只有夜里的一片寂静。


    巫慈敛下眉眼,眼底的疲倦被藏在深处。他替巫冬九捻了捻被子,起身准备回房休息。然而暗卫此时等在门口,见到巫慈后立马上前。


    “银匠人他……”


    巫慈神色沉下来,“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刚踏入银匠人的房内,巫慈便闻到浓厚的血腥味,他侧头冷眼看向一旁的暗卫。


    暗卫慌忙解释道:“没有私自用刑,只是捉拿他时断了他的两条腿。”


    银匠人看见巫慈后大喊道:“巫慈,你们怎么敢绑我!我……我可是每年都在帮你们制祁神铃。”


    巫慈择个干净地方抱臂站着,“是吗?所以你背叛我们也是理所当然吗。”


    “我没有!”银匠人死不承认,只要他不承认,谁都不可能证明,“那个黑衣人我根本没见过,指不定你们贼喊捉贼!”


    巫慈使了个眼神,暗卫上前抬起银匠人的一只手,干净利落地断了他一指。


    银匠人的哭喊声瞬间充斥在狭小的房间内。


    “吵死了。”暗卫随便寻了一样东西塞进他的嘴里。


    巫慈走到被绑的黑衣人面前,弯腰盯着他的脸细细瞧了一会。


    “我见过你,”他朝着那人微笑,“你是浮沙派的。”


    “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你们竟然这般早便来到了顺河镇。”


    黑衣人瞧着巫慈,面上无悲无喜。


    “让我想想,你是叫崇蕴吧。”


    黑衣人瞳孔骤缩,可下一瞬巫慈说出的话让他更加惊恐。


    “你的妻子似乎只是个普通人。”他从崇蕴的衣襟中勾出一只玉佩,“你还有机会送给她吗?”


    崇蕴直起身疯狂往前砸,嘴中被塞了破布只能模糊嘶吼着,眼里的怒火就要迸发出来。


    巫慈盯着他笑,随后将玉佩塞在他的手里,转身朝银匠人走去。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他将银匠人口中的东西扔掉,拿出手帕细细地擦拭手指,“如果没有的话,那……”


    银匠人见方才那人上前来,连忙服软,“我说,我说!”


    “看来您也不是硬骨头。”


    “大概几日前,他寻见我询问巫山一事,如果不说,我就会……就会死的。”


    巫慈一直没有怀疑过银匠人,想着与巫山交易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背叛巫山。


    但是他忘了,人都是贪生怕死的。


    “我只是告诉他你们的行踪,并没有明确说出巫山所在。”


    巫慈面上的笑意全无,他一脚踹在银匠人的胸口,“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


    银匠人倒在地上咳血,“我……我都说了,放过我。”


    巫慈没有理会他,转头又去了崇蕴那方。


    崇蕴已经冷静下来,他神情淡漠地瞧着巫慈,仿佛方才抓狂的人不是他一般。


    巫慈帮他解开布条,轻弯眉眼道:“我想你已经想清楚了。”


    崇蕴捏紧手中的玉佩,“你想知道什么。”


    *


    从银匠人家中出来时天已经微微泛白,一晚未眠,巫慈有些头疼。


    “巫先生,要将那银匠人和崇蕴一起杀了吗?”


    巫慈侧头瞧他,“不能杀。”


    “可是,巫山迟早会被……”


    巫慈抬脚往客栈走去,声音透过风传进暗卫耳中。


    “我从来没说过,不让巫山被发现。”


    “浮沙派收到消息,在青花城似乎又寻见杀魂人,于是便派人来青花城附近的村落探探消息。我也没能想到我能听见巫神后代一事,又顺着线索查到银匠人。”


    “你的同伴知道吗?”


    崇蕴没有答话,巫慈继续道:“你的妻子知道你是名杀手吗?或许我能替你转告……”


    “我让他回去将消息递给浮沙派。过不了几日,”崇蕴微顿,“浮沙派的人就能到达顺河镇。”


    天彻底大亮,街边的小贩纷纷开始吆喝起来。


    所有人都朝着南方走去,唯有巫慈一人,脚步不停地向北而行。


    *


    又是梦吗?不然她怎么会同巫慈关系那般要好。


    巫冬九像是旁观者一般,瞧见自己拉着巫慈往崖底跑去。


    她竟然要带巫慈去她的秘密地,可恶!


    朦胧的夜色中透出绿莹莹的光亮,越往崖底走,缠绕在两人身边的光点越发多起来,像天际洒下的点点繁星。到达崖底时,两人不仅瞧见成片盛开的花朵,还有被无数闪着光亮的萤火虫。


    梦里的巫冬九抬头看向巫慈,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瞧着那处,眼底也无惊亦无喜,就像是一个木偶人。


    “你真的好阴沉啊,”巫冬九抱臂仰头看向巫慈,“一点笑容都没有。”


    她嘟嘴小声不满道:“明明那么好看的景色,而且还是我的秘……”


    “谢谢。”


    巫冬九抬头惊讶地看向巫慈,却见他僵硬地扬起一抹微笑,“谢谢阿九。”


    除开崖底传来的蛙鸣声,巫冬九还听见两人交错的心跳声。


    一下接一下跳动,一声比一声沉重,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谁心跳得这般快。


    于是当巫冬九清醒时,听见屋外的敲门声,却误以为还是自己梦中的心跳声。


    她有些烦躁地坐起身,不耐道:“别敲了!”


    一把打开房门,不出巫冬九所料,门外站着的就是巫慈。


    “做什么?”


    巫冬九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身上衣服还有褶皱,哪怕她的神情与语气都十分不善,可巫慈仍然觉得阿九是最可爱的人。


    “我想抱一下。”


    只是不等巫冬九回应,巫慈便将她揽进了怀里。


    好温暖,就像阳光,像春风。


    可是他永远都握不住,不管是阳光,还是春风。


    感觉到巫慈抱住她的力气渐渐变大,巫冬九伸手推了推他,“巫慈,你又发……”


    “好累啊,阿九。”巫慈轻声道,就像是疲倦的丈夫冲着妻子无意地撒娇。


    闻言,巫冬九推搡的力度下意识减弱,抬头瞥见巫慈眼底的青黑,她缓缓放下手,轻轻抓住巫慈背后的衣服。


    真是的,她一定是被那个可恶的梦给影响了!


    巫冬九认命地放弃挣扎,任由巫慈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头在她的脖间轻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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