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感谢订阅!

    江锐启陷入了深深的不解。

    他自认不是玩得花的那种类型,在一个时间段里,绝对只和一位女士专心致志地发展感情!至于结不结婚,那又另当别论,毕竟大家都还很年轻、都不想被婚姻束缚。

    总而言之,主打一个你情我愿。

    江锐启既没放纵自己和其他人同流合污,始终坚守一道底线,也没想过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到别人的身上,劝他们怎么怎么样。

    就这样,他都已经是圈子里绝对的清流人物了。

    没想到还有更清流的!

    认识贺思珩足足二十年,仍然大开了眼界……

    “兄弟,我跟你讲句实话,和男仔搞呢本来就更难,因为很多人男女通吃的!你不仅得和男人竞争,还得提防他身边出现的女人,她们风情摇曳、花枝招展、温软似水,天然地就比你具备优势。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矜持、要风度?”

    “你想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贺思珩也陷入纠结和茫然。

    江锐启笑了两声,半真半假说道:“我真怕你做伴郎。”

    “为什么?”

    这句话贺思珩没听懂。

    也料到他听不懂,江锐启长叹一口气,又跟他解释:“你不会以为是做我的伴郎吧?当然就是做薛霁真的伴郎了!将来他和女人拍拖,和女人结婚,你这个‘珩哥’怎么办?自然只能奉上厚厚的结婚礼金,换上你的西装,站在他身边给他当伴郎啊!”

    这番话成功冻住了贺思珩,他连眼睛都不眨了。

    “喂,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别当真了!”

    江锐启有被他的眼神吓到。

    这可是演过高智反社会人格罪犯的啊……

    静静消化了一会儿,贺思珩摇摇头:“没什么,刚刚在想事情。总之,还是谢谢你告诉这些。你的提醒是对的,但我和他的情况不一样。”

    贺思珩想:我和小真的感情是很复杂又很单纯的。

    他喊我“珩哥”,那我就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就必然承担失去信任的风险。

    起码现在,贺思珩没办法轻易做决定。

    “你和他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江锐启真是不懂了,他实在是玩不来纯情那一套,“你的喜欢不也是在付出,不也期盼着对方的回应?人家给你腰上碰一下,都能激动地反复回味,你不会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没需求吧?”

    贺思珩并非因为性而羞耻,而是真的很好满足。

    “我的需求,不是那么要紧。”

    就像那只被人类驯服的海鸥,十次伸手能给一次面包片,它今后还是会不停地降落,一直保持信任和期待……

    江锐启服了:“OK、OK,你是情种,我是俗人!”

    “好吧,本俗人把小艇送给他了,就看他什么时候能想起这件事情来。如果真的能发挥一点作用,将来你们办酒,请我做个主桌没问题吧?”

    都没影儿的事,贺思珩耳根子有点发热:“好。”

    江锐启彻底无语了:“我好怕被你传染,拜拜。”

    *

    再说薛霁真,他回到首都后又忙碌了起来。

    《穿堂蝴蝶》剧组有庆功宴,酷果那儿也有一场。

    反正就是一些他本人必须出席、且推不掉的饭局。

    有时是郭令芙全副武装陪他,有时是伍勖洋保驾护航。大家也知道薛霁真酒量不好,沾一点儿就上脸,喝一杯就微醺,早前时候可能还得硬上两三杯的,如今他咖位摆在这儿,除非是导演、制片,又或者平台的领导,否则谁也不敢轻易灌他,只是拐弯抹角地打听他接下来的档期安排。

    郭令芙糊弄中夹点真话:“我们小真,还有得学呢。”

    这话说的,桌上有一半的人要害臊!

    可郭女士的表情看起来又不像是开玩笑,再加上一些消息灵通的,或多或少知道薛霁真其实在接触电影圈的资源,脑子里稍稍一琢磨,又不觉得对方是在说玩笑话……

    文伽大本营在港圈,最初就是做电影发行的。

    而薛霁真作为文伽如今名副其实的顶梁柱,连播了《玉门雪》和《穿堂蝴蝶》两部剧,手里头还有一部《底色》做存货,可谓是人气和实绩兼具,拿着这些积攒的经验去刷电影副本,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发展路线了!

    套薛霁真的话套不出,那就只能对准房露了。

    房露倒是对这种场合十分地适应,也很享受。

    她的经纪人更是左右逢源,忙得恨不得一个人长出十张嘴来发展交际,左一句“麻烦X总多照顾我们露露”,右一句“我们露露什么新鲜角色都乐意尝试,像文幼棠这样的恶女她不就消化得很好嘛”……

    这也是常态,没什么好矫情的。

    有资源有平台的都在席上坐着呢,此时不说何时说?

    差不多的时候,薛霁真就找了借口要告辞。

    众人也不阻拦,而是十分关心他是不是醉了,夸张一点的还有要扶他走的,毕竟喝酒上脸嘛,薛霁真这点酒量肉眼可见到顶了,再加上年纪还小,更晚的场子也不那么适合……

    倒是房露追出来,请他在包厢外面的小茶室说话。

    “你年底的那两个活动会来的吧?”

    薛霁真点头:“不都确定了么,确定了就一定会去。”

    房露似乎松了一口气:“看你最近的行程都在港岛那边,我听说,你有演电影的计划?真好啊!”以她和薛霁真的关系,问这些其实属于是很浅薄、很附带的关心,不管薛霁真愿不愿意答话,房露的确只是想表达一下她的心情:作为你的搭档、同事,我有在关注你,我羡慕你、也祝贺你。

    “还不是很确定,先看看吧。”

    薛霁真哪怕心里有数,也并不把话说满。

    “之前是我太过意气用事、只顾着自己的感受,给你们添了很大麻烦!我一直都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道歉,之前是担心剧播效果不好,怕这些话说出口反而火上浇油,但如今成绩还不错,我再说又难免显得有些……”

    房露叹了口气,继续道:“不管怎么样,我很抱歉。”

    “这部剧的效果原本可以更好,是我的问题耽误了。”

    当然了,和不和解是薛霁真的自由。

    只是这番话说出口,起码房露自己心里舒服很多了……

    听她说完,薛霁真定定看了房露两眼,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合适。

    说实话,他不觉得对方是真心悔过。

    房露更像是精心算了一笔账,算出自己赚得不如预想的最佳情况多,就将那一部分落差理所当然的当成了亏损,她只是在为自己的亏损而感到遗憾!

    但娱乐圈就是这样,《穿堂蝴蝶》播得好,它的成绩就是可以抚平一些矛盾。

    所以,薛霁真只是淡淡点头:“都过去了。”

    ……

    回家的路上,薛霁真和哥哥说:“我发现自己变了。”

    伍勖洋嚼着一颗橘子软糖,一边捏着弟弟的后颈为他放松,随口问道:“怎么变了?是变帅变从容了吗?那的确是变了。”

    薛霁真闷闷地道:“不是,我变冷漠了。”

    “噢,那是好事啊!你之前太心软太容易相信别人啦。”

    从前的薛霁真就是太钝。

    他不是不懂,可能需要一点反应时间。

    反应过后呢,还得自己琢磨一下才能完成“复盘”。

    伍勖洋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他今晚不动声色地看着,觉得这小子的确进步了很多,有种愣头青进化的感觉,而原先那种天真的钝感也没有完全消失,反而形成一种叫人不忍心把他欺负狠的玻璃壳子。

    至于薛霁真自己体会到的“冷漠”……

    “你那叫什么冷漠?真正的冷漠是笑归笑,但从不往心里去,人家面上跟你好好的,转头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

    小薛同学垂着眼帘,乖乖的:“喔。”

    *

    进入秋天,夏天的暑气还没消尽。

    《沥江往事》的剧本磨出了据说是第四版。

    薛霁真这边收到后也认真看了。

    第四版的确有存在的理由:进一步精炼,强化人物特性。

    江裕礼被刻画得更丰富、立体。

    他不再是一味的被歌颂的形象,反而更真实……

    郭令芙諵沨随薛霁真去,他现在同时上着三门课也不得累。

    但考虑到这个本子大概率不会出得多快,后续恐怕还得有个5、6、7版,再加上大规模的复古布景还原工作,以及各种大型道具也需要时间去筹备,她一边还是继续跟进其他的电视剧项目。

    “你是等得了一年半年的,可我始终想着不能干等。”

    但是周期太长的,郭令芙也不敢碰。

    喊是喊90天,120天,谁知道会拖多久?

    换做之前,她其实不在乎薛霁真到底在一个剧组呆多久,无论《玉门雪》还是《底色》都是相当不错的班底,多待一天就能省一天学费,但现在,《沥江往事》悬在半空中还没正式签约,郭令芙就一天也不敢放松……

    按着短期标准一搜罗,还真有个不错的剧本。

    《乌夜啼》剧集备案就只有12集,专门投给平台悬疑剧场的精品群像戏,无论是对编剧、导演还是演员都有相当高的要求。

    人家剧方一听本子递到文伽那边有回应,立刻活了!

    “真的来吗?真的是薛霁真来吗?”

    认真说起来,《乌夜啼》的导演周玖还是路达州的师兄,他早些年也出过一部小爆片,搁绿瓣儿上还有8.6的评分呢!只可惜周玖就像那小说网站里专攻短篇的作者一样,他粗|长不了一点儿!

    自编自导,《乌夜啼》硬挤出来的12集已经极限了。

    “如果薛霁真来的话,我可以再加三集。”

    周玖和平台说:“你们要是能签下薛霁真,那我就去改剧本,怎么样?多出来的那部分资金缺口我自己去想办法。”

    平台无语:“用得着你卖楼?人家文伽自己有钱!”

    剧本当天晚上就传给薛霁真了。

    他花了一夜看完,第二天就告诉郭令芙:“能接。”

    郭令芙理所当然地笑:“当然能接,虽然这种题材很难上星,但做成精品网剧倒也是条不错的出路,而且这个角色……我觉得可以探探粉丝的底。”

    《底色》一时半会儿抬不上来。

    不管是粉丝还是观众,他们对薛霁真的印象多来自于李稚、宗驰。这两个角色,一个冰雪味儿的白月光,一个是茉莉花味儿的,且各有各的好,都是那种让人舍不得、想想就心尖儿发颤的角色。

    哪怕是还没出场的沈豫,他也因为各种因素被“洗白”。

    所以,本质上薛霁真还没尝试过底色不那么纯洁的角色。

    “你喜欢那就演吧,至于签约等具体文件出来。”

    不得不说,郭令芙如今也溺爱起来了。

    她觉得薛霁真太省心,时常感觉自己做得不够多。

    虽然外界时不时拍到她亲自开车接送薛霁真外出,觉得这是件很“浪费”的事儿,但郭女士却认为,这就跟接送孩子上学放学似的!除了工作之外,她和薛霁真之间也需要一些闲聊谈心的场合:自己能纠正他的粤语发音,与他聊聊好的剧本,或者一些值得推荐的书,薛霁真也很愿意分享一些趣事……

    这些看似零碎、实则宝贵的时间,没有一分钟是虚度的,怎么能叫做浪费呢?

    “哦对了,10月咱们得空出两天,回一趟港岛。”

    薛霁真扭头问:“做什么的?”

    郭令芙点他:“贺思珩的外婆要过大寿。”

    老人家到了岁数或许都有一种相关的直觉,而她大概也是感觉到了什么将要来临,明明这么多年都不让庆祝的,今年却喊齐了一众亲朋好友。

    “啊……”

    薛霁真有点愣神:“我也要去么?”

    他和贺思珩之间说起来也有些微妙:说朋友吧,不完全是朋友!他们还有合作的关系,作为顶头大老板,贺思珩其实可以管他的,但他从没约束、要求过自己什么,相反,对方很照顾、也很用心地在用一种平等的视角在维系这段关系……

    要不是提起生日,薛霁真也不会才意识到:

    他认识贺思珩两年有余,对方似乎从未正儿八经庆过生。

    郭令芙笑笑:“你放心,礼物我备好了,人到场就行。”

    “那贺思珩呢?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生日。”百科词条上甚至也没有明确提过,粉丝早年纠结过,但后来不那么在意了。

    难道是因为贺家忌讳这些,想避开那些算命的?

    “他啊,他不过生日的。”

    薛霁真怔了怔,也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不再追问了。

    第82章 感谢订阅!

    薛霁真所想的那件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

    贺思珩在亲缘方面,的确是,有点说不出的……惨。

    他懂事懂得很早,心思也比别的男生更加细腻、软和,几岁大的时候就因为母亲忌辰距离自己生日太近,决定不举办生日会。等到姐姐因故去了,那就更懒得庆祝什么了,左右贺家就剩这点儿亲人,实在用不着多么郑重的仪式。

    越盛大的场合,越显得寂寥。

    久而久之,贺思珩身边的人也不再提……

    阿kar意有所指:“是有人觉得他很可怜的,从前也多得是少爷小姐想要借此抚慰他,可问题是,贺思珩本人其实不怎么在意。”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他在不在意一些东西,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在意,根本就懒得装。贺思珩如果想要,就会自己去办到。你不用为了这件事情感到抱歉,小真,人对感情的需求都是不同的,有的人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能感觉到安全感,但有的人只需要一些关心挂念,他就可以很坚强。”

    说着,阿kar自己都笑了。

    “哎呀,我讲得是有点矫情啦,但就是这个意思。boss说他已经拥有很多了,如果什么都求的话,未免太贪心不足啦!”

    “你不用和他提的,他真的超容易就满足。”

    聊了这事,阿kar还不忘跟薛霁真提了提工作。

    “文伽早年的一些电影版权明年开始会陆陆续续迁到内地来,如果形势好的话,没准会重新和院线合作,同时和酷果的关系会进一步深化。考虑到你将来的便利,月底应该会有文件下来,你可以提前和你哥他们商量看看……”

    阿kar说了不少,其实薛霁真也从郭令芙那听到风声。

    文伽和酷果的联系,明面上看是电影版权的迁移,实则是贺思珩站在更高角度与酷果展开的一些高级合作手段,在影视市场既热又寒的大环境里,酷果一旦拥有了更稳定的资本支持,它势必要坐上国内平台的头把交椅。

    至于薛霁真的个人工作室,在其中随便蹭一蹭都能受益。

    当然了,前提是他能拿出资金来。

    说实话,这事要是能落成,贺思珩简直跟做慈善没区别!

    薛霁真工作室如果能换到酷果的股份,甭管多少,有朝一日真的独立出去,它是绝对不愁资源和平台的,就跟当年郭令芳带着俪秾从文伽脱离一样。

    这种事情,前头做过一次,所以阿kar不觉得奇怪。

    倒是伍勖洋松了口气:“我支持你的想法。”

    才华和缸子也认真点头:“这事还算能办。”

    何止是能办呀,举个接地气的例子,这简直就是刚刚升职加薪不久就碰上单位分新房,整个一“喜上加喜”!众人不禁回想起工作室挂靠文伽、签约那时,大家的想法是何等的单纯,觉得年年有进账、年终能发钱就相当不错了。

    现在这间小小工作室竟然能“高攀”酷果了,那真是……

    “当年的房子没白抵押。”

    这下三边两头一置换,不管新融了多少进来,工作室依然是薛霁真做主,他始终拥有独一无二的决定权。

    才华和缸子狠狠松了口气:可不就是富贵险中求。

    到了月底,文件正式下来。

    伍勖洋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除了薛霁真工作室,和文伽依然骨肉相连、关系密切的俪秾也从中获得了“嫡系福利”。这场破天富贵,一日没尘埃落定官宣,大家就只能在家里偷着乐。

    “偷着乐也乐,本月我申请放纵两次,谁赞成谁反对?”

    才华率先响应:“我我我!”

    伍勖洋哭笑不得:“你们吃吧。”

    9月过完,10月就到。

    薛霁真马上和郭令芙飞港岛,他还有些事情要嘱咐弟弟。

    说是嘱咐,也不准确,就是哥俩通个气儿。

    “礼物由芙姐提前准备好的,其实我们也不是去别人家吃席,就是拜访一下……”薛霁真已经从郭令芙那儿差不多搞清了流程,“郭导也会去,所以咱们只是作为呃、晚辈?过去给老人家祝寿。”

    伍勖洋点点头:“还是要注意点,这个节点港岛那边的媒体估计是少不了的。”

    薛霁真认真应了,又说:“他们应该顾不上咱们。”

    贺家的老太太时隔二十年过寿,被广泛当做重要信号。

    贺思珩这个亲外孙,也是两头唯一的孙辈,他毫无疑问是最忙的,港媒对贺家算是十分手下留情,哪怕是贺思珩做演员那几年也没太多嘴,如今因为听到了不少“内部”消息,说老太太已经在处理私产、整理遗嘱,终于按捺不住。

    一时间,商圈、娱乐圈统统都炸了!

    内地也是八卦得不行——

    “贺思珩的人生到底有什么烦恼呢?我很好奇……”

    “最开始只以为他有点小钱,现在一看,是我打扰了!”

    “有点小钱,是指2、3亿的资金缺口也能轻松补足?”

    “有眼不识真老公,怪不你演皇帝演得那么好。”

    “他这张脸、这气势,属实演不来穷人呀!”

    “谁懂?人都半隐退转型了才粉上……”

    人家粉丝说自家哥哥“不红就得回家继承家业”,拜托,那是什么级别的家业呀?

    一个两个厂子,连集团都算不上的小公司。

    这种所谓的家业,别说是贺思珩了,阿kar都懒得看!

    回头等薛霁真一行人到了港岛,才发现本土的吃瓜群众更夸张,他如今是听得懂粤语了,在酒店餐厅吃东西时,偶尔听到别的客人闲聊,讲起贺思珩如今是个什么身价,讲这样的家私他得花几辈子才花得完……

    不知道怎么的,薛霁真听着有点儿乐。

    “哎,开玩笑嘛,谁都敢说。”

    郭令芙端着餐盘过来,她只要了一杯鲜榨的橙汁,一小碗沙拉,外加两片面包,可以这么说,郭女士吃的比薛霁真还注意。

    但薛霁真全然没有被凝视的知觉。

    稍作休息,二人就和郭令芳汇合了。

    这对兄妹俩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奇特的是,三个人聊天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薛霁真走,郭令芳拿俪秾的例子给了他一些经验,随即又问起《沥江往事》进度。

    郭令芙轻哼一声:“剧本还在改,但也差不多了。”

    “那他这些日子做了什么?”

    “当然是上课学习啊!汪裕还在荔山那边养病,我每隔三天送他过去一次。其他时候也在忙,他要上粤语课,还要跟着教练学游泳,哪怕缺了一节课,赶完通告都得补回来!开玩笑,我哪里舍得耽误小真……”

    她既不敢让薛霁真太忙,也不叫他完全闲着。

    可问题是,很多项目前期都有保密协议。

    于是就出现了外界眼里:“薛霁真从春天一直抠脚到秋天”的神奇定论。

    实则《沥江往事》进展顺利,年底就能收尾立项;

    《乌夜啼》更快,从签订意向到现在,已经在走合同了。

    可网友们不知道,粉丝也只能干着急……

    郭令芳倒是听得十分满意,他点点头,说道:“我和周玖有过一点交情,他之前那部剧是我监制的。老实讲,这人水平是有的,也是导演专业出身,就是人有点……用你们的话讲是有点轴,但总归不是什么大问题。《乌夜啼》的剧本他去年年初也拿来问我过我,我当时看到凌夙这个角色就想起你,劝周玖给你发邀请。”

    那个时候,薛霁真还在拍《玉门雪》。

    拍完《玉门雪》,也不知道接下来有没有着落。

    郭令芳理所当然就觉得,这小子应该是有档期的。

    谁料被汪裕截胡,直接打包带进了《底色》剧组,整了出无缝衔接。结果《底色》早早拍完,却审到现在还没审出名堂来……

    于是,三人的话题理所当然的从周玖、路达州师兄弟俩聊到了《底色》。

    这部明明是优秀演员云集的剧集,却始终抬不上来。

    要是放到港岛,导演负责剪完,剩下的就全部交给出品发行,搞不定的那一定不是题材的问题,是人脉的问题……

    正聊着呢,薛霁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面孔!

    他问:“《乌夜啼》选角选完了么?”

    “除了你,还有三个主要角色都定了。”

    郭令芙对组讯不说了如指掌,心里起码是记了一本帐的,她是怕再出现《穿堂蝴蝶》这样的情况,就算结果是好的,过程中也免不了憋屈。这回《乌夜啼》,索性从源头斩断可能出现问题的小苗头。

    “这样啊,那芙姐你回头帮我问问,程卫那个角色能不能让徐数来试试?”

    “徐数?”

    郭令芙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把名字和脸对上号。

    她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有交情了?”

    倒是郭令芳点点头:“哎,徐数可以呀!他《底色》里演老沈的秘书吧?他很适合这种隐忍的角色,但发挥地还不够彻底,总感觉距离爆发差口气。程卫这个角色就很不错,如果《乌夜啼》比《底色》抬得早,搞不好真有说法。”

    郭令芙朝哥哥翻了个白眼:“别打岔OK?”

    她又扭过头看薛霁真:“你还没说怎么和人家聊上的。”

    薛霁真眼睛尖,已经看到窗外停着贺思珩的车了,他当即往后仰,靠着椅背朝那边招招手,半袖的衬衣顺着滑下去,露出越发紧实漂亮的小臂线条。

    “这还用聊吗?我们曾经是同事,又一起吃过饭,他还说我《玉门雪》演得好呢。”

    贺思珩摘下墨镜,降下车窗朝这边招手。

    薛霁真理所当然地道:“那我先和珩哥走啦。”

    第83章 感谢订阅!

    贺思珩过来接人,其实是很有私心的。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近来很“火”,无论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跟着好几路的狗仔,哪怕是出门去取自己夏天时候定制的渔具,回头也会被小报写“贺公子挑选渔具,择日出海度假”之类的无聊新闻……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第一时间见到薛霁真。

    贺思珩并不想让港岛的狗仔“看低”对方。

    所以,他亲自开车来接人,不仅要接,还要接得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别人就算有些不怀好意的揣测,起码不敢在明面上胡编乱造什么。

    “珩哥不忙吗?”

    上车后,薛霁真也没立刻摘下帽子。

    其实港岛这边天气比内地热了不止一点,都10月份了仿佛还停留在夏天,体感稍微凉快了一些,勉强有点秋风送爽的味道,薛霁真只穿了件半袖的衬衣,料子滑溜溜的、透气又轻薄,他一手仍然捧着那杯冰饮,单手去系安全带。

    系好后再去看贺思珩,发现他对方正盯着自己。

    于是薛霁真想也不想,直接问道:“珩哥你也想喝吗?我再去给你买一杯?”

    贺思珩这才摇头:“谢谢,不用。”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缓缓从薛霁真面庞认真看过,直到对方重新坐直身子,这才不动声色地问:“你把头发留长了?”

    “唔,角色需要,留长了一点儿吧。”

    薛霁真这才将帽子取下来,随手拨弄了一下刘海。

    《乌夜啼》里的凌夙外表温和健谈,实则是个内心想法不断、疯狂记仇的阴暗批。

    可薛霁真这张脸吧,稍微翘翘嘴角就是一副开朗乐观的讨喜模样,哪怕冷着脸也俊得十分突出,他想要加强气质上的说服力,留点儿刘海其实是最快的办法,绝对比化黑眼圈、把脸涂得惨白来得更自然。

    问题是他现在这个不长不短的阶段,有种微妙的青涩。

    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比白衬衣版本的宗驰更男大,嫩得和薛霁真手里的冰果汁一样,笑起来有股酸酸甜甜的味儿,还咕噜咕噜冒气泡的那种。

    贺思珩没急着开走,而是待在原地和他说了会儿话。

    两人把近期的两件大事差不多沟通清楚了,又提起薛霁真即将进组《乌夜啼》,这剧不出意外是要落在酷果的,就看导演周玖自己想找谁去出品,文伽和俪秾本质上没有区别,贺思珩都能远程调控。

    虽然说薛霁真已经和郭令芙打过招呼了,但他还是和贺思珩又提了一次。

    “徐数?”

    贺思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印象,想起这号人来。

    “你和他关系不错?”

    都能帮忙引荐角色了,何止是不错?

    可薛霁真的表情太坦荡太自然了,他说:“也不是吧,其实我俩没有特别多的交往,但也算聊得来,之前在剧院碰到过两次,他的戏挺好的。汪老师也说徐数挺可惜的,老是差口气,不上不下的……”

    贺思珩了解了情况,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回头我让他们问问,如果有档期是再好不过了,早点把人码齐了早点开机,不然到时候天气又冷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他发现薛霁真似乎每次新戏开机都是在秋冬季节,除非又挨过一年,否则永远赶不上寒假档。

    薛霁真这才笑着道谢:“麻烦珩哥了。”

    “没什么麻烦的。”

    车朝前开,路上薛霁真稍微有点去别人家做客见长辈的焦虑了,他问:“你外婆讲粤语还是讲普通话啊?”

    贺思珩冷不丁被他的粤语震到:“随你乐意。”

    顿了顿,才补充道:“你现在已经讲得非常好了。”

    薛霁真捏着空杯子一鼓一鼓的,又问:“是嘛。”

    “真的。”

    一路往家里去,薛霁真还在磕磕绊绊地找吉祥话,他从小到大没怎么和老人接触:家里就只有妈妈和哥哥,等到妈妈去了,哥俩更没有来往的亲戚了……

    越是忐忑,路程就度过得越快。

    到地方见到人后,薛霁真反而沉静了下来:贺思珩的外婆,一头银丝盘得整整齐齐,岁月沉淀养出来的气质使她看起来十分可亲,但又有着显而易见的雍容。老太太一生没过过苦日子,唯独亲缘惨淡,接连地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真,好靓的乖仔,你好。”

    薛霁真被老人家握着手,莫名脸红:“外婆你好。”

    “你来这里开开心心跟思珩玩就好了,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都做。”如同每一个溺爱孩子的长辈,贺思珩的外婆爱屋及乌,只当薛霁真是和外孙一样的孩子,想要什么都毫不犹豫地去满足对方。

    两个年轻人陪她说话,主要还是薛霁真在说:例如爱吃什么,平时喜欢什么运动,读书、拍戏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他就讲去荔山看汪裕,回头被一只狗追了两里路。

    老太太笑得直拍他的手:“你跑过它了吧?”

    她是真的担心薛霁真这样的小伙子被狗咬。

    “我跳到石楠树上咯,那狗不喜欢石楠树的味道。”

    老太太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的确不太好闻。”

    她又听说薛霁真喜欢吃一些烘焙点心,酸酸甜甜果味馅儿的最好,比如苹果、蓝莓、草莓之类的,于是提起贺思珩会烤很多点心,会烤各种饼干,可惜她的医生嘱咐不让吃甜的,这一口牙已经咬不动什么了……

    “你的牙长得好,我跟你讲,这样的嘴巴可招人喜欢。”

    薛霁真还在想这话什么意思,贺思珩已经十分羞赧了,他再一次飞快撇过对方的嘴唇,看向老太太说道:“外婆,他才毕业的,你就讲这些。”

    “噢,sorry啊,但年轻还是要谈恋爱。”

    老太太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缓缓看向薛霁真,也不知道通过这张年轻的面孔、这双澄澈的眼睛在看谁,她又一次握紧了薛霁真的手,说道:“你和思珩去玩吧,跟我在这里讲话很无趣的,跑马钓鱼还是玩别的,都行。”

    明明是她过寿,却又怕孩子们围在她身边无聊。

    薛霁真跟着贺思珩出了花厅,拐到后头的花园。

    上一次过来时,这里开的还是玫瑰,如今似乎没什么变化,有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月季几乎靠满了整面墙,午后的微风吹过,鼻尖传来沁人的花香。

    “离晚饭还早着,一会你想做什么?”

    贺思珩看他捡地上的花朵,也跟着捡了一些。

    “本来是打算和芙姐他们一起过来的。”

    结果贺思珩来接人,薛霁真几乎没多想就跟着一起来了。

    他拔掉外头有些枯萎的花瓣,将几朵小了一圈的花儿放到墙边的扶手,刚刚好有个巴掌大的小台子能接住。

    薛霁真放了几朵,贺思珩也跟着放上来。

    台子很小,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的手碰到一起。

    只不过薛霁真完全没当回事,倒是贺思珩牙关咬紧,不动声色地去看对方的神情,试图从他过于平静的面庞挖掘出一丝丝的不同寻常。

    很可惜,薛霁真的表情没有那种他期盼出现的涟漪。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直到阿kar过来:“你们在这?”

    他上来就给了薛霁真一个拥抱:“好久不见,小真!”

    “阿kar,你力气变大了。”

    阿kar松开手,一脸的受宠若惊:“天哪,我苦练半年,只有你,能在我不脱衣服的前提下发现我的变化,谢谢你的称赞!”他话音刚落,就见贺思珩表情怪异,堪称微妙,又问,“怎么啦?”

    薛霁真也扭头去看贺思珩:“怎么了?”

    算了……

    贺思珩自顾自的失落,他摇头:“你饿不饿,下飞机之后吃了什么?早上烤了点东西去尝尝看?晚上恐怕要等大家都到了才能开饭。”

    于是三个人又去茶室吃点心聊天。

    “……很多事情讲不清的啦,他们要是不过来,咱们今晚就安心畅快地聚会,如果来了,我转头就联系记者,喊他们来拍那一家子的丑态,怎么样?”

    阿kar说的是贺思瑜前夫一家。

    薛霁真大为震惊:“不是都人尽皆知么,怎么还能……”

    还能这么厚着脸皮硬来啊?

    主人都不欢迎,来了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取其辱?

    “HKG年底不仅要大换血,搞不好还要换新老板。”

    但凡有一点点救市的机会,人的脸皮和尊严又算什么呢?

    贺思珩只是轻描淡写地提起市值上亿的俱乐部归属变更,他固然讨厌叶旻那一家子,但的的确确没把人家的闹腾当回事,就当看小丑表演了。

    薛霁真沉默了一小会儿。

    他从阿kar的平板屏幕上看到了叶旻的近照。

    说实话,和当初选秀舞台上那个少年已经相去甚远。

    也许久坐面对电脑、作息颠倒真的会使姿态和气质变形,也许是薛霁真个人的主观感受在发挥作用,总而言之,叶旻真的变化很大!输得多了、被骂得多了,粉丝几经波折不再为他多停留,叶旻的眼神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自信。

    薛霁真没有幸灾乐祸,只深深的觉得物是人非。

    “认不出来了吧?”

    偏偏阿kar还要幸灾乐祸地笑他。

    “你那几个跑路的队友,就我看来也就顾巍过得去,他这两年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都很拼命,毕竟身上的担子那么重,不努力的话就真成家族罪人了。粉丝也不知道图什么,骂着骂着竟然释怀了……”

    至于章殷,他的婚没结成。

    倒是他旗下有个小演员参演了《穿堂蝴蝶》。

    阿kar说得眉飞色舞,贺思珩一直在留心薛霁真的神情。

    几经确认对方并没有难过、只是沉思后,也放下心来。

    “不是一路人,不用管他们那么多。”

    薛霁真只觉得无比疲惫,本想叹口气,结果打了个哈欠,不得不软声问道:“珩哥这里有地方休息吗?今天起得太早,不午睡感觉怪累的……”

    贺思珩像是过电一样站起来:“就你之前住的客房吧。”

    阿kar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两人丢下。

    “喂!”

    推开门,薛霁真发觉这里甚至和自己之前走时没区别。

    不对,换了更薄的窗帘,床上用品的布置也更换了。

    非要说哪里不变,大概是屋里的香气依然很熟悉,窗边也仍然放着一束鲜花……

    贺思珩给他调好室内温度,说:“睡吧,吃饭再叫你。”

    薛霁真瞌睡来了,点点头就倒下了。

    ……

    放轻脚步离开,贺思珩重新回到茶室。

    阿kar神色微妙地看着他:“你刚刚,急得恨不得跳起来。”光是回想一下当时的场面,他都替对方尴尬,“要不是小真信任你,人家回头要是想起来,你真是……”

    贺思珩意识到自己发挥失误:“是有点急了。”

    他又看向阿kar:“你下次别在小真面前说那几个人的事情,他不喜欢,他们倒霉、过得不好和小真有什么关系呢?他听到并不会觉得多快乐。”

    薛霁真当时的神情,分明就看不出一点开心。

    阿kar耸耸肩:“好吧,我以为这听起来很爽。”

    “有吗?”

    贺思珩垂下眼帘,单独拿开薛霁真用过的茶杯。

    接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认真和阿kar交代:“反正以后不要说了,原本我想着,那一家人来不来都无所谓,但现在他们绝对不能靠近这里,哪怕是山脚也不行,你交代安保队直接去下面待命,靠近就驱逐。”

    他不想让外婆在好日子里难过,也不想让薛霁真烦恼。

    第84章 感谢订阅!【含】

    太阳还没落山时,薛霁真自己醒了。

    贺思珩重新给他找了身衣服,他顺便冲了个凉。

    头发吹干之后乖顺地垂下来,随着晚风吹动,像一只毛绒绒的小狗狗,乖得不可思议!郭令芙忍不住给他拍几张照片:“回头等这边事情结束了,再发出去给大家看吧。”

    她想说:薛霁真可爱起来,没几个人扛得住!

    粉丝更是抵抗不了。

    薛霁真的营业频率算不上多高,平时有对外的活动或者其他拍摄工作,一般工作室的官方账号会出图,不然的话,除了节假日,就全看他心情营业。

    知道这小子懒,其他人平时才会留心攒攒“物料”……

    随着夜幕降下,贺家亲近的客人几乎到齐了。

    厨师团队几乎满足了席上左右人的口味和需求,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都能找到自己的那一份,大家一起给老太太唱《生日快乐》歌时,她十分捧场地吃了小小一块的蛋糕,架着一副金丝边加宝石长链的眼镜,和几个小辈都一一拉手、说话。

    众人也都依着她的喜好,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

    客人们时隔多年才齐聚一堂,他们倒是想多留一会,也好陪着老寿星说说话,毕竟谁也说不准下次再相聚是因为什么……但老太太不许,坚持说夜里恐怕有雨,还是趁着月光还亮,各自平安归家为好。

    于是,一眨眼的功夫,家里就重归空旷。

    客人走后,只有保洁员轻手轻脚地收尾。

    “看,欢喜过后的落幕就是很难熬的。”

    阿kar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薛霁真身边。

    两人站在二楼露台上,嗅着庭院里的树木花香,仰头望着天上的一轮弦月默默叹气。

    “老太太精神有限,护理师陪她吃了药也就去休息了。她不住这栋楼,她更喜欢木质的房间。也好,省得面对这样的寂寥。”

    薛霁真望着朦胧的月光,下意识地点头:“是啊。”

    “哦对,珩哥呢?”

    “他啊,处理事情去了。”

    阿kar丝毫不觉得老板加班他休息有什么不对。

    “明天的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写呢,是写老太太阖家团圆、欢喜庆生,还是写贺家的前女婿携礼上门被安保堵在山下?又或者……”

    说到这里,阿kar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薛霁真。

    后者茫然:“又或者什么?”

    他仿佛在问:今晚还有什么我错过的点吗?

    阿kar笑了笑:“你下午睡过了,现在还睡得着吗?”

    薛霁真点点头:“当然睡得着啊!”

    不用工作的日子,怎么睡都是不嫌多的。

    他甚至只是微微张开嘴,又想打哈欠了……

    “好吧,咱们就聊到这里,我先去睡了,明天芙姐带我还有安排呢。”说着,薛霁真原地伸了个懒腰,他刚过转身,就见只穿着衬衣的贺思珩从楼下跨步上来,他额发微微凌乱,有几缕垂了下来,不板板整整的样子反而更有生气。

    “珩哥回来了?”

    贺思珩站在台阶上自下往上看,只见薛霁真的轮廓被月光裹住,分外朦胧、柔软。

    “你要睡了?”

    薛霁真点点头:“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着,他一手习惯性地想要揣兜,却又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家居睡衣,而是贺思珩给他找来的衣服,于是抬手又揉眼睛,迷迷瞪瞪往他的客房去……

    目送人走远,阿kar已经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了。

    “行啦,还看呢?”

    贺思珩靠着阳台,疲惫地捏着鼻梁。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和他都聊什么了?”

    “哟哟,这就到了拷问我的时候了?”阿kar开了句玩笑,又正色道,“也没聊什么,感觉小真不是特别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我说聚会散了之后分外寂寥,他虽然也赞同,但分明是享受这种孤独的,跟你一样。”

    贺思珩站在薛霁真站过的地方仰起头,试图从同一个视角去追溯出现在对方眼里的风景。对于阿kar的话,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我不想看到明天有太多关于他的报道。”

    阿kar就料到他有这样的打算,丝毫不感到意外:“我两头都交代过了,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明天早点起,还能赶上送人家出门。”

    *

    后半夜,港岛果然下起了雨。

    朦朦胧胧中,薛霁真仿佛听到了雨滴落在窗前的声音。

    他想要起身,又觉得身上懒洋洋的过于舒服,像一团棉花似的,软趴趴的立不起来。半醒半睡之间,似乎有人轻声走进他的房间,对方调高了室内的温度,又细心地拉拢了窗帘。

    “珩哥?”

    薛霁真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

    但来人回应了。

    声音轻柔至极:“是我,下雨了,你安心睡吧。”

    薛霁真毫无别人进入他卧室的警惕,他甚至还能分心想:唔,珩哥和哥哥都这么贴心。像只蜷着尾巴的小狗,又往枕头里陷了陷,继续方才的梦……

    一觉睡醒到了第二天,那场雨被阳光彻底蒸干。

    薛霁真早早出门,他今天的确有一些安排。

    不过都是非公开的行程。

    他和《沥江往事》的主创们见了一面,众人关于第六版剧本开了一个原本很短,结果越说越长、越吵越激烈的讨论会。

    是的,剧本甚至已经进行到第六版了!

    导演王珏是港岛混G省的“混血”,27岁那年凭处女作惊艳四座,直接拿下新人导演奖,没想到往后尽是坎坷:三次提名港岛本土金像奖的最佳导演,三次惜败,提了不中、不中再提,如此反复。

    混到年近半百,不再年轻的王珏已经彻底看开,他现在就想多攒点养老钱。

    没办法,小江总给得真的太多了。

    王珏心想:这配置就算再差他也忍了……

    没想到文伽给他码来了三提三中的编剧郑致羽。

    除此之外,还有内娱公认的新生代头把交椅薛霁真。

    王珏顿时来劲儿了:好好好!我还可以再战一次!

    于是开会期间大家就热热闹闹地讨论、哦不,吵架,吵完换地方吃饭,精美的菜肴一盘盘端上来了,才猛地意识到:噢,薛霁真这小子粤语学得真是快,除了一些用词比较“现代”,不够老、不够地道,他几乎已经没有那种刻意学习的口音了。

    尤其是郑致羽,他对薛霁真很是刮目相看。

    “我对剧本要求是有点高的,所以一直在改,改不好剧本项目就开不了,我听说你一直在上课、做训练……不好意思啊,耽误你去接其他工作了。”

    薛霁真这么年轻,不应该一耽搁就是一年半年的。

    但这小子主打一个真诚,他诚恳地笑道:“没关系的郑老师,你可以继续改,我接了个新戏,接下来40天又有工作啦。”

    王珏问:“演什么的啊,冲不冲突啊?”

    薛霁真十分兴奋:“我演一个非常厉害的变态!”

    其实也不算标准意义上的变态,但最后凌夙的确是精神崩溃又重塑了,他就像衍生出了一个全新的人格,以至于将自己过去的阴暗全部否定、抛弃,他正常地过于离谱,所以通篇的人物路线总结起来就显得有点儿变态……

    郑致羽哭笑不得:“好,我到时候会认真看的。”

    可薛霁真又说:“呃,还是不要太抱有期望啊,我们内娱这种题材的剧集,无论是网播还是台播审核都很慢的,我之前拍的一部叫做《底色》的,现在还没审出来呢。”

    谁料郑致羽还真听过这事:“是沙驰导的吗?”

    “对。”

    “噢,他和XXX小姐还好吗?”

    薛霁真大惊:沙导和红颜知己的往事传得这么远?

    郑致羽随即解释:“很早之前的一次金像奖晚宴碰到沙导,和他聊了聊,问他愿不愿来港岛拍戏,他的想法很好,是我一直都想合作的导演。说实话,我当时抱了很大的期待去与他聊天,可沙驰很直接地告诉我,港岛这地方太小了。”

    听到这里,薛霁真代替沙驰尴尬了三秒钟。

    “港岛市场小归小,但比内地自由多了,你说呢?”

    郑致羽一口接一口地抿酒,也不在乎席上其他人怎么理解这句话,他只是单纯从一个创作者的角度来表达自己的感受,绝对没有意指其他。

    王珏咕咚咕咚喝了半杯茶水后,把剩下的几片水煮牛肉都扫进自己碗里,仿佛毫无知觉。

    薛霁真淡淡笑了笑:“市场是迟早会连接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

    贺思珩如今就在推进这些事情。

    其实薛霁真了解得不算太多,但他莫名觉得对方能做成。

    *

    见过了《沥江往事》的主创后,薛霁真才有这个项目逐渐在成型的实感。

    电影和电视剧是不同的。

    他再次感受到了这一点:回到首都后,《乌夜啼》已经同时完成了选角、勘景、服装道具定制,甚至是一些必要公共场合的借用申请都发出去了。

    所以顺理成章的,《乌夜啼》开始组织围读了。

    时隔了很久,薛霁真再次见到徐数。

    这个连陈可都一度觉得十分可惜的男人,他明明处在最好的年华,带着一种鲜为人知的淡淡光华,除非你靠近他,否则也察觉不到。

    “还没正式跟你说声谢谢。”

    薛霁真压了压帽檐:“不用啦。”

    徐数笑着摇头:“要的,还是要的。”

    他不是没有争取过,但事情的最后往往是没有回音的。

    说实话,薛霁真推荐的这个机会,已经是徐数近两年除了《底色》能接触到最好的剧本、班底,别说是什么三番、四番这样的番位,哪怕是个出场三两集的单元配角,徐数也会乐意接受这份好意……

    《乌夜啼》12集的分量,剧本相当扎实。

    导演周玖光是打磨剧本就花了超过两年的时间,故事成型后,反而是其他的准备工作进行得特别快,就好比他夏天时还在给自认为合适的演员发邀约,推进并不算多快,结果突然有一天薛霁真就同意出演了,接着是其他主演陆续落实。

    总而言之,大家现在坐在这间会议室里围读,远比想象中要顺利!

    “很高兴和大家齐聚在《乌夜啼》剧组,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展开为期两天的围读。考虑到整个拍摄周期比较短,时间安排上比较紧促,大家有问题的可以提前说。”

    周玖说的问题,自然是拍摄方面的问题。

    但顶头的薛霁真不开諵沨口,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大家很快进入正题——

    深夜,津州公安大队接到警情:津州大学研究院宿舍发生一起跳楼事件,一死一伤。死者是化学系研二学生,伤者是他的同学,二人都是系内的尖子生,平时关系不错,老师同学纷纷也认证二者是互相帮助的朋友关系,并无不合。

    故事就从这一夜展开。

    薛霁真饰演的凌夙开场就是完美的受害者形象:他是好心去劝精神崩溃的同学,劝他不要寻短见,过了这一坎他们还有光明的未来。奈何他的力气不够大,捞不住一个完全呈下坠趋势的成年男人。

    “他最后害怕了,他说他后悔了,让我救他。”

    凌夙的声音里已经充满破碎的哭腔:“可我救不了他,我实在没力气了……我亲眼看到他摔下去,天啊,我……我忘不掉那一幕!很抱歉,不是我不愿意见他的父母,而是我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我怕他们会怪我……”

    徐数扮演的副支队程卫此时负责咨询伤者。

    他亦在竭尽全力稳住凌夙的状态:“这不是你的错。”

    程卫甚至想,如果凌夙还是这样恍惚崩溃的状态,他可能需要一支镇定。真相没有这个年轻人想象的简单,但这件事情,程卫目前还不能说,他怕对方根本扛不住……

    整个围读过程断断续续地进行着。

    薛霁真情绪几度大开大合,对精神和能量的无形消耗特别大,周玖不得不考虑到他的状态,并时不时停下来讲戏。

    “程卫,你不能因为他的弱势而完全信任他。”

    “你要保持持续的怀疑,但程度又不能太深,否则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一种神经质的疑神疑鬼,那样肯定是不合适的。”

    “你的怀疑,源自对正义的坚持、和对真相的渴求。”

    听到导演的这句提醒,因为情绪崩溃、眼皮子都熬红的薛霁真抬眼看向徐数,他的眼里明明还残留着泠泠的水光,神情已经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两个已经在状态的人视线快速交汇,又马上岔开。

    周玖捕捉到这份动静,并没有多说什么。

    回头他却很提防地让人把两个主演的房间排得最远。

    周玖甚至想过请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常驻剧组……

    这部剧里,人均心里有问题。

    最大的阴暗批就是凌夙!

    周玖是看过之前大爆特爆的神剧《玉门雪》的,也在师弟路达州的“盛情”邀请下,看过几集《穿堂蝴蝶》的高光。

    今天的围读结束后,他不得不承认——

    薛霁真打破了那种固有印象!

    喜欢入戏的演员没什么不好,能消化总比吃不下好吧?

    然而下班后,他发现薛霁真在外头奶茶店门口等人接。

    没看错的话,那杯奶茶里小料都快满的像一杯粥了……

    如果周玖凑得足够近,他还能听到自己的主演正在和哥哥打电话:“演变态真的好爽,哈哈,我好喜欢这个角色,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片场看我拍戏吧!”

    第85章 感谢订阅!

    《乌夜啼》围读氛围很好,没夸张。

    周玖从前拍戏,哪有这么顺利?

    哪次不是从前期筹备开始就坎坷不断,开拍后更是矛盾不停,甚至拍一半了还能有演员临场跑路,用得那理由更是千奇百怪,害得他又要到处摇人来救场……

    相比之下,《乌夜啼》简直顺利得可怕。

    一度让周玖有种”搞不好我真的要翻身“了的感觉。

    但开机前,他还是避免不了有点焦虑。

    于是,周玖久违地主动联系了师弟路达州,问:“你觉得薛霁真这小子怎么样?”他心里虽然认定了这个演员,也觉得对方和徐数的那种戏剧碰撞效果十分微妙,但就是想听几句话压压底,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果然,路达州开口就对薛霁真一顿夸——

    “哎呀!这还用说?”

    “我的意思是,老周你也是时候和年轻演员去接触一下,不要对他们有那么深的偏见!像我们小真这样儿的,他是不同的你知道吗?我敢说,他的拍戏态度、领悟能力吊打这一代的科班生。不是我专门给他说好话来哄你,而是有的人,你接触深了就知道他真的想得很简单,没有那种歪脑筋。”

    的确,这一点周玖自己也同意。

    薛霁真作为《乌夜啼》全组综合来说咖最大的明牌一番,身后还有着文伽、贺氏资本和酷果三座大山当依靠,可以说是既有又有,地位资源样样不缺。

    他不需要动歪脑筋,很多时候也是可以有特权的。

    但其他大咖享受的排场、待遇,薛霁真从不去追求。

    他就是很单纯的做一些演员该做的事情。

    打磨角色,排练,训练……

    打个比方,前一晚造型组下达通知,要求演员们第二天早上7点集合,试妆拍定妆照,薛霁真为了上镜效果足够好,能去健身房加练一个小时,力求保持最符合人设的瘦韧薄肌效果,第二天早上还能比规定集合时间早到10分钟。

    他的意识里,好像没有那种压轴登场的概念。

    这其中固然有薛霁真入行时间不长,没学会那些老油条作风的缘故,他本人才21岁,正处于精力充沛的年纪,拍戏做事多是主动配合,没有架子,有的时候体贴地甚至让周玖这个做导演都感觉受宠若惊!

    “你说得是没错,但我就是有点担心。”

    周玖更想说的是:从前他拍戏,只看角色契合,不论什么流量名气,所以难免会对人气演员有一些“逆反”,多信赖一些没有特别大名气的演员,剧播效果好不好、剧集红不红,其实大家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哪怕时隔半年、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迎来口碑发酵,无论是演员还是导演,大家也都认了。

    反正周导有钱嘛,大不了再卖一栋楼咯。

    可如今薛霁真在组里,《乌夜啼》这部备案12集的短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酷果上《乌夜啼》专栏还光秃秃的,却拥有10万预约。

    这10万份【超想看】里,固然有周玖前作评分8.6的作用,代表着观众信任他,愿意买账、愿意等待,但必须要说的是,薛霁真绝对做了不止一半的贡献。

    《玉门雪》、《穿堂蝴蝶》这两部剧可不是白播的。

    “……就是这种感觉,你懂我意思吧?”

    电话那头的路达州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周玖不仅仅是扛着前作口碑,还背负着观众对薛霁真的一部分期待:别的导演拍他为什么都拍得好,怎么到你就出问题了呢?那一定是你的问题不是薛霁真的问题……

    这种感觉固然很有压力,但周玖其实是十分激动的!

    如果可以,他明天就想开机。

    “哎,可惜最近的吉日都要到下个月去了。”

    *

    《乌夜啼》即将开机,官博已经完成注册进入营业状态。

    仿佛一夜之间,那些营销号、狗仔工作室又活跃了起来了,他们一边跟唱双簧似的说《乌夜啼》这种剧本没爆相,顶多做精品口碑剧,一边又挖出哪些男演员也收到过剧方的邀约,把这一串人都列出来,一项一项地比较……

    真别说,真有粉丝上当的。

    他们真情实感地觉得是薛霁真抢走了“哥哥”的位置。

    结果《乌夜啼》副导演没藏住心事,在朋友圈发自己去庙里还愿的照片,并配文案:

    【大师解签说我入秋遇贵人,半点不假!接下来果然一切顺利,你们懂那种栽了一株花,蝴蝶、蜜蜂自来的感觉吗?我可太懂了#哭泣】

    这张截图一出,空气中隐约能听到不少打脸声。

    如果是籍籍无名的演员出演《乌夜啼》,没准这部剧上了之后又得靠观众自来水慢慢发酵。

    可一旦圈内众人听到薛霁真接了这个项目,那又不同了!

    薛霁真看上的剧本,能一样么?

    吃瓜群众可不好糊弄,大家也如是想:

    “说白了,没薛霁真,这局也不可能组得这么快。”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偏偏有显眼包要出来现。”

    “XJZ没接前:什么破饼?XJZ接了:他抢我哥的饼!”

    “我说有的粉丝别太离谱,这剧核心明显就是薛霁真,换别人来根本行不通一点。”

    “人家说的‘自来’,懂不懂什么叫自来啊?”

    “他可是连蓝莓底盘都能拉到2个点的男人!”

    说到此处,就不得不提一件事:眼下已经来到了第四季度,今年还剩11、12两个月份,蓝莓卫视依然没有出现台播收视、网播集均超《穿堂蝴蝶》的剧。

    “当初以为年冠是毒奶,没想到还真奶中了。”

    缸子一时间也十分感慨:“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大家都说《穿堂蝴蝶》只是暑期档的前菜,后头还有硬菜,结果呢?歇菜还差不多。”

    薛霁真整理好衣服出来,随口应了一句。

    “你这样看着,感觉……”

    见他已经在状态,缸子顺势转移话题。

    “感觉怎么样?”

    缸子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就看起来很好欺负?”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乌夜啼》中,凌夙属于是山窝窝里飞出来的凤凰,他纵使拥有再好的天赋,也隐隐能感觉到那种被排挤的感觉。但他并不自卑,反倒觉得排挤他的人无趣又愚蠢。这大概是天才看普通人,觉得他们都是蠢蛋吧。

    唯有“死者”,也就是赵益轩。

    他就像个读不懂空气的愣头青,常常因为一副好心肠做出些让双方都尴尬的事情,自以为能缓和关系,免得凌夙被其他人冷落……

    这样一个与人为善的憨人,他甚至没有烦恼,怎么会精神崩溃以至于跳楼寻死呢?

    开机前,《乌夜啼》已经开拍。

    刚刚启动就是大量的室内文戏,场景主打一个自然且单一,要么是病房,要么是津州大学研究院的某条小路,几乎都是薛霁真和徐数的对手戏——

    “他说他家里养了一条萨摩耶,还给我看过视频。”

    程卫点点头:养宠物的话,人应该不至于太阴郁。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去看脸色仍然苍白的凌夙,对方吊着一条受伤严重的手臂,靠着长椅,了无生趣地望着一棵树,视线没有清晰的落点,好像随处搁置在某一片叶子上,又好像连焦点都对不上。

    “你知道他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程卫都问了小半分钟了,才听到回应。

    只见凌夙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喃喃道:“奇怪的地方……有的,他每周都会请我喝两次咖啡,有时候是一些下午茶甜点,就在校外那家甜品店点单,但最近两周都没有,我只以为是他生活费不够了。”

    程卫有一瞬间的无言以对:

    人家请你,你就这么受着?

    可再一想,凌夙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有人献殷勤。

    研究院里有人排挤他,也是源于嫉妒。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喜欢凌夙的。他受伤之后很多事情一个人做不了,精神不高、情绪不好,神情总是恹恹的,有时候还会盯着窗外发呆,那些过去看凌夙不顺眼的人也因为这份脆弱而别扭地怜惜他……

    “程副队,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他心肠太好了,我恐怕是别人利用他、甚至勒索他的钱财,才导致一些……一些麻烦。”

    凌夙没有直说,但程卫懂了。

    这幕戏拍完,薛霁真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没出来。

    他就着吊起的手臂,单手去接缸子递过来的保温杯。

    “你哥过两天来。”

    薛霁真点头:“好。”

    缸子看他维持状态的样子有点儿想笑,但忍住了。

    因为他看向片场另一边,徐数出了镜头也是一脸严肃!

    这两个人,对待角色状态都抱有十分的郑重。

    从刚刚结束的那一幕镜头也看得出来一些:徐数的重视绝对不是因为他接戏难接、工作机会不多,所以分外珍惜,而是源于对角色的尊重。不仅如此,他对于对手戏演员也给予了充分的配合和理解。

    比如,薛霁真拍戏是习惯代入一点感情的。

    他一旦进入状态,连缸子说话也不得不跟着收敛,少有打闹调笑。徐数在事前和他对台词时,也尽量地跟住状态,而不是薛霁真几乎用凌夙的状态在排练了,他却如同棒读一样单纯地进行字面意思上的“对词”。

    这一点,可谓是十分体贴!

    就这么拍了两天,《乌夜啼》在秋雨笼罩的C市开机了。

    周玖没让太多的媒体到现场,一个是场子实在不算太大、腾不开地;二个,是薛霁真、徐数等等主演们都表示,最近大家的状态很好,别为了这些仪式耽误太多时间。

    开机仪式,就差不多祭一下就完了。

    什么采访、发布会啊,这些环节更是能删则删。

    拜托,《乌夜啼》总共12集,又是个悬疑为主的题材,稍微多讲一点儿都涉及到剧透,怎么拿去明面上和媒体、大众说呢?

    “反而我成最不用心的那个了?”

    周玖好气又好笑:“行行行,大家都这么配合了,那我也不搞那些客套的,咱们争取早点拍完,我早点闭关剪片子,回头审核还得花功夫呢……”

    因为单类题材的偏爱,周玖在过审这方面可谓经验丰富。

    圈内不少导演、制片也从他这儿打探过一些过审“技巧”,包括薛霁真,他和徐数还有一部共同出演的《底色》压着呢,刚好周玖这剧里掺杂了各种少儿不宜元素:威逼跳楼,碎尸抛尸,制|毒贩|毒,财色贿赂、警|毒勾结……

    这拍完,恐怕又是一场漫长的战役。

    “我哪有什么过审技巧?被打回来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知道总局那边的敏|感点是什么了。”

    这话,就连薛霁真听了也哭笑不得。

    副导演连声劝道:“老周,注意点儿吧!”

    周玖这才想起来:噢,咱们组还有小朋友呢。

    但这个小朋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种“小”。

    尤其是薛霁真演的凌夙,他是十分清楚自己的魅力,并且有意识的借用皮囊上的优势来达成目的的一个人……

    “这样的角色,哎,回头又要改的。”

    没办法,不符合标准意义上的积极价值观。

    周玖想:这回又得找个什么理由呢?

    *

    再说回《底色》,在经历了大约是5次还是6次的二审后,沙驰终于看到了希望:

    “最近很有感觉,指不定就是这一次了。”

    果然,15个工作日后,等待他的不是新的“指导意见”,而是一封通知邮件:在下一个固定的通知日,将统一对外公开本批次审核通过的剧集名单。

    简而言之:过审了!下证了!

    “好好好,快快快,联系人,我要请客!”

    这人一高兴吧,血气就容易迅速上涌。

    沙驰猛地站起来,紧接着就感觉脑子阵阵发晕,天灵盖、太阳穴就跟高压爆炸似的一阵一阵地胀痛、伴随着血管急速跳动,副导演还没来得及回话呢,就见沙驰两眼翻白、整个人直愣愣地向后倒去——

    “快叫救护车,沙导脑溢血啦!”

    救护车呼啦啦地从沙驰工作室大楼下经过,把人拉走之后,话题当下午就“爆”了。

    #沙驰被救护车送往抢救#

    薛霁真吓一跳,收工后连忙联系:“沙导怎么了?”

    郭令芙动作快,已经从医院打了一圈招呼、探病回来了,该了解的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还没开口呢,先长叹了一口气。

    “哎,单纯是一时激动晕过去啦!”

    “但这次也检查出不少问题,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和高压工作,导致低血糖加胃溃疡加偏头痛,都是些算不上太重、但又挺折磨人的毛病,尤其是这几样同时发作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总比真的脑溢血要好……”

    听到这,薛霁真也一时无言:“芙姐先帮我看看吧。”

    “放心,他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郭令芙这才把《底色》过审的好消息告诉了薛霁真。

    “沙驰就是接到通知,一下子情绪猛地上来,刺激到了,才晕了送去抢救。这事说起来也是乌龙,他是高兴得晕的,现在网上还以为《底色》又一次被打回去了……”

    “这样啊~”

    薛霁真高兴归高兴,但他早已不是当初选秀出道失败、亟待一部作品一个角色极限“救市”的新人。越是站在高处,薛霁真越能体会到演员对产出的复杂心态。

    有作品好过没作品。

    有一部好的作品又好过几部反响平平的作品。

    《底色》能过审抬上来播,无论如何衔接住了薛霁真的空窗期,他都应该松一口气。

    “你安心在《乌夜啼》组里拍着,等沙驰这边身体恢复了,我们才能具体商量后续的上播问题,运气好、足够顺利的话,也许能赶上今年的末班车,就算不行也不影响你什么。”郭令芙想着,反正薛霁真今年已经播了一部剧了。

    《底色》风格偏严肃,其实让观众缓一缓印象更好。

    郭令芙又提起《沥江往事》的进度,告诉他郑致羽已经和王珏把剧本改的差不多了,这次能定下来,那就真的确定了。

    “场景、道具什么的都得做还原处理,这很需要时间。”

    倒不是给薛霁真打什么预防针,其实整个团队对于这个项目的推进效率早有心理准备,他们做的最坏打算是等个一年时间,现在这进度……

    说实在的,已经挺出乎预料。

    “很多事情,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

    “早五六年,旧船厂那边的地要拍出去,小江总犹豫要不要继续持着,是贺思珩建议他别卖,做成展馆也好,就像游轮酒店那样在原址上改造,留个纪念,反正他又不缺钱,何必急着把老厂子卖掉。后来有了萌生拍传记的念头,没想到这块地又派上用场。”

    不然的话,进度还得往后推。

    薛霁真听郭令芙提起贺思珩,才顺嘴问了一句:“珩哥最近在忙什么呢?”

    郭女士挺惊讶的:“我印象里,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问。”

    “我就是随便问问啊。”

    “入秋后老太太身体一直不爽利,仍然留在港岛,他和贺先生都不敢走远,就连和酷果后续的事宜都是阿kar在两头跑……”

    薛霁真想起那位慈眉善目、亲和从容的老太太,沉默了。

    生老病死,这是最逃不掉的。

    反倒是郭令芙来劝他:“你也别太难过,其实大家都有准备。她这些年健健康康的,没什么特别大的病痛,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始终是年纪到了,身体机能和器官都在快速老化,老太太也不想像那些个……他们几十万一针的药剂每隔几天都要来一次,她不愿意打,觉得自己活得太够了……”

    挂断电话,薛霁真点开和贺思珩的聊天框。

    纠结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倒是贺思珩先发来信息:【你按错了?】

    薛霁真赶紧给他发了个小狗狗正襟危坐的的表情包。

    【没有,在编辑。】

    贺思珩直接拨来语音:“看你一直在输入中,还以为是误触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变化,想来状态和情绪都还挺稳定。

    事实也的确如此,贺思珩反关心起薛霁真在剧组的事。

    “那天在网上刷到你们的路透,我看最初的排戏单里不是找了个角度差不多的楼顶拍?那栋楼的楼顶对着另一面的二楼,相对来说更安全,怎么最后换地方了?”说到最后,贺思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严肃。

    薛霁真心道不好!

    他就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对方。

    第86章 感谢订阅!

    说真的,哪怕是在《玉门雪》剧组一起磨合训练、刚刚能聊起来那会儿,薛霁真也没听贺思珩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他有一种恍惚且茫然的不解:为什么生气呀?

    薛霁真也没憋着,直接反问。

    “虽然换地方了,可那也是为了拍好戏啊。”

    “珩哥你是不知道,C市这边一直在下雨,那天晚上刚好停雨了,我们站在这边往别的地方看,另一栋楼的楼顶积水给出的光影效果更好,不用花时间重新去设置什么,挪挪位置调整一下动线就能直接拍,多好呀。再说了,现场的安全措施都是有专业的消防指导,我们不会出问题的。”

    这话说得是一点儿弯也不带绕。

    甚至,薛霁真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

    却听得贺思珩脑门一阵发涨!

    港岛每天什么天气他不一定关注,反正天晴天热就少穿衣,下雨就回屋里躲雨,看不看天气都没什么差别。但他一定会查C市的:C市断断续续下了个把月的雨,又湿又冷,被网友们吐槽“提前入冬”,贺思珩能不知道?

    他算是体会到了有口难言的滋味了!

    纵使心里提前预备了好几种说辞,试想过每一种说辞大致会得到薛霁真怎么样的回应——

    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真就只顾第一层。

    话说得太重,怕薛霁真生气,以为自己在训他;

    可话说得太轻,就像现在这样,明明贺思珩是在表达关心,因为看到路透里那一幕实在有些惊险,他只是希望从薛霁真的嘴里再听到一些细节,当做安慰也好,当做话题继续今天的聊天也行,但薛霁真似乎没有这种知觉……

    对方甚至没想过:谁会大晚上专门盯着聊天框看?

    贺思珩内心的涟漪,薛霁真是丝毫未察觉。

    “好啦,珩哥,你别管那些路透了!他们为了一点热度会专门挑角度来处理照片做噱头,其实我们当时离地面的距离完全是安全的,远不像照片里看起来那么夸张,而且我腰后和腿上都绑了安全绳,只是镜头里看不出来而已啦。”

    看,薛霁真还反过来劝贺思珩放宽心。

    “……总之,你要小心,一切以安全为主。”

    薛霁真这才嗯了一声,语气明显扬了起来。

    “你也是,工作之余要注意休息,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管不顾地加班。”

    不知不觉,薛霁真也学会了这一套。

    他从前听别人说觉得十分俗套。表达关切的话那么多,为什么来来回回就这几句?可如今话到嘴边了,他自己反而极其自然地说出口来:“我想你也知道沙驰沙导的事儿了,他就是平时不注意,情绪一激动,直接数病并发,这回不在医院里修养个七|八天是出不来的……”

    贺思珩听着十分感动,但也颇为无奈。

    “好,我记住了,我会多注意。”

    他甚至和郭令芙说了差不多的话:“你在剧组安心拍戏,慰问什么的自有安排,其他的事情等开播再去做也来得及。”

    下证到定档开播还需要一些时间。

    《乌夜啼》只圈了40天的档期,但其实会更快。

    也许拍剧的资金大多是卖楼来的,每个子儿都是从自己腰包里挤出来的,周玖是个比路达州更省钱更讲究效率的导演。

    他说的40天,一般情况下是保守的统筹算法。

    单就拍摄效率来看,薛霁真这些天可谓是深有感触,应道:“好,明天6点半得起床呢,那我先挂断了,珩哥你也早点休息……”

    毫不犹豫,一秒也不多数,说挂就挂。

    贺思珩倒是听了好几秒的忙音才放下。

    此时此刻,他神使鬼差地想起了发小江锐启的话:

    【你觉得不戳破很安全,好,你喜欢安全是吧?那你最不可能得到的就是安全感!他的每字每句你专心解读,三言两语翻来覆去地思索,最后发现根本没用,因为你会想第二层、第三层甚至第四层,而人家只理解字面意思。】

    眼下,他和薛霁真不就是这种现状?

    那不就巧了么,冥思一夜不得其解,贺思珩第二天就碰到江锐启来找他喝酒。

    “你那么闲?”

    江锐启神情憔悴,只问:“你就说来不来吧?”

    刚好贺思珩也心里烦闷,顺势也同意了邀约。

    两人也没去这个吧、那个吧的,江锐启现在就想找个清净没人的地方默默疗伤,贺思珩也不喜欢热闹,索性去了游轮酒店,顶楼的套房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着的,连着海上花园的顶层甲板也空荡荡的。

    “上一次,这里多热闹啊。”

    薛霁真也在,他们在这儿吃东西、喝酒、聊天,喂鸟。

    “你不去找你那位?”

    江锐启很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明知故问。”

    哪个非单身的男士愿意独自一人度过漫漫长夜?

    贺思珩这才了然道:“噢,你分手了。”

    “你都没有开始过,我起码还能分手。”

    如果这都要争的话,就挺没意思了。

    贺思珩不想理会一个失恋发疯的男人,而是精准地找到薛霁真曾经靠过的那一截栏杆,慢慢地俯低身子,连角度也百分之百的还原,他的目光在幽蓝的海面掠过,可惜没有那样一只白胖的海鸟出现。

    “老太太好些了么?”

    “她不喜欢下雨,雨一停,心气就顺了。”

    心情好了,老太太也就缓过来了。

    生日过后,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不是自己死了、立遗嘱散私产,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安排到位就叫解脱,而是好好的过活着,才能不叫儿孙担忧,既然老天爷不愿意收了她去,索性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那你呢,没这一桩事压着,是不是心已经飞走了?”

    贺思珩望向大陆的方向,不承认也不否认。

    *

    《底色》过审下证,伴随着沙驰康复的消息一起出现。

    广大网友纷纷调侃:内娱有自己的范进!

    别说网友了,和《底色》正在沟通上星事宜的红梅卫视负责人也吓一跳。

    “我拿我的名誉起誓,这事儿真的和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可是正正规规地走流程,既没有徇私也没有刻意拖延办公,咱们这竞价流程都走得差不多,剩下就差磨合同开招商会了,他自己这么激动的,和我无关啊……”

    其他人和他开玩笑呢:“知道知道,咱们都懂!”

    “他是为了下证高兴,没说你呢。”

    红梅卫视“采购主任”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也好,托了沙导本人的福,这部拖了一年多的剧开播是不愁话题了。”

    起码前期不愁。

    大家又顺理成章聊起几个主演:“如果是过年那会儿,谁来跑宣传啊?这个剧组平均年龄40岁往上,年轻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了。我们台里那几个综艺个个儿都要花力气,那群老年人哪行得通……”

    “我看不行,薛霁真还在拍戏。”

    “哎,我们红梅当初怎么没竞得隔壁蓝莓?”

    这是又想起《穿堂蝴蝶》了。

    人家可是峰值收视2.43、集均播放量6千万的年冠!

    不过红梅卫视的基调和隔壁蓝莓是截然不同的。

    红梅的风格没那么“跳”,重视民生话题和文化输出,尤其是选剧播剧这方面,网友们亲切地送出外号“小央视”,方针端得稳,格局拉得大,宣传和品控也都做得到位,可见观众对红梅的剧场口碑是十分信任的。虽然全平台年冠从来轮不到,但保持水准精心选剧,两三年里总能出一两部小爆剧,搞不好还能捞个年亚什么的……

    《底色》投送到红梅卫视,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正如红梅内部所讨论的,这部剧已经在走合同了,如果后续的招商也一切顺利,可能今年底或明年初就要上线。

    拍着《乌夜啼》的薛霁真还挺惊讶:“这么快?”

    伍勖洋答应了弟弟来看他,正给他包馄饨呢。

    “不快了,前前后后都一年多了,红梅卫视今年没什么特别抢眼的剧,内部阅片对《底色》抱有很大的期待,他们是想快点空出位置,让《底色》卡个跨年档。”

    这样一来,勉强还能交出一份不错的答卷。

    薛霁真点点头:“那也难怪了。”

    说完,他又低头去消化飞页。

    “这是你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吧?”伍勖洋还有点好笑。

    “之前也没人和我说过周导拍戏是边拍边改的啊。”

    薛霁真知道有些剧组试镜期间不会透露完整剧本,有的是单纯为了保密,以免个别演员试镜不过、拿剧本内容出去宣扬炒作,影响剧组整体的宣传计划;有的是纯粹没写完,准备看演员咖位行事。周玖这种自编自导的,前期筹备时间特别长,既然都准备这么久了,怎么还能边拍边改呀……

    “赵益轩加戏了?”

    薛霁真轻轻点头:“对,明天的几场都是跟他。”

    他们喊的是角色名,一个是称呼方便,另一个自然是这位演员本身有点东西。

    “闻涛真的是……?”

    伍勖洋才到一天,来不及去打听什么八卦。

    要是缸子在这儿,高低得打听出闻涛的家长里短。

    薛霁真十分肯定的告诉他:“没错,他是枣台前台长的孙子。”枣台就是C市本土卫视的花名,可以这么说,C市这片地方就是闻涛的大本营。当然了,他之所以能低调进组、低调加戏,还能不被大家放到明面上议论,因为闻涛跟妈妈姓。

    这位也是不简单的身份,官商结合的三代。

    听到这里,伍勖洋忽然忍不住笑了:“我说呢,为什么周导拍得戏尺度这么大,危险元素跟叠buff似的不要钱的加,拍出来的戏还都能过审,敢情他是深谙规则啊!”

    第87章 感谢订阅!

    第二天,《乌夜啼》拍的就是飞页。

    薛霁真手里是前一天下午送到的临时剧本,差不多有个二十来页吧,加了不少凌夙和赵益轩的剧情线,针对前期的伏笔和铺垫进行了一些补充描述。

    怎么说呢,赵益轩这个角色其实是很好的。

    前期活在大家回忆里的他有种憨憨的老好人味儿,但又不让人讨厌。可到了最后真相揭露,赵益轩的贡献和牺牲昭示于众,大家才会知道,这样一个人,“憨”不该成为他唯一的标签,赵益轩的细心和热烈绝对是更突出的优点!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奉献精神。

    这在现代剧里是很难得的,因为赵益轩并不是什么特殊职业者,他的选择既不是因为使命感,也不是为了凸显自己多么伟大、无私,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生,下意识地在危急关头保护身边的人……

    “这个角色,如果闻涛演绎得当,会很出彩。”

    薛霁真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赵益轩的人设经过充分的填补之后,丰富了不止一个层次,光看剧本的文字,就有一种饱满、生动的感觉跃然纸上。

    这和李稚的感觉何其相似?

    虽然两个角色天差地别,但那种白月光气场是类似的。

    伍勖洋最后锐评:“周导背负了很多。”

    既想办法圆上了凌夙的“黑化”,为他的偏执和疯兜了底,免得到时过审辛苦,又给大领导的孙子顺理成章地开好了后门,为对方的角色合理增添高光。更重要的是,伍勖洋在片场待了一天,发现这个闻涛是真的看不出一点儿优越感,他十分谦逊懂礼,做事很正经,并不嘻嘻哈哈地调笑,偶尔NG一次都会主动和对手戏演员道歉,说“是我表现没到位”……

    这话略谦虚了,因为这小子还演得挺像模像样!

    晚上收工回酒店,薛霁真若有所思,一路沉默。

    “怎么了?”

    伍勖洋轻轻捏着弟弟的肩膀。

    “我知道他给我的感觉像谁了。”

    “谁?”

    薛霁真的眼睛倏然亮起来,声调扬起:“像珩哥!”

    刚说完,还不等伍勖洋回应,他又自顾自地补充:“准确地说,是像更年轻时候的珩哥。芙姐之前跟我讲过,珩哥早几年拍戏的时候也是,端得很正派,但凡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一定有人在背后偷偷吐槽他装逼。可人家就是这样的教养啊~”

    伍勖洋:……

    他听着倒是有些心情复杂。

    “你怎么就觉得像贺思珩了?”

    贺思珩和闻涛之间,到底哪里像了啊!

    薛霁真理所当然地列举了好几条:例如闻涛做事的一些小细节和贺思珩相似,例如他们对其他人的尊重不是刻意的,而是自然养成的一种教养习惯。又例如他们对待一些突如其来的麻烦,首先想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第一时间撇清自己、分锅“到底是谁搞砸了”……

    这类天之骄子的身上,往往有种共通的矜持感。

    但这种矜持,又不至于让人讨厌。

    听完过后,伍勖洋心情持续复杂:“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上次和他见面是10月。”

    “对啊。”

    薛霁真仿佛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可我们这两天还打了电话的。”

    这下好了,不上不下的反而是伍勖洋。

    他顶着弟弟“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后,问他:“贺思珩,徐数,闻涛之间选一个的话……”

    “噢,那我选珩哥。”

    薛霁真毫不犹豫地抢答。

    “我还没说完呢!”伍勖洋无奈摇头,“你之前明明不是很喜欢他的。”拍《玉门雪》的时候,还隐隐讨厌对方。

    这段经历薛霁真本人并没有忘记。

    可他关于交际圈的数据库是常常更新的:“可你也说了,那是之前的事情了。人的好都是对比出来的。从前我的确更喜欢和热情的人打交道,觉得可以直来直往地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的感觉很好。可后来,我又意识到,人和人之间还是要有些距离。”

    这份距离感是十分必要的,甚至是决定性因素。

    “和太聪明的人讲话会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让我没有安全感;可面对太过迟钝的人,我也谈不来,难道要我们俩比赛谁更能忍吗?”

    薛霁真入行两年多,也在不断地学习适应、筛选。

    他比从前学生时代更清晰地意识到: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平时的事情已经那么多,留给交际的时间自然就变少了。

    想到这里,薛霁真不得不诚恳地和哥哥坦白:“与其让我去迁就别人,其实我是更享受别人照顾我的,可能因为我比较懒、比较被动,害怕再遭遇背刺,总而言之,我不想再尝试一次那样的经历。而且,他的确是个方方面面都能顾全的人。所以,他其实不应该被拿出来和那些人做比较。”

    他是谁?他是贺思珩。

    伍勖洋:……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人家方方面面地照顾你,为了什么?

    薛霁真抱着剧本栽倒在沙发上,他的目光仍然清澈,眼神中甚至十分了然,似乎知道伍勖洋想要说什么,他只用脸颊去贴着哥哥的手掌,腮帮子被托着,声音都含糊了起来:“哥哥,我不是笨蛋,也承认自己有演的成分。他肯定是有些意图的,不管是因为我能赚钱、能扛起文伽的男演员部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无论如何,两人现在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利用他也行,这样的关系如果不去打破,能保持平衡也是好的。”

    伍勖洋摸了摸他的温热的脸颊,问:“你不反感?”

    “我不反感他这个人,虽然有些事情发觉地有些迟钝,但他既然想维持这样的关系,那我也就没必要去戳破什么。”随着一口气慢慢舒出,薛霁真的胸膛缓缓起伏着,他十分平和地阐述着事实,“珩哥本身就是一位很体贴人的绅士。”

    贺思珩甚至没有想过占便宜,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

    “可他为你破例太多。”伍勖洋指出。

    “嗯……”

    也许吧。

    说到这里,薛霁真逐渐没声音了。

    他今天拍戏透支了太多情绪,精神上的消耗使人分外疲惫,只是躺一小会儿,困顿的感觉立刻就上来了。

    伍勖洋也没挪动地方,让弟弟安稳地躺着。

    可没过多久,薛霁真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屏幕上跳出新消息的提醒——

    【小真,我后天去C市看你,好么?】

    *

    《乌夜啼》属于赵益轩的戏份集合起来拍了五天。

    最后一天拍杀青戏时,贺思珩到C市了。

    这天下着大雨,剧组甚至不需要启动洒水车和高压装置,就能直接借着现场从天而降的雨水拍摄全部戏份。

    11月底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入冬了。

    这个时节下雨,可不像之前秋天缠缠绵绵的雨丝,豆大的雨滴砸下来,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更别提要说台词、做动作做表情。

    贺思珩到场后并没有多声张,他就站在周玖身边。

    两人一起盯着监视屏上的画面,一个表情冷静、时不时通过对讲机给出一些场外的指示:比如指挥灯光要做什么细微调整,比如提醒演员的表情要更“明显”一点,因为雨声不仅稀释了声音,雨幕也模糊了他们的表情。

    至于另一个,全程神情凝重。

    贺思珩看过《乌夜啼》剧本,起初也为薛霁真担心过。

    但此时此刻,他凝视着屏幕上的人,心里有种既骄傲又心疼的情绪:

    好像很久之前拍《玉门雪》时,薛霁真还是那个连动线都走不明白的新人,懵懂青涩,犯错的时候也仓皇得可爱,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长大了,大到在对手戏演员差点跟不上情绪的时候,带动对方一起——

    雨落在凌夙的脸上,他的睫毛湿漉漉的,薄薄的眼皮和眼尾不用化妆也是红红的一片。

    赵益轩又惊又急得喊他:“会有办法的。”

    可凌夙只是摇头,他用一种可悲又后悔的眼神看向对方。

    “你不该来的。”

    赵益轩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担心你!”

    好奇心会害死猫,这句话是对的。

    此时的赵益轩还不明白他触碰到的是怎么样一个秘密,但凌夙已经通过那简单的一瞥,看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提纯反应式里的产物……

    这几秒的沉默,闻涛处理得比较单薄。

    或者说,他演绎的沉默和忐忑在周玖看来不够有厚度,经不起细看,尤其是他的目光落点就是薛霁真,在对方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浅薄。

    雨还在下,拍摄却要暂时喊停。

    吃了这个NG,演员不能休息,为了保持妆造的完整和连贯,周玖甚至要求薛霁真眼眶里的泪水不能掉,要在雨水的效果中展现出泪意,却又能过盛。

    贺思珩心中一阵刺痛,余光里却瞥到闻涛一脸难受。

    他的难受不是因为演不出导演想要的情绪。

    更像是因为连累了薛霁真。

    对方的情绪一直卡在临界点,还要反复地淋雨。

    “对不起,小真。”

    薛霁真只是用那双盛满泪意的眼睛看他,被雨水冲过后格外湿润、艳红到突出的唇瓣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开口。

    两人好歹一起围读过,也搭档了好些天。

    这样的眼神,闻涛还是读得懂:他让自己别在意。

    但后续的结果是这场戏拍了整整7条。

    周玖起初保了一条,看到闻涛隐隐有开窍的意思了,薛霁真那边情绪也还撑得住,似乎能更进一步,于是又顶着贺思珩在身旁的低气压再追了两条,喊“CUT”之后,闻涛直接跪坐在地,伸出双臂抱住了薛霁真……

    场上其他演职人员有一瞬间的震惊,但也没当回事。

    本来么,这是他的杀青戏,情绪爆发可以理解。

    但贺思珩看着怎么就不得劲儿。

    戴敏和另一个小助理忙着给他们脱掉湿衣服、裹上大毛巾,正当两人头发都擦得乱糟糟的,宣传组的工作人员送来了杀青花束。

    闻涛接了,但他转过身又郑重送给了薛霁真。

    薛霁真一张小脸被雨水冲得素白,他还愣了一下。

    众人只听到闻涛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感谢导演,感谢幕后工作人员,感谢合作演员,最后又转头拥抱了薛霁真:“谢谢小真老师,感谢你包容我。”

    片场所有人都在笑,庆祝闻涛顺利杀青。

    贺思珩这才绕到人群中把面色疲惫的薛霁真带出来。

    “珩哥?”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

    换了衣服,薛霁真还打了个喷嚏:“你吃了吗?”

    贺思珩摇头,说:“戴敏告诉我你晚上没怎么吃,我看到附近也有你之前在港岛爱喝的原记,点了粥预送回酒店。”

    薛霁真又打了个小喷嚏:“好,谢谢珩哥。”

    但他又下意识地想:这附近哪有什么原记粥?不会是跨城区喊的专送吧?

    两人刚要出休息室,闻涛那个很会来事儿的助理恰好赶上他们要走,送来了保温的红糖姜茶,暖手袋,还有特效感冒冲剂:“对不住啊小真老师,多谢你照顾我们闻涛,回头杀青宴大家一定再见!”

    戴敏和伍勖洋一个给薛霁真还服装,一个去沟通第二天的排戏情况。

    淋了这么久的雨,第二天不休息小半天怕是撑不住。

    等到一行人回酒店后,薛霁真果然有点难受。

    喝了冲剂,洗了暖烘烘的热水澡,粥也到了。

    贺思珩顶着伍勖洋的各种眼神没有离开,可他也忍住了没多问,直到三个人围观薛霁真喝了小半碗粥,又困又累,眼皮沉重,说什么也吃不下了。

    “珩哥你也去休息吧。”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两人眼神交汇间,伍勖洋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贺老师先回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第88章 感谢订阅!

    这一晚,伍勖洋不敢离薛霁真太远。

    冬天的晚上淋了这么久的雨,全程还就穿那两件单薄的衣服,身体再好的年轻人也不能放松警惕,一杯感冒冲剂能顶得什么用?

    后半夜,他轻轻推开套房卧室门,薛霁真果然发烧了。

    戴敏早有预料,也没睡太死。

    两人忙着给室内通风,烧水的烧水,喂药的喂药。

    “有点烫啊……”

    戴敏用气声问道:“要请假吗?”

    “先等等吧。”

    又守了两个小时,天朦朦亮的时候,薛霁真咳了起来。

    这一咳,仿佛就停不下来。

    一阵接一阵的咳嗽,直接把薛霁真睡意咳没了。

    他刚想开口,发现喉咙也痛得厉害,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难受的症状都找上来了:头晕头痛,喉咙干痛,胸闷气短,咳得停不下来时甚至还会两眼发黑……

    “算了你别说话。”

    伍勖洋熟练地处理。

    他想起薛霁真小时候也这样:人很健康,很皮实,雪天在外头玩一天的雪也扛得住,可一旦生病就要难受好些天。现在的薛霁真大概就是这种状态,生病不是问题,问题是近期拍摄太消耗,尤其是情绪上的透支不比体力耗空好受……

    天朦朦亮时,还没开工。

    剧组群里已经有导演助理给大家发通知,这也是导演起床开始处理一天工作的信号,于是伍勖洋赶紧换了衣服,亲自去周玖那儿请假。

    “……如果过后还难受的话就只得去打针。”

    描述完薛霁真的病情,伍勖洋就等待导演做决定了。

    普通人生病多少要自己扛两天,让病毒看看谁才是身体的主人,不到万不得已也就吃点儿药片对付,没准熬个三五天的就渐渐好了,用不着挂号看病。但薛霁真眼下是耽误不起,他只能选择好得最快的方式。

    周玖听了难免有点儿愧疚,他在心里直叹气呢。

    其实昨天早就能收工,可是一看闻涛感觉上来了,甚至有点儿开窍了的意思,就想着再拍两镜更好的,那个时候时间的确不早,温度也降下来了,薛霁真进组前是特地为了薄肌做过一点减重准备的,他身体再好,风吹雨打冷风直灌也扛不住啊……

    “今天一天就好好休息吧,如果情况还不好,明天再休半天。”

    更多没有了。

    《乌夜啼》只有40天的档期,没办法。

    伍勖洋听了只得点头,还要道谢:“多谢导演理解。”

    回去之后,他和戴敏把薛霁真包得严严实实,三个人趁着天还没完全亮起来,赶紧开车去了医院,测体温、验血等等常规检查一气呵成,然后就有护士过来给还在昏睡的薛霁真扎针了:他的手生得也好,骨骼分明、骨节却不突出,指骨修长、皮肤白皙,手背上清晰可见的血管简直是护士们最喜欢的那种……

    “真好扎。”

    护士也是看过《玉门雪》的剧粉。

    扎完针,她看了一眼戴着口罩、双目闭上的薛霁真,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

    伍勖洋一时也无言以对,倒是戴敏站起来。

    “我去买点早餐吧,洋哥你吃什么?”

    “这个点有什么买什么吧,别太油腻就行。”

    ……

    这边薛霁真在挂水输液,那边贺思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找不到人:他又去了一趟片场,盯着周玖做贼心虚一样的眼神,才知道“凌夙”今天的戏份都临时撤了下来,包括下午的,排戏单上已经换上了别人的通告。

    薛霁真生病了,请假了。

    十分钟后,戴敏把薛霁真的手机拿给伍勖洋。

    “小真的手机响了,是贺总的电话。”

    伍勖洋接起,张口就道:“不好意思贺总,小真在休息,他这会儿精神不好,有什么事儿我可以代为转达,等他醒来了再回复你这边。”

    “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来看看方便么?”

    “……”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伍勖洋知道他一定要来。

    “附二。”

    好险错开了早高峰,贺思珩来时肉眼可见的匆忙,他只简单戴了个口罩,一看薛霁真甚至没安排病房,刚想开口,伍勖洋就说:“这个季节流感多发,他在这儿能捞个位置不错了,贺老师,这可不是你们港岛。”

    两人正在诡异僵持时,戴敏买着早餐也到了。

    “小真昨天晚上就没什么胃口,不知道他待会醒来吃不吃得下东西,洋哥你先去吃吧,我在这儿守着也是一样的。”

    如果贺思珩不在,伍勖洋一定不会推辞。

    可眼下弟弟身边多了条绅士的大尾巴狼,他实在不放心。

    偏偏贺思珩还一本正经地说:“你去吧,我也在。”

    伍勖洋深深吸气,提着他那份早餐出去了。

    剩下戴敏有点忐忑,他看薛霁真靠着医院急诊室的椅子不太安稳,眉头一直轻轻皱着,一张小脸埋在口罩里,显得困顿又虚弱。但他和老板显然还没好到能把人捞住靠着肩膀、胸膛的程度,有些犹豫……

    “戴敏,你也去吃吧,这里有我。”

    戴敏犹豫的这几秒种,贺思珩已经靠着薛霁真坐下。

    他的肩膀很宽,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伸长手臂护在薛霁真颈后,好让对方不用贴着冰凉的座椅,与此同时,贺思珩也没忘记好好端着对方打针的左手,托着手腕那儿小心翼翼地放平,直到两人调整好了姿势。

    看到这里,戴敏飞速溜了!

    贺思珩望着半灰不亮的天,想着今天应该还会下雨。

    靠在他肩膀一侧的薛霁真毫无知觉。

    如果说这小子挂水前是烧昏了,这会儿烧退得差不多,就纯粹是睡熟了。没办法,40天的档期要拍《乌夜啼》那么多的内容,无论对体力还是精力的要求都很高,薛霁真从出道至今,就没待过这么赶的组。

    贺思珩是想和他说说话的,但又不忍心叫醒他。

    倒是薛霁真自己,他睡着睡着,忽然咳起来!

    这一咳,好一会儿都没能停下来。

    急得贺思珩连忙给他拍背:“好点儿了么?”

    薛霁真咳得眼泪都包不住了,缓过劲儿来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抬眼望去:“珩哥?”

    贺思珩点头:“是我,你哥和戴敏在外面吃早餐。”

    “……”薛霁真慢慢喘气,哦了一声:“谢谢。”

    “快别说话了,你嗓子哑得厉害。”

    薛霁真下意识地仰着脑袋,却发现自己靠的不是椅背,而是贺思珩的臂膀,他刚想坐直一点,被对方伸手按住肩头:“没事,靠着吧。”

    两人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呆了几分钟。

    贺思珩一颗心跳得厉害,他害怕薛霁真听到,努力地平复心情,问:“想吃点什么?不管有没有胃口多少都要吃点东西吧。”

    “唔……”

    正要说话呢,外头伍勖洋、戴敏来了。

    再定睛一看呢,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昨夜杀青的闻涛,和闻涛很会来事儿的助理。他们俩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一个大保温杯,四个人正一起往这边来。

    “小真,你好点了吗?”

    闻涛甚至都没留心薛霁真旁边还多了一个人。

    他蹲下来,手也不敢伏在薛霁真的膝盖上,而是扶着座椅一侧的扶手,仰着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又看了看薛霁真输液的左手,语气真诚而平和:“有没有胃口?我妈妈熬了鸡丝菌菇粥,喝一点吧。”

    显而易见的有备而来。

    贺思珩微微收敛了神色,他看向闻涛的目光冷淡极了。

    对方有所察觉地看过来:“贺老师也在啊。”

    两人的交锋,在场除了薛霁真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他抬了抬左手,和哥哥说:“我想去卫生间。”伍勖洋这才挤开两个臭男人,帮忙举着吊瓶,和弟弟跟着走廊指示牌离开。

    *

    闻涛今年上半年才出道,原本也试镜了《穿堂蝴蝶》。

    因为各种原因,他最终去拍了一部古装仙侠,在里面演了个不苟言笑、专门棒打鸳鸯的仙门大师兄,有点儿热度,但不多;有点儿关于原声台词的话题,却又因为牵扯了“拉踩男女主角”这个一项罪名,为数不多的热度被双方粉丝联手按了下去。

    这部剧也在暑期档参战了,只是播得一般般。

    男女主角卯足劲儿要爆,在此之前配套的商务谈了十几个,可惜最终声量大过成绩。吃瓜网友能记住闻涛的面孔,还得归功于“贺思珩平替”这种论坛里传出来的言论。倒不是为了抬高谁或者折辱谁,而是这二者之间的确有种神似!

    如今原版和平替站在一起,气氛堪称微妙。

    倒是事件中心的薛霁真率先遁走了……

    等他回来时,双方都已经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贺思珩去扶薛霁真的手,检查他手背上的针歪没歪,又抬头去看输液瓶还剩多少。

    闻涛没那么熟稔的关系,但他也不着急,等这两人说完了,这才把装热粥的保温桶和装开水的保温杯送上,十分关切地说道:“生病了还是要吃点温补的,我最近都在C市,等小真你杀青了,大家到时候见面再谈,今天就不打扰你了。”

    薛霁真提了提口罩,点头:“辛苦你过来一趟。”

    闻涛一步两回头,带着小助理走了。

    剩下戴敏纯粹为了薛霁真好,劝他吃一点儿:“熬得挺香呢,刚好小真你喜欢喝这种少汤黏糊的,咱们能吃多少吃多少,外面风可大了,吹凉了胃可不好呢。”

    伍勖洋:……

    贺思珩倒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吃点吧。”

    听他这么说,伍勖洋倒是高看了一眼!

    保温桶里的粥,薛霁真吃了一半,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味觉仿佛也失灵了,甚至感觉不到太多的饿意,可问题是不吃东西也不行,整个人都是虚弱的。

    拔了针、开了药,一行人又回了酒店。

    刚换了睡衣要窝回被子里,就听到外面贺思珩和哥哥说话的声音,如果是平时,薛霁真会出去听几句凑凑热闹,但现在他只想睡觉……

    外头,戴敏战战兢兢地烧热水,不知该走还是留下。

    贺思珩没想过在这个不太好的时机挑明什么,只和伍勖洋说最近有些事情要在内地处理,他只是顺路过来探个班。

    伍勖洋表情绷住了,语气还是泄露了一丝阴阳。

    “港岛直飞S市是往东飞吧?飞C市可是要绕着往西北方向来,这也能叫顺路吗?”他不是拒绝贺思珩对小真的关心,哪怕是做哥哥的也没有资格替弟弟自作主张地拒绝什么,伍勖洋只是说了一点事实。

    贺思珩并不否认什么:“我先看他,再去办事。”

    “贺老师,小真很信任你,你可不要辜负这份信任啊。”

    看似语重心长为贺思珩担忧,实则伍勖洋吃定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闻涛这小子借着角色之便和薛霁真近期走得近,无论谁多错一步,都是对方占了便宜……

    贺思珩了然点头:“多谢你提醒。”

    *

    直到傍晚,薛霁真这一觉才睡醒。

    他好多了,烧退了、喉咙也不那么痛了,但仍然咳嗽。

    倒是徐数收工之后特地过来看了一眼:“你昨晚那么晚才收工?要不我去和导演说说,这两天先赶我的戏份吧,不然这一直咳着多难受。”

    徐数是比较好说话的性格。

    他要是主动去求,周玖估计也不会拒绝。

    但薛霁真想着,实在想咳嗽了就暂停呗,他总不会一直咳个不停吧?

    二人就在里头的卧房说了会儿话,又讨论了新的飞页内容,简单对了对台词,不管调整拍戏能不能行,总归是要做好明天下午重新开工的准备……

    外间,伍勖洋既无奈又好笑地问贺思珩。

    “贺老师,小真这里真的不缺谁的照顾,更不缺谁的慰问。他一向要强,你的手伸得再长,他心里要是不乐意,你也白费力气不是?不是谁都喜欢被做主,小真不是受不了风吹雨打的菟丝花,他是一棵青松,再大的风雪也经得住。”

    第89章 感谢订阅!【含】

    贺思珩在第三天早上离开C市。

    正如伍勖洋所说,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如果心痒非要去挑破的话,一切的平衡都将消失殆尽、再难重组。更重要的是,关系可以慢慢地修复,信任一旦失去就是真的失去……

    顾忌到这一点,贺思珩哪怕有再多焦虑也按捺住了。

    他并非惧怕小真身边有更亲近的谁。

    从前陪他说说笑笑,偷偷拍下薛霁真侧颜的柳毅也好,又或者眼下这个与自己微妙相似,甚至被薛霁真本人认证过“神似”的闻涛;不管是在内娱挣扎着出头的小演员,还是家世背景优越、为人低调的公子哥,其实贺思珩都没有真正将他们视作竞争对手。

    那都是一些过客,一旦这个时间点过去,交集就会减少。

    《玉门雪》、《穿堂蝴蝶》后,柳毅忙起来了。

    薛霁真和他上一次明面上的互动还是8月收官纪念。

    至于闻涛,他大概率也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阿kar从S市的国际机场接到贺思珩时,对方一脸平静,看起来十分稳定的情绪,但他偏偏能从其中看出一丝不对劲。

    “你不是很挂住小真么,现在人也看到了反倒不开心?”

    “他生病了,阿kar。”

    阿kar缓了缓,深吸一口气:“你没留在那照顾?”

    贺思珩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微微的波澜:“我很想,但我不能。他的哥哥暗示我、不对,应该是警告我,如果不想失去小真对我的信任,最好不要贸然地打破平衡。我虽然还想多待两天,但也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再停留。”

    尤其是有闻涛的举动在前,贺思珩的确不该……

    因为他们本质上都只是薛霁真的朋友。

    非要说的话,一个是才认识的朋友,还处在想亲近也很在乎循序渐进的阶段,所以会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一个人认识有两年了,很多时候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是走是留其实不重要,来过就足够了。

    哥俩在停车场没急着走,静静燃着烟沉默。

    阿kar发了好一会的呆,才说:“伍勖洋知道了?”

    贺思珩点头:“所以我既想小真知道,又怕他知道。”

    审判的那一刻不知道何时回来;

    唯一确定的是,审判已经在路上了。

    这种心情是最煎熬的,比纯粹的暗恋更让人抓心挠肺。

    阿kar很抱歉地耸肩,说道:“那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了,如果我是伍勖洋,我也不乐意这样一个人抱着想法接近我弟弟。拜托,小真这样的男生,他可以选择的太多啦,你是很好,可凭什么选你呢?他还小,事业才刚刚起步,哪怕是站在粉丝的角度,我也不觉得谈情说爱有什么好处。”

    说着,阿kar不禁又问:“你就非他不可吗?”

    那时的薛霁真才19岁不是吗?

    贺思珩并不在意年龄。

    他说:“我爸爸和妈咪拍拖时,她也才刚刚读大学。”

    好的对象在哪里遇到的、什么时候遇到的不重要,不能轻易放过才是重点。何况薛霁真并不是那种幼稚的性格,他很早熟,也很独立,心思更是细腻,有既天真又倔强的强烈矛盾感,和荷尔蒙独有的青春元气混在一起时,那是一种几乎所向披靡的魅力!

    当初拍《玉门雪》时,对他“另眼相看”的,可不止贺思珩一个人。

    阿kar服了:“OK,但愿你能得偿所愿。”

    *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薛霁真还是开工了。

    他好了很多,除了仍然咳嗽。

    但这样的症状也给周玖提供了一些灵感,周导脑子一转,新的想法又来了:“装的怎么也不比上真的,如果你忍不住的话,就咳吧,只是你的病容还需要修饰一下。”

    21岁的年轻人,恢复能力太强悍!

    昨天还病怏怏的在医院输液,今天又白里透红了。

    今天这几幕戏,都是关于程卫对凌夙的怀疑和试探,他已经从法医的验尸报告推测出赵益轩的死并非自杀又后悔,没有所谓的“脱力拉不住”,而是自愿赴死。

    这个说法恐怕会震惊很多人。

    但程卫的思路的确因此而逐渐清晰了。

    所以,他又去津州大学找了凌夙。

    凌夙断断续续地病着,见面后依然喊他程副队。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绝不欺瞒。”他在数次盘问之下依然不改口,丝毫没有心虚、恐惧,又或者是表现出其他情绪。

    程卫在他疲惫却坚定的眼神注视下,又迟疑了。

    “那份配方,你看过,对吗?”

    听到这里,凌夙的眼神中甚至没有一丝意外,他仿佛等对方问这一句等了很久,以至于真正来到这一刻时,凌夙能想到的只有赵益轩的表情:别急,会有办法的。

    程卫觉得自己撬开了什么,他不敢轻举妄动。

    在凌夙的凝视下,这位刚正不阿到有些过头的警官终于动容,他的脸上甚至有了一丝明显的愧疚,源自对这个年轻人的反复怀疑:“我会派人在你周身暗暗保护,别怕,别急,会有办法的。”

    如果能有办法,那赵益轩还需要死么?

    这句话来得太晚了一些。

    因为如今的凌夙已经在局中……

    《乌夜啼》剧组一到薛霁真和徐数的对手戏,片场的气氛总是比较微妙,但这份微妙又和薛霁真、闻涛搭档时不同,它更像是戏中两个角色的碰撞反应过盛,以至于外溢。

    周玖不止一次嘟囔:“真想把你们俩的状态复制粘贴给其他人!”

    明明是些看似平淡的文戏的对话,却像水面之下有暗涌。

    那种不留痕迹的交锋,拍得周玖自己都激动!

    尤其是程卫揭穿凌夙利用赵益轩从组织彻底“脱身”的那一幕戏,薛霁真的状态堪称爆发,他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全程冷静发疯,跟着汪裕学了这么久,肉眼可见的台词精进了。

    “我无权无势、无依无靠,我活该做任人宰割的绵羊?”

    程卫呼吸急促,他没有想过凌夙会坦白。

    不对,这不叫坦白,因为凌夙小心极了。

    他看似情绪爆发、发疯胡言乱语,实则什么都没交代。

    “赵益轩是个好人,可他太好了,又太蠢了,我根本不需要刻意引诱什么,他自己就会追上来。是他非要跟着,是他非说可以脱身。程副队,程警官,前面几个的案子也是经由你手的,这一路有人真正是主动地去做这件事情么?你不是一清二楚?”

    凌夙凄然一笑:“我也只是被选中而已。”

    “他们已经家财万贯、安排了家人后路,我不行,我孑然一身,没了就是没了,没人会替我可惜一句……”

    在程卫急促的呼吸中,凌夙二度绽开笑容。

    “我只是想简单地活着,警官,我很贪心么?”

    程卫拿凌夙没办法,他看似什么都交代了,实则说话的内容和透露的程度都对自己有利,像是经人指点,又像是求生本能,就算有朝一日对阵公堂,凌夙也还有余地,因为他的确有被强迫的证据,还有数件“功劳”,因为不少的关键证据都是凌夙提供的。

    从根本上说,他能看懂配方、熟悉提纯,从整个环节中摘出自己,单纯是因为专业。

    就像人知道刀子怎么使用,却不会主动去杀人。

    程卫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凌夙脱离于裁决之外!

    周玖喊“CUT”之后,现场一片平静。

    就连薛霁真和徐数本人也是缓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从角色之中脱离。那种感觉,有酣畅淋漓,也有精疲力尽,像是耗空了情绪和注意力,随后而来的就是无限的空虚和疲惫,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爽更多还是累更多。

    徐数叹气:“可惜《底色》里我和你没有多少对手戏。”

    不然早早知道这种感觉,他一定会更加珍惜和薛霁真对戏的机会,拍一场少一场,下一次合作还不知道在何年何月呢……

    *

    12月中旬,C市降下初雪。

    不比在D市、J市看过的雪,这边的雪往往就薄薄一层。

    如果不是恰巧碰上,或许没人留意雪曾经来过。

    杀青那天,薛霁真又回到了“津市大学”,采景地是C市本地一所大学的老校区,他头一次在白天的戏份拍校园场景,就避免不了被围观。

    该说不说,薛霁真在年轻人之中颇有些人气。

    所到之处,无论男生、女生都能喊出他的名字、他演过的角色,甚至还有胆大的粉丝主动推荐自己:“小真,你们剧组要不要群演啊?我们大家都是洗了头来的!”

    薛霁真有点想笑,但他情绪又酝酿好了。

    见状,大家更是不遗余力地逗他笑——

    “宝宝,冷不冷,学校后街有烤苞米噢!”

    “薛霁真,我们学校食堂很好吃的,你拍完戏记得去!”

    “小真,你鞋带散了。”

    见薛霁真果真低头去看鞋子,众人顿时哄笑。

    “啊啊啊啊啊,我骗你的!”

    “你是罪人,你骗我们小真狗狗QAQ”

    “他拳头捏紧了,我看到了,你小子等着吧!”

    薛霁真是在憋笑,他真的忍得很难受啊……

    周玖倒是那种和群众打成一片的导演,他当即就招呼了几个:“我们要群演啊!来来来!需要一对在背景里打啵的情侣,有没有?现场凑一对儿也行!”

    人群里你推我、我退你,真是“谦让”极了。

    群演最后还是选了几个,就在湖边喂鸭子,或者绕着散步,或者是匆匆经过。也不需要多么刻意地去演绎,就当镜头不存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围观的学生一听来真的,那是饭也不吃了,宿舍也不回了,就搁这看现场的……

    薛霁真和徐数的最后一场对手戏也在这里上演。

    此时的凌夙已然蜕变。

    他再也看不出往日谦和之下的阴郁,而是混杂了一种“赵益轩式”的开朗,他读完了研究生仍然在深造,老师同学再提起他,印象已经变更为:热心,温和,乐于助人,是公认的科研好苗子!

    “你不记得我了么?”

    凌夙笑道:“程队嘛,我当然记得了!您当年立了大功升了职,春风得意,前途一片光明,我怎么敢不记得呢。”

    程卫却觉得他的笑容违和:“你还记得赵益轩么?”

    “我记得呀,他爸爸妈妈现在是我的干爸干妈,我逢年过节都会去看望,他们看到我有了如今的成绩也很欣慰。如果赵益轩还在,我与他应该会是一对很好的搭档,毕竟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

    程卫被他笑得心里发紧。

    赵益轩的父母失独后,过得并不差。

    相反,他们换掉了靠近大学城的电梯房,置换了一套市郊的二层小别墅,养着花、种着菜,日子过得不紧不慢,除了家里仍然摆着儿子从前的照片,周围的邻居甚至不知道他们曾经失去了一个儿子。

    主线中,关于凌夙的故事终结在他最后的浅笑中。

    程卫意识到事情恐怕还没有真正完结。

    但他如今也拿凌夙没有办法。

    “好,薛霁真杀青!”

    “恭喜小真老师杀青啦——”

    “杀青!杀青!请客!”

    薛霁真刚刚扭过头,就被塞了一束鲜花。

    “谢谢……”

    徐数单手抱了抱他:“恭喜你。”

    戴敏想挤进来给老板披一件大衣,但大家太热情了,杀青大合照除了全场演职人员的,围观的群演学生们也在台阶上摆好了阵型,空出C位等待:

    “小真,来呀~”

    周玖哭笑不得:“去吧,人家都等着你呢。”

    薛霁真才刚从这边脱身,又被拉着去到那边。

    他一手抱着捧花,笑着扭头:“谢谢你们,也辛苦了。”

    “不辛苦!宝宝你靠近点儿嘛。”

    “小真好棒,高中生、大学生、研究生、博士都演了!”

    “这也能棒?你肯定不是真丝!”

    大家叽叽喳喳拍了合照,薛霁真事前让戴敏喊的奶茶外送已经到了,人手一杯热乎奶茶,剧组和群演学生一起分,多了的就带回去给室友喝。

    周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我说路达州拍完《穿堂蝴蝶》怎么胖了十多斤,敢情是被你一天一杯奶茶给喂出来的。”

    薛霁真自己偶尔也奖励一杯:“那你就说喝不喝吧?”

    “我喝,我要喝两杯。”

    *

    《乌夜啼》杀青宴在12月18日这天举办。

    薛霁真仍然停留在C市,他后续还补拍了一些镜头。

    所以,很理所当然的,又遇到了闻涛。

    “你年底没工作么?”

    薛霁真问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而闻涛也不羞耻于谈及自己空旷的行程单。

    “去横店跑了几个组试镜。”

    “结果怎么样呢?”

    闻涛眨眨眼:“结果一般般,索性停下来等过年吧。”

    C市是他的大本营,起码还能捞个晚会节目。

    但也不是一个人独唱,而是挤到一群年轻演员的集体歌舞里镶边打酱油,3分钟的歌分不到一句单独歌词的那种。

    薛霁真恍然地点头:“我还没参加过这种晚会呢。”

    其实第一年是有邀请的,但他当时已经在D市拍《玉门雪》,而且哥几个讨论了一番,觉得卫视晚会露面远不如一部剧来得实在,于是干脆利落地婉拒了。到了第二年,好巧不巧又有《穿堂蝴蝶》卡着档期,哪怕《玉门雪》播得很好,好到春晚也发邀请,他也只得遗憾空不出排练事件……

    至于今年,《乌夜啼》又双叒叕又一次年底杀青。

    出道至今,薛霁真完全与电视台晚会无缘。

    闻涛不那么会安慰人,他只是抿抿唇,飞快地去看薛霁真的表情,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乌夜啼》的杀青宴,薛霁真吃得尽兴。

    戴敏来接他时,还能听到他嘟嘟囔囔唱着歌,仔细一听,是《玉门雪》里的插曲,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说起了相关的话题。

    “要过年了,《玉门雪》又重播了。”

    薛霁真点点头,自我调侃:“我的养老保险。”

    戴敏顿时被逗得大笑:“虽然19岁和21岁才差两岁,但小真你和当初真的不太一样了。”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虽然都很好,但就是不同。

    李稚是李稚,而薛霁真是薛霁真。

    网友们也说不清。

    就像冬天总得吃个烤红薯才算圆满,没有《玉门雪》的冬天似乎也不完整。大家一边看着剧等待过年,一边讨论《底色》的新预告。

    对,《底色》终于定档了,12月的最后一周。

    好险,总算是赶上了。

    第90章 感谢订阅!

    《底色》定档当晚公开了第一版预告。

    全网都知道沙驰沙导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就开始投放物料、启动宣传了。

    当然,要是没点儿底气,沙驰也不敢这么大大方方的来:

    《底色》可是他的筹备三年之久的野心之作,有着原著现代官场文学之最的美誉在前,沙驰无论如何也不能拖了后腿,可以说是用尽毕生所学,倾尽人脉资源,最终才尽善尽美、不留遗憾地打磨了《底色》……

    他敢说:压缩到24集的剧集成品,每一集都是精华。

    网友原本只是跟着玩“内娱范进”的梗,结果看过硝|烟四起、暗斗不断的预告片后,立刻就被这质量和质感折服了!

    “沙导,怪不得你这么有自信呢。”

    “红梅卫视黄金档,又赶上跨年,buff叠满了。”

    “哥们童年时期的装逼指导:沈豫。完美贴脸!”

    “谁懂啊,京圈太子从此在我心目中有了清晰面孔。”

    “这几个帅老头是一个赛一个的儒雅有味儿啊!”

    “男人的战袍就是西装!顶级叔圈爷圈使我大饱眼福。”

    “这辈子总要当一次薛霁真的梦女QAQ”

    真丝还没真正的过大年,但又的确提前过起了大年。

    《底色》定档,就日期上来说,薛霁真今年播了两部剧。

    这样的好日子,放到从前那是想都不敢想!

    后援会摩拳擦掌等开播,又怕冷落刚杀青的《乌夜啼》。

    毕竟薛霁真黑色高领毛衣的路透还在热搜尾巴上挂着呢。

    无论是妈粉、女友粉、事业粉还是什么粉,尽管大家各不属性不同,却无一例外的爱惨了这副高智冷淡的模样。可惜真丝光有去C市“偶遇”《乌夜啼》剧组的心,实则在互联网上说骚话都怕被截图,一杯片场送的奶茶都混不到,更别提挤挤攘攘围在薛霁真身边拍“群演”大合照了……

    薛霁真工作室倒是两头不耽误。

    《乌夜啼》这边放杀青特辑就配合发杀青纪念照,好几张照片呢,绝不敷衍。隔壁《底色》放预告,也准时准点配合宣传,精心找出薛霁真拍摄时期的花絮,在保证不剧透的前提下,稍稍出手,吊胃口般地露一露“沈豫”那张叫人又爱又恨的脸蛋儿。

    明明只隔了一年多,“沈豫”和“凌夙”两个角色的状态却截然不同。

    角色中看得出一点薛霁真的影子,但不多。

    针对这一点,绿瓣儿论坛的热帖也被各大营销号转发。

    “有人演什么都是他自己,有人演什么是什么。”

    “这不挺好嘛?演员本来就是塑造角色为主啊。”

    “XJZ肉眼可见的成长了,各种意义、各方面的成长~”

    “好像一夜之间,就能在薛霁真身上看到性张力……”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嘴笨不知道怎么形容QAQ”

    “我看那个楼主就总结的很好,演员也需要不断学习。”

    “我直说了,艺人读没读书差别真的很大。”

    “他演高智精英、演公子哥很有说服力,谁懂?”

    托了《底色》预告和《乌夜啼》路透的福,很多观众好像才从《玉门雪》李稚的印象里脱离出来,意识到薛霁真是真正的长大了,甚至恍然:噢,原来薛霁真偶尔轻熟起来也是可以这么冷淡又性感的?

    不是演了感情戏就叫长大。

    真正的长大,还是要绕回字面意思:得观众看着像个男人或者像个女人,有风情,有让人幻想的性吸引力,举止之间懂得克制和分寸,就是广泛意义上的成熟。

    成熟之后,很多角色接触起来才不会违和。

    为此,郭令芙的公关团队在其中没少出力。

    正如她当初担心的那样,不止是童星,只要是年纪偏小时就活跃在屏幕上、有过出圈角色的演员,他们就必然面临印象转变的问题。

    《穿堂蝴蝶》里文幼棠人设再差,那也救起了房露。

    暑期播完这部剧后,刚刚结束宣传期她就无缝进组了。

    多少20出头的演员想要再等一个“文幼棠”却等不到?

    可想而知,转型的阵痛到底有多持久。

    而薛霁真的运气也在于《底色》。

    这部剧拍得很早,看起来是来迟了,实际上也不算迟。本质上,它处在正被需要的好时期,便于大众刷新对薛霁真的印象。

    “挺好的,今年这个班,我心甘情愿加的。”

    郭令芙去过招商会,很多消息都是早早知晓。

    关于跨年档这个重要档期,红梅台往年都只给内部自制片,但偏偏《底色》的审片结果又十分明朗,很有“爆相”,一番讨论,最终还是定下了这部剧,甚至台里统一意见,敲定给《底色》偏移了更多的宣传资源。

    如今有了招商另加一层保险,对外的广告费又是一笔名副其实的巨款。

    可以说,《底色》保底都是热播水准!

    这些话郭令芙从来都不会瞒着薛霁真。

    她毫不保留地说道:“题材原因,这部剧的受众必然会受到影响,但有那么一部分观众,他们偏爱口碑。名著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读的下去,不还是会去看?只要口碑上去了,咱们后续就能出长尾效应。”

    前提是,热播期要稳住,要提前形成扩散趋势。

    “汪老师喊我去荔山那边玩几天。”

    薛霁真也和郭令芙说起汪裕那边的准备。

    郭女士点点头:“要去的,反正离开播还有小半个月,这是他对你的提携,无论如何都要接住这份好意。”

    汪裕绝对是薛霁真的贵人。

    和之前雪中送炭的丹德、陈可比也不差什么!

    甚至在郭令芙看来,对薛霁真谆谆教诲的汪裕的“贡献”更大,他是毋庸置疑的师长角色,起到了绝无仅有的带领作用,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薛霁真对于父爱的缺失。这么说很夸张,但汪裕对这小子的确没得说。

    《乌夜啼》这边正式收尾,当晚薛霁真就飞回首都。

    汪裕月初时生了一场病,住了几天院。

    薛霁真到了也才知道他为什么又回到荔山这边,哦,汪宣凝也在。她就比薛霁真小些月份,明年夏天就毕业了,薛霁真到时,汪裕正在点评她的论文。

    “你来得正好,宣凝回去吧,心都不在这儿了。”

    汪裕说不过孙女,只得让她回去歇着。

    也许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是浮躁的,戏剧学院的学生早早出去接戏,大学四年能老老实实呆在学校两年的,都数不出两只手来。汪宣凝被他压着,勉强还算安分,但他也不愿意强行掰着孩子的性子。

    汪宣凝收拾好东西,和薛霁真眨了眨眼、跑开了。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薛霁真和汪裕。

    荔山就在首都的北面,冬天常常有雪,但这边有一点好,就是拥有天然温泉。往前数两三百年的话,这里甚至还归皇家别院的地界,往东北方向就是承德,属于皇室出行游玩停脚的临时点。

    薛霁真跟着汪裕喝了一杯茶,两人聊起《乌夜啼》。

    就像检查作业那样,汪裕问了几幕重头戏,又问了周玖、徐数他们的事儿,薛霁真没什么不耐心的,其实他挺喜欢这种模式。《乌夜啼》才杀青,凌夙的台词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汪裕要“抽查”,他当即又能提起情绪再演一次……

    “这里你处理得很好,有时候太完美就显得刻意了。”

    汪裕指出凌夙和赵益轩的两次对话,其中就包含他对对方的一种精神施压,话半真半假掺着说,还附带一些罕见的示弱,赵益轩怎么受得了?

    “你觉得赵益轩知道你在骗他么?”

    薛霁真理所当然地点头,骗了又能怎么呢?

    “他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起码说明不是傻子,大家平日交际也不讨厌他,说明这个人对于语言理解也是过关的。凌夙的话其实是有漏洞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条件有限,别人做兼职、赚外快,凌夙当然也会去做,只不过他运气不好,被骗着入了局,走上一条歧路。他哭得那么可怜,说得那么无辜,以赵益轩的性格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而这份帮助,少不了凌夙的刻意引诱。

    他就是这样一个阴暗批,见不得清清白白的人和事。

    汪裕30多岁时,演过一个比《底色》沈济民还汲汲营营、不择手段的人,但他本人的形象和角色反差太大,以至于那部剧播出后,很多观众都不愿意相信他才是幕后boss。汪裕现在看薛霁真,也有种莫名相似的感觉。

    “演这种角色有意思吧?”

    薛霁真笑着点头:“是啊!有种冲破限制的感觉。”

    看他笑得开心,汪裕也不急着多说什么,爷俩就这《底色》那边的宣传事宜聊了会儿,直到时间真的不早了,郭令芙开车来接人,汪裕才嘱咐他:“这种角色,可以演,但不能总是演,演员的形象说到底还是角色给的。”

    薛霁真戴着一顶毛线帽,没有打伞。

    有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上,他没伸手去拂。

    郭令芙坐在车里,听不到这爷俩又说了什么,最后只看见汪裕伸手拢了拢薛霁真的帽檐,盖住他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的小耳朵,这才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和他挥了挥手……

    “汪老师看起来老了点儿,他和你说什么了?”

    薛霁真靠着椅背看向窗外,嗯了一声。

    到了岁数的人,不能轻易生病,会加速衰老。

    “先让我回家里和哥哥他们团聚两天,再去他那儿。”

    “汪宣凝也在?”

    “在,她明年夏天要毕业了,汪老师抓着她改论文。”

    听到这里,郭令芙了然点头:“汪宣凝打算签在哪里?”

    像戏剧学院其他的学生,出来拍戏的必定都签了公司,不管是为了更好的管理、营销,还是像网友们所说的那样“提前买股”,合约约束是必要的。业内可没忘记当初星耀想把薛霁真签下,结果拖了整个选秀期,最终还是让人跑了的事儿……

    除了汪宣凝。

    因为她可以拥有很多选择。

    哪怕汪裕就地给她成立一个工作室都是可以的。

    “不知道,也许是俪秾。”

    汪裕和郭令芳也是多年的搭档。并且,郭令芳当年脱离文伽,汪裕也给予了一定的资金支持。他们俩既是搭档,又是密切的合作关系……

    郭令芙微微舒了口气,她看向窗外的雪景,叹道:“也好,总归和咱们文伽关系亲密,汪老师待你这么好,你也应该知恩图报,虽然他不明说,但一定是有让你将来帮扶一把汪宣凝的意思,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孙女儿。”

    *

    回到首都,哥几个也算团聚了。

    闲不下的伍勖洋和缸子出门采购食材,才华、戴敏就在厨房忙活,才华负责腌制牛肉、鱼肉等等大菜食材,戴敏发挥他的基本技能:煲汤。薛霁真想进去帮忙,又被他们俩连哄带赶地推出来。

    “你等着吃就行了,别进来挤挤了。”

    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完,众人马不停蹄跑去Z市滑雪。

    平时赶行程赶惯了,谁也没觉得大冬天到处跑是件多奇怪的事情。毕竟放假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就是要趁着机会玩个够才不觉得亏。

    “有种刚上大学那会儿的感觉了!”

    才华很兴奋。

    但他同时不忘翻一翻伍勖洋的旧账:“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小真这么厉害的弟弟?我吃那么久的泡面,弟弟给的优惠券你到底私吞了多少?我的天哪,看他订票订酒店订自助,跟他出来玩儿脑子简直不用想事情,我觉得戴敏还得学个三五年才得有这水准。”

    戴敏尴尬地挠挠脸:“哈哈。”

    他是南方人,不太会这些运动。

    犹豫了会儿,说:“要不我给小真拍素材吧!”

    缸子听着都笑了:他们几个都追不上,还戴敏来?

    “你啊?你还是自己堆雪人玩儿吧,实在不行,去温泉中心的网咖打游戏也不错呀,那边还有K房可以唱歌,你不是说自己肩膀酸吗?或者找师傅给你按按。回头我们找你汇合,不爱滑雪就不用勉强,不然受伤了可难受呢……”说着,大家收拾好自己的装备,分批次坐上缆车准备去往不同的雪道。

    戴敏到底还是跟着一起去。

    没办法,老板太帅了。

    他高高越过跳台时,戴敏一颗心都跟着飞出去了!

    怪不得当初《一起去哪儿玩?》出路透,粉丝仅凭背影都能认得出薛霁真,就这份无所畏惧的冲劲儿,哪怕在黑级道上也是少有的。

    “拍到什么啦?”

    才华体力最差,他停下来绕到戴敏这边一起看屏幕。

    戴敏让出半个身位给他:“喏~”

    “嗯!你小子手很稳,别说,显得咱们小真像是要飞起来了。”才华煞有其事地点评一番后,又夸戴敏,“这个角度已经找得很不错了。回头发给后期那边,和之前的素材凑凑,差不多又能剪出一期vlog。”

    这样式儿的vlog,工作室并不常常出。

    主要是更新频率还得看薛霁真的行程,他对外的通告多,手里头的素材就多一点,如果一直呆在剧组里拍戏,那必然没什么可拍的,泄露角色形象不说,薛霁真也不乐意收工下班了还要面对另一个镜头。

    但既然拍了都拍,素材也不能浪费。

    薛霁真从《乌夜啼》杀青到进入《底色》宣传工作的这段休息时间里,新的物料很快就发出来了,时间就在他们一行人离开Z市的第二天。

    这一天,贺思珩打来电话:“你已经去玩过了吗?”

    “是啊!”

    前一秒刚刚应下,薛霁真后一秒才反应过来。

    “sorry啊珩哥,你也休假了吗?”

    贺思珩微微有些遗憾,但他也没太执着:“没事,本来想问问你的时间,滑过了就滑过了吧,接下来你大概要忙起来了。”

    《底色》宣传渐渐铺开,一周之内出了两版预告,分别对应剧中两方阵营的视角。

    不愧是沙驰的野心之作,就连预告也剪出了大片效果。

    观众们的期待很高,迫不及待地等剧播。

    考虑到《底色》主创演员们的平均年纪,对外比较繁重的宣传工作基本落在薛霁真和徐数身上,预定工作几乎填满整个跨年期间。

    但薛霁真还是说:“如果你还想玩的话,我……”

    “你可以再玩一次?”

    “唔,没玩够。”

    这也是实话实说。

    贺思珩又一次被他的可爱击中。

    “你不累么?”他问。

    薛霁真认真地道:“工作累,和玩累是不一样的。”

    拜托,谁会觉得玩很累啊!

    就算真的累了,歇一晚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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