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感谢订阅!

    场上的摇臂摄像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晃到面前。

    薛霁真神游的那几秒,观众只当他在静静看着舞台。

    多亏了这一双眼睛!

    哪怕发呆,也显得格外深情、沉静。

    但他身旁的贺思珩却在这几秒内飞速复盘了两人的对话:不是啊,我哪里惹到小真了吗?刚刚不是还开开心心说动物基金会,说非洲豹群的一些取名趣事,怎么突然之间……

    但很快,两人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港岛的那位歌后大前辈登台献唱了!

    她的台风二十年如一日的稳健,据说人家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地养护嗓子,就是为了每一次登台能完美地呈现舞台,无论是自己的个人巡演,还是两岸的晚会,又或者风尚盛典这样的大场合。

    台下的观众跟着节奏一声一声喊着“珊姐”。

    气氛一路走高,珊姐索性取下麦克风,踩着溜尖儿的细高跟走下舞台,她的长发无风自动,随着珊姐唱歌时独有的标志性动作甩动。场上这些人,她认识地其实不算多,但无论麦克风递出去给谁,对方都十分配合的接上歌词。

    当然了,既然都是艺人,那或多或少是能唱的。

    一时间,别说是观众,哪怕是薛霁真也想不到:这到底是珊姐的即兴互动,还是陈可提前找好了几个托儿……

    正想和贺思珩交换个眼神,缓和一下刚才的尴尬气氛时,珊姐两个叉腰步走过来,带来一阵香风。

    她来了,直接对着薛霁真走来了。

    后者不得不赶紧站起来迎接珊姐的麦克风——

    “你说最喜欢晚风,爱我颊边晚霞。”

    唱普通话版唱港版都没什么区别了,两个版本都是朗朗上口的歌词。

    但薛霁真学粤语时,有段时间就是拿珊姐的歌当课外教辅:她写的歌词,少了点独有的粤语行文,用港岛乐评人早年的说法,是过于汉化,但对歌迷却很友好。如今敢骂珊姐的乐评已经很少很少了,因为交融是注定的走向。

    唱完这一句,薛霁真不得不承认自己松了口气。

    “你刚刚为什么突然不理我啊?”

    贺思珩一手撑着他的座椅护手,微微朝这边侧着身子,他虽然问得小声,可在全场几乎所有人仍然沉浸在珊姐歌声里的这一刻,显得突兀又执着。

    薛霁真故作忙碌清了清嗓子:“没有啊。”

    “如果现在说不清的话,待会能留一点时间给我吗?”

    几乎不带犹豫的,有一个人选择后退一步。

    贺思珩像是因为场中那一杯香槟微醺了,又似乎是被开场马上的薛霁真那一瞥给早早震住心神,他执着地望着薛霁真的侧颜,并不在意自己的姿态是否矜持,维持着仅剩的一点儿绅士风度,期待又惧怕薛霁真回应的眼神——

    直到对方小声道:“别被其他人听到了。”

    他这才乖乖压低了声音:“那你待会……一定要等我。”

    至此之后,剩下的那点时间贺思珩才安分下来。

    他开始表现的异常积极:是的,堪比开场时看薛霁真表演的状态,哪怕中途跟薛霁真一前一后去洗手间,别人跟他打招呼,贺思珩也不吝啬地笑着跟对方点头。

    直到整场盛会终于结束。

    会后还有晚宴,当香槟塔推出来时,陈可小心翼翼的取下最上面那一杯,先笑着看了看贺思珩,这才递给双眼亮晶晶的薛霁真——

    “来吧,小真!”

    场上嘉宾各自取酒,但大家的目光都难免飘向场地中央。

    薛霁真的身旁,一边是今夜的主场陈可,另一边是眼底带着浅浅笑意的贺思珩,他虽然没有走红毯,但人坐在内场时,的确又是众人不可忽略的焦点之一。

    有这么两位重量级人物一左一右护航,薛霁真何其风光!

    饶是今晚同样大放异彩的赵曦菱也忍不住羡慕。

    她和自己圈内的小姐妹小声的叹道:“真好。”

    对方是个模特儿,勉强挤进一线,不缺大秀、不缺商业推广,但也仅仅限于时尚圈了。像这样的场合,理所当然有模特们的一席之地,但这些年时尚圈和影视圈融合得过了头,资源难免朝影视演员身上倾斜。

    但又能怎么样呢?嫉妒吗?可市场就是这么发展的。

    “算了,有些男人就是爱不来女人。”

    赵曦菱连忙用酒杯挡住:“也不能这么说。”

    不管是调侃时尚圈的取向问题,还是意有所指,这个话题只能到此打住了,因为她很清楚,薛霁真的身上没有那种类似糜烂的、挣扎的气息,他是无比自由的,甚至天真到赵曦菱都会嫉妒。

    有的人运道就是很好,一路走来虽然有坎坷,但遇到的贵人更多。

    他们聊天的时候偶尔也会说起薛霁真。

    这人呢,和汪裕亲孙子比也不差什么了。

    有血缘关系的亲孙女不敢明着推,怕被说道;可薛霁真就不同了,他只是徒弟,师父带徒弟,这可是演艺圈理所当然的规矩。

    更别提还有郭令芙、贺思珩一路保驾护航。

    而陈可对薛霁真的偏爱,或许有最初的雪中送炭的这点恩情在,但抛开这一点不谈,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薛霁真的喜欢,那是一种毫不遮掩的欣赏,以至于无数次不经意间提起对方:“这套如果是小真来驾驭……”、“小真在话,他应该会……”,甚至是做客综艺喝到好的咖啡,也会提起“这个味道,我想有一个人一定很喜欢”。

    ……

    等到薛霁真正式地退场,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郭令芙喝了不少,两颊飘红,但她整个人仍然亢奋:“过几天《底色》大结局,咱们还有一波狠的。”

    宣传期就是这样,狠狠忙一顿,灿烂地结束。

    如果恰巧梦到年末,那就会像今天这样:无论是时尚圈还是影视圈,两边的版头,郭令芙都要拿到手!

    “小真,姐今年能不能在S市买套新房子,就靠你了。”

    薛霁真喝了两杯,人虽然有点晕但勉强清醒:“啊?”

    S市房价那么贵,芙姐也舍得买吗?

    “怎么舍不得,我打算让小贝转到S市的国际学校。”

    郭令芙话题是跳得很快,但她每个都能聊,聊到港岛既膨胀又稀缺的一些资源,聊到她自己只能算小聪明、其实称不上多长远的眼光,她只是善于整理信息。

    “哪怕是这样,芙姐你已经很厉害了。”

    车子驶入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薛霁真想起来了——

    “我还有点事情。”

    郭令芙倒没拦着他:“谁啊?”问完之后,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替他戴上帽子,“贺思珩找你?明天讲不行吗……”

    明天……

    明天讲的话,就不一样了。

    *

    还是那个窗台。

    这一楼都被贺思珩包下。

    除了他,除了薛霁真,没有第三位客人入住。

    窗外的超级摩天轮还在持续转动,但雪已经停了。

    薛霁真来时,不知道贺思珩对着玻璃站了多久,但他一到,对方就回过头,说着毫不相干的话题:“雪停了,明天应该会很冷。”

    “胸针,还你。”

    贺思珩伸手接过,似乎毫不意外。

    但他还是要说:“你戴着它,真的很合适。”

    薛霁真也没有岔开话题,而是直言:“好是很好,但它太珍贵了,又太特别了,我下次还是戴品牌的就好。”

    这一次好险是内场,直播镜头几乎集中在台上。

    但凡像红毯那样被媒体区几十上百个摄像头对着拍,回头这枚胸针连一颗小小的附钻都能连钻带证书扒得干干净净……

    到了那时,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贺思珩顿了顿,先说了声“sorry”。

    “我把它送给你的时候,只是单纯地觉得你很合适……”他的确没想过媒体会扒得这么来劲儿,哪怕是港媒,也知道有些东西能播、有些东西播不得。可内娱那些吃流量的媒体作坊简直是怪物,别说胸针上的宝石上过拍卖会,哪怕这是贺思珩自己家的矿挖出来的,私底下找了名家去设计,没准他们也能挖出消息来……

    薛霁真耸耸肩:“反正你拿回去吧。”

    既然胸针的事告一段落,那就该说点别的了。

    “之前讲的,还算不算数?”

    “什么?”

    贺思珩喉结攒动:“就是答应了跟我去海钓啊,还有看雪美,她过两个月就要去集训了,到时候不留在港岛了,你起码有半年见不到她,不会想她吗?”

    说实话,薛霁真有点想笑的:

    他以为贺思珩会戳破……

    算了。

    “可以啊,等我剧宣结束吧。”

    薛霁真点头答应,贺思珩当即就要去安排飞机,他说:“那你还是坐我的飞机回去吧,好吗?我看你上次去S市宣传,在机场帽子都被挤掉了,还被别人踩脚了……”

    这次,薛霁真是真没憋住。

    “珩哥,你对我其实不用这么照顾。”

    他用词犹豫了一下,本想说“小心翼翼”的。

    贺思珩却很正经地说:“不一样的。要的。”

    薛霁真想避开对方的目光,但又觉得这么做多少有点残忍,垂下眼帘,瞥到贺思珩机械般按亮屏幕又锁屏的动作,随口问:“你拍的是这里?”

    第102章 感谢订阅!

    胸针被退回来时,贺思珩没有特别难过。

    薛霁真微妙浅笑瞥过时,他也稳住了心神。

    可现在,被对方不经意间提起手机锁屏壁纸,贺思珩有种从里到外被猛地扒光的羞赧,辛辛苦苦做了诸多掩饰,结果在这一步白费,被轻而易举地看穿,那种颓然又惊惧的心情瞬间使他心脏狂跳!

    “我……”

    薛霁真并不勉强他:“拍得挺好的。”

    听到这里,贺思珩那颗死死攥紧的心才猛地一蹦,缓缓恢复正常的血液泵动。

    “你明天先回去?”

    完全没有意识的,对话节奏来到了薛霁真的手上。

    “……不,我等你一起吧,好么?”

    贺思珩说完,又急忙去看对方的神态。

    薛霁真正望向窗外,睫毛偶尔会慢慢地眨动,这是他微醺时通常会有的迟缓表现,有种薛霁真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可爱。除此之外,他今天一天几乎都是对着镜头的,所以此刻放松下来的状态十分不同,说不出的松弛、自在。

    贺思珩其实不太确定,这样……有点黏乎的状态是不是惹人讨厌的。

    可他又总是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一点。

    晚上在内场时,虽然两人是挨着坐的,但全程碍于镜头和其他人的存在,实则没能说上几句话,贺思珩可以不畏惧媒体口舌,但薛霁真不行,他但凡显得热切一些,回头就会被冠以“谄媚”、“逢迎”等等不平等的贬义形容。

    好不容易结束活动了,贺思珩酝酿了好多个话题,却又无从说起。

    “如果你不忙的话,好吧。”

    薛霁真同意了。

    贺思珩高兴地当即眼睛一亮,第二次与玻璃窗那一面的青年对视,这一次,他按捺着不住狂跳的心脏,不错眼地回望对方,直到薛霁真率先垂下眼帘……

    *

    “所以,他还是留了最后一步没走?”

    薛霁真关掉吹风机,轻轻“嗯”了一声。

    缸子撇撇嘴:“算他识趣……”

    要是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戳破了,才讨厌呢。

    他贺思珩是无所谓了,反正已经在继承家业的过程中。

    可薛霁真呢,人家今晚众星捧月、何等风光,惹得全场眼红不已!而这,只不过是他演艺事业的第一个小高|潮,往后前途还好着呢,何必在这个时候分心?

    但凡脑子清醒的,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关于薛霁真与贺思珩的关系进展,缸子又对于这件事情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关心,他本人的说法是:“这是命中注定要操的心,自打我第一次去学校接你,碰到女孩子跟你告白,我就知道这个弟弟,从今往后是脱不了手的。”

    薛霁真欲言又止:……

    缸子不管小坏蛋这点情绪,他现在矛盾着呢:既高兴于自己比伍勖洋知道的情况更多,也为贺思珩的身份而烦恼。

    “我才知道那个胸针价值一个亿。”

    那颗被缸子吐槽过“像颗大玻璃”的主石更是贵不可言!

    这可不是大家平时闲话的“她爸爸给她买辆帕拉梅拉当嫁妆”,“我贷款才能买得起一辆小代步”的差距,而是类似于我在超市对着一颗标价100块的巧克力望而却步,人家家里却随手抓一把这样的糖果哄万圣节路过的小孩儿……

    肉眼可见的差距,没准奋斗几年就追上来了。

    人家祖上积累好几代的基业,凭什么能让你追赶上?

    想到这里,缸子又惆怅了。

    “他当时如果说出来,也许小真你——”

    薛霁真对上他的视线,反而笑了出来,默契地接话:“也许我就能顺水推舟地拒绝他?”直接把局面破掉?

    缸子长长地叹气:“哎,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话又说回来,不止是他,伍勖洋、芙姐他们其实都做好了接受薛霁真谈恋爱的准备,就算不是和贺思珩,哪怕是女孩子,只要是他喜欢的,都可以。大家甚至想过,假如首都那套大平层不再安全,换个地方住方便恋爱也不是不行……

    但薛霁真这人吧,也完美验证了一点:

    有的时候,校花/校草之所以单着,是真的没人敢追!

    学生时代有过几个愣头青撞上来,越往后,就越没有。

    “所以之前柳毅跟你说过……吗?”

    薛霁真一噎:“没有。”

    缸子死命掐住自己的人中:“好好,都是敢想不敢做。”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

    拜托,被拒绝的话,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要是不说破,还能约饭、打球、看展,社交平台逢年过节的也和和气气地互动,享受作为朋友独一档的亲近待遇。就算被薛霁真这样的人养鱼又怎么样,别人想要这个机会还得不到呢,我却能成为薛霁真鱼塘的鱼,嘿嘿……

    想到这里,缸子突然悟了:“连贺思珩都会怕,难怪。”

    薛霁真已经戴着眼罩听书了,缸子又把人扒过来。

    这一次,他语重心长地劝道:“我想,你哥肯定也是我这个态度。你是因为优秀才能引得别人的追求,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逃避、羞耻的事情。你觉得行,就先这么处着,人家不都说了,暧昧期才是最快乐的!现在主动权握在你手上,你开心了,就给他一点儿甜头;你要是不开心,就把人晾一边儿,他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人就是要先顾着自己的,你的快乐最要紧。”

    “假如有一天,你觉得可以进入新的阶段的,那一定代表你准备好了,到时候,我和你哥、才华,大家也会支持你的决定。”

    薛霁真一双眼睛盖在眼罩下,静静躺了会儿。

    “哥,关灯吧,晚安。”

    缸子想他应该听进去了,于是甜滋滋地夹起了嗓音:“你哥他们后半夜到,我接他们吃宵夜去咯,小真自己睡,乖~”

    *

    风尚盛典相关的话题果然热热闹闹发酵了一周。

    而这些热搜词条,也基本是风尚官方推送,再合作各家发散一些更详细的长话题。

    总的来说,这是N赢的大好局面。

    哪怕在珊姐舞台上接歌失败、当场跑音社死的那位,也在被广大网友们调侃过后,大大方方搞了个“录音室战神、只打有准备的录音室之战”的自黑梗。

    要说这场盛会的大赢家,自然是薛霁真。

    会上如何,观看直播的观众都有目共睹,会后晚宴不是对外公开的,但相当多的媒体却因为受邀参加,在事后给出了一些文字描述,甚至借用了隔壁朝阳11号的漫画爆料格式,他们极尽文笔描述了香槟塔推出来,《风尚》主编陈可是怎么毫不犹豫的将尖尖儿那一杯给了薛霁真,他又是如何的全场瞩目、众星捧月……

    【很显然,陈可已经把紫微星的待遇打出样了,接下来,谁再标榜紫微星、营销天降紫微星人设,请逐条参考薛霁真的待遇,确认自己是否达标,差一点都不算。】

    吃瓜群众们头一次在一个结论上统一认知。

    他们也陷入了井喷式讨论的热潮之中:

    “有些人不要搞错因果关系,不是陈可要把XJZ打造成紫微星,而是他欣赏的男艺人刚好是薛霁真,而薛霁真刚好又乘上东风,先是雪中送炭,后是锦上添花,他顺水推舟给了对方最好的待遇。”

    “在红毯环节时,薛霁真就已经提前杀死了比赛。”

    “风尚真的给办出权威感来了:陈可是真的敢做!”

    “别的庆典盛会难免端水分猪肉,陈可直接端香槟。”

    “所以会后晚宴有人拍吗?真的很好奇那一幕。”

    “左陈可右贺思珩,这是何等的有底气啊……”

    “我写同人小说都不敢给我担这么设计情节。”

    网友们的热议还没停歇,《底色》迎来了收尾——

    这一茬茬的,可把大家忙活死了!

    马书记一语成谶,他当年嘲讽沈济民不知天高地厚去捞老领导,自己的位置都没坐热呢,万一让人趁机抓住了把柄,没准把一家子的好日子都赔进去;现在,他的女儿,小马主任被牵扯进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换届期套子,已经被带走两天了。

    过去常言“混日子也快活”的马书记一夜白头!

    他和妻子只生有这一个女儿,夫妻俩辛辛苦苦教养培育三十余年,能不救吗?如果不救,那岂不是枉为人夫、人父?

    马书记几乎是瞬间改变了态度,前所未有的谦卑。

    能求的,能拜的,他几乎一个不漏的都去试了,闭门羹、冷板凳也认了,只要能把他唯一的女儿捞出来,马书记散尽家财也愿意……

    沈济民冷眼看着,问沈豫:“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爸爸,我不会犯那样的错。”

    “如果呢?”

    沈豫吹着江边的风,看向他已经逐年衰老的父亲,停顿片刻,说道:“那我希望,爸爸能好好照顾自己。”他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身陷囹圄,父亲为他奔走祈求,抛弃尊严、赌上本该平静安详的晚年,那该是何等摧心断肠的痛楚……

    “我会好好守着自己的底线,你别担心。”

    父子俩默默对视,在冷风中握紧彼此的手,他们是彼此仅剩的亲人,是最重要的支撑。

    这一集播完,观众果然反响剧烈!

    影评、剧评号已经没处夸了,因为这一幕就算不看原著剧透,前面几集也有足够的铺垫:

    小马主任换了块新手表;他们办公室资料管理员休产假后,新来的那个从不参与集体活动,十分不合群;过去受过沈豫一面之恩的小部长偷偷跟他通气,说了几个看似零零散散的八卦,实则透露了相当重要的信息。

    沈豫整合各方消息,猜得正着:

    稽查组已经在“空降”中!

    这份情,他受用了,也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人家指望他能帮忙扛一把,又或者干脆找个由头事先平调,哪怕是到沈济民那边先做个临时借调秘书……

    沈济民知不知道这事儿呢?

    他是知道的,他也给沈豫行了“方便”。

    所以,小马主任事发,他们父子俩比马书记更早知道。

    “谁懂,这两对父子、父女的对视,鸡皮疙瘩起来了!”

    “一时之气,十年当报,沈济民记仇本比城墙厚。”

    “沈豫也挣扎过,但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了。”

    “这父子俩一大一小两只玉面狐狸,好顶啊……”

    “沈豫一直记得爸爸说死后棺椁要盖国旗的事2333”

    “头一次觉得这个夹克好帅好冷酷,沈豫也开始穿了。”

    “就像人到一定年龄就爱上喝茶,官做到一定级别也能学会这种穿搭,没错,我们豫哥也升官儿了!”

    是的,在《底色》最后几集里,沈豫已经到了彻底成熟的青年期。

    他的着装、气质都迎来了明显又顺其自然的过渡。

    这样的变化,不仅要依靠造型,还需要薛霁真自己去琢磨其中的区别:

    沈豫还是沈豫自己,但这样的状态又有不同。

    他身上蓬勃、冲动的气质彻底蜕化下来,正如原著借其他角色之口评价沈豫,如今的沈公子,已经是个合格的政客了。

    “青年干部代表:沈豫!”

    这一句话,更是说明沈豫的地位。

    全国各省各市年轻干部那么多,但能做到沈豫这样的,寥寥无几。不仅因为他父亲是沈济民,更因为他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在最热烈、正确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优质二代,这种天然的身份,放到别人身上或许是劣势,但于沈豫而言,无疑是最硬气的助力。

    原作者在大结局前一集终于发了微博:

    【看到这里,我感慨万千。早年动笔塑造这样一个角色时,很多想法其实还不太成熟,比较想当然。感谢编剧和导演,是他们用丰富的经验和强悍的专业能力为我圆上漏洞、补足逻辑;同时也感谢薛霁真,是这位年轻的演员赋予了角色全新的血肉,使他焕然新生,展现出更复杂、丰富的魅力,他的演绎一度使我感动!】

    【有朋友关心续作会不会拍出来,恕我无法回答。】

    【犹记当年开写续作,我觉得相当对不起沈豫。但现在有了更多朋友喜欢他,读懂他,理解他,我的心结也逐渐解开。无论如何,作品被好好的对待,对于一个文字工作者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我感恩一切,再无所求。】

    有了原作者这番肺腑之言,《底色》又多了一层光环。

    双渠道年冠已是《底色》的囊中之物。

    除此之外,新一届两年一轮的金枝奖、红梅奖将要在开春前陆续公布提名大名单,不出意外的话,《底色》将会有“一些”收货。

    郭令芙对此筹备已久,信心满满。

    她对薛霁真结束宣传要去港岛的事情并不反对,甚至十分支持。

    “接下来有一场硬战要打,你去放松放松也好。还有,郑致羽应该会想提前跟你见面,他有些好为人师,如果抓着你讲戏,你尽量担待着吧。哦,对了,王珏2月初要飞一趟北美,他趁机敲了小江总一批新器材……”

    《沥江往事》一切筹备完毕,只等一个吉日。

    不然的话,年底就该开拍了。

    但王珏很信这个。

    不只是他,江锐启这个土生土长的港岛人也挺信。

    王导年前算过日子,近期最好、最大的一个吉日在开春后的第一个礼拜五。说远不远吧,说近也不近。他就算是干烧钱,也要等到这一天再开机。

    最大的金主爸爸都不反对,谁还有意见?

    薛霁真点头:“他在群里说过,我跟他约好日子了。”

    一切安排就绪,郭令芙只觉得心情舒畅!

    要知道,将来的半年可都是好日子:金枝奖不好说,但红梅就是《底色》的“老家”,这个奖薛霁真应该是拿得稳当的。如果形势好,就让王珏临时放两天假,好叫薛霁真出去参加颁奖典礼,拿不到的话,那索性就不去,反正也不是头一次缺席了……

    内娱其他家不敢惹金枝,但她郭令芙可不怕!

    没点傲气,那不是任人捏扁搓圆?

    金枝奖那批贱兮兮的评委,还真当自己厉害的呢。

    *

    《底色》大结局那天,薛霁真发了篇小作文。

    这个流程其实不是非走不可的,但沙驰说:“汪老师那几个老头儿不写也就算了,你和徐数总得来一下吧?不然搞得我们剧组好像一个能动笔杆子都没有。”

    一旁的缸子听着想笑。

    说得好像明星演员那些杀青小作文都是亲自动笔的一样。

    但薛霁真还是认真写了。

    写到后面,他自己都有些怅然:“拍到杀青时,其实我很迷惘,沈豫好像是平步青云了,可很多没明说的内容我细想之下觉得很残忍,他的父亲不再年轻,身体也有一些早年遗留的病痛;他没有像秘书之于沈济民那样可信任的干将,身边仍然危机四伏;马书记父女的事情更是犹如一记警钟,时不时在沈豫的耳边响起……”

    “结合续作里,沈豫仍然是孤身一人的现状,我其实很好奇作者的心结。”

    如果爱角色,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稍稍圆满的结局呢?

    如果不爱,又让沈豫拥有了别人最羡慕的坦荡仕途。

    这个问题,在薛霁真发表了杀青小作文,有“知情人士”爆料沈豫原型之后,得到了疑似的答案:“沈豫”确有其人,但他早在不到40岁、正值壮年时因公殉职……

    续篇里的沈豫,更像是回光返照式的自我欺骗。

    “因公殉职”这四个字,也勾起了薛霁真的痛点。

    缸子只恨这时伍勖洋在外头忙。

    他只能抱住薛霁真的肩膀,给对方无声的安慰。

    “好啦,《底色》也完美落幕了,你打算明天去港岛还是歇一天再去?怎么去,要不要哥哥陪着?”其实这些贺思珩那边都安排好了,但缸子不信邪,还是问了一遍。

    薛霁真眨眨眼:“后天出发。”

    贺思珩这人并不是特别有耐心的行事风格,他办事讲究效率,早前和内地院线矛盾差点搁置了和酷果的合作,他不惜直接砸钱买楼,一买就是网点式铺开规模:你有地很牛逼么?现在我自己也有了!

    但他在薛霁真的身上,几乎看不到耐心耗尽的痕迹。

    薛霁真说播完剧再说,行;

    剧播完又临时加了一天行程,再拖一天,行。

    这一天跑完通告,人累了,要不再拖一天吧?

    行!

    只要薛霁真不临阵逃脱,贺思珩能无期限地陪他在内地等着,好像如此无怨就能让对方知道:只要你来,我就会一直等。

    缸子偶尔都会觉得这人脑子坏的不轻——

    搞得好像我们小真是什么祸国妖精,这可是你自己乐意的,回头可别怪爱情太苦嘞!

    第103章 感谢订阅!

    爱情苦不苦,其实是跟着个人口味走的。

    就像有人喝咖啡像喝中药,有人却能从中品出醇香。

    当然了,前期往往是什么滋味都心甘情愿去尝的:等待也好,冷遇也好,哪怕是忽远忽近、若离若离,把患得患失的感觉拉满,使一方在失去安全感的边缘反复触线。可只要一丁点儿的甜头吊着,这样的暧昧就能延续得很久……

    薛霁真虽然毫无恋爱经验,但人总是有本能在发挥作用,再加上青春期一些自然而然输入的理论,十分的不知也能学到六七分的程度。

    他对情绪的感知有种近乎天赋的直觉:

    贺思珩对自己,的确是翻开心肠一片滚烫热烈的。

    这个说法细想之下有些血淋淋,但也是最直接的形容了。

    对方的热忱和耐心,有时候甚至会给薛霁真一种错觉:哪怕我当着他的面,做出一些刻意挑衅的举动,对方心里就算再别扭,说不定也会咬咬牙容忍……

    在飞往港岛的私人飞机上,他问贺思珩:

    “如果我今天没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

    贺思珩一点不见生气:“没关系,我继续等就是了。”

    说完,他顿了一秒,又认真地道:“你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忙完的么?”问得一本正经,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实在很紧急的话,中途再飞回去也不是不行,因为这的确是贺公子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薛霁真一噎,也歇了逗弄他的心思。

    “我本来答应了去看徐数年前最后一场话剧,他剧宣结束之后又回剧院了,排的是话剧版的《玉门雪》。”这是实话,并不是他随口一提,“这一场内邀彩排看不成的话,下次再见就要等到四月份正式演出了。”

    四月份那会儿,《沥江往事》应该在拍摄中了。

    “哦,对了,他演的是萧承凌。”

    听薛霁真忽然提徐数,起初贺思珩是没有半分波动的。

    因为他更在乎的是结果:不管是谁在这个档口给薛霁真发起过邀约,也不管他有没有因此而犹豫过调整行程,反正对方最终选择的是自己。

    相对来说,过程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最后那一句“他演的是萧承凌”,又使他心头一颤。

    贺思珩一直认为,萧承凌和李稚是十分特殊的。

    他们甚至已经不是简单的影视角色:不仅仅是演员拿奖的荣誉寄托,作为自己和薛霁真相知相识的重要契机,更是有着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意义。

    “为什么是他呢?”

    他这一问,薛霁真差点笑了:“不然是你么?”

    贺思珩只是定定的望着他:“我们俩演的,当然不一样啊。”他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他们怎么不去改编别的啊?”

    “当然是因为符合话剧改编的要素和条件啊。”

    话剧院也是要吃饭的,还得给演员职工们发工资,不然纯靠国家专项扶持,年头到年尾都演些老剧目,这么多年就算是话剧骨灰级玩家也该看腻了,总得推陈出新吧?

    贺公子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又扭头去看薛霁真,对方正在看电子书。

    “小真在看什么?能让我看看吗?”

    薛霁真戴着耳机,故意不理他。

    贺思珩等了一会儿,偷偷瞄了一眼,相较正文而言,字体加粗放大的标题大致写着中国船舶工业几大改革核心点……什么什么的,下面正接着的次一号小标题就是沥江。

    好吧,是在做功课。

    这的确是不能打扰的……

    大半段航程后,薛霁真捏了捏鼻梁,他下意识看向舷窗外的夜景。这不是薛霁真第一次乘晚间的飞机,却是体验最好的一次。

    看着看着,目光放松,渐渐失去焦点。

    飞机偶尔会穿过一团云,它们柔得过分,明明是破碎的样子,却又软和而包容地重新聚拢。当窗户再次能反射机舱内的景象时,薛霁真倏然间对上贺思珩沉静却专注的目光,他的视线也轻得像云,毫无防备地展现着温柔,这么久都不曾惊扰过自己……

    “我是想问,你饿不饿。”

    “港岛今夜有雨,我们恐怕要耽搁半个小时降落。”

    *

    也许是因为飞机上那段沉默又柔和的凝视。

    薛霁真难免生出一点点微妙的意思。

    他意识到自己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至少是今晚。所以晚饭没有太多的胃口,也不打算和贺思珩一起吃,他更想独处,或者单纯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卷成一团……

    另一边,贺思珩和江锐启见了面,不出意外遭到嘲笑。

    “人呢?就你一个人来?”

    贺思珩没掩饰自己的失落,点点头。

    江锐启哈哈笑了两声,戏谑的话明明都滚到嘴边了,又忽的停住,发小俩同是情场失意人,大哥不笑二哥。

    “你最近忙什么?Uncle跟我抱怨你不着家。”

    “我不着家?喂!你好意思讲我的吗?”

    江锐启哼了一声,抿着酒,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交代。

    自打和前任掰了,小江少忙着工作理所当然旷了几个月,入冬后又有了新目标,是参加校庆活动时结识的同港岛出身的学妹:对方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家室背景,放到国内勉勉强强能达到中产水平,仅靠聪明的头脑,拿着最高等的奖学金在国外求学。

    但如此程度的聪慧,一旦加上美貌依然能打出王炸效果!

    这位年轻的女士毕业之后顺利进入顶级投行工作,有学历和头脑加持,又有青春靓丽的皮囊锦上添花,未来可谓是前途无量。

    因此,面对船王之孙,她颇有些不耐烦应付。

    “我哪里不好啊?我自己凭本事申请的学校,顺顺利利读完了硕士,我现在也认真做着事情,不说赚多少钱,起码没给家里丢脸……”

    江锐启起初还一口口地喝,到后面就直接吨吨吨了。

    “不过,她和别人真的不同。”

    他拍着贺思珩的肩膀,又笑又哭的:“你知道吗?她不是那种插在花瓶里的花,而是长在悬崖边高不可攀的凌霜之花!”

    “我……我为了她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他们这类子弟,似乎避免不了被矜傲的高岭之花吸引。

    可惜的是,贺思珩并不擅长给别人解决感情问题,因为一惯只有江锐启给他支招的份儿。他固然为好兄弟感到遗憾,但也仅限于此。

    这小子如今自己都支棱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能指望谁。

    呜呜咽咽闹了一会儿,江锐启忽然又笑嘻嘻地坐起来:“你知道吗?她其实很认可我的。”说着,他两颊泛红,不知道是醉意上脸了,还是刚刚埋在手臂间磨出来的红印子,“她说,如果将来40岁还未结婚,也许可以跟我生一个小baby。我卖相不差的,脑子也不蠢,我妈咪还混了四分之一的葡萄牙呢!”

    贺思珩:……

    如同魔音入耳,一时间只听得到“你知道吗”。

    他明显看到酒保的眼神都瞬间飘走了。

    40岁,哈哈。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自己和江锐启谁更可怜。

    人家再不耐烦起码还给划了一条线,距离40岁也不算特别远吧?何况江锐启喜新厌旧,别说让他等十多年,等一年都是奇迹。可小真呢?他只愿意偶尔给自己一点依赖跟信任,就这一点点,贺思珩也嗜如蜜糖,反复地去回味那点甜味……

    *

    到港岛第二日,贺思珩和薛霁真都各自歇了半天才见人。

    一个是难得喝多了,担心自己状态不好,不敢见人;

    另一个则是因为想事到半夜,单纯睡眠不足补觉去了。

    管家还是那个管家,一如既往热情地为薛霁真介绍精心定制的餐食,从开胃菜到饭后的小点心,下午茶和宵夜等等都有专门的菜单可供选择。考虑到薛霁真已经在为进组做体能恢复训练,连补充营养餐也加入其中,详细到每样都还有备用方案,一应食材只管三个原则:新鲜;健康;薛霁真爱吃的。

    与其说是管家准备的,不如说是贺思珩准备的。

    他在薛霁真的问题上,一向是亲力亲为。

    这样轻描淡写的郑重,其实早前就有一些迹象,但更多的深意是薛霁真后来才想通的,他就算再宠辱不惊,也难免觉得夸张。

    “雨停了。”

    吃完后,贺思珩没话找话。

    “嗯。”

    其实昨晚后半夜就停雨了,太阳一晒,地面就干了。

    两人隔着半个身位出发去马场,隔着老远就闻到清新的青草香,马厩外面,雪美昂着脑袋,十分享受的在梳毛,疾风从他的豪华大单间里探出一个大脑袋,自顾自地发出一些怪叫,师傅哭笑不得喊他“安静”。

    “雪美,好宝宝,你还是这么漂亮。”

    雪美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看了薛霁真一会儿,这才蹭了蹭他的手心。

    她肉眼可见的心情愉快,睫毛末端在阳光下呈现出浅金色。不一会儿,她就闻到了熟悉的小苹果的香味儿,薛霁真也不舍得叫她着急,从口袋里掏出苹果,就这么喂给她,雪美则不急不缓、十分斯文地独享了一个苹果。

    另一边,不争气的疾风叫得更凶了……

    贺思珩还在听师傅汇报最近的情况,大到日常训练,小到他们一天噗噗多少,说雪美、疾风是多么懂事的好孩子,如何如何优秀。

    可此刻,他只想多看几眼薛霁真带笑的侧颜。

    很自然的,脑子里就回想起昨晚和江锐启的“争执”——

    贺思珩记得自己当时毫不留情地指出,对方喜欢的学妹或许是个独身主义,那句“40岁不结婚就找你生baby”不见得是多真诚的认可,没准只是借你的种生个孩子养养。毕竟郭令芙女士就是这样活生生的例子,不是每个女人都需要婚姻,尤其是女强人。

    江锐启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可她想跟我生孩子,这是她亲口说的!”似乎要争这一口气,江锐启甚至还恢复了一瞬间的清醒,利落地反击,“你想和薛霁真要个孩子还没有呢!”

    当时的贺思珩没能堵回去,回家路上,才想起:

    我和小真,不是没有孩子的。

    我们甚至还有两个呢!

    *

    痛痛快快玩儿了两天,薛霁真才和郑致羽见了面。

    似乎脑力工作者都避免不了早生华发,论年龄,郑致羽比王珏还小好几岁,但他的两鬓已经有了些灰白的样子,见薛霁真多看了一眼、目露关切,郑致羽还很一本正经地解释:“你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开机发布会之前我会去做染发焗油。”

    人家是美容嫩肤一条龙,他是染发护发一条龙。

    薛霁真有被他的幽默逗笑:“哦,那很好啊!”

    郑致羽和他见面第一时间不是讨论剧本,也不是讨论复原后的船厂配上了多么多么牛逼的拍摄设备,而是先问了刚刚首轮完播的《底色》。

    “我们港岛这边播得慢一些,还没大结局。”

    毕竟电视剧走版权也需要时间。

    郑致羽也注册了内地视频平台的账号,港岛的电视台播得慢,他就在线上看,看到一些特别有想法的点就攒着,好等薛霁真过来再跟他一起讨论。

    为什么是薛霁真呢?

    因为沙驰接受采访时称,《底色》原片有足足28集的分量,删删改改才成了现在的集数。

    郑致羽就想知道删减部分具体有哪些内容。

    这份好奇心,和普通观众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有很多牛逼的博主已经根据原著系统地分析过,精准推测出了六成的删减情节,平台上还有剪刀手“还原”了一些内容,那质感、剪辑都是仿着《底色》原片来的,甚至请了声线相似的人来配音……

    薛霁真也不怕和郑致羽透露一些。

    毕竟很多幕戏他也是的的确确拍了、最后没播的。

    牵涉到一些原则规律郑致羽消化不了的,薛霁真还停下来跟他解释,后者听得如痴如醉,直呼原作者高才,能在不压线、不被请喝茶的情况下,写下这样一本浑身长满敏感点的小说。但郑致羽更佩服沙驰——

    “沙驰还是沙驰,只可惜内地收得太紧,这个不让拍、那个不让播,他的才华能施展的空间太有限了。”

    “但凡换个导演来拍《底色》,都不会是这个效果。”

    有那么一瞬间,薛霁真觉得郑致羽是沙驰的事业粉。

    他甚至还很关心沙导的下一部作品,连声追问:“有了《底色》,现在是不是很多本子找他去拍啊,有电影项目吗?有的话我也可以去参与下。”

    这话让薛霁真简直不敢接。

    您这咖位,沙驰那咖位,先不论谁主谁副,就算是小银幕剧集,也得是像当年《玉门雪》级别的项目才能同时聚拢郭令芳、康师民两位大导联合执导,不然的话,那不成了大材小用?等比例换到大荧幕,得是大几亿的投资才请得动你俩……

    可话又说回来,沙驰的确有新项目。

    “他自己有原创本子,但拍过了《底色》后说是想换换口味,所以年前的时候接触了丰立文学奖的一部书在着手改编。”

    丰立文学奖,郑致羽也知道。

    他有一部电影也是改编自早年获奖作品。

    除开编剧们自己的原创剧本,再除开这些年兴起的各种类型网络IP,导演们还有一个高质量“素材库”就是主流文学奖。哪怕只是入围提名的作品,那也有它的过人之处。

    “我猜猜,是《滴绿》?”

    薛霁真一噎,随后叹道:“你也太了解他了!”

    郑致羽哈哈笑了两声,很受用这份夸奖,说道:“早两年呢,还没接触小江总这个项目的时候,其实我也动过念头拍这本书。我觉得很有深意,很刺激,同时也有那么一丝丝禁忌感,如果能拍出来一定不得了!但现实总是很打击的,我需要赚钱养家,这种本子拍出来赚不了太多钱。”

    更重要的是港影式微、市场萎缩,没有公司会冒险承制。

    内地就不一样了。

    有沙驰这样坚持用心打磨作品、不变初心的导演,也有某种程度上既严苛又放松的审核标准,还有一批飞速成长、学会欣赏和批判的观众。《滴绿》这种本子,如果有幸碰到好导演、好演员,很大概率会成为影史经典……

    郑致羽感慨完,照例八卦多问一句:“他喊你了么?”

    说着,他自顾自的打量薛霁真:

    这小子小半年没在线下见面,给人一种蓦然长大的感觉,身上依然有一丝丝微妙的天真青涩感,但更多的是初熟的气息,配上那双似清冽似含情的眼睛,就成了导演们最青睐的那种故事型气质。

    薛霁真和沙驰有了《底色》这样好的合作,二度搭档其实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喊了啊。”

    在郑致羽面前,薛霁真并不掩藏什么。

    他不缺戏拍,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

    也正如郑致羽所想,跟沙驰有了合作愉快的《底色》,说实话,导演和演员能在演绎和表达上达成一致的思路跟节奏,一搭之后发展出二搭,都不需要特别邀请,只消问一句“档期在吧?”,就算是约定好了。

    薛霁真飞港岛的最后一趟剧宣,沙驰还跟他聊过。

    “我也不拘着你,在这之前你想拍点别的什么都行,差不多是时候了我就喊你,你再把时间留出来给我,咱们好好儿地拍。”

    毕竟,薛霁真如今也不是什么寂寂无名的小演员,不需要为大导空出大段大段的档期,又或者签订什么保密协议,规定多久多久不许对外宣传曝光。甚至是,沙驰还挺希望薛霁真多去外面学学。

    他觉得这样很好。

    因为薛霁真是很擅长学习的那种演员——

    《底色》拍完到播出之间有过《穿堂蝴蝶》,有过《乌夜啼》,这其中的角色特性或多或少都在薛霁真的身上留下痕迹,那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印象,珍贵又短暂……

    这话薛霁真就没和郑致羽说了。

    他们俩从下午聊到傍晚,从咖啡聊到晚餐,直到郑致羽的太太打电话查岗,薛霁真露出了很稀奇的神情,想走又想听:

    “好啦老婆,我真的一滴酒都未沾的。”

    “我们BB薇薇睡了吗?爸爸很想她。”

    “讲完事情就回来了,老婆等我一起嘛,好啦……”

    挂断电话,郑致羽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我女儿很粘我的,哎~”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老婆高龄给我生宝宝很不容易,将来进组去沥江那边拍戏就陪不了她们了。”

    ……

    和郑致羽分开,薛霁真才喊人来接。

    他以为贺思珩忙事情去了,没想到车窗降下来,露出对方那张轮廓流畅、气质凛然的侧颜,声音在夜风中过分磁化了:

    “回家吧。”

    薛霁真坐在副驾,下意识闻了闻车载香薰。

    贺思珩从后视镜里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表情,随口问:“和郑致羽聊得还开心吗?”他其实十分清楚《沥江往事》的进程,但如果是薛霁真亲口说的话,又完全不同。

    “挺好的。”

    薛霁真挑着讲了一些。

    中途有提到郑致羽对沙驰神交已久,甚至十分想和对方共同执导,哪怕是“做副”也愿意,那副上赶着的积极姿态,贺思珩听了也想笑。

    “你也别把他想得那么……沙驰产出是不积极,但他就那么三部电影,却累计了近40亿的票房,这样的号召力,无论于名于利,跟他合作都是百利无一害的。”贺思珩匆匆瞥了一眼,薛霁真听到此处神色仍然平静,这才继续道,“他女儿去年秋天出生,也算中年得子了,趁现在还干得动,当然要努力养家了。”

    薛霁真点点头,驶入山庄范围后,他便开了窗户吹风。

    “下雨了。”

    “是很柔的雨丝,没关系。”

    贺思珩放缓车速,也开了自己这头的窗户。

    “嗯,是很柔的雨丝。”

    第104章 感谢订阅!

    王珏是在薛霁真出海玩过一圈之后才回的港岛。

    他瘦了不少,《沥江往事》复原布景那些的大大小小的项目都是他亲自监督完成的,很多细节设计工作更是亲力亲为,考究至极。

    用王珏本人的话说:从未打过如此富裕之战!

    江锐启是财大气粗,但他并不浪费,而是精打细算。

    所幸的是,所有人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老船厂复原工作彻底结束“剪彩”那天,包括江锐启他父亲在内,不少受邀来宾都被震惊到了!尤其是早年有过印象的那批老人,摸着修复过后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老设备,那叫一个热泪盈眶——

    “早年家里还没那么好的时候,爸爸真的很辛苦。”

    众人去到纪念馆,看到了当年的老照片。

    江锐启的父亲看到这一幕又是眼红落泪!

    薛霁真听得正感动呢,脑海里甚至都自动想象出画面了,一直憋着笑的阿kar微微低头在他耳边道:“你可别太沉浸,uncle他讲的‘还没那么好’,但也开上了加长劳斯莱斯……”

    那个年代的豪车,是什么概念啊?

    整个港岛,也就是几家老钱车库里称得上豪车云集,可见江裕礼当时实力不俗,有了岳家相助,人脉更是扩展地极快,几乎是毫无阻碍地打入了顶级圈层。

    船王是发家晚,可人家趁着东风起势快呀!

    三年前还是不受女友父亲待见、被棒打鸳鸯的穷小子,三年后,已经完成了命运的逆袭:

    娇妻幼子在侧,江裕礼更是成为沥江声名鹊起的新贵。

    以薛霁真现在的年龄和阅历,他自然是想不通人的感情怎么能转移地这么快,但阿kar处在这个圈子里,从小到大就是听着上一辈、甚至两辈的各种轶事长大,贺思珩今天不在,他就可劲儿地和小真说悄悄话——

    “我问你,一千万哦不、一个亿,和前女友,你选谁?”

    ……

    薛霁真可耻地悟了。

    或者说,但凡是思维正常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前女友已经是追不回的别家妇了,上赶着凑上去也是自取其辱,那已经不是感情问题、是道德伦理问题了,何必让自己最后一点尊严都落到泥里呢?有一条青云路摆在面前不去选,有发财的风口不去追,这样的人,老天爷都会看不过去降下一道雷直接劈死!

    所以,当年的江裕礼毫不犹豫选择了向前看。

    失败的初恋使他抛却儿女情长,开始做一个合格的商人。

    那个年代,遍地是发财商机,晚一秒结局都会天差地别。

    当然,资本前期积累也有一些称不上光彩的地方。

    港岛与沥江是前后脚发展起来的毗邻城市,两者之间就连历史遗留问题也是连带着的。

    关于这一部分内容,过去很多媒体采访、传记里提及较少,毕竟要照顾船王家族和其他资本的社会形象,一点儿不提显得很虚假,写多了又怕得罪人,有的甚至是寥寥数笔带过,《沥江往事》的剧本却不避讳地呈现了一部分。

    江锐启对此的态度很透彻:“没必要太抓着包袱不放。”

    时代变了,不一样了。

    “过去不谈这些,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不够光明磊落,顾着面子,怕破坏了形象。可每个人又都清楚,在生意场上讲道德是件很傻的事情,有些事实,它能发生、能存在,就说明是被时代允许的。”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信息传播和当年的纸媒相比快得几乎不存在时间差,很多信息哪怕隔得久也能挖出来。我祖父去世那年,其实就已经被挖掘出很多消息,甚至当时的舆论局势有些失控。后来我就想,与其被动地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公关战,不如我主动出击,拍一部船王传记。”

    说白了,江家就是一个态度:好的坏的,黑的白的灰的,我们江家自己来说这段往事。将来电影问世,要怎么评价随君喜欢。

    说着,江锐启一口饮进杯中酒。

    他歪着手腕,轻轻一抬空杯,朝薛霁真一点头。

    这一刻,他的确从船王之孙的身上窥见一丝江氏风采。

    *

    晚宴后,薛霁真才又看到贺思珩。

    他以为对方有事,江锐启也以为对方有事。

    他们俩席上还聊起贺思珩呢!

    结果贺思珩甚至没下车,只是隔着窗户朝薛霁真招手:“小真,快来,我们准备回了。”说完了,才仿佛看到发小,敷衍道,“我没换衣服,就不下车和大家打招呼了,你帮我跟他们告个罪,过段日子过年再说。”

    江锐启:……

    薛霁真绕到对面开车门一看:呃,这不是挺好么?

    简单的休闲裤+柔软的套头单衣。

    再等他抬头看向江锐启怨念的眼神时,忽然悟了。

    好吧。

    回去路上,贺思珩问他:“老厂子看过了,感觉如何?”

    薛霁真不由地想起自己长大的地方:早些年也是工业化试行点,钢建相关的企业更是不少,城市建设伴随工业发展,透露着一股浓烈的时代厚重感。好像是忽然从某一年开始落寞,整座城市逐渐变得冷清……

    分享过这段过往,薛霁真才意识到原来他记得那么清晰。

    “所以你小时候和伍勖洋还挺开心的?”

    贺思珩的大脑自动识别重点,然后做出总结。

    “是啊,院里很多小孩儿,小的时候大家一起长大,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玩法。”那个时候的快乐很简单,甚至是毫无成本的,但随着城市的老化,小孩儿长大了,大家也就逐渐走散了,“初中是一道分水岭,高中是第二道,到了大学之后某次回家,忽然发现这座城市变得很陌生,它已经不再是记忆里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在路上看到了早早结婚生育的同学。

    也许是曾经嬉笑打闹的某条街道上开起了陌生的商铺。

    再加上妈妈早早过世,记忆里的气味几乎消失殆尽,其实这座城市已经没有薛霁真和伍勖洋怀念的东西了……

    随后,贺思珩也说了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

    怕开车不专心,他们索性找了个能观景的地方停住。

    “……所以,我小时候还挺无趣的。”

    薛霁真听得认真,听得稀奇。

    但他也认同对方的总结,干巴巴地说:“是有点吧!”

    没有他想象中那种豪门生活的无所不能、随心所欲、缤纷多彩,反而因为贺家结构的特殊性,显得过分冷清。

    “他们都讲我懂事很早,羡慕我父亲后继有人。”

    可贺思珩的父亲却对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时家里还有姐姐,所以身为幼子的贺思珩的确拥有很大的自由。至于后来……后来他们看得更开了,人生苦短,没有什么是必须执着的,不如趁着大好年华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要过得开心随性就好。

    “你现在做的是你喜欢的事情吗?”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薛霁真扭过头,正对上他的双眼。

    贺思珩缓缓的道:“怎么不是呢。”

    他说得郑重,表情却是柔和轻快的,薛霁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自己有点坏,坏的彼此都心知肚明……

    “要下雨了,回去吧。”

    贺思珩似乎并不意外,他抿唇一笑:“好。”

    *

    港岛往年的冬天没这么多雨,但整体天气依然暖和。

    小年那天,伍勖洋、才华他们也跟着郭令芙一趟到了港岛,大家一起吃了小年饭,郭令芙还带了她的儿子小贝过来——

    “给叔叔们拜年,小贝宝宝,妈妈教你的。”

    明年就要去S市读国际小学的小贝挺着他胖乎乎的小肚肚,用标准普通话很认真地道:“各位叔叔新年好,祝你们身体健康,嗯……来年事业顺利、财源滚滚!”

    薛霁真没忍住摸了摸这软乎乎的小脸蛋:“你好可爱。”

    小贝喜欢他,伸出小胳膊环住他的脖颈,羞涩又热切地喊小真叔叔:“我长大了也要像你这么帅,我看了电视,你开会的时候好威风、好厉害!”

    缸子直接愣住:“芙姐,一年级小学生看《底色》?”

    郭令芙理所当然地说:“他有他喜欢的题材,为什么不行?谁规定了小学生就要看动画片,看少儿节目啦?我们小贝就是靠《底色》学普通话的对不对?”

    小贝用力又赞同地点头:“嗯~”

    说着,郭女士还让儿子给大家伙儿表演节目。

    小贝并不怯场,大大方方地表演了一段“沈豫讲话”。

    台词记得全乎,语气、神态甚至也模仿到位,那些文绉绉的用语也丝毫不磕巴,说得流利极了!这下全场是既惊讶又好笑,看向小贝的眼神更是父爱泛滥,这么个大宝贝,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表演完了,小贝又往薛霁真怀里窝:“叔叔我厉害吗?”

    薛霁真也亲他的小脸蛋:“厉害,小贝真棒!”

    这顿饭,可把缸子、才华吃得心情复杂:他们是想先顾着事业的,但如果谈恋爱结婚生子有个像小贝这样的宝宝,似乎也很不错耶!

    伍勖洋冷静地提醒他们:“小贝一个兴趣班年费25万。”

    芙姐这样的女强人养孩子都这么费劲儿,你们呢?

    缸子,才华瞬间歇菜。

    薛霁真提醒他们:“可以先谈着啊。”

    那哥俩一对视,更加警惕了:“不不不,我们不谈,你也别谈,要单着大家一起单着,脱离组织可是死罪!”

    第105章 感谢订阅!

    因为小贝,今晚兄弟夜谈会的话题理所当然就是婚恋。

    但薛霁真这句话,的确让所有人都警铃大作——

    其他三个瞬间雷达响起,统一战线:

    伍勖洋就事论事:“宝宝还是别家的更可爱更乖巧。”

    缸子不做声,但他猛猛点头。

    就连才华也改口了:“兄弟们,我清醒了!小贝宝宝是很可爱,但养小孩的代价太高了,何况进入婚姻之前还需要恋爱考验吧,谈恋爱哪有赚钱快乐?我们普通人谈恋爱只是费钱费心,你呢?你可轻易谈不得!谈了个你自己觉得好的,大家不满意要劝分的;要是谈了个讨人厌的,所有人连你一起骂,你能接受不?”

    “你能不能为了她对抗全世界不好说,先对抗哥仨吧。”

    说着,才华一撸袖子,当即要上。

    但他看了一眼薛霁真锻炼地流畅至极,哪怕躺下轮廓也没松懈的线条,和一看就是花了功夫,扎实薄韧、不过分贲张的腰腹肌肉,顿时又缩回到缸子身边。

    薛霁真:……

    他倒是想说点儿别的什么,但其他三个一人一句,争得面红耳赤、十分投入,根本没薛霁真插嘴的地儿,他“那个……”、“我……”了半天,通常被一句“尤其是你!小真!”堵回来。

    “好吧,那我睡了。”

    说着,薛霁真把小毯子往身上一盖,直接躺在哥哥腿上,眼睛一闭,安详地开始酝酿睡意。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也不觉得吵闹,反而感觉很安稳、很满足。

    当事人一闭眼,其他三个立刻当着他面说悄悄话:

    “他睡了他睡了,缸子,详细说说!”

    缸子跟组还算多,也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他并不避讳地谈到了自家孩子和贺思珩的一些进展:对,是进展,他认定一些情况为进展,但同时又不觉得这代表什么。

    就算有什么,也仅仅只是暧昧。

    缸子相信薛霁真,两人绝对还没到下一步。

    听得才华吧嗒吧嗒直往嘴里灌啤酒,就着几碟凉菜和打包回来的生腌,一杯接一杯,停不下来。没办法,孩子大了,愁啊!

    叹着叹着,原本闭目养神的薛霁真还真睡着了。

    伍勖洋用气声说:“我先抱他进去……”

    果然呢,薛霁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在每一个等妈妈回家的夜晚,就这么依偎着哥哥,无论外面是打雷刮风下暴雨,还是因为两个孩子因为害怕一直开着电视声,薛霁真都能在各种声音中找到自己的睡意。

    更神奇的是,伍勖洋把他拖回床上也好、抱着回去也好,他依然不会醒,像只熟睡的小猪。

    ……

    薛霁真不在,有些话才能说出来。

    “其实,我觉得最大的问题出在那些顾忌上。”

    比如小薛同学太年轻又太能干,他不是不能谈,而是谈的对象应该是大众想象中“地位”与他相当,又或者是不如他的:可以是和他合作过的某个二、三线演员,也可以是旗鼓相当的当红流量小花,甚至是学生时代的素人同学,都不会太叫人意外。

    而不是像贺思珩这种。

    抛开他作为演员时的多重身份:前辈,视帝。

    除此之外,对方还是薛霁真的合伙人、老板……

    这俩要是一起了,让人怎么说?

    过去种种,似乎都蒙上一层“不可言说”的微妙。

    总之,这个节点是绝对不对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俩各有顾忌。”

    缸子刚把烟拿出来,一瞄烟雾报警器,只得干巴巴夹着。

    “但是,这些顾忌是会随着一些问题的解决而消失的,只要到时候小真依然乐意和他一起,那他们俩之间必然就会有一些变化,你们俩懂我意思吧?堵不如疏,我早就和小真讲过了,你喜欢的话,就给点儿甜头把人钓着,去享受这种暧昧拉扯的感觉;要是懒得搭理,就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如果这点考验都过不了,我觉得还是别谈恋爱了……”

    伍勖洋不管弟弟和谁谈,他只关心薛霁真会不会吃亏。

    “我从前总认为人要经受一些痛苦才会长大,但我现在觉得,不是什么苦都要吃的。缸子说得没错,宁可小真玩弄别人的感情,我也不愿意他是任人摆布、处处被动的那个。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凭什么他要吃苦?”

    缸子认同地点头:“啧,哥们,还是你懂我!”

    说实话,才华有被这哥俩的霸道逻辑震惊到。

    但仔细一想:也没错啊!

    “我做个最坏的打算,假如他们将来真的一起了,那其他人难免会有种‘薛霁真嫁入豪门’的想法吧?毕竟贺思珩身价摆在这儿,是在忽略不了,可如果拿捏主动权的的人薛霁真,那滋味又不一样了。”

    三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对视间已然达成一致意见。

    *

    考虑到《沥江往事》开拍在即,今年的年就在港岛过。

    剧组拍摄期间是有专门包了酒店给演员们住,但薛霁真还得考虑哥哥们的生活、工作方便,于是郭令芙就让戴敏临时租了一套公寓。

    戴敏还担心委屈了哥几个:“过年也在这里啊?”

    缸子一摆手:“哎呀,人到齐了在哪儿不是过年!”

    今年才华也不回首都过年。

    随着薛霁真工作室两次融资转型,他现在手里的工作真不少,还得配合文伽、酷果两头的一些事务,经常是国内各地到处飞。缸子都忙得不打算回老家了,他索性也舍命陪君子,一边加班,一边跟进薛霁真这边。

    薛霁真身边从未同时有过这么多人,每次出街、或者赶非公开通告,都是一群大高个儿走一起,明明只有四个人,却很神奇地走出了一群人的气势。

    跟拍狗仔十分不适应,尤其是朝阳11号。

    来到港岛后他开过两场直播,其中一场就是跟薛霁真的。

    【来了,哎哟我去,又是哥团护驾!】

    朝阳11号开直播时会变声,用的是有点气泡音的AI男低音,可明明是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冰冷声线,每每套上他的口音,都会变得奇奇怪怪……

    【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哥团?我再次重申,没有不喜欢,但嫉妒是有一点点的,之前在J市拍到薛霁真和他小助理,他还会跟我打招呼呢,心情好的话,买多的烤红薯、烤包谷会分我一个,你们懂吧?】

    “真的假的,这不会是你编的料吧?”

    “小真吃路边摊我会信,但他分给你我不信。”

    “11号不会是嫉妒人家身材好吧?”

    “我愿意嫁给哥团,给小真当嫂子,嘿嘿~”

    “你们想得挺美的,梦女当得不过瘾是吧?”

    “11号不去跟贺思珩吗?上次新闻出镜了十多秒,好震撼啊,感觉完全和演员时期不同了,那种气势根本不带收敛的。”

    朝阳11号说了句很诚实的话:【我不敢。】

    但直播间的吃瓜群众们都不信。

    “你连XXX和他小姨子约会都敢拍,不敢拍贺思珩?”

    “早年徒手爬五楼拍沙驰和他前女友吵架没见你怕过。”

    “你连人家***俱乐部都敢去拍,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们别给我惹事了行不?我年头到年尾赚点小钱不容易,内娱那些律师函就是闹着玩玩儿,但贺氏的律师团是真的在干活……】

    “一点小钱?人家爆你的公关费是七位数起步耶?”

    狗仔工作室赚的就是那点儿公关费,这是内娱皆知的事。

    至于能赚多少,还是得看关系维护的程度:好一点儿的,平时可能还能配合人家明星艺人做做宣传,来点正反面炒作,这种程度逢年过节红包都不少;关系次一点儿的,那就依照新闻猛烈程度决定,先看人家“收”不,收的话就顺顺利利拿下公关费,如果还有下次没准能打个折什么的。

    不收?一般没有这种可能。

    因为事实证明,舍不得公关费的明星翻车后赔更多。

    当然,也有些情况是特殊的:比如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明星二代事前说好不给曝光的,狗仔是不会犯贱去爆人家隐私,就算不小心入镜了,也会小心翼翼地给小宝宝、小朋友的面孔打码;从未公开表态取向的艺人私下被拍到,同样不会主动曝光。

    最最特殊的,就是贺思珩这种。

    人家自带一个百战百胜的律师团队,谁敢碰瓷?

    朝阳11号清楚得很:这笔公关费搞不好还没诉讼费贵,连港媒都讨不到好,他就更别提了,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比较好……

    直播开着呢,画面里出现了吃饱喝足的薛霁真一群人。

    港岛冬天也温暖如春,白天天气好、傍晚就有晚霞。

    薛霁真单穿一件灰色卫衣,宽大的帽子搭在头上,两侧的系带打了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抵在喉结那儿,下半身配一条宽松垂坠的运动裤,侧面有一排假排扣,随着他走动的动作,隐约能看出两条大长腿的轮廓。不管是蹲下抓板,还是压下重心勒出肩颈和后腰的线条,这一身可谓是挑不出错。

    四个人中只有才华比他矮一点,他俩在前面玩儿滑板,后面跟两个直冲190的大哥,他们手里夹着席上别人散的烟,却一直没有点燃,这是不是无烟街区不好说,但不在公众场合吸烟的确算是具备基本素质。

    朝阳11号给大家解释:“这是还没进组,进组的话他会住在喜南路那边,酒店是提前包下的,新年前其他演员也会陆续进组。”

    直播间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已经化身养鸡场——

    “啊啊啊啊啊宝宝,好帅的滑板宝宝!”

    “老公酱的腹肌,嘿嘿,我摸摸,我摸摸嘛!”

    “我懂11号讨厌哥团的原因了,他们想摸想抱想rua小真就可以随便来,真好,呜呜……”

    “和哥哥们一起的时候,小真连路都不会好好走。”

    “很正常,我和我姐黏一起的时候也没骨头。”

    “谁懂,真的好可爱QAQ”

    说了一通,朝阳11号一看弹幕,好家伙,人家各聊各的,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气得他一怒之下捶了下方向盘,发出突兀刺耳的“嘟——”

    吓得薛霁真差点在对面人行道上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好好好,吓到我的老公酱,我报警叫阿sir抓你!”

    “明天的头条:《朝阳11号捶喇叭吓到薛霁真》”

    “你吓到他啦!你赔!你吓到他啦!你赔!”

    “这要是摔一跤,你的罪过大了。”

    朝阳11号连忙改口:“我的错我的错,我明天发一套高清路透,保证帅得飞起,好吗?美女们、帅哥们、老板们,别生气了……”

    说到做到,第二天,朝阳11号工作室就发了路透。

    @朝阳11:[薛霁真高清路透*6.JPG]

    说高清就一定是高清,还是自带氛围感,滤镜自然,人像景像虚实到位,光影效果全部拉满,质感堪比街拍大片!

    薛霁真工作室宣发staff:您有事儿吗?啊?

    “这是我想好了下个礼拜要发的物料,他有病吧?他发了那我下礼拜发什么?”宣发正和才华吐槽呢,气得饭都吃不下,“我辛辛苦苦哄了小真去拍街拍,结果他比我官方先出物料,到底是谁才是工作室啊?”

    眼看着老板要进组,现在当然是抓紧时间攒物料。

    结果自家的物料还没发出去,先让狗仔发了?

    错过朝阳11号直播的网友从多个平台拼凑出了完整的时间线,一时间也无语:你说你干嘛手贱去按那一下喇叭?

    怜爱老公酱的真丝就不一样了。

    他们已经从直播回放里截取了一系列的图片。

    就算是这种糊糊的画质、光线朦朦胧胧的直播截图,薛霁真看起来也有一种溢出照片的快乐和轻松: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到22岁的年轻躯体肉眼可见的充满力量,带着滑板跃起来滞空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轻盈得不像话!

    私底下的薛霁真,真的就是元气小狗狗!

    配上他当天的黑白灰三色搭配,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形容他像只陨石边牧,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狗塑形象就席卷了社交平台。

    薛霁真工作室也捕捉到这股舆论趋势,但没去干预。

    现阶段,《底色》刚刚结局,剧情讨论热度和剧集口碑仍在持续发酵之中,网友们对薛霁真的印象难免还停留在沈豫身上。不得不说,这种角色和演员本人的巨大反差,给人一种微妙的刺激感。

    “谁都敢说,薛霁真和沈豫是两个人。”

    “人这一辈子总会爱上一个运动系男生。”

    “薛霁真出街拍的后续永远是被不同男人盗图,谁懂?”

    “朋友圈里已经有3个人换头像背景了……”

    “我的老公酱,看不到你滑雪看你玩滑板也一样。”

    “笑死,朝阳11直播三千人观看,回放330万播放量。”

    这就是控制曝光的好处了。

    不是不出镜,也不是不对外露面,而是精准把控质量。

    就算郭令芙不在,缸子、才华他们也是很细心:不管是出门简单逛个街,还是吃个便饭,哪怕是下楼丢垃圾,去附近宠物公园蹭蹭别人的狗狗,薛霁真的着装亮相都要保持一种既能见人、又很随性的状态。

    “你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发动态,可以三个月半年不上剧,但每次露面,必须要向外界和粉丝展现你的状态,让他们知道你很好。”

    不然那些不经意的“惊艳”是怎么做到的?

    不会真的以为明星艺人就能毫无修饰地出街吧?

    郭令芙很清楚其中的分寸感,薛霁真自己也很有觉悟。

    只是苦了真丝,每逢薛霁真进组工作,大家都会迎来断崖式的断粮期:没有综艺,没有推广站台等等宣传活动,偶尔有杂志封面和广告,但那也是之前的存货。

    这样也就罢了,连路透都被控制。

    有人问:真丝,你们图什么?

    但也有人理解真丝:起码真丝一向吃得好。

    真丝含泪握手:“是的是的,谁家条件这么好天天都能吃大餐呐?之前小真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不是播剧期的话,我们只要偶尔看到他的路透,听到他的消息就够了……”

    对外当然要这么谦虚咯!

    真丝一贯是闷声发大财的,事情没尘埃落定之前,大家从上到下、由里到外一致保持低调,因为后援会对接那边已经从工作室得到消息:薛霁真2月下旬还有一次对外行程。

    但这个行程,目前来说是非公开的。

    众人仔细一想,顿时来了精神——

    红梅奖!

    *

    年前最后一次会议,郭令芙也强调了这事。

    “咱们自己人关起门来说自家话,我们小真这次是势在必得,该安排的我都安排了,你们要做的就是守着他,任何的、哪怕是细微的意外也不准发生,必须给我看好了!直到他去到颁奖典礼现场为止。”

    不得不说,内地的公关风气这些年也逐渐重了起来。

    郭令芙不得不提前防备:哪怕是那些看起来与世无争、人淡如菊,年纪足以当薛霁真爸爸的前辈,他们也不见得就会“公平竞争”。

    因为和不到22岁的年轻人同台竞技,在一些清高、自傲的人看来,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当然了,明面上还得笑呵呵地赞一句“年轻有为”。

    之前《玉门雪》,还可以说是贺思珩的主场,薛霁真做配就免不了为几个主要奖项让位。

    如今的《底色》呢?

    谁都看得出来,成片里的沈豫是绝对的核心人物!只不过碍于汪裕的番位,他才处于领衔主演的第二位,但丝毫不影响薛霁真这个男主的位置。

    所以,沙驰毫不犹豫给他报了名儿。

    “我们《底色》就是在红梅卫视播的,不说主场优势了,就这平均收视3.58,高峰4.5,热播期集均播放量8700万的成绩,毋庸置疑的双渠道年冠,我就是冲着一锅端、还要打包去的,这个奖我如果不去拿,谁去拿?我就问谁敢拿!”

    沙导之所以拥有这样狂妄的口气,是他的确有胜算。

    红梅奖有两个评审团的,过去是他的老师,明里暗里提醒过沙驰:这段日子好好经营,注意着点儿影响。

    什么意思?

    不就是怕临到头来功亏一篑,让沙驰注意舆情!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些提醒,沙驰依然有信心。

    “《玉门雪》那一届是标准意义上的‘大年’,神剧和口碑剧打得不可开交,大赢家看似大赢特赢,其实没少被分流。这一届乍得一看百花齐放,其实也就是《底色》达到了爆剧标准,是实绩、口碑两手抓的,其他都是瘸腿儿。”

    这话不是沙驰说的。

    而是红梅奖即将出大名单前夜,营销号给的评价。

    在众多可能会获得提名的演员之中,又要数薛霁真的相关讨论最多:提名不亏,拿奖大赚!

    就连王珏也道:“我直接提前给你批假!”

    打趣归打趣,同在娱乐圈,他们能不知道薛霁真的把握?

    只是越是大事临头,大家越顾忌,不去频繁提起,而是点到即止,在剧本围读之前让薛霁真和前半程的女主角见了面——

    “你好,我是洪绯。”

    薛霁真起身与她握手,两人简单打了招呼。

    洪绯18岁参加港姐选秀,没拿到前三甲的名次,却有个“最上镜”奖。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就这么坐着,自然的光影从窗外倾泻进来,将她衬得明艳而不失柔和,那是一种没有太大攻击性、却又很抢眼的韵味儿。

    “你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王珏在一旁道:“你起初觉得他太嫩了是不是?”

    洪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听说你比我小了5岁,我出道8年,还未跟年下的男演员合作过。”洪绯兼具演技和美貌,又很会来事儿,在新一代中资源还算不错,所以,在她能接触到的项目中,的确没什么特别年轻的男演员。

    没办法,港圈比内娱可难混了多!

    薛霁真只是笑笑,微妙避开洪绯好奇中略有试探的眼神。

    第106章 感谢订阅!【含】

    就算不是特殊时期,薛霁真也不会单独和女艺人见面。

    洪绯来时,他和导演王珏已经聊了一阵,等到她走后,郑致羽又接着赶上下一茬约饭:“小真和洪绯聊得怎么样?”

    王珏神秘莫测地笑道:“我觉得挺不错的。”

    当事人薛霁真:啊?

    “行啦,你能不能别老想着拉郎?洪绯明显不是喜欢这一款的,小真也没有这个意思,搞那么复杂做什么,就不能明明白白地拍戏合作吗?”

    郑致羽哪能不知道王珏什么意思啊。

    人到了一定年纪,果然或多或少会触发一些主动技能:比如喝茶,比如养身,又或者听剧评剧,做红娘拉郎……

    很显然,王珏现在也就到了这个年纪。

    他看到单身的小年轻就忍不住想去拉一拉。

    在王珏看来,薛霁真是首都理工大学的,而洪绯是港岛理工大学的,同样是理工类高校,这两人一定有共同话题吧?何况他们又都是选秀出身,转型做了演员,连前期经历都几乎一模一样啊!

    可有缘分看对眼的自然就因戏生情了,还需要你撮合?

    郑致羽直接听笑了,“你这说的……”

    叹着气,他转向薛霁真:“辛苦你了。”

    薛霁真还是要替王珏挽回点面子:“没那么夸张啦。”

    一壶新茶送上来,三人这才进入正式话题——

    不出意外的话,洪绯演的就是江裕礼的前女友,港圈逸闻中大名鼎鼎的“Daisy丁”。

    “Daisy丁”全名丁珈芸。

    她是富裕之家的独生女,接受过当下最好的教育,有着创新积极的心态,聪慧温和,勇敢而富有爱心。除此之外,丁珈芸自小学习弹琴与油画,精通两门外语,就连骑术也称得上精湛,20岁起就开始经营自己的画廊,可以说是一位标准的精英淑女。

    但这样年轻而富足的女士,仍然反抗不了父权。

    她不得不与“穷小子”分手,遵从父命无奈另嫁他人……

    “洪绯的形象还是很契合的,我可不是那种固执的导演,非要让姿色平平的去演人人倾慕的绝世美人,让气质土糙、肤浅浮躁的去演富家千金!”

    不知道王珏在暗指谁,反正郑致羽笑了。

    说完后,王珏又说薛霁真:“你还是很好,但有一点,我听说你出道三年多至今没跟人传出过拍拖的消息,我比较担心……”

    薛霁真知道对方的意思,就是怕他没恋爱经验嘛!

    光是纸上谈兵、理论丰富,拍起感情戏来怕是差点味儿,戏剧张力可能会欠缺。

    这可不是拍摄时补补光、调整角度,剪辑时加点煽情渲染的BGM就能做到的。电视嗑不来的CP大不了快进、加快倍速,再不济还有推广营销号和粉丝的小作文帮忙理解。总而言之,工业糖精会以各种各样刁钻的办法进入到观众的嘴巴里。

    可电影要怎么办?

    但他仍哭笑不得:“我管住心专注工作也不行?”

    “行,怎么不行!”

    郑致羽笑得直摇头:“你管他有没有经验,没准人家有了经验你又嫌他不够纯情呢?”这种事情还少么,反正导演的要求最麻烦,要这个要那个!

    于是王珏又一脸诚恳地问:“那你有么?”

    两个中年男人齐齐看向薛霁真,眼神充满八卦。

    不是,这叫人怎么答呀!

    薛霁真只能沉默、沉默再沉默。

    “没有,没有好吧。”

    王珏显然很失望:“时代变了吗?为什么你都能单着?”

    薛霁真【单着】只是一个结果,但王珏和郑致羽事后细想,还是觉得这小子谦虚了:大好年纪,如此品貌,又怎么会缺追求者?多半是人家眼光高,看不上了。

    要真让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把他给追着了,那才气人吧!

    *

    大年30前的这几天,薛霁真还在抓紧时间上游泳课。

    他也不是不会游泳,可到时候拍摄是要去码头海边,下水游真的,而不是单纯搭个棚、给圈出来的池子里灌满水让他做做样子……

    教练问薛霁真会游什么,问的是花样。

    结果薛霁真很老实很谦虚地道:“我不会什么花样,就是很基础的自由泳游法,只能保证自己可以一直游着不沉下去。大二上学期抢课抢慢了,只能选游泳了,就是保证及格混个学分的那种水平。”

    总而言之,您可别抱太大的期待呀。

    人家还以为有多差劲呢。

    结果薛霁真一下水,竟然也像模像样,速度还挺不错。

    教练摸了底,心里有数,心想这钱好赚!

    于是,他迅速调整了计划,说道:“那这样吧,我看你体能基础还不错就不浪费时间了,咱们主要还是抓姿势,我已经从导演那里很清楚地了解了他的拍摄要求,也看过你相关的那部分剧情,你放心,训练过程没那么难过,咱们不是冲着专业游泳运动员标准去的,要的效果就是一个青春活力,让人一看就富有生命力的游法。”

    充满生命力的游法?

    一小时后,薛霁真悟了。

    就是要野!

    但是这个野,绝对不是什么毫无章法的狗刨、猴儿刨,而是糅合了一些能充分展现力量、灵活,又充满实用性的游泳技巧。

    薛霁真学得快,领悟得也快。

    皮泡皱之前,他就已经将消化得七七八八了。

    教练欣慰极了:“还是年轻好啊……”

    他也不是没教过别的艺人,那架子高的,一边嫌弃泳池水,嫌弃室内温度,一边挑刺教学过程,质疑专业人士的专业能力就不说了。就算没太大的架子的,身体也虚得可怕!下水待一会就说不行,旁边不知道是经济人还是助理拍了些画面,身体都没游热就说要收工,回头还要发个vlog说自己有在努力锻炼……

    这工资赚得和封口费有什么区别啊?

    因此,能碰上薛霁真这样省心的,他教得也更尽心。

    “你放心,到时候拍摄现场我也会跟去的,导演既然喊我负责全部的指导,我就会待到他拍满意为止。”

    ……

    三十那天下午,薛霁真提前上课。

    因为晚上要一起过年,他和教练都得早早回家。

    缸子和伍勖洋说好一起来接他,薛霁真就说自己要吃加满料的赛百味热狗和大杯冻柠乐,主打一个复古搭配,让哥哥们来的路上顺便买好。他说这话时,教练就在一旁,显然十分震惊一个当红演员会吃那些高热量的东西。

    薛霁真一点都不心虚:“我一个月才放纵一次的。”

    教练:“好好好,反正你消耗大。”

    “Johny你吃吗?我让哥哥再带一份。”

    吓得这个肌肉壮汉连连摇头:“多谢你,不了!”

    两人还在等电梯,门一打开,里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小真”,薛霁真抬头一看,哎,贺思珩呢,一身休闲运动风的低调着装,一侧肩膀上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常用包,上面挂着个不太搭调的小玩意儿。

    没记错的话,那时薛霁真和戴敏买东西店家给的赠品。

    为什么会到贺思珩那儿呢?

    薛霁真回忆了下,因为当时贺思珩在圣诞节前夜回去,路上开玩笑说没带礼物,自己就从包里掏出那个小布偶……

    “你在这儿……?”

    “噢,我在这儿上课。珩哥,这是我教练Johny易。”

    贺思珩伸出手,搞得大块头受宠若惊:“你好贺先生!”

    握了手,贺思珩又看向薛霁真还没完全干透的碎发,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发尾,指腹不经意间蹭过后颈那一块温热的皮肤,心下狂跳不止,嘴上却很是稀松平常地道:“下次把头发吹干再出来啊,这几天风大。”

    薛霁真却像只散发香波香气的小狗狗,迅速甩了甩脑袋。

    甩完之后,整个小脑袋更加蓬松!

    “哎呀,一下就干啦。”

    说实话,Johny易有被击中。

    他想看又怕被发现,只能死死抿着唇从电梯镜面偷偷瞄。

    那不就巧了么,另一个熟知镜面用法的贺思珩也在看这只散发可爱的小狗,他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来,却还是不动声色,生怕自己眼神的温度会烫伤对方,直到Johny易在一层离开,贺思珩才问:“你哥来接你?”

    他知道薛霁真一行人今年在港岛过年。

    “对啊!”

    薛霁真惦记热狗和冰饮,不断地看手机。

    电梯缓缓停在负二层停车场,他率先冲出去,走出两步后才停下来等贺思珩,貌似客气地问:“珩哥今天是在忙什么?”

    “收到一把好弓,来试试。”

    贺思珩也是习惯练传统弓的,这一点薛霁真还记得。

    “噢~”

    但他没有多问。

    薛霁真不问,失望的反而是贺思珩。

    其实那把弓,是他想要收给薛霁真的……

    不止是一把弓,还有很多东西,都是贺思珩看到、碰到,心里不自觉地就想要买下来送给对方的。这种想法听起来是傻得彻底,但完全控制不住啊,他就是想给薛霁真花钱,给他买各种各样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东西是买了,问题是怎么送出去呢?

    大年三十夜,贺思珩和他六十岁的老父亲一起吃了饭。

    饭后,贺先生拿出一个小礼盒。

    “这是什么?”

    “之前不是说,想要我给你的朋友刻一方小印?”贺先生捧着茶杯,示意他打开看看,“用的是你挑的石头。”那是一块品相相当漂亮的“剥壳荔枝”,他的印象里,家里库房没这么活泼明朗的料子,多半是贺思珩自己在外面拍来的。

    贺思珩小心打开盒子,里头用绸带小心束着一方印。

    因为只在刻好后沾过一次红泥,也足够清晰显出“霁真小印”四个字,字形是他父亲熟悉的笔风,比其自己那方“思珩之印”,笔锋罕见地没有收敛,见名如见人,让人脑海之中不自觉的地浮现薛霁真的面庞……

    贺思珩的印章还有别的商业用途,但薛霁真这一枚,仅仅只是纪念用。

    哪怕如此,它也足够郑重、典雅。

    重新合上盖子,贺思珩轻轻叹气:“谢谢爸爸。”

    贺先生想笑,忍住了:没事儿喊父亲,心情好、嘴甜了才喊爸爸。但没关系,他还能看看热闹,于是装作一副随意的样子,在大年三十夜问出最“伤人”的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送给人家?2月14日吗?”

    众所周知,2月14日是情人节。

    贺思珩一噎,表情逐渐凝固:“不……”

    他既不能随随便便没由来地送出这样意义特殊的礼物,更不能在这么具有特殊含义的日子送,那样的话,和骚扰有什么区别?

    非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那只能等到5月20日了。

    因为那天是薛霁真22岁的生日。

    可是,今年的生日他原本打算送那把弓的。

    啊……

    为什么生日只能送一个礼物?

    *

    另一边,薛霁真为了嗷嗷待哺的粉丝,临时开了场直播。

    红梅奖“开奖”在即,他既不能频繁露面,又不能不曝光,曝光要选取怎么样的形式也得纠结,最终还是才华随口一言:“跟大家唠唠嗑吧,简单说几句就下播,安慰一下粉丝,就当进组前最后营业一次。”

    于是,这场很潦草的直播开得很突然。

    等大批的粉丝和吃瓜群众涌入时,薛霁真已经开吃了。

    “老公酱!(鸡叫)(奔跑)(发疯)(振翅)!”

    “宝宝在吃什么啊,好香好香~”

    “小真,这是你本月的放纵餐吗(好奇凑上来嗅嗅)”

    “好好好,本人下午刚吃的同款,嘿嘿~”

    薛霁真咽下这一口,才有空答话:“下午在训练,晚饭开饭晚,先吃一点填填肚子,不然没力气回家了。”

    说真的,哪怕是粉丝也有被他诚恳的语气震到。

    “小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体育生啊?”

    就是那种拽拽的、看起来很帅很酷但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薛霁真这会儿显然没能get到弹幕的意思,他还很正经地说:“体育生?我不行的!体育生天不亮就要起来训练,我起床困难……”

    “笨蛋宝宝,你真素个可爱的笨蛋QwQ”

    “运动风男大有时候就是会显得笨笨钝钝的。”

    “小真宝宝,你过年也不休息吗?”

    弹幕滚得太快,薛霁真只能瞄到什么答什么:“过年就休那两天,其实我现在就在休息的,没开机就一律算休息……对,多加了芝士和金枪鱼,彩椒不太爱吃,紫甘蓝也不太爱,配色很好看、很营养,但我不爱吃。”

    后头的缸子听得捂着嘴直笑,伍勖洋亦是笑得无奈。

    “柠乐和可乐,选柠乐吧。”

    “猫猫和狗狗,选狗狗,坚定的狗派!”

    “闻涛和柳毅?呃…这根本没法选啊。”

    弹幕里不知道谁最先歪的,各种二选一,把闻涛和柳毅放到一起让薛霁真选就够离谱了,还有同时列出赵曦菱和房露的,这真是……

    直播开到后面,薛霁真顾不上喝饮料了,开始自编弹幕:

    “好,我也给大家拜个早年,希望朋友们新的一年都健康平安、心想事成!晚上吃什么?晚上吃鱼吃鸡吃团圆饭,吃饺子吃汤圆吃包子,无论吃什么,大家都多吃点,把福气都吃到肚子里。哦对,今晚还有晚会,我的前辈、朋友们有上台表演,记得去看看哦。”

    结束直播,薛霁真深深舒了一口气!

    “老天爷,弹幕里出现各种健身教练已经够离谱了,为什么会有人拉郎啊?闻涛、柳毅,还有那两位……”

    缸子耸耸肩,嘴角勉强扯平:“年底了,KPI要紧咯。”

    柳毅还能理解,他一贯和薛霁真有互动。

    至于闻涛……

    “《乌夜啼》有消息了?”

    伍勖洋点头:“已经完成后期送审了,如果顺利的话,可以登录枣台次黄档。”

    第107章 感谢订阅!

    《乌夜啼》本就是在C市拍的,而C市又是枣台主场。

    暂且忽略闻涛作为前台长亲孙,如今依然是毋庸置疑的“枣台太子”这个因素,假如一审二审一切顺利,这部剧在枣台上线的确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今天这场直播,突然加进闻涛的话题就能理解了。

    人家是自己人,提前做些“准备”不过分吧?

    年夜饭当晚聊起这事儿,才华笑嘻嘻地道:“干嘛把埋线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呀,总不能因为人家是太子爷,具备一些先天优势,就去美化这个动作吧?”

    想当初,也是有人这么做过呢。

    至于现在这人混到什么程度了,不提也罢~

    缸子也笑:“无所谓,我们小真不怕被借势。”

    借出去的,前提是能用得好,否则迟早会反噬!

    要说整个工作室除了薛霁真本人,谁是第二个深入了解全部影视资源整合和相关工作推进,从前期的剧本筛选、沟通谈判,到后续的剪辑、审核大大小小的流程,详细到保留了多少镜头分量的,只有伍勖洋。

    他理所当然地被郭令芙托付了最重要的责任和工作。

    其实缸子说的这些,伍勖洋心里早有准备。

    甚至可以说,他现在已经敏感到一看到哪些剧情镜头留下来,脑子里条件反射就能联想到观众看剧反应,乃至一些影评、剧评博主的切入重点……

    “先审过了再说。”

    讨论谁吃红利、谁借势,不如烧香拜佛求老天爷保佑一切顺利,剧集好了,演员才能好;剧播出去了,才有资格讨论热度红利这些后续结果。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才华顺水推舟转移话题。

    哦不对,转移了,但没完全转移——

    “小真,闻涛跟你拜年了吗?”

    这其实是句废话。

    混到如今薛霁真这个咖位,只有别人主动殷勤发消息等着他回复的份儿,带得动收视盘、影视商务资源都是拿得顶级,手里随便漏点儿热度都够糊糊吃饱……

    事实上,薛霁真现在消息都看不过来。

    他随口答道:“发了,但我还没回他。”

    像往年一样,除非是关系比较好的,薛霁真会一条一条亲自回复、打招呼拜年,工作号上其他的短信和消息基本上是交给才华、戴敏他们统一处理。

    想了想,薛霁真又补充一句:“他发得还挺早。”

    一目了然,他现在拿着手机都没回复,那一定是在做别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必然比其他social来的重要。

    才华端着一个空杯子,鬼鬼祟祟从他身后经过,然后不动声色地探了半个脑袋过来一瞄,好巧不巧,手机上方弹出新消息:【小真吃好了吗?我在路上了,大概还有15分钟能到,外面有风,记得……(穿外套戴帽子)】

    什么情况?

    才华心里一个咯噔,当即朝缸子使了个眼色。

    后者几乎是立刻get到意思,装作若无其事地试探道:“小真呀,晚上一起看春晚吗?有你丹德老师的节目哦。要不我和你哥再做点儿卤味当宵夜吧,牛肉和鸡爪鸡翅之类的还剩了不少,你想吃香辣的还是麻辣的?”

    薛霁真摇摇头:“不了,我待会要出去。”

    这下连伍勖洋都警惕起来了:“去哪儿?”

    缸子和才华条件反射缩了缩脖子:“……”

    薛霁真更是吓一跳,连忙取下一只耳机,老老实实地站住:“珩哥马上来接我了,我跟他出去玩会儿就回来。”

    这话要是没后半句,情况可能会好点。

    但薛霁真实在不擅长面对哥哥撒谎,而哥仨儿更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大年三十新年夜这么重要的时刻不陪着家人,也一定要见上一面,这种“黏糊”程度在朋友关系里绝对称不上多清白……

    说完,薛霁真就溜去换衣服。

    过了几分钟,人收拾好出来了——

    白色针织打底加上一件深蓝色牛仔外套,下边是薛霁真从一百条(不夸张)各式各样运动裤里随手挑出来的一条:黑底加藏蓝色的细边儿。简单到极致的穿搭只需要同样简单的配饰,所以,他戴了一顶看不出到底是灰白还是鸦灰的鸭舌帽。

    至此,一个低调的靓仔预备出门了。

    “12点、哦不,11点之前必须要回来!”

    伍勖洋站在玄关边,警惕地给弟弟下了一道门禁。

    薛霁真自然是应了:“好,我一定会来。”

    目送他走进电梯,客厅里哥仨立刻炸锅!

    “我就说了吧!贺思珩这段日子静悄悄,一定是酝酿要作妖。好啊!之前还只是年前约着海钓、骑马、打球,现在大年三十也敢把人抢走?”

    这时也没人管才华是不是马后炮了。

    因为贺思珩这一次的确是引起了众怒:这人什么居心呀,竟敢在大年夜把人约出去?

    更重要的是,薛霁真也同意了。

    伍勖洋的心情复杂极了,他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涌出一股空虚和惆怅,像零下十几度的大冬天忽然把家里窗户全部打开,暖气瞬间被外面汹涌的冷气冲散,冷风席卷着往喉咙里硬灌的干涩感……

    缸子本想说点什么,一看他这样也熄火了。

    “哎,别太担心,我们小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他、他,哎,这就三个小时,他们俩能做什么呢!”

    才华神色微妙地眨了眨眼:“那不好说~”

    话音刚落,伍勖洋已经把抱枕丢他脸上了。

    *

    另一边,薛霁真在车库看到了贺思珩的车。

    他想也不想坐上副驾,顺便给对方丢了个小苹果。

    “给我吃的?”

    系好安全带后,薛霁真又扶了扶帽檐,随口答道:“你也可以带回去给雪美他们吃。”拿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拿了之后才记起这哥们在几千里外高海拔深山里包了个大果园,什么极品果种没吃过呢……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只见贺思珩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密封袋,把苹果装进去了,这才抬起头对上薛霁真的眼神,语气诚恳而自然:“我带回去吃。”

    薛霁真:……

    车子安静地驶出去,路上经过繁华的街道。

    年三十夜的港岛仿佛陷入无眠,街上分不清是本地人还是旅客,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偶尔还能听到路边某间商铺放着耳熟能详的新年歌曲,街口的LED大屏更是充满节日氛围的裸眼3D广告。

    驶过热闹的街道,行人逐渐稀疏。

    说起来,薛霁真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晚上不认路。

    倒也不至于夜盲症,只是人一到了晚上,方向感就不太行。如果是白天过来,没准能还记得路,可天一黑就跟路痴似的,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通向哪里……

    他这个毛病,稍微亲近点儿的都知道。

    之前《玉门雪》大夜戏拍得最频繁的那阵子,B组还有人调侃薛霁真“娇气”,每天开工收工都要哥哥接送。除此之外,剧组专门给他定制了个超大功率、超长待机的巨亮手电筒,郭令芳还当着大家的面替他说话:

    “你们谁要是也不方便,大大方方说出来,我也让后勤给你们备超大号的手电筒。”

    话说回来,薛霁真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贺思珩来不及回答他。

    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呢?

    薛霁真不是夜盲。

    否则他高中时期招飞初选就得筛下来。

    这种表现更多是一种心理症状:缺乏安全感。

    飞快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贺思珩喉结滚动,语气尽量保持平静答道:“去仙平乐园。”

    仙平乐园是港岛最早建起的一座游乐场,上世纪时,风靡程度不亚于如今的迪士尼。当然了,现在那片地方虽然还叫做“乐园”,但实质上和游乐场已经没有多大关系,唯独剩了一座摩天轮,每年都会有一笔不菲的维护资金用在它身上。

    见证过许多幸福摩天轮还在夜间闪着缤纷的灯光,安静地矗立在港岛一角。

    薛霁真果然一怔:“那里有什么能玩的吗?”

    也不知道这片地方如今属于哪个集团,放着这么好的地段,没有任何重建计划……

    贺思珩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不成直言我为你准备了惊喜?

    他罕见地避开了正面,转而问道:“你还记得去年年底我们看到的那个摩天轮吗?你当时很喜欢的。”

    因为你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哪怕被小道媒体议论过,被粉丝从INS追到微博私信,也从未对外回应过那张壁纸的缘由,一个人的隐秘欢喜回味起来也有丝丝回甘……

    薛霁真这才了然点头:“噢~”

    他的心思何等细腻,当即就明白了。

    说实话,学生时代薛霁真经历过数次被起哄着告白的“大场面”,但他不仅不觉得虚荣心得到满足,甚至很少从中感受到快乐、欣喜、悸动。当然了,有告白对象并不是他喜欢的人的原因,更多的还是薛霁真不喜欢那种声势浩荡、轰轰烈烈的感觉,仿佛被架在一个高台上,一举一动都被热切关注……

    车子畅通无阻地开进这片沉寂的乐园。

    薛霁真打量这里,明明空荡荡的,灯光却显得挺热闹。

    他忽然有一种模糊的预兆,随着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贺思珩再次走到他身边,对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局促、紧张,伴随着喉结攒动的频率加快,薛霁真听到他的声线有些微微的颤抖,也许是真的紧张。

    “小真,你想跟我坐上去看看吗?”

    薛霁真才意识到:亮着灯的摩天轮开始缓缓制动。

    贺思珩微微张着唇,他一直在控制自己的呼吸,胸膛甚至看得出一些起伏,他想要凑近、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用抑制不住炽热的眼神追随着薛霁真每一丝的神情变换。

    ……

    五分钟后,这座老旧却被维护如新的摩天轮重新转动。

    薛霁真和贺思珩一人坐一边。

    小时候觉得轿厢里的玻璃装的很高,要扒着窗户才能看到高空之下的景像,现在他们只是简单的坐着,大半个港岛繁华的夜景便一览无余。

    “新年快乐!”

    两个高个儿大男人挤在小轿厢里,不至于逼仄,但也绝不宽敞。他们膝盖抵着膝盖,手臂朝前伸直了就能触碰到对方。所以,贺思珩只是递来一个小礼盒,薛霁真却有种迎面撞坏的错觉。

    “这是什么?”

    贺思珩深深吸气:“礼物,新年礼物。”

    听着,薛霁真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们之间也需要送新年礼物了么?但他不接,贺思珩手也不收回来。

    摩天轮慢慢转动,他们已经距离地面好几米高。

    “收着吧,小真。”

    你收着,我才能够心安。

    薛霁真被他目不转睛地凝视,耳朵逐渐开始发热。

    他想:港岛的冬天还是太暖和了,或者自己今晚其实可以只穿一件卫衣,用不着穿什么外套,这轿厢的窗户该怎么开呀……

    但有一只手比他更快。

    贺思珩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先一步打开了窗户。

    微微凉的夜风吹进来,轻拂过薛霁真的面庞,他意识到,自己和贺思珩的关系可能会发生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我想追求你。”

    一旦下定决心,贺思珩便不再犹豫。

    “或许在此之前你已经有一些感觉,但我始终觉得我们需要一个正式的开端,从你答应开始。好么,小真?”

    而薛霁真在这份珍重无比的注视下,心里泵出微妙滋味。

    贺思珩人是很好的,这一点从不需要质疑。

    他同时又是十分绅士、体贴,懂得分寸的人。

    以至于,当薛霁真扪心自问,非要找一处能够拒绝对方的理由,那只能是因为事业,而非一些主观的因素。更多的时候,他很难不想起对方的一些好。甚至,假如拒绝了他,二人不能恢复如初的朋友关系也会成为遗憾……

    “如果我答应你,是因为不想失去我们现有的关系呢?”

    贺思珩似乎早有准备,他睫毛微微颤动两下,答道:“没关系,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如果我能让你也喜欢我,我会很高兴。但如果……如果你始终无法真正接受,我可以回到原来的位置,我们就像从前那样相处。”

    说到最后,摩天轮攀升到更高的地方。

    风声有些稀释了贺思珩的声音,他的尾音稍显落寞。

    薛霁真看他的神情更微妙了:“这样么?”

    “只要你到时候还需要我,我就一直会在。”

    摩天轮转过一圈满的来到最高点,轿厢停止,时间也仿佛停止,薛霁真突然问:“这个摩天轮,只有今天才转着?”

    贺思珩定定望着他:“你想它是转着的,它就会转动。”

    第108章 感谢订阅!

    大年三十夜,停歇二十余年的仙平乐园摩天轮重新转动。

    比起同一座城市同一时刻热闹非凡的迪士尼乐园,那里有盛大灿烂的烟火晚会吸引无数游客的目光,这小小的变化理所当然地淹没在各式各样的新年趣闻里,十分不值一提。所以,今夜也没有太多人关心有座寂静的乐园重新燃起了焰火。

    在贺思珩的地盘上,他给了薛霁真想看到的烟花。

    虽然烟花是转瞬即逝的灿烂,可只要一座接一座、一箱接一箱,放得足够多,那也很漂亮,且都在距离摩天轮有些距离、但又恰好能看到全景的地方。

    放完之后,还有烟花棒、仙女棒等等小玩意。

    这是贺思珩之前听薛霁真说,过年小时候都会玩的东西。

    那个时候没管得太严,离城区稍远的地方更是约等于没有管束。家家户户办年货不忘给小孩儿买点烟花爆竹,否则小朋友们社交少了玩具,难免无趣……

    贺思珩找不到同款,就买最好看的。

    “这里能放吗?不会罚款吧?”

    他用打火机点燃新的烟花棒,抿着唇又退了一步回到薛霁真的身边,托着对方的手腕抬起,角度对上之后也并不松开,而是有些无所谓地说道:“没关系。”

    罚款的钱还不如这点烟花贵。

    就算罚了,大部分也是罚到仙平。

    这算什么,自己罚给自己么?

    放过烟花,灯光的亮度重新回到视野里。

    薛霁真拿着没用的烟花棒,忽然就有些怅然。

    像是快乐在前面跑,但人怎么也追不上……

    贺思珩自然而然地取走他手里的东西统一丢到一起,随后领着他去一个小坡面上。薛霁真不由得想:这里或许也是一个游乐项目,地盘儿被分得正圆,略高出平面一截。

    “很多年前,这块地上有个旋转木马。”

    “噢……”

    那怪不得呢。

    “哥哥让你出来多久?”

    贺思珩不肯放下他的手腕,明明戴着手表、带着手机也不肯去看时间,好像这样做了之后就很难找到下一个理由重新拉住。

    薛霁真也才反应过来,他试着扭了一下:“11点。”

    没挣脱。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就跟触电似的,有一个率先错开眼神,有一个被电麻了也仍然追着,就这样持续微妙的气氛,直到阿kar打来电话:“喂,你们俩是一点都不需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吗?那我让厨师他们下班了?”

    薛霁真下意识看向贺思珩,后者脸上有些羞赧,压低声音道:“下班吧,记得给大家发红包。”

    “Sorry……”

    挂断电话,微妙之中又加了一丝尴尬。

    “我,我不确定你喜欢什么,只能都准备着。”

    薛霁真把手抽回来,硬着心肠看到贺思珩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快速撇开视线,转移了话题:“这座游乐场比你还大好几岁,它就这么空在这里?”

    贺思珩点点头:“重建几乎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港岛这点土地容不容得下两座大型游乐场,有没有足够的消费能力,会不会市场饱和,就算能申请下来,其他人也不会同意: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好的地段,在很多人的眼里,三五座配套完美的摩天大厦比游乐场要值当很多……

    “事实上,再过一年,相关改建计划就会推进。”

    薛霁真点点头:这动辄几百亿的大项目,本就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

    可几秒后,贺思珩又开口了。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会想办法把它留下来。”

    他现在重新看向那座持续转动的摩天轮,忽然之间就懂了薛霁真的童真和浪漫:

    正是因为有了特别的记忆填补了上去,一切才会变得格外不同!尤其是那里承载着两个十分重要的承诺,顶端的夜风听过年轻人热切又紧张的告白,浪漫在这个夜晚被定格,甚至成为永恒……

    只要给予不同的意义,它就具备了不被摧毁的特殊性。

    薛霁真感动之余又有些好笑:这是什么霸总发言?

    可贺思珩却已经在思考可行性。

    就算没有可行之处,他也要想办法让它留下来。

    “我很想讨你的欢心,小真,对我而言,这就是比吃饭睡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你喜欢,一定要告诉我,不喜欢的话也要说。”

    “我们一起,只去做快乐的事情,好不好?”

    灯光闪烁,薛霁真被贺思珩轻轻拥住,然后拥紧。

    两具年轻的躯|体贴拢的瞬间,他仿佛听到对方自胸腔发出的满足的喟叹,像是一个零件被完美地契合到另一个零件之中,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整体,开始缓缓地运作着……

    *

    “然后呢?”

    “……没然后了。”

    才华抓着头发大叫,发出了返祖的声音——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既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这么装模作样,也不懂你真的答应他!”发疯的才华大声说道,“我写歌词都不会写出这种话,他居然说得出口,你当时没有起鸡皮疙瘩吧?”

    薛霁真冷静地想想,其实不肉麻,也不装模作样啊……

    他甚至觉得,这才是贺思珩的作风。

    对方就是要落到实处的承诺。

    如果是开始,那就要正式地开始,让两个人都有足够的心理建设,想好在这之后二者要面对的是什么。除此之外,他们可以试探着一些亲密接触,可以理所当然地跨越过之前朋友的界限,去做一些暧昧允许做的事情。

    当然了,薛霁真没和哥哥们说,贺思珩紧张了一晚上,只找到两次机会摸自己的手腕。

    缸子倒是很冷静地道:“还算是个君子。”

    但马上,他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情:“你回来的路上我查了下,仙平乐园闭园快30年了,每隔几年就会有拆迁重建估值的事儿上新闻,你俩今晚在那里玩得开心,应该不会被无聊的人拍到吧?”

    薛霁真的脸颊持续发烫,他摇头:“应该没有。”

    才华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什么拆迁?”

    港岛屁点儿大的地方还拆迁?

    结果他上网一搜,更暴躁了:“啊啊啊啊,拆迁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做不成富二代,哪怕成为拆二代也是好的啊……”

    电视上的春晚节目还在进行之中,还是包饺子。

    但客厅里的四个人都无心去看。

    因为不管说什么话题,最终都会回到薛霁真身上。

    “所以你俩现在是确定了的暧昧关系是吧?”

    同意了追求,但没确定关系,只解放部分限制。

    这不就是暧昧?

    还是带许可的那种!

    “对。”

    伍勖洋突然就烦得厉害。

    他问:“意思是,他现在是你的预备役男朋友?”

    好吧,这么说是比什么“鱼”高级一些,听起来也更有牌面,但不同的是,薛霁真目前只理会这一条“鱼”。

    薛霁真被他哥问得懵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点头。

    见他点头,伍勖洋冷哼一声,直接瞥过脑袋不见为净!

    缸子看这兄弟俩的神态,心里直发笑,自然接过话,说道:“哥几个也没谈几场恋爱,经验有限,但总归还是有点经验,你遇到什么事情也别害羞,说给哥哥听,大家几个脑子一起想总比你自己琢磨有用,是不是?还是那句话,男人就得吊着,越是轻易得到的越不会珍惜。所以,我们小真,你从前怎么对他,现在那一套也依然有用。”

    “稍稍漏点儿给他就够了,你自由发挥。”

    自由发挥?怎么发挥?

    刚刚开始纠结,薛霁真就收到贺思珩的消息:【苹果核.JPG】???

    【苹果果肉我吃了一半,雪美吃了一半,中间的果核给疾风吃,一点都没有浪费[扬起狗狗小脸.JPG]】

    别的不提,就这个狗狗表情包还是偷的薛霁真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晚上11点32分。

    【你去马场了?】

    贺思珩弹来视频邀请,手机震得他差点拿不稳。

    趁着哥仨没吭声,他连忙站起来:“我去接个电话。”

    薛霁真一走,才华立刻撇嘴:“洋子哥,说话啊洋子哥!大过年呢,弟弟出去玩儿一圈,回来人就是别人家的了,打电话接电话都背着我们大家,他现在有小秘密了!”

    缸子憋笑:“往好处想,贺思珩起码很大方。”

    换做别人,明明是身价不菲的大明星,谈恋爱却谈得抠抠搜搜,这不能去、那不能玩儿,既不尽兴还有被媒体拍到的风险。但凡来个心思多的,恋爱时要这要那,恋爱谈完了还来张大清单,要偿还什么青春损失费,薛霁真多少都得大出血一次。

    不是说谈恋爱不付出,而是这个圈子如今就这么畸形。

    贺思珩就不一样了,出行方面,人家有私人飞机,玩什么能包场,甚至很多都是他自己或者家族的产业。哪怕是些寻常的,人家也玩得起……

    更重要的是,就算做最坏的打算,和这种人分开之后也省了扯皮纠缠的阶段。

    贺思珩的君子作风,使他绝对不允许局面闹得难看。

    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会和平分手,好聚好散。

    才华仍然哼哼唧唧的,想尽办法挑贺思珩的刺儿。

    “我简直不敢细想,贺思珩是什么时候喜欢我们小真的?不会是拍《玉门雪》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他才19岁,卧槽变态!”

    “……呃,19岁的话,结婚还早,但恋爱刚好啊。”

    缸子清了清嗓子,不得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而且,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我们小真初中那会儿就和现在长得很像了。”

    首先,这和幼态审美完全扯不上关系。

    其次,他不是指薛霁真发育得着急,而是客观地指出一些事实:但凡英俊或貌美的男男女女,他们往往在青春期初就显露出非凡的美貌优势,也就是13、4岁的年纪。

    比如薛霁真,他的确是很早就帅得出挑。

    这么几年过去,人不仅没长残一点点,反而更是往惊天动地那方面去了……

    最后,《玉门雪》播了三年了,嗑凌稚的还能把CP热度维持在前十,可见这对不算官配、又算官配的CP有多少料值得深挖。

    旁观的都如痴如醉,甚至久久不能脱离。

    那亲身上阵演出这场戏的人呢?

    一整个冬天,下过那么场大雪,真的毫无触动么?

    所以,当时贺思珩喜欢19岁的薛霁真完全合乎情理!

    拜托,那可是连薛霁真自己都复刻不了的,19岁版本的“李稚”至臻皮肤呀!谁看了不迷糊?迷得神魂颠倒那更是理所当然好不好……

    才华有些泄气:“意思是这人找不出毛病?”

    “也不是没毛病啊,比如他还有粉丝。”

    要是贺思珩是个彻底的素人,只是做着一些和娱乐圈偶尔有关联的工作,那缸子也许会少点顾虑。问题是,哪怕贺思珩如今是退圈状态,他的粉丝也依然保存了不少:作为演员时的贺思珩是很有魅力的,继承家业的贺思珩在一部分人看来,魅力更甚!

    才华懂他的意思了,哼了一声:“真丝难道会怕?”

    如今的真丝也算跟着薛霁真一起脱胎换骨了。

    曾经在机场接机不敢喊名字被调侃了两三年,现在正主有实绩有资源、自己当家做主,真丝底气充足,和谁打、打什么架都不怕……

    缸子和才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只有伍勖洋心不在焉地看春晚,目光时不时望向薛霁真的卧室房门,他看起来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明明有数不清的事情想问,但还是照顾了弟弟的情绪——

    “小真,也许是有那么点儿喜欢他的吧。”

    才华侧过脸,看到伍勖洋明显失落的侧脸,仿佛惆怅会感染似的,又跟着叹了口气。

    *

    要说戳破窗户纸之后的变化……

    大概是两个人都放开了,说得更多了。

    成年人嘛,比起时间成本,有些话还是该说就说。

    大年初三开始,《沥江往事》就要先开拍,贺思珩想来看,他虽然可以直接畅通无阻地去到片场,但还是先征求薛霁真的意见。

    “我在的话,你放得开么?”

    薛霁真被他问得一噎:“有什么放不开的。”

    《玉门雪》是处女作,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值得羞赧的戏份,实际上当时郭令芳、康师民的要求相当细腻,他们这群做导演的总是既要又要,一见薛霁真是真的有悟性,甚至还挺像模像样,那要得就更多了!尤其是中后期,既要李稚的青涩懵懂,又要他适当的时候成长醒悟、血性勃发。

    甚至还会苛求那一点观众不一定能当即领悟的风情……

    所以,就算薛霁真没真枪实弹上过,拍了像《底色》、《乌夜啼》这种感情线更克制的剧本之后,他也大差不差地懂了一些镜头规则。

    感情戏,不是非要有感情才能拍。

    当然了,一点感情都没有的话也不行。

    “你跟洪绯小姐,你们俩说过几句话?”

    贺思珩问得一本正经,薛霁真也答得认真:“三五句总有吧,但那不重要。江裕礼对丁女士,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哪怕她是个哑巴也会喜欢。这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还挺好,起码不是一上来就让我演对她爱得死去活来……”

    听到这里,贺思珩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很显然,他还未大度到毫不在意的程度。

    但也没办法,做过演员的都懂,因此更应该体谅。

    来去自由的假期结束,开工在即,贺思珩没有得寸进尺到要求约会、吃饭,再说他也不敢这么放肆地来,只是算着电影开拍的时间,提前订好一束鲜花,一路带到片场,不早不晚地在合影之前献上——

    江锐启当场翻了个白眼:“你有点过分!”

    人群之中,男主角捧着一束鲜花,女一号也捧着一束。

    薛霁真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外套,里头也许是一件工字背心,边缘有些刺毛儿,脖子上戴着一块红绳挂着的观音像,小小的、看不出太好的成色,下半身配着一条黑黢黢的工装裤,鞋子也是旧旧的模样。

    如此,已经是符合时代背景、人物特性的前提下,又尽可能地保留一点时髦元素的造型了。

    但穿得灰扑扑的,就越发衬出青年“江裕礼”耀眼得过分的状态,这大约是他这个阶段唯一拿得出手的气质了,那种荷尔蒙不断散发的感觉,让人既想要用视线去追随,又止步于这份年轻冲动……

    在薛霁真的衬托之下,洪绯显得极致简单而清纯。

    他们看起来还有些不太熟,但氛围感已经出来了。

    江锐启并不知情发小的感情进展,大大咧咧地道:“有点那意思了,对吧?小真肌肉练出来一点真的更好看,之前太薄了,现在刚好。”

    拍完照,演员们散开。

    薛霁真朝着这边走来:“你们都来了?”

    贺思珩刚与他对视,嘴角便抑制不住地弯起来。

    他都顾不上江锐启说得那些气人的话,自顾自地欣喜。

    此时此刻,贺思珩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圈内拍拖的人很难瞒得住外界,再厉害的手段也有曝光的那一天。这样甜蜜又酸涩的感觉,在心里不断地产生气泡,一旦开口,就会咕噜咕噜地冲出来,恨不得将心情讲给每个人听!

    “你看起来挺好的。”

    薛霁真笑着点头:“吃好睡好,当然好了。”

    贺思珩极力扯住自己的嘴角。

    今天早上起来,他发现昨晚薛霁真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小真给《沥江往事》的剧本套了个新封皮,虽然有一层透明的封皮阻挡,但贺思珩还是看得清晰,印刷封面上分明用那枚小印盖了戳……

    这叫他怎么能不欢喜?

    一旁的江锐启越品越奇怪,眼神在两人面上打转。

    直到郑致羽和王珏一起过来打招呼,好不容易冒出来的一丝头绪又缩了回去!

    “小贺总、小江总都来了呀,多谢照顾了!”

    “来看我们小真?”

    讲官话的是郑致羽,王珏嘴里叼着一根烟,在薛霁真肩头拍了拍,语气熟稔:“你这几天和洪绯聊天了么?”

    薛霁真那也是不带客气的:“没有。”

    除了新年拜年,他们之间没有展开任何多余的话题。

    剧组的围读定在初五、初六两天,那时演员到得更齐,至于开机仪式?不好意思,那是三月的行程,现在只能算提前开拍。

    王珏显然不太理解:“你一句话也不跟人说?”

    倒是旁边的贺思珩听出了一丝丝“别扭”,他也没当场发作,而是趁着布景的功夫,问薛霁真本人:“王导想做一回红娘?”

    薛霁真朝他眨了眨眼:“你也看出来了。”

    两人正要就着这个话题说点什么,一条死重死重的胳膊搭过来,江锐启一手搂一个,咬牙切齿地问:“你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

    贺思珩二话不说,先把他搭在薛霁真肩上的臭手扯下来。

    就这一个动作,江锐启更确定了!

    “我难道碰不得?”

    薛霁真但笑不语。

    贺思珩直视发小,煞有其事地宣布:“对,你别碰。”

    和洪绯搭戏有些亲密举动,那无论如何都是工作需要,反正只有那么点戏份,忍忍就过去了。但江锐启这个自来熟,一定要在第一次时就及时纠正,否则这人会顺杆儿爬,甚至是得寸进尺。

    “……”

    江公子也用不着多问了。

    情场熟手,看到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抱歉地看了看薛霁真,说道:“你的口味比较特殊。”

    随后又看向贺思珩,冷冷地哼一声:“傻人有傻福,你小子,我真想给你一拳。”说着,朝他俩比了比外面,“克制一点吧,别在这里待太久冷落了女士,你知道洪绯他们家的很擅长在这方面找话题。”

    这话对也不对。

    如今能出头的演员艺人,就没有不营销的。

    这个时代,再香的酒,也会被深巷拦住……

    但洪绯呢,属于比较特殊的那一类:她的经济人很擅长“借势”、“贷款”,并且熟练运用夸张等修辞手法。

    这种做法其实无论在内娱还是港娱都是比较讨人嫌的,偏偏洪绯自身又很努力,就算她当下没有这种能力,没能达到某个位置,她在事后、或者短期内也能达成目的。再加上影视作品问世总有一个时间差,两相抵消之下,等到真正要加大马力炒作、发酵影响时,没有也变成有的。

    如此一来,当初那批较真的网友反而成了打脸对象……

    所以,江锐启也正是提醒这一点。

    洪绯不对薛霁真这一类感兴趣又怎么样呢?

    一些“春秋笔法”后,也能使之成为衬托洪绯魅力的小小趣闻,比如“薛霁真曾片场追求未果,因为洪绯不感兴趣”,以此来解释他们片场鲜少碰头的原因。

    经江公子这么一说,薛霁真心想:房露的经济人应该过来取取经。

    *

    开拍第一天,上午的戏份纯粹用来找感觉。

    在这期间,男主角和女一号也没对手戏,两头各进行了两三场戏,导演大概也是以此来判断演员的状态……

    到了下午,薛霁真开始热身。

    他脱掉了外套,里头果然是一件黑色背心。

    王珏都满意的肌肉线条,那是薛霁真花了功夫、请了教练去训练的,他同时还有在上游泳课,那更是一动牵全身的运动,对塑造形体同样有相当不错的效果。

    《玉门雪》后期,薛霁真拍过一场受罚的戏份。

    当时,他就穿一件戏服中衣,里头也是搭着背心。

    脱衣往板子上一趴,整个片场都在讨论薛霁真的身材:

    “好是很好,就是太单薄。”

    “薄肌不好么?人家想要这效果还得专门减重!”

    “哎呀,这是年纪还小,等再过三四岁,那才好呢……”

    现在贺思珩在一旁看着,几度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你累了么?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小薛同学喝了点水,顺便刷了刷未读消息,“待会我哥会过来,要不——”

    贺思珩连忙摇头:“不,我就留在这儿!”

    听着他的语气,薛霁真顿了顿,突然乐了。

    “你笑什么呢?”

    他越是问,薛霁真越是笑得直不起腰,他吸气时,锁骨连带着脖颈那一处带出极其漂亮的曲线,贺思珩看得喉结不住地滑动。

    “我笑你现在说话带着儿化音。”

    贺思珩被他笑得一怔,反应了两秒才回神。

    “啊……”

    说实话,他挺高兴的。

    “真的么?”

    薛霁真又点头:“真的,有一点儿。”

    怀着这样晕乎乎的心情,贺思珩的笑脸僵硬在见到伍勖洋的那一刻:未来的大舅哥脸色臭臭的,看起来还没消气,见到他的时候脸色尤其阴沉。

    “辛苦贺老师。”

    贺思珩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不辛苦”,他只点点头。

    接下来,薛霁真身边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部由伍勖洋接手操办,贺思珩空有不输于伍勖洋的高大身板,却一点儿也挤不进来。江锐启也还没走,他本想看“江裕礼”和“Daisy丁”传说中的码头相遇重头戏,结果先在后台看了一出番外。

    等一群人staff围着薛霁真出去站位了,他才戳戳发小。

    “喂,你魂丢啦?”

    贺思珩那一对耳朵就跟听不见似的,跟着追出去。

    江锐启看着这副不值钱的样子,不怒反笑,慢悠悠地踱步过去,直到在片场边上找到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到时候你们婚礼打算在港岛办么?”

    “不了吧,小真喜欢有雪的地方。”

    下意识地回答后,贺思珩瞬间浑身僵硬。

    他缓缓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江锐启:“你好无聊。”

    第109章 感谢订阅!

    贺思珩一句无心之言,正暴露了内心所想。

    江公子不住地叹息:“你这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惊人啊!人还没追到手吧?这就想到结婚场地去了?”说着,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哈哈哈干笑三声,“下午两点,日头正大,果然是做白日梦的好时候哇。”

    “……算了,懒得跟你讲。”

    说着,贺思珩就要扭头去找薛霁真的身影。

    江锐启连忙把他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大少爷,你看他的眼神再火热一点,你信不信回头王珏就把洪绯请走让你上?”

    还要什么女主角啊,投资金主自己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贺思珩垂下眼帘。

    他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和江锐启离开片场。虽然这一路上的确很难受:自己才从小真那里争取到一个勉强算数的名分,正是进展飞速,气氛迷醉,黏糊得不想分开的时候……

    花几分钟简单把这几天的事说了,江公子再次目瞪口呆。

    “说真的,我以为你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个更天真的!我以前都不敢碰女明星,就怕谈出太深的感情,像之前那个家里做橡胶的,叫什么来着?比我们小一届的,进不能结婚、退又不能退得干脆,好好一场恋爱,最后不得不用金钱、资源做了结,一个风评坏了,一个名声也臭了,哎。”

    江锐启没有任何内涵的意思,他只是见过太多。

    客观地说,贺思珩条件样样出挑,结果因为挑剔和家庭因素,一素就素到20多岁;无独有偶,来了一个薛霁真,表面看着是高岭之花,轻易攀折不得,实则只是单纯擅长拒绝别人,内心比谁都天真纯情。

    这两人凑到一起,缘分可谓不小!

    “你俩能遇见彼此,也挺幸运了。”

    贺思珩十分认同这种说法。

    他打心眼认为自己和小真是天造地设、绝无仅有的一对。

    “我遇到他的时候,没有想过今后会那么喜欢他。等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已经接受不了第二种可能了,我势必要追求到他的。”

    语气之铿锵,神色之坚定。

    不知道的,还以为贺思珩在庄重宣誓。

    江锐启连忙做个“stop”的手势:“停停停!”

    “少爷,我知道你很急,但你要按捺住。”

    “现在可是人家给你打分的关键时期,你懂这是什么意思么?薛霁真的心里有个小本本,专门给你的言行举止打分,表现好就加分,表现差就扣分,你就算心里再喜欢,也不能表现得急吼吼像个发情的大猩猩,你要展示的是体贴、绅士,加一点点的示弱,懂么?而不是像今天那样,像个跟屁虫似的粘着人家。”

    说着,江锐启还撇撇嘴:“你没发现吗,他哥哥看上去随时都能握紧拳头冲上来揍你。”

    说到伍勖洋,贺思珩又深深吸气。

    “我有句不敢说给小真听的话。”

    江锐启打开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又十分识趣地朝旁边一递,说道:“我这还有7、8根,够不够你说的?”

    贺思珩摆摆手:“不了,以后抽烟喝酒也别找我。”

    “好,我继续讲。你应该也知道,伍勖洋他并不是小真的亲哥哥,简而言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听到这里,江锐启再次打出“stop”!

    “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吃伍勖洋的醋?”

    贺思珩感知了一下风向,换了个位置。

    确定烟味儿不会飘到自己身上,这才道:“他对我敌意很大,我现在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虽然这样说很……但如果我判断失误了,回头我愿意给大舅哥道歉。”

    浪花把新鲜的沉默推到了岸边。

    江公子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他缓了足足半分钟,才找回自己的思路——

    “一天之内让我吃了两惊,贺思珩,还是你了不起!”

    “极致的纯情和极致的妒忌竟然能同时出现在你身上,这是何等的罕见啊,我第二学位那篇论文当初就不该去研究什么被害妄想症、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理疾病,应该直接研究你!”

    贺思珩略有些心虚:“这么严重么?”

    “大哥,人家那是爱护弟弟!薛霁真觉得你有一样好,伍勖洋就能反手在你身上挑10个毛病,这是一种维护亲人的本能。他们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你们如今建立新的亲密关系,那就是对他俩兄弟之情的冲击,你懂不懂?”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隐藏的雄竞份子?”

    某个人持续懵懂:“雄竞?我么?”

    江锐启简直抓狂,聊到最后直接自暴自弃。

    “我好歹是正儿八经考了资格证的,这样吧,打骨折价一分钟算你22块,咱们俩聊了28分钟,四舍五入算你30分钟,也就是660块,回头记得把咨询费转给我。哦对,还有精神损失费6000块……”

    剩下那个6,江锐启回头单扣给贺思珩。

    *

    《沥江往事》低调开拍,但开拍头一天就整了出重头戏。

    而这段戏份,从未出现在过去任何一部以船王为主角的电影里。因为整个故事都是出自江裕礼的自传终篇,在他晚年病中完成,考虑到很多方面的因素,还没来得及出版。

    江家目前只授权给了郑致羽改编。

    所以,才有了《沥江往事》独一无二的情节。

    关于这部分剧情,薛霁真曾经问过江锐启:

    “我拍你爷爷年轻时和别人谈恋爱,你不觉得奇怪么?”

    江锐启理所当然地道:“不觉得啊!我爷爷年轻时就是很风流多情的一个人。这是真正发生过的,又不是杜撰。但我要说明的一点是,早年的街头小报把他的感情经历写得太夸张,甚至胡编乱造。实际上,爷爷每一段感情都谈得特别认真。”

    贺思珩凉飕飕的补充:“就好比现在的你。”

    “呃……这么说也没错吧。”

    人不风流枉少年,多谈几段恋爱也不妨碍什么。

    江锐启反正没当回事,再说了,他亲奶奶都不在意,更别提其他两位更长寿的奶奶。那都是多少年的旧事了,何况她们早就过了为丈夫一个初恋争风吃醋的年纪,要知道,心放宽点才能活得长……

    现在,薛霁真穿着戏服,吹着海风,又想起这事。

    刚刚已经拍完了江裕礼在码头初见丁珈芸的第一面,那种惊为天人、一眼惊艳,越是回想、越是惦念的心情,薛霁真足足拍了7条,王珏才喊过。

    拍完之后,两个人都很满意。

    薛霁真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抓着一顶皱巴巴的报童帽站在码头发呆,任由造型师在他身上整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细节……

    王珏问他:“你觉得这个时候的江裕礼在想什么呢?”

    风吹了一会儿,薛霁真才回答道:“他没准在想,这么好的姑娘,我为什么现在就碰上了。”

    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放到旧社会时期,就是富家小姐和长工。不,江裕礼连长工都算不上!他只是刚刚离开渔村来码头找事情做,甚至还没一个能养家糊口的活计,就遇到了既像洁白雪莲、又像高雅天鹅一般的女子。

    听着这句话,王珏先是笑了,随后又打住了笑意。

    “没遇见Daisy丁的话,江裕礼总有一天也会出人头地,那样的一天,一定是全然畅快、欣喜地迎接自己的成功。而不是明明放下了,但只要一念起这个名字,心中就有惆怅、遗憾和不甘。”

    说完,薛霁真扭头看向导演:“你觉得呢?”

    王珏想了想,说了句乍听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将来要是和谁谈恋爱了,一定能把人吃得死死的。”

    薛霁真先是微微惊讶,随后抿着唇一笑,不再说话。

    *

    洪绯是在房车里换了服装,整理好了才出来。

    她和助理走近时,远远看到片场人群中薛霁真的背影。

    说实话,洪绯有在心里承认自己低估了对方:不仅仅是因为演员的业务能力,更是从女人的角度、从对手戏演员的角度,低估了薛霁真中和了角色魅力之后,对戏里戏外的自己产生的那种影响。

    换句话说,是入戏和带入戏的能力。

    薛霁真的戏好,好在自然的松弛感。

    他似乎能毫不费力地演绎一些别人要拼命研究模仿,才能出得来的故事效果,而那种感觉,薛霁真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或是微表情。

    这种收放自如的张力很具有迷惑性,时常让人忽视薛霁真才22岁不到。

    比起其他明星种种“天赋论”的营销通稿,他才是真正意义上吃天赋的演员。但薛霁真从不在意这方面的舆论,他已经拥有了拿得出手的实绩,自然也就不需要多余的语言来赘述自己的能力,毕竟看过剧的观众自然能够品得出来……

    只是洪绯还没琢磨多久,王珏就过来就讲戏了——

    “这一顶帽子,咱们是照着珍藏的原版一比一仿制了几顶,材质上也尽可能的全部还原。待会你记得,风吹过来的时候呢,伸手去扶别扶得太稳当,因为你也还记得码头那个小子,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王珏对洪绯还是讲得比较多,甚至详细到某个动作要怎么去执行,她应该表现出怎么样的细微神态。

    相对之下,薛霁真发挥的自由度更高。

    但不见得每个演员都乐意接受这份自由。

    比起一遍一遍吃NG,卡状态卡到自我怀疑,搞得身体精神双重疲惫,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听导演讲戏、吃喂到嘴边的答案,他们的脑子也不允许他们想太多。

    反正王珏无所谓的。

    用什么方法不重要,他只想把片子拍好。

    ……

    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光影效果就好起来了,阳光洒在水面时,有碎金漂浮、随波荡漾的美感。

    很快,为薛霁真跳水准备的备用服装全部到位。

    粗粗看去,得有个二十套,全部和他今天身上这套一样,就连做旧的褶皱也长在同一个位置。反正一遍是过不了的,有备无患嘛。

    于是片场就开始针对这场重头戏做走位准备了:

    风把丁珈芸的帽子吹下去或许有3分假,是她有意看江裕礼的反应和表现,可剩下7分的吸引是做不了假的;至于江裕礼,那就是100%的真诚了,年轻和冲动在他身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

    假如男主角是个30岁往上的,造型、妆面,以及打光恐怕还得花点儿功夫。

    可薛霁真正好处在风华正茂的22岁。

    他的骨骼轮廓、肌肉走向堪称无暇,面部之流畅,随便取一个角度上镜,也是极致的荷尔蒙冲击。

    王珏自认拍了这么多男男女女,港岛的,内地的,国外的,见惯了各式各样风格的皮相,甚至不乏一些完美比例的骨像,也不得不承认:薛霁真这张脸、这颗脑袋,乃至这副躯体,都称得上是万中无一!

    别人流点儿汗,难免显得邋遢油腻。

    但当汗珠出现在薛霁真身上、脸上时,感觉又不同了。

    现阶段,“江裕礼”做的都是些力气技术活儿。

    他一出现,带着一股强烈的视觉冲击感,明明衣服也穿得严严实实,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结实紧致的肌肉,突出的喉结,和颈边的青色血管,以及粗陋的布料都遮盖不了的,极具爆发力的身体。

    这正是丁珈芸所没有见过的:野性而天然的生命力!

    所以她后来才会做出违背本性的举动,故意在风经过时,让手中的帽子脱手,她喜欢那样的目光追随着自己,也想要在灿烂的阳光下放肆一次……

    “丁小姐,码头风大,您小心些。”

    码头负责人殷勤地跟在丁珈芸身边,她却兴致缺缺的。

    上次来这里时,遇到一个十分有趣、大胆的年轻男孩。

    她猜,对方应该在这里找到了工作……

    人往往是经不起念叨的,脑子里才一闪而过对方的面孔,视线尽头就出现对方的身影。

    有一条船提前靠岸,发动机不正常的声响,以及船尾不断冒出的黑烟是它提前返航的原因,劣质机油味随着海风吹来,负责人嫌弃地皱皱眉,丁珈芸脸上却无一丝厌恶,她代父亲视察港口,显然早就料想过会有突发状况。

    丁珈芸带着助理上前询问情况,甲板上的船员拦住了她。

    “这里太脏太拥挤,您就别上来了。”

    “让小江去,他不是说自己上过夜校会修机器吗。”

    江裕礼就是在这时从昏暗逼仄的底层爬上来。

    澄亮的光将这张英俊、年轻的面庞倏然照亮,他的短发乱糟糟的,脸颊边还有机油留下的污渍,肩膀、手臂看不出是蹭到的灰还是其他的碰伤,但那双晶亮的眼睛当即让丁珈芸心内一震!

    “你好,丁小姐,这船得换电机了。”

    主管拦了一次又一次,仿佛船不散架、发动机不爆炸,船员就得日复一日冒着危险出海作业。但江裕礼是个愣头青,他也做了冲动的事情——

    那就是当着大老板千金的面告状!

    “我上工一共五天,发动机就坏了两次,这次勉强开回来了,下次如果在海上、离岸很远的话,难道指望大家弃船游回来?”

    “我是能游的,其他人呢?出事能给多少丧葬费啊?”

    说真的,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了。

    但丁珈芸欣赏他的勇敢直白,当即让人去处理这件事情。

    至于越级上报、当面戳破的江裕礼,他高兴不是因为得了丁小姐的青眼,而是作业环境得到改善,顺便还不忘报了其他的问题:总工捞油水捞得太明目张胆了,用劣质的柴油替换了上面发的正常机油,好的坏的掺着用,时间久了再好的机子也会出问题,届时更换机器岂不是又能捞上一笔?

    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被戳破,负责人脸色当即就黑了一半。

    但江裕礼可不怕,反正他按天结工钱。

    ……

    说这部分台词时,薛霁真还挺爽。

    一旁的江锐启也看得很爽:“我爷爷讲,他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有亏绝对不忍到下一次,他当场能报的一定报。”

    伍勖洋不说话,因为他看得出来。

    年轻时候的船王简直虎得一批好吧!

    这一部分拍得很快,薛霁真演过心思深沉的研究生,也演的来不畏“潜|规则”的职场萌新,当然了,暂且用现在的话这么说。因为“江裕礼”并不是真心过来打工的,他是来偷师学技术、吸取教训的。

    “我就想多赚点钱,过年回家给孩子买几件新衣。”

    “真好啊,我还没娶老婆呢。”

    “江裕礼呢?”

    江裕礼不说话,因为他的志向相对来说过于远大,所以夹在其中显得十分异想天开:他想拥有自己的船、船厂,甚至是码头……

    第三次见丁小姐,江裕礼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叫“Daisy”。

    他找人要了一份过期的英文报纸,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才在广告板块发现一个和Daisy小姐相关的东西:那是一个时髦的丝巾牌子,江裕礼有注意到,丁小姐的帽子上用一条嫩黄色的丝巾系了个蝴蝶结。

    卸完货,江裕礼没有立刻走,而是慢慢地靠过去。

    他有些局促、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期盼丁小姐还记得自己。

    没准,对方愿意跟他说上一句话,聊聊天气也行。

    那不正巧么,一阵海风吹来,丁珈芸手里的帽子没有拿稳,牵着那根丝巾扎成的蝴蝶结飘向海里,一个错眼,帽子已然落到水里。旁边的人还在着急怎么下去帮丁小姐捞帽子,只听见“噗通”一声,有一道身影已经飞快跳进了水里——

    “算了,我不要了,你快上来!”

    水里的江裕礼还在追着浪花朝深处游。

    他此时此刻也听不见别的什么了,只是拼命伸手去够那顶帽子,他的胸腔里仿佛烧着一团火,连海水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抓住那条丝巾一角的瞬间,江裕礼猛地挣出水面。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都不顾上去擦,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支棱着,却笑着看向岸上的Daisy丁。

    岸上的年轻女士明显红了脸……

    导演还没喊过,江锐启先感慨了:“真好啊~”

    虽然是演的,但这种碰撞反应真的很叫人心动。

    贺思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挤到边上,他看上去很想给薛霁真递个毛巾毯子什么的,但对方真的像一只活力满满的小狗,从水里上来之后完全不带累的,看上去还能来个7、8遍,目光湿润而晶亮,一身湿哒哒的衣服来不及换、先和王珏确认刚刚的镜头。

    王珏这会儿知道夸人了。

    他不仅夸薛霁真,还大力认可了汪裕、郭令芳这两位的启蒙作用。

    出道就拍《玉门雪》,没有一场动作戏用替身的含金量,王珏此时此刻也终于感受到了!他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总算稳稳当当地重新落回胸腔里。

    换过衣服,又来了两次。

    期间,薛霁真还得吹干头发重新做造型,这是有些折腾,但光线有限、时间紧迫,再折腾也不能把戏份留到明天。于是,在这样紧张又井井有条的节奏下,码头三次见面的戏份全部拍完。

    同一个下午的不同戏份,演出三种层次的感情变化,薛霁真消化地堪称完美。

    傍晚收工时,洪绯的状态明显就和上午不同了。

    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说不上多着迷吧,那未免也太夸张了,但洪绯的确对薛霁真有点格外不同的意思。

    她变得小心,变得矜持。

    少了点儿坦荡,多了些不动声色的关注。

    看到此处,江锐启忍不住叹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生陷入感情总是快一些。”说完,余光瞥到贺思珩的表情,他又不得不补充一句,“你是特例,你特别特别容易陷进去!”

    贺思珩仿佛没听见,目光追随着薛霁真的身影。

    在确定了方向后,他脸上的神情倏然放松,接着,自顾自地说:“晚上你自己忙吧,我要找小真吃饭了。”

    江锐启:……

    *

    年轻人体力好,体现在方方面面。

    下水拍了好几镜的薛霁真还有力气,甚至不考虑取消晚上的健身安排,伍勖洋提议把晚餐打包回酒店吃,好多空出一些时间休息。但薛霁真还是想吃点别的,兄弟俩正讨论着呢,他的眼睛尖,看到贺思珩往这边来——

    “珩哥还在呢,喊珩哥也一起吧。”

    伍勖洋的脸色当即就垮了,干巴巴地道:“随你。”

    薛霁真知道他没生气,但他怕哥哥生气,当即单手抱着他的手臂轻声哄道:“人家在这里陪了大半天,我总不可能一点也不搭理啊。在片场的时候,我可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和贺思珩说过呀。”

    “意思是,我还要夸你专心工作?”

    薛霁真一噎,老实道:“那是我该做的。”

    他其实想说,贺思珩这人挺有分寸的。

    好吧,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哥哥肯定会更生气。

    “小真晚上吃什么?”

    贺思珩问得理所当然,态度也是大大方方的,和面无表情的伍勖洋对视一眼后又看向薛霁真,给他提议了一个餐厅,要隐私有隐私、要味道有味道,考虑到薛霁真拍摄期需要格外注意摄入,贺思珩直说了:这是我从前拍戏时会去的餐厅。

    可谓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全了,挑不出错。

    但他忘了,最大的错误,就是贺思珩本身。

    伍勖洋看了一眼时间:“8点之前,OK么?”

    意思是,他就不去了。

    这正中贺思珩的下怀,但他脸上不敢表现得太高兴。

    倒是薛霁真,哥哥给了准确的门禁时间管着,他也不生气,而是殷勤地捏了捏对方的肩膀,语气近乎撒娇:“好,我吃过饭就回来!”

    伍勖洋这才慢条斯理地扫了贺思珩一眼。

    他略微顿了顿,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嘱咐弟弟,实则句句意有所指:“你自己在外面小心点儿,我也不是催你快点吃饭,太晚了休息时间就会减少。现在你还在兴头上,自然不觉得累,等缓过劲儿来就知道了……”

    贺思珩草木皆兵,逐字逐句细品——

    自己在外小心点?

    小真不是一个人在外面啊,我也在的。

    太晚回家的确会影响休息,明天还得开工呢。

    最后,和我出来吃饭,只要小真愿意,他甚至只需要张嘴,哪里会累啊?

    第110章 感谢订阅!

    关于这顿饭,贺思珩准备了很多。

    因为薛霁真目前处于工作状态,他不好布置得太夸张显得刻意,所以一切都从简。但太简单未免又失去氛围,不利于增进二人之间的感情,于是贺思珩全程极尽照顾,恨不得把饭菜喂到人家嘴边……

    这样的距离,贺公子自认是有些暧昧的。

    想想看:就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菜盘碗碟之类的要占掉桌面大半空间,他们膝盖抵着膝盖,手都用不着完全伸直,就能夹着菜送到对方的碗里,更别提偶尔一起低头、又一起抬头,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

    可他唯独漏算了薛霁真的应对。

    也许是下午才拍过一些感情戏,薛霁真现在处于一个十分游离的状态,可以说还未完全的出戏,所以神态上会现出一丝丝微妙的张力。

    可惜的是,这份张力并不是提供给贺思珩的。

    他甚至很清楚:这和《玉门雪》时期李稚的状态很像。

    因为薛霁真就是靠着这样游离的体验方式去保持状态,不完全入戏,但也不彻底脱离角色,既方便他随时进入“江裕礼”模式,同时还不妨碍工作之外的生活。

    做演员嘛,体验感就是这么多姿多彩。

    贺思珩理解、体谅的同时,也难免嫉妒:

    《穿堂蝴蝶》学生时代的纯爱就算了,拉个手顶天了!何况那时两人也没到现在这种关系,都没资格翻旧账的。可《沥江往事》里是的的确确有好几段感情戏,甚至分别和不同的女人,有初恋,有修成正果的未来妻子……

    这种种感情都是薛霁真自己还没体会、就先去演绎的。

    如此一来,贺思珩有种“属于我的”被抢先体验的感觉。

    “今天拍得还挺顺利?”

    薛霁真嘬着饭后果汁,随口答道:“唔。”

    “你觉得和洪绯拍戏的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就挺奇怪,薛霁真不由地抬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偏偏贺思珩还一本正经装镇定,哎,这不是给人机会逗弄他么?

    “挺好啊,她比我想象中演得细腻。”

    单单会来事儿绝对到不了这个地步,还得自身有点过硬的业务能力,不断地学习、保持进步的状态,否则资本如此硬捧,观众早就逆反了!哪会一次又一次地给洪绯这种年轻女演员机会呢?

    贺思珩不动声色地吸气。

    顿了两秒,又道:“你对她印象还不错?”

    “有点儿改观了吧。”

    薛霁真说的是实话,拍了几部戏之后,他自己的观念不知不觉也发生了变化:只要不触及底线和原则问题,演员的人品、行为偏好究竟如何,演员工作室爱作妖、爱折腾,或许真的不那么重要。

    绝大多数时候,观众都能把演员和角色分离开来。

    作为同事,薛霁真认为他也没必要做较真的道德标兵。

    能够还算安分地把戏拍好,不给剧组带来没必要的麻烦,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演员就已经算合格了。

    何况,媒体其实很青睐洪绯这类自带话题的艺人。

    甭管好的坏的、真的假的,她起码有娱乐大众的觉悟,也懂得从中汲取需要的东西来提升自我,而不是一味的清高,好显得自己多么脱俗、多么高洁……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贺思珩又提了一嘴徐数。

    “那你觉得徐数是相反的那一类人么?”

    薛霁真想也不想直接摇头,说道:“不,徐数的追求不在此,他其实是个相当容易满足的人。当然了,你可以管这种状态叫没野心。给他机会,他是有能力去把握的;但如果没有,他也不会太强求。之前《底色》的宣传期,徐数不就表现得很好吗?可见他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太清楚自己的需求。”

    这是薛霁真发自内心的评价,毫无半点夸张成分。

    正是因为他说得足够真诚,贺思珩心里警钟响了——

    这是小真欣赏的一种品质。

    就是知足。

    而这种品质,和皮囊儒雅温和、本性却完全相反的贺思珩是不符的。他生在贺家,怎么会真正的知足呢?虽然老太太、贺先生常常把“开心就好”挂在嘴边,实际上,哪一个不是在他们的时代厮杀过来的?

    包括现在的贺思珩,他要是真知足,贺家就该完蛋!

    正想着呢,薛霁真又开口补充:“不过,每个人都有他们最契合的个性,徐数就是这样淡薄才显得特别,自己也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哪天他要是野心勃勃、拼命拍戏赚钱了,那才叫诡异呢……”

    贺思珩提起一半的心,又咻咻落回原处。

    *

    8点之前,贺思珩送薛霁真回酒店。

    不出意外,停车场和大门外都有狗仔蹲点。

    《沥江往事》阵容强大,来自港岛、内地的不同演员们在两天之内陆续抵达入住,所以说不准他们到底是来蹲谁的,但毋庸置疑的是:一旦薛霁真出现的镜头里,这群狗仔是肯定不会亏着收工的。

    “你就这么进去么?”

    饶是贺思珩,也有被薛霁真的坦荡惊到。

    后者戴上帽子,随口问:“不然呢?我飞进去?”

    说着,薛霁真似笑非笑看向他。

    贺思珩最最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仿佛浑身都要烧起来,难免有些扭捏:“万一被拍到了呢?会不会……”

    “你片场去了,什么事儿都不做一呆就是一天;晚饭也一起吃了,现在又把我送到酒店,还怕什么呢?”说完,薛霁真凑过去对着后视镜调整自己的帽檐,贺思珩毫无防备,被他突然靠近搞得瞬间屏息!

    真的,不怪他这么敏感。

    而是薛霁真……

    这小子,白天拍了“孔雀开屏”逗大小姐开心的戏份,这会儿正处于荷尔蒙肆意释放、臭屁又骄傲的状态,那小眼神一瞥、睫毛一抖,贺公子一颗心都快找不着正常节奏了,喉结无助地攒动,话在喉咙口堵着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这几天珩哥你就别来了,要是不忙多陪陪雪美,帮我喂喂她。”

    贺思珩心内一梗,到底还是答应了:“嗯。”

    薛霁真说完就要打开车门出去,手都放上去了,突然又顿住,扭过头看了一眼贺思珩,轻声嘱咐:“回去路上小心。”

    就这一句,听得贺思珩又满血复活:“好!”

    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分别,直到目送薛霁真进了电梯厅,完全看不到人的背影了,贺思珩才依依不舍地掉转车头离开。

    至于狗仔?

    他们爱拍谁拍谁,拍到舌头和嘴巴打架另说……

    回去路上,贺思珩不出意外接到江锐启的电话:“你们就散场啦?”他想问,说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

    “不然呢?”

    他倒是不想散,可人不能这么不懂事吧?

    江公子唏嘘道:“你还怪可怜的。”

    他这么说,贺思珩还不乐意了,坚持道:“我才不可怜!小真临走时让我路上小心,我开着车呢,不能再分心跟你讲话了,挂了拜。”

    *

    另一边,等待薛霁真的,是两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顶着哥哥和缸子哥微妙的视线,薛霁真坦然地脱了外套,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有7分钟才到8点,我可是乖乖回来了呀。”

    缸子想笑忍住了,顺嘴夸道:“真是乖宝宝!”

    但伍勖洋那关可不好过,他今天在片场从头守到尾,一边要关注薛霁真的情况,一边还要盯梢一个蠢蠢欲动的贺思珩。

    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

    伍勖洋一眼就把这个“居心不良”的人看到底,语气沉到几乎没有起伏:“他还记得自己姓贺么?跟在你屁股后面也不怕人说。”

    “他有什么好怕的?人家有一堆理由呢!”

    缸子顺嘴就把话接了过来。

    比如贺思珩是电影投资人之一,比如文伽又是主要出品方。就算没有这两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他作为江锐启江公子的发小,凭借这层关系,去溜达玩玩儿怎么就不行了呢?

    正因如此,伍勖洋心情更差了。

    “我已经跟他说好,接下来没事别来片场了。”

    眼见着哥哥脸色不对,薛霁真连忙把话送上!

    听到这句保证,伍勖洋脸色稍霁,缸子则憋着笑点头,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调侃,反正意有所指:“我们小真,郎心似铁呀~”

    谁说不是呢?

    大年三十那天还一起放烟花、坐摩天轮,浪漫推动之下,总算准许了追求。在这期间,两人也算是心照不宣的暧昧起来,平时聊天、语音也没少打,一天总得那么一个。正升温呢,薛霁真一道“铁令”直接不允许探班,换做他是贺思珩,一颗心也得七上八下、兀自怅然: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反正薛霁真作为这段感情的主宰者,他遵从内心的同时,不忘贯彻哥哥们的建议:

    凡事只管我开心。

    《沥江往事》开拍,未来一段时间是完全可预见的忙碌,至于贺思珩的喜欢,就目前来说,还不值得自己分心去回应太多。

    当天晚上,薛霁真还在酒店健身房泡了一个小时。

    就在这里,他见到江裕礼人生贵人范文通的扮演者。

    范文通是个港英混血儿,港岛没回归前,他父亲在英国甚至有着不低的爵位,因此,范文通理所当然地凭借种种优势成为港岛早期资本。他有识人的眼光,也很愿意去做一些投资,江裕礼前期发达除了岳父的帮扶,更是少不了范文通的资助。

    而范文通的扮演者刘青柏,也是薛霁真的老熟人。

    《玉门雪》里那个玩|弄|权术到极点,谁都不爱、只爱皇权,最终猝死在龙椅上的皇帝就是刘青柏演的,他喜欢临场改词,偏偏康师民还不得不忍耐。

    “是小真啊!”

    刘青柏比汪裕要年轻个7、8岁。

    他年轻时端正俊朗,就算老了也是个老帅哥。

    像汪裕他们呢,平时顶多就是打打拳、做做操,但刘青柏过了50岁还跑健身房,肌肉扎实、皮肤紧致,不论是锻炼还是保养,可见其用心。事实也的确如此,刘青柏不仅没有大大小小的毛病,早两年还能吊威亚拍打戏。由此可见,他的演艺事业之所以长青不倒,绝对有一部分靠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健硕体格。

    薛霁真和他打了招呼,两人顺道就聊了聊天。

    “你到时候请假得出去吧?”

    刘青柏指的是3月下旬的红梅奖,他直接跟薛霁真说明的:“我是颁奖嘉宾,你去不去呢,王导这边让你请假不?”

    薛霁真简直不敢听下去了:这是可以直说的吗?

    而刘青柏也成功被他这副既紧张又纠结的小模样逗笑了,他停下来喝了点儿水,用护腕擦擦汗,说道:“提名出来之后,我就知道这个奖你拿稳了。不是红梅非要推你出来,而是青年这代的确需要一点刺激。”

    资质好一些的,偏偏差点运气,扶不起来。

    《玉门雪》在三大电视奖大杀特杀的那一届,其实有个33岁的最佳男主入围,这个年纪拿到提名算是中规中矩的进度,但他属实不走运,好不容易有了量身定制的优质剧本,又凑齐了内娱难得一见的好配置,一路护送着总算把人推上大名单了,结果最终还是败给了比自己更小的贺思珩……

    那资质差一些的呢,至今还在偶像剧里打转。

    不是没尝试过转型,而是爆冷扑街后直接被吓回舒适圈。

    刘青柏自己也在戏剧学院教书,还教了很多年呢,薛霁真听他吐槽各种奇奇怪怪的学生,听着好笑的同时也察觉了对方深深的无奈:

    科班的大环境已经彻底浮躁起来了。

    对比早前,养出一个科班演员的时间成本被一缩再缩。

    从前非科班出身的难免在主流奖项上受到冷待,这是事实,更是圈内默认的一种规则,不装模作样地把人放置个两三届,美曰其名磨炼资历,是绝对不会轻易给奖的。现在呢?他们甚至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薛霁真这类半路出家的青年演员,指望他作为代表给死气沉沉的鱼塘来点儿刺激……

    刘青柏半真半假地叹道:“你赶上好时候了。”

    薛霁真受宠若惊:“是吗?”

    “《底色》新年期间在三四个台重播轮播,到时候还有红梅奖给你大力扶一把,等到5月份金枝奖,还真说不好!”

    毕竟评审团始终不能独断专行,他们也需要听取民意。

    红梅能拿下,薛霁真其实就满足了。

    他不敢去奢望金枝奖。

    但事实上郭令芙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如果红梅过后舆论环境足够好,她还留了公关后手,到时候再看看风向,说不定真的有点希望……

    *

    前一天在健身房碰到刘青柏,第二天他就到片场了。

    当然了,还没到他的戏份,人家纯粹是过来叙旧的:王珏早年和刘青柏合作过一部武侠电影,正是这部电影让后者获得影帝提名,在“江裕礼”还没确定人选时,就早早约定好了,邀请他来出演“范文通”一角。

    “你们都拍了两天啦?”

    王珏点头:“先让他们年轻人找找状态嘛。”

    他事先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情况实在不太妙,大不了多花点时间硬磨。好在薛霁真和洪绯都足够争气,他们之间的角色反应更是称得上惊喜。

    但王珏说的这话,让刘青柏想到康师民当年的做法。

    这两个导演,何其相似啊!

    甚至康师民做得更绝:在薛霁真进组补位之后,他直接让人硬空了半个月的档,从头开始学,学到周璇和汪裕两位老师觉得差不多了,这才从好处理的戏份开始补拍……

    刘青柏跟王珏说了这件事情后,后者显然沉默了一会。

    “那还是康师民更厉害。”

    比起电影,其实电视剧要拍的内容会更多一些,电影可以花一天甚至几天去专门磨一个镜头,那电视剧行么?导演就算有这个精雕细琢心,剧组也烧不起钱。

    所以说,康师民当初的举动是十分冒险的。

    要不是恰巧赶上薛霁真是个天赋选手,强压之下激发出更大的爆发力,换做别人,还不一定能扛得住这份期盼,所以康师民当时还做了第二手打算:接替乌煊的演员要是接不住戏呢,那就直接大砍李稚的戏份。

    刘青柏在片场看了一天,当天晚上他给汪裕挂了个电话:

    “你带了个好徒弟啊!”

    翻年过来,汪裕依然是养病为主,其他的工作基本归到幕后。这个点接到刘青柏的电话,他还有点儿意外,问道:“你就到了?他们剧组这就开拍了?”

    “我就提前一天到嘛,说好明天才开始围读的,结果王珏偷偷摸摸都拍了两天了。”

    刘青柏补充道:“我今天在片场呆了一天,小薛现在的戏还真是可以了,我绝对不是帮他说好话,他现在很有开窍的意思,演得自如又松弛,越来越有自己的风格,底子也渐渐醇厚起来了。白天看他片场的表现,晚上在酒店又看了《底色》,完全上了个档次。你这个做师父的,将来有得意的时候呢!”

    “哈哈,你要是这么夸,那我今晚不睡了。”

    “你爱睡不睡,看把你美的。”

    汪裕跟着大笑:“你夸他,偏又要羡慕我。”

    刘青柏轻哼一声,说道:“哎,把我看得心痒啊,要不我也收个徒弟得了!不拘男孩儿女孩儿,也不要他们像小薛这么俊这么靓,只要上相,其他的我都能慢慢教……”

    “你倒是想得美,还慢慢教呢!”

    薛霁真这样的,是随随便便就能捡来的吗?

    就算有,也得你情我愿。

    结成师徒,其实和结成夫妻一样难,都需要缘分,前期要是磨合不来,所以不要勉强了,因为教再多也有江湖不见的时候,到时候成什么了,成人家的踏脚石!

    再说薛霁真,他进入角色很快,状态越好就越松弛。

    前期对手戏较多的洪绯难免着急:尤其是吃NG后。

    洪绯急归急,但也被激发出了潜力。

    晚间加了一场戏,主要剧情就是江裕礼和丁小姐一起来西餐厅吃饭。

    穷小子从没喝过像样的红酒,在过去,他并不知道产地、年份,甚至天气,这些因素对红酒的品质到底有什么影响,英文更是不好,勉强能说几句而已,所以,点餐期间难免闹出一点儿小笑话。

    但丁珈芸毫不不在意。

    她反而觉得,江裕礼耳尖羞红的样子真诚又可爱!

    可偏偏有一位好生事的报社记者凑过来添油加醋。

    他很是愤愤,自己拥有这样体面的工作都不敢去追求丁小姐,只能巴巴地望着,鼓起勇气为丁小姐送上一束鲜花,对方也从来不接受……

    凭什么江裕礼敢癞蛤蟆吃天鹅肉?

    嫉妒爆发的男人很快就让小小笑话进化成了闹剧!

    而这一场矛盾,最终以江裕礼拿着刀子假装不小心划到对方手腕,达成以暴制暴的效果。

    江裕礼是万万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暴露自己的粗鲁。

    但眼前这个人,他更可恶,更难纠缠,就像一团烂泥,挣脱之后自己也会留下一身的泥泞,越是纠缠越是狼狈……

    事后,他的脸上有沮丧,也有受伤。

    不是也因为别人的打击,也不是因为那瓶他挑错的红酒。

    而是,这样体贴的丁小姐,自己的确距离她很远。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他哪天学好英文、懂得品酒就能追得上的,它代表着更多的东西:金钱,权利,见识,甚至是阶级!

    Daisy。

    Daisy……

    江裕礼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最终伴着月光转身离开。

    洪绯一直在片场看完了薛霁真长达两分钟的独角戏。

    直到王珏在沉默之中喊了声“好”,薛霁真才微不可见地松了松肩膀,他蓦地将剩下半张脸转到光线充足的地方,露出整张面孔,那份失落还未完全褪去,掺着一点点的释然,脸颊和鼻梁上的两颗小痣极其微妙地点缀了三分脆弱。

    王珏“哎”了一声:“刚刚拿一下单独截出来好。”

    说着,他自顾自地讲给洪绯听:“其实,这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和丁小姐没法走下去的。因为很多迹象表明,他们不相称。我问薛霁真,如果明明知道一件事情成不了,注定失败,你还会做下去吗?”

    薛霁真自己走过来回答道:“会,我不会死心的。”

    洪绯仿佛被他随意一瞥惊到,连忙错开视线。

    与此同时,她心里更是如同热风烘过,又酥又麻!

    正正经经拍戏,每天收工还坚持锻炼的薛霁真她并不感兴趣;但从暗处走向亮处,随口一句“不会死心”的薛霁真张力拉满!

    为什么?

    同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

    *

    大年初五、初六两天,《沥江往事》召开围读。

    除了戏份特别靠后的,演员基本到齐。

    薛霁真戴着鸭舌帽,就坐在导演旁边,他的状态好到奇特,精力充沛到一度让人不解:真的有人大过年的开工,还能保持好心情吗?

    有的,薛霁真就是这样喜欢工作的人。

    尤其是他收到分红,确定自己可以轻松买房之后。

    “首都还不太够,S市也不行。”

    缸子分析了一圈,发现他和伍勖洋有点儿白高兴了:他们仅仅只是拥有了钱,但还没有购房资格。这种烦恼,放到两年前,大家想都不敢想!

    “没关系,我们先看着!”

    说着,大家欢天喜地地把薛霁真送去了片场上班……

    围读一切顺利,新年开工嘛,当然要努力咯!

    到了中午,郑致羽的老婆带着他的女儿来看望,小小的宝宝软乎乎的一团,她往薛霁真这边伸手,但他实在不敢去抱:太软啦,软得他都不敢用力。

    洪绯倒是和小朋友玩得开心。

    郑致羽的老婆开玩笑:“喜欢BB以后你也生一个呀。”

    “哈哈,我是喜欢别人的宝宝,我自己来的话不行的,生宝宝太痛了,而且……”洪绯没说完的话,在场的女士们也懂了,生孩子太耽误事业!洪绯如今正在势头上,谈恋爱都怕拖累赚钱拍戏,何况生孩子呢?

    说着,她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薛霁真。

    当然了,这一眼绝对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单纯地看看对方的反应,男士们那边果然也在谈论类似的话题:郭令芳、郭令芙这对兄妹,一个丁克二十年,一个去夫留子,好像这样的现象还越来越多了。

    年纪大的调侃场上最年轻的薛霁真,后者只是挑眉笑笑。

    “没什么奇怪啊,每个人追求不同。”

    他理解个体差异,尊重个人选择,并不打算过多评价别人的生活。

    但人多的时候,有些人总是避免不了倚老卖老说教。

    对方抓着不知道哪个小报看来的新闻,说着项目的发起者、投资人,也就是船王之孙江锐启,说他挥霍、花心、不定性,迟早有一天败光船王留给他的家产。

    郑致羽当即笑得微妙:“那可是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

    不见有人附和,他随即又将视线转向薛霁真:“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做事,想当初我们拍戏哪有这么好的条件,搭个棚就算漏雨也要住的,你们现在条件这么好,请个私教都要花几万块啊?剧组到底开多少工资……”

    薛霁真耐心听他说完,语气平静:“我自己出钱请教练,教会我的本事也不是一次性的。”

    听这语气,王珏心里一紧,连忙插了上来!

    “哎,这是一笔一笔算清楚的,没人占便宜也没人吃亏的,小真都不算脚踏实地的话,那内娱简直要完蛋啦,干脆大家都别混了。”说完,王珏竟然还松了口气,“现在条件好了,就能轻松的拍出更好的片子,不好吗?”

    ……

    这一茬,算是下班前猛地踩了脚臭狗屎。

    王珏临走前还不忘拉着薛霁真说话:“哎呀,他是以前老班底的,年纪大了,我做事说话也不好弄得太绝,之前也没搞过这么充裕的项目。”

    说着,他自己都叹气了。

    “你知道的,有的人就是喜欢吃苦!”

    薛霁真心情已经平复了,他随意点点头。

    “王导辛苦了,明天见。”

    王珏简直笑不出来:“你好好休息吧。”

    当天晚上,薛霁真兴致不高,从健身房回来后,缸子和才华连哄带逗的,才让小真弟弟笑了两声,笑过之后,才噘嘴哼哼唧唧:“我最讨厌这种人……”

    听了个前因后果,这两人又开启双簧——

    “吃老板的花老板的还敢骂老板?”

    “他自己几个家底啊,竟然敢说人家败家?”

    “凭什么说我们小真,找软柿子捏立威?”

    “我们小真,可是男主角耶!”

    嘟嘟嘟……

    手机开始震动。

    才华忽然收声,他朝缸子比口型:是贺思珩。

    贺公子是来邀功的:“那个老东西,我不许他留在剧组了,你放心,王珏不会说什么,他早就想借我的手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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