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 51 章
林承雨的语气很平静,好像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苦涩,在殷容的脑海里迸开烟花。
他说,她应该知道,他一直喜欢她。
一直……喜欢她。
殷容撑着化妆台,感觉大脑很是缺氧。头晕,腿也软,嘴唇又干又麻,张开时微微颤抖,让她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撑着梳妆台面,慢慢地坐下来。
她平复着呼吸,大脑才发现自己声音要多绵软有多绵软,只说了三个字还喘息了一声,这么普通的一句话竟然像喝醉了一样,也像撒娇,几乎完全不像是她平日里自己的声音了。
那边林承雨显然也吃了一惊,殷容听见他好像吸了口气,忙清了清嗓子,严肃了一点,但还是无力的,甚至有几分慵懒的沙哑:“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还说听得到。
实际上根本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林承雨无意识地攥紧自己的手机,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
从离开殷容家到现在,他已经想尽各种办法说服自己,也反复警告自己——
要冷静,要稳重,要沉住气。
不要冲动,更不要像个妒夫,一不小心毁掉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关系。
可那个一惊。
他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表露过自己的情感。
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习惯包裹一层密不透风的透明质料,叫人隐约看得出,却一点都摸不到。
他也从来没有如此冲动地说过这样几乎不过大脑的话。
确切地说,他也很少去做自己完全没有准备的事情。
而今天的一切都很反常。
这和他预想的告白场景完全不同。那些话也完全没经过思考。
直觉先于理智,情感顺着冲动打开的那条小小口子满溢出来,连他自己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控制不住。
他也不想再控制。
无数次的克制,数不清的犹豫,时不时的后悔,充斥着他的整个少年时期。
林承雨并不是个喜欢假设的人。
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假设当年他毫无顾忌地开了口,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他们从前相处的那些片段,或快乐或悲伤,现在想起竟然都还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学,初中,高中?”林承雨回忆着他们的从前,轻而缓地笑了下,“我也不知道。”
“我其实是一个很擅长掩饰的人,但这件事我一直掩饰得不够好。”他好似有些自嘲,但更多的仍是温柔,低声呢喃道,“……我以为你知道。”
不约而同地,两人的呼吸都放得很轻。
窸窸窣窣地交缠着,像弥补过去所有空白的沉默。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林承雨终于听见她平静的回答。
“我不知道。”她说,“你以前从来没有说过,所以我从来不知道。”
林承雨有些发怔。
“……原来这样。”他突然好像有些恍然,也松一口气,温和问她,“那现在,可以算是你已经知道了吗?”
殷容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那么请问,”林承雨温声道,带着拨云见日的明朗笑意,“我可以正式地追求你吗?”
殷容顿了顿,硬邦邦道:“好像没有人会问这种问题。”
林承雨失笑。
“只是有些担心,万一你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会不会给你造成不便?”他含着那笑意,低声道,“不过就算有……我也没有放弃的打算。”
殷容在此刻突然有些恍惚。
林承雨嘱咐她早点休息,她也觉得自己是该休息了,于是晕头转向地挂掉了电话,转头去了卫生间放水,准备泡澡。
水哗哗啦啦地放了半天,没存上一点儿,她怔怔看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去按排水孔。
她好像好久都没给自己放过洗澡水了。
这么细细一想,最近她好像什么都没管过,连泡澡都是乘屿提前给她准备好——是不是太不注重男女之间的界限了?
不注重到……可以唇碰上唇的那种?
话说回来,乘屿……
他刚刚真的和她接吻了吗?
还有林承雨……
他刚刚真的向她告白了倒垃圾的年轻男人到底是谁?
是不是那个和她一起直播,还被她缓慢地转,半晌才问:“什么样的喜欢?”
“当然是,”林承雨轻声道,“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殷容没有回答这一句。她头脑混沌地在思考。
……什么算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刚刚那个充满占有欲的吻吗?
她沉默着,像是无声的质疑,或走神的思量。林承雨莫名在这一刻感到慌张,他攥紧了手机,克制地等待她的回应。
半晌,女孩终于出了声,声音很轻,带着含混的酒意。
她思绪有些混乱地道:“我不明白。”
她不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
林承雨几乎没有措辞,他一秒都没有犹豫,坦诚地道:“是想和你天天见面,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想要和你结婚,再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
话音落下,林承雨自己也吃了吗?
浴室水雾氤氲,热气蒸腾,殷容感觉酒劲上涌,头脑不太清醒。她强撑着,迷迷蒙蒙地盘算起来。
林承雨告了白,说要追求她,那么她和他是被追求者和追求者的关系。
那她和乘屿呢,一句话都没有说,却接了吻。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
不过不重要,都不重要。想不明白就算了。
男人嘛,都是小事情。哪里有工作来得重要?
殷容很快糊弄了自己。
她糊里糊涂地褪去衣衫时,突然震惊地发现,那条漂亮的蕾丝内/裤竟然完全shi透了。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虽然这也算是排卵期的正常现象,但她仍很烦躁地直接把那条内裤丢掉了。
殷容一直自诩事业型大女人,从来不近男色,且对绝大多数男人持相当刻薄的批判质疑态度,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生理反应。
这家伙,有遗漏的工作消息。
手机里有林承雨之前发来的狗狗视频。
他说小岛学会了接球,他给她发来了视频,想让她看看。
小岛是殷容下午给那只萨摩耶起的新名字。她说它像是有雪白沙滩的海岛。
萨摩耶很可爱,他低声唤着它,修长漂亮的手扔出去了球,被狗狗跳着捡了回来。
他道声“乖”,男声在浴室里回响,很有磁性,音调轻快,殷容播放了两遍,然后回复了个表情包。
林承雨很快回来消息,和她说晚安。
殷容指尖顿了顿,便去检查工作信箱,意外地发现手机里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是昨天物业发来的。
[尊敬的业主您好,为保障小区电力设施的安全运行和长期稳定性,根据线路检修安排,您的住宅区域将于明日晚22:00-22:30停电半小时,请您提前做好准备,我们对给您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感谢您的理解。]
殷容瞳孔地震。她的酒完全醒了。
半个小时。
刚刚竟然停电了半个小时。
才不是什么自欺欺人的蜻蜓点水,一不小心。
……她是真的和他无比激情地接了吻,时间长达整整半个小时。
……
殷容,和她坐下来时感受到的……它的跳动。
现在倒好,她感觉她自己也开始一跳一跳。
殷容“腾”地坐起来,端起杯子连喝几口水,又颓然倒下了。
倒下还是那张俊脸。
他长得帅她早就知道,林承雨从小到大多少女孩子喜欢,他肯定也是一样。
她开始胡思乱想。
不知道他谈过恋爱吗?谈过几段?她应该抽空问问他才好。
……哦,差点忘记,他还失忆了。
那说不定现在就有女朋友呢?只是把女朋友忘了?!
不得不说,也是有这种可能性。
殷容冷着脸起身上厕还真是狐狸精一样的男人。
不容小觑啊。
她冲洗了会儿,泡在浴缸里,紧绷的大脑慢慢放空,终于感觉酒意褪去,人也好像冷静下来了一点点。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怎么就接吻了呢?
可能是当时太紧张,可能是酒意冲昏了头脑,也可能是林承雨的告白太突然太震撼,她竟然都记不起来什么细节了。
好像是从停电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撞上了,来电了灯亮起时便结束了,大概这样。
停电应该只有一瞬间,所以他们好像也就是蜻蜓点水吻了那么一下下?说不定就是不小心碰到了的呢?
她殷容可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这么多年来,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献出去自己的初吻?
越想好像越是这么一回事。
她泡着澡,感觉是喝了酒的缘故,莫名感觉很疲倦,还渴得厉害,泡了一小会儿就几乎要睡着。
为提振精神,她摸来手机,准备看一看有没所。
踢踢踏踏地,猫猫头拖鞋上的绒球很不满意地乱晃。
这次从卫生间回来,倒头便睡着了。
……
一觉沉沉睡到天明,累得她什么梦都没做,再睁开眼睛时,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醒来还是感觉昨晚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真的停电了吗?真的接吻了吗?真的是半个小时吗?
细白手臂懒懒伸出来摸到手机,殷容眯着一双惺忪睡眼,先去找物业那条短信。
很快确认无误。
手机被扔到一边,她在床上呆滞地躺了半晌,才终于慢吞吞地起了床。
门被打开,先探出来半个脑袋。她偷偷摸摸地打量,想看男人正在干什么,却被香气勾引,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午餐做好了。
她在床上躺的时间太长,早饿了。
门缓缓地彻底打开,女孩娇娇俏俏地出来了。
厨房的,冬日也能灼灼盛放。
殷容不知道那花是什么品种。开始她以为应该是和绿萝水竹之类的一样,是随便浇点水就能活的类型,毕竟现在年轻人会养花的好少,而且它买回来的时候是小小一株绿芽,很快就茁壮成长,每天随风招摇,看起来很是好养。
但后来乘屿离了家,也没有几天,那花竟然肉眼可见的就蔫了,她这才知道这好像是什么娇贵的品种,需要耐心仔细浇水施肥才可以活得好。
那花枯黄得厉害,但她才懒得管呢。没浇水,也没扔掉,只是有次偶尔路过看一眼,觉得糟心,直接随便塞在角落,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他回来泡澡的时候昏昏欲睡,等躺床上了反而开始失眠。
火烧火燎地那种失眠。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男人的面庞。
本来是想让这张冰山一样的脸色因为鬼片而出现点恐惧的裂缝,没想到他完全没有被撼动的意思,就连黑夜降临之时,他也不过是呼吸急促地阖上眼睛。
如果不是殷容和他挨得近,能感受到他细微地颤抖,估计还以为他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呢。
那么害怕,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怎么会在吻她的时候,看起来那么的……
殷容翻过身夹住被子。
那么的……不知道克制自己的色相。
英挺的背上轻柔地拍。
他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几乎是环抱的姿势,占据覆盖了所有她的影子。
殷容咳得鼻尖和眼尾都红了,他抬起手,修长手指将她眼尾水意抹去,指腹路过唇瓣,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下。
沈明雾眉梢微挑,淡声问:“……你怕什么?”
“我有什么是那副老样子,冷着一张刀疤脸“嗯”了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隐约觉得男人好像哪里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说不清楚是变得更真实了,还是变得更虚伪。
这狐狸精一样的男人,实在让他捉摸不透。
算了。卫希重新看向前方。
小姐玩得开心就好,他瞎操个什么心。
路途遥远,殷容看完手机又开始翻看最新的产品检测报告。
纸质的,厚厚一沓,捧在腿上,一页一页地翻,看得很仔细,直到林承雨发来消息。
这时候她也有点累了,便一边看,一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就像高中晚上学习累了的时候一样。
在每气,叫赵希儿,让殷容一眼想到赵灵儿。
长相也是清纯可爱的类型。她是在可怕的?”殷容下意识地就反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含羞带恼地睨他,离得近了,恰好看到他喉结上昨夜被她指甲划出的蜿蜒红痕一道,和唇角被她咬伤的浅痕一枚……
她自己倒是好整以暇,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沈明雾道:“我又没有逼你对我负责。”
殷容反唇相讥:“我是那种负不起责的人吗?”
沈明雾眼睛一亮。
“你当然不是了。”他在她身边蹲下,仰头看她,微微勾起唇角,那血红色浅痕好似更明显:“所以,你要对我负责吗——姐姐?”
第 52 章 第 52 章
殷容咽了咽喉咙。
她瞥一眼仰头望她的男人,他一双眸黑白分明,澄澈又干净,唇边笑容纯净无害,和昨晚染上欲/色的模样相去甚远,让她几乎分不清他的“负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避重就轻:“……我不是一直在对你负责?”
他歪歪头,黑眸眨了眨,有些无辜,却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拽回原地:“我的意思是,负另外一种责。”
殷容顿了顿,语气干巴鼻,微张的唇,她拉开距离时不情不愿蹙起的眉,紧跟着探来的舌,和最后灯亮起时,那被月色浸透了的,水润而迷离的黑眸。
甚至还想到了他手按在她腰肢间的触感了,还没多长时间,那花便又支棱起来,甚至还冒出了小小花苞,他将它们摆回原位,有几朵已经迎风开了,是漂亮柔嫩的粉色。
殷容的视线从那粉色的花慢慢转移到男人身上。
阳光透过玻璃窗,透过那花,透过他身上的薄薄布料,映出那肩宽腰窄的漂亮线条。
鲜榨的红薯条刚出锅,男人随意夹起一根吹了吹,又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口,垂眸品尝。
蘸料染在唇角,他的舌尖不经意地轻轻勾了下,颜色和窗台上的花一样,都是漂亮柔嫩的粉色。
殷容一个不慎呛到。
碗咣当落在餐桌上,人猛地咳嗽起来。
那醒酒汤在喉咙里泛上无尽的清甜馨香,莫名也像是昨夜的果酒味道。
男人蹙眉快步走过来。
他微微弯下腰来,哄小孩一样,在她巴:“哪一种?”
他小指慢慢勾上她小指,垂下眸,抿着唇不说话。
小指的温度直指心口,殷容感觉一颗心开始砰砰乱跳。
不是没有男人在她面前主动释放过魅力。
从小到大,她见过的爱搔首弄姿的男人多了去了,稍微有那么两三分姿色,就觉得自己帅出天际,总要在她面前绕来绕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小时候主动揪她小辫子的,被她胖揍了一顿。
长大后在她面前吹牛X的,被她无情戳破顺带言语羞辱一番。
如今在生意场上,竟也有人“投其所好”,酒场上安排两个小帅哥坐她身边,说是刚毕业的男大学生,带着一股青涩的风月味道。
殷容从来坐怀不涟,唇微张,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却猛地被殷容捂住了唇。
“好了好了别说了,”殷容叹道,“我知道了。”
这小子。
不捂住他的嘴,下一句估计还是“姐姐”两个字。
咬得清晰,嗓音磁性又动听,还有种他独有的柔软,要把殷容的骨头都听酥掉。
她已经发现,他之前并不是爱姐姐长姐姐短的类型,所以偶尔这么一叫,让人心瞬间就软掉,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特别是他性格其实本身相当独立成熟,并不是喜欢别人来帮忙的类型。确切地说,殷容依赖他更多一点,至少在生活方面,事事都习惯他为她考虑。
所以他开口叫出来“姐姐”两个字,莫名其妙就带着撩拨的意味,根本不够真心实意。这一大早刚起床的,殷容不敢多听。
手心里是他柔软的唇,温热的呼吸,让她无限回忆起昨夜的那个吻,浑身酥酥麻麻地发痒。
殷容几乎没有思考,急急道:“我今天下午要出门去见个人,那你和我一起去。”
沈明雾动作一滞。
垂着的鸦羽遮住他有些惊讶的神色。
……和她一起出门吗?
实在是让人意外的惊喜。
他原本只是想让殷容减少一些出门的时间……不,减少一点和哥哥约会的时间而已。
他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带自己一起出门。
这样真的可以吗?她有仔细考量吗?
他明明长着这张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这张脸,如果被别人看到的话……
“就这么说定了。”殷容见他半天还不说话,生怕又憋出什么她接不住的大招来,连忙道,“不要再说了,吃饭吧。”
就这么着,一锤定音,不能再讨价还价了。
殷容迅速把自己的手抽走,重新转回餐桌去。
沈明雾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慢慢勾起唇角-
殷容今天下午要去见个小博主。也是所谓“烂脸事件”的受害人之一。
这是李舒巧好不容易联系上的。
在她的软硬兼施下乱,并且委婉表明自己并不好这一口。
在大学毕业那一年,林隽怡还鼓捣着她一起去过男模酒吧,但她完全毫无兴趣,一个年轻男孩靠过来的时候,她打量了几眼对方的好皮肤,还主动张口问对方用的是什么护肤品,把人家问得一愣。
还被林隽怡敬佩地夸奖了半天,还到处宣传,自此奠定了她不近男色的勋章。
殷容此刻看一眼面前的男人,那勋章啪嗒一声就掉地上碎掉。
她迅速转开了眼神。
……原来不近男色,只是因为那男色不够迷人,不够漂亮。
沈明雾仍不说话,小指动了动,勾得她又转过脸来。
只能殷容来说。
她半天才挤出来一句,结结巴巴地:“……你想怎么负责?”
“你每次出门都太久了,我一个人在家很孤单。”他抬起眼来,轻声道,“我想多点时间和你一起。”
“好不好?”他又勾勾她小指,眸光涟微微透露了些口风,但李舒巧尝试多次,对方也没有和盘托出,态度犹犹豫豫,殷容等不及,决定自己亲自去对接一下,给出十足十的诚意。
对方的地址是云城周边的县城里,高速要三个小时。
卫希开车,的时候,还是闭口不言,显然是没想到会闹这么大,有些害怕,也有些犹豫。
李舒巧说她和赵希儿约了时间,准备今天来见面拜访一下试试。殷容说你不用去了,我亲自去。
对方虽然没比她小几岁,但显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李舒巧谈这样的事情太过于像谈生意,殷容不太放心。
沈明雾无所事事,还主动和卫希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卫希还刚上大一时做攒钱PLOG出了名,后来开始拍日常VLOG,再后来转型了美妆护肤博主,专门评测一些相对平价,适合学生党的产品。
没有做美妆护肤博主的时候,粉丝黏性相对较高,那时候她还经常聊聊日常,发发牢骚,很接地气。
后来慢慢变得商业化,虽然没签公司,但广告接得越来越多,推荐语也越来越浮夸,经常推荐一些买回去用着不对味的产品,又是粉底卡粉脱妆,又是口红试色加滤镜等等,粉丝脱圈不少。
她是这批说“烂脸”博主里面,发声最少的一个。
简单发了一条帖子在那里,后面就继续发广告,评论区也不管理。
有人说雪绒膏没那么离谱,说她恰烂钱,她不回复也不删除,就那么孤零零撂在那里。
李舒巧打听了一下,小姑娘圈内评价其实还是不错的,好像这几年缺钱缺得厉害,才广告接个不停。
后来与她对接上,发现她态度也很客气礼貌,多少带有些歉疚之意。但说到重点浮现出几个片段来。
穿着白衬衣,冲她笑着的那个少年,尤其清晰。
……林承雨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自己了吗?
那她呢?
她自己,到底有没有一瞬间,喜欢过……
车子进入山洞隧道。
光线瞬间全部暗下来。
隧道幽深狭窄又漫长,灯光并不明显,视野漆黑一片,报告也看不到了。殷容此刻也懒于开顶灯,干脆合上放在一旁。
山洞很长,车子行驶一会儿,转了个弯,前方仍不见任何明亮。
……好像有点黑呢。
殷容慢吞吞转过视线,看到身边男人已经阖上了眸,就像昨晚停电时的模样一样。
她低声问:“……怕结结巴巴地道:“是都不太像……”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变了脸色。
殷容了然地点了点头:“你已经见过刘思殷了。她也知道我们有联系吗?”
赵希儿不说话,脸色慢慢地涨红了。殷容思索着:“如果她知道我来找你——可以说我是来买通你的,倒是可以把这顶帽子扣得更实呢。这是我表姐从小就喜欢玩的伎俩。”
“没、没,”赵希儿急急道,“她只是知道李舒巧找了我,但李舒巧找了很多人。她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我家。”
“嗯。”殷容定定看向她。赵希儿的衣服是几年前的款式,泛着多次水洗后干巴巴的白色,她身形瘦小,腰背都弯着,面色发黄,和她大学时期的视频相差甚远。
她是该开口拉揽赵希儿的,该情理利法地输出一通,吓坏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但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就跑了题:“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见面会约在家里?”
“因为……家里比较方便。而且隐蔽。”赵希儿不怕?”
“嗯,”他很快地答道,“有一点。”
他的手就放在殷容手旁。
那手修长又漂亮,殷容想了想,轻轻覆盖上去,小声道:“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他的手背很凉,在她覆盖上来的那一瞬间却旋了过来,手心很热,瞬间就握紧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殷容被带过去一点点,紧接着,一个沉沉的脑袋坠在她肩膀上。
“姐姐,”他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柔软发丝撩着她脖颈,声音极低极轻,“再抱一下我。好不好?”
第 53 章 第 53 章
殷容发现自己很难拒绝他类似于“姐姐,xxxxx好不好”的句式。
她隐约感觉男人好像也发现了,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同一招数,然后她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随他心意。
反正他说得也对,都“再抱一下”了。
又不是第个年少的深夜里,她学一段时间学到累了,起身休息时拿到手机,看看对方的回复,再接上句话茬,来来回回,不疾不徐。
直到两人当天的学习计划都完成,最后一起躺在床上,在枕边互道晚安,安心睡觉。
那时候连睡觉也是件开心的、值得期待的事情。
因为一睁开眼睛,又会在学校见到对方。
殷容抱着那沓报告,难得地跑了神。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突然回想起了她的学生时期。
她和林承雨认识那么多年,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
当时她以为长大之后会遇见更广阔的天地,所以年少时的那些小事,那个人,根本不值一提。
但没想到历经的景色,遇见的人越多越繁杂,当时的那些记忆便越深刻。
时不时的,就会在脑海中还是熟悉的配方,两人落座在后排。
殷容一上车便投入工作之中,开始细致地研究李舒巧发来的消息,了解那个博主的具体情况。
小博主网名叫村中一支霸王花,真名却很秀一次,有什么的。
而且……情人似的。在黑暗之中拥抱,在光线来临的前一秒钟放开彼此,重新归回原位。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里应该是整个县城最豪华的一个小区。
虽然和云城比不了,但周边配套设施也相当齐全,学校医院公园什么都有,小区里景观雅致,门楼中间甚至还有雕塑和喷泉。
殷容在岗亭通报了房号和业主姓名,对方打了电话沟通几句,很快便礼貌放行。
“对方是女孩子,你俩就不要上去了,再吓到人家。”殷容推开车门,道,“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卫希早习惯了,座椅一拉就躺下,但沈明雾还是下了车。
他抬脚想跟着她走,但只走了一步,又站住,只道:“……注意安全。”
殷容头也不回:“放心。”
沈明雾:“有什么事情打电话,我就在楼下。”
殷容胡乱一点头:“知道了。”
沈明雾又问:“你去几楼?”
殷容忍耐着:“十五楼。”
“房号多少?”
“1502。”殷容的脚步顿住了,回身一记眼刀劈在他身上,“你再啰唆一句试试看呢?”
搞什么呢这人?
是送她去幼儿园呢?
男人低低笑出声来。
午后阳光给他的轻浅笑容添加一层柔光滤镜,他轻声道:“我在这儿等你。”
有些人发自内心的笑容很少,所以偶尔真心笑起来时,会格外让人印象深刻。
殷容怔了一下,然后他真的还挺好抱的。
殷容环上他背脊的时候,有些心猿意马地想。
她发觉他身材实在很不错。看起来瘦,抱起来才发现很大只,和她拥抱过的所有的闺蜜都不一样,是陌生的、硬朗的、男人的感觉。
腰劲窄,背肌线条流畅漂亮,隔着衣服,已经能隐约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肌肉的手感,好像是很有弹性又很结实的那种……
触感也应该会很细腻吧。因为他的皮肤很好,白皙透亮,几乎可以帮她给雪绒膏打广告。但具体是什么手感她也想不好,如果去除这层布料……
殷容的思绪在黑暗之中乱飘乱绕,车子又过了一个弯,前方隐约出现了些光线。
沈明雾在那光亮之中放开了手,轻声在她耳边低语,道:“……谢谢。”
殷容回过神来,她含糊地“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然后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前方的后视镜。
卫希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表情平静,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这种感觉很奇妙。殷容想。
就很像什么不能见光的地下转身就走。
她嗓音凉凉:“……叫你不要啰唆了。”
开玩上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
暖气开得很足,对方穿件背心短裤,四仰八叉地占满了大半个沙发,手上捏着根烟,桌上有没收起的空酒瓶,地上有掉落又被踩踏了的烟蒂。
电视声音开着,手机也播放着短视频,他眼神有些涣散,余光看到她跟着赵希儿进来,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殷容也没有主动和他打招呼。
这是两室两厅四室的平层。
赵希儿的房间竟然是其中最小的一间卧室。
一个200多平方的平层,竟然好像只有这一间小小的卧室是属于她的天地。
而这里的装饰也不值什么钱,殷容看了觉得熟悉,想了会儿想起来,和她大一布置寝室的PLOG是几乎一样的风格。
李舒巧已经和她谈了很多,应该是连条件也谈了。赵希儿模样很安静,垂着头,面色有些惶恐,等着殷容兴师问罪。
但她没有。
她只是笑着说了句:“你和你弟弟长得不像啊。”
赵希儿讷讷地点了头。
希儿,希儿。
殷容刚刚看到客厅那张婚纱照,才突然明白了这个名字的真实含义。
赵希儿,和赵灵儿根本不是一回事情。
……是希到那种会有狗仔跟拍的程度。”她主动去拉住赵希儿的手,发觉她的手很凉:“好啦,妹妹。别害怕——我又没有客厅的男人那么可怕。”
赵希儿猛地攥紧了殷容的手,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殷容正仔细地观察笑。
本大小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一点小打小闹,竟然也有人在这儿啰里八嗦地,记挂在心上。
电梯上行,开门,殷容走了几步,按响1502的门铃。
赵希儿来给她开门,怯怯地,好像没想到是她来:“啊,是你……姐姐,你好。”
“你好。”殷容笑得温婉平和,“你认识我是吗?”
“嗯嗯,殷容姐姐。我看过你的直播。”她低声说,“来我房间说,可以吗?”
“好呀。”
殷容进了门,立刻发现这个家里有些不和谐之处——
装修风格极为老土粗糙,一眼看过去几乎不像是这个小区档次的装修,更不像是赵希儿这种时尚博主会住的地方。
玄关鞋柜乱七八糟满满当当,挤着一辆小孩的摇摇车,越往里走味道越呛。是烟草混杂着酒精,久不通风的味道。
殷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包里的防狼喷雾,打量了一下房子出口通道。
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对年轻男女的婚纱照,而布艺沙发她,从她过时的衣服到她惶恐不安的神色,不错漏任何一丝一毫。
两个女孩对视了会儿,房间内很安静,殷容轻声地打破了,像花瓶碎裂在地上。
她握紧赵希儿的手,眼神专注,声音温柔又沉稳:“他真的很可怕是吗?他是你的爸爸吗?他打过你吗?”
她思考着,话音越来越轻,带着小心试探的意味:“你选择在家里见面,是因为你的人身自由在一定程度上被限制了吗?他不喜欢你总是出门,对吗?你的财务状况呢,也被限制了吗?如果是的话,他这属于违法行为,你知道吗?”
赵希儿猛地放开她的手。
她呼吸急促:“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她站起身来,在狭小的屋子里绕了几圈,语气很冲,但声音仍旧很轻,“你难道不是来和我谈条件,让我供出来买通稿的证据的吗?这是我的家,我的家人,你是谁?又在这儿指指点点什么?”
殷容也站起身来。
她今天来之前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出多少钱,都要把证据拿到,还要让对方死心塌地站在自己这一边才好。除了刘思殷,还有那个背叛她投奔刘思殷的原助理张成望,加上处处给她使绊子的欧秃头……她打算就借这一次的事情作为契机,一网打尽,清除内忧外患。
但她,赵希儿在后面追,一句话都没说,显然谈得并不愉快。这吸引了客厅男人的注意力,他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殷容。
赵希儿着急地挽留:“你等一等——”
“等什么?”殷容冷笑一声,声音提了几分,在空荡的家中回响:“说实话,这东西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其他人便宜得多了去了。如果你是想从我这儿敲一笔的话,现在可以死心了,那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值钱。”
“而且,”她冷冷地道,“恕我直言,你的账号早就做烂掉了。完全跟不上现在的潮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现在带货还能带得起来吗?还有广告商愿意找你吗?”
赵希儿惊怒交加地望她,殷容别开了视线。
她知道这些话很伤人,很刻薄,也知道那个账号之前赵希儿做得有多么用心,但是她没有办法。
殷容必须说这些话。
要让那男人听到,听清楚,事情或许还会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她人仍往前走,声音愈发大了,语气冷漠得很:“你们这些做自媒体的,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做起来一个小账号就以为是什么摇钱树了?照你这杂七杂八的接单水平,说不好哪天就会被平台封禁。”
“你……”赵希儿跟着她跟到了门口,突然大声了一些,是真的动了气,“你不要再说了!”
“你懂什么?小公主,呵,凭什么有人生下来就是公主,就是天之骄子?有人生下来就是……”贫穷要把她淹没了,从眼睛里满溢出来,又被她恶狠狠地擦去,她吼一声,“你给我滚!”
说着,就打算关上门。
门却被殷容用手抵住了。
“如果是我多管闲事僭越了,我先向你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殷容拉了一下她的手,语速很快,声音极轻,这次用的是客厅完全听不到的音量,“但如果你想和你父亲、你弟弟断绝关系,让他们再也不敢这样对你,欢迎你随时和我联系。”
“我向你保证我可以做得望儿子出生的意思啊。
殷容笑:“很正常。我和我表姐长得也不像。”
赵希儿道,“万一……万一我们被人拍到……”
殷容被逗笑:“我觉得我们这事儿应该没有火到——”殷容定定地望着她,慢慢关上门,“只要你有勇气。”-
沈明雾站在楼栋底下等。
寒风凛冽,他穿件黑色冲锋衣,人松松靠着石柱,双手环臂,食指一下下地叩着,眉越拧越紧。
卫希在车里扫了他一眼,觉得厌烦,干脆调了个头,眼不见为净。
这人——把小姐当傻的吗?她多聪明啊,反应机敏,心中有数。那小包里,什么防狼喷雾、报警器都随身携带着,小姐是会吃亏的类型吗?
再说,他才是小姐的保镖好不好?就算小姐有什么事儿,也肯定先找他,轮得到这人什么事情?
沈明雾确实很担心殷容吃亏。
这种事情总归容易起冲突,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言语上的,她自己可能都不觉得有什么的事情,却会让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就比如当时那些网络恶臭生物给她造的黄谣、P的遗照……
光是想,就让他咬紧了牙。
如果企业老板是男性,还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吗?
平心而论,沈明雾自己的创业之路也绝不是一帆风顺,也有网络上舆论四起,处处着火的时候。但都是就事论事得多,并没有人会去刻意揣测一个男性老板的私生活。
怎么男性出入酒场就是谈生意,女性出入酒场就是不检点?
沈明雾以前从没有注意,也从没有发觉,世界竟然对女老板抱有如此大的恶意和挑剔。
世界是这样的没错,但殷容正在身体力行与这样的世界对抗。
既然她要反抗,那他就要站在她身边,为她磨好武器,为她挡去一些剑刃风霜。
压下那些消息是根本克制不住的本能。
要删除着眸喘息着,低低“嗯”了一声。
卫希道:“没事就正常点,不要吓到小姐。”
……正常点。
吓到……小姐。
卫希冷冰冰的话语在他耳畔不断回响,意外地起到了些安抚之意。沈明雾深吸一口气,努力慢慢坐直了身子。
声音重新恢复平静林承雨怎么会这样自顾自随意地结束聊天呢?
他明明最会调节气氛了,而现在两人之间气氛几乎处于凝结状态,只能李舒巧没话找话。
她左右看看,视线落在楼栋旁边挂着的红灯笼上,开始硬聊:“哎呀,这一年一年的,从上学到现在,时间过得可真快……看看,这么快就又要过年了——哦,对了!”
李舒巧很开心找到新话题:“你上次梳理上门封号,还要一个个起诉过去。
这种渣滓,一个都不能放过。
要让他们挨次打,下次想张开那张臭嘴前,才会知道害怕。
正想着,突然有个陌生的女声喊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那声音很惊喜,也很热情:“承雨!”
沈明雾顿了顿,抬起头望去。
李舒巧一路小跑过来,向他挥舞着手臂,笑着:“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 54 章 第 54 章
大事件大事件!
本来冬天冷风就冻脸,再加上李舒巧一激动,跑过来还没几步,脸就涨得通红。
怪不得殷容叫她不用来了,说她自己来就好,原来是有人陪她来了啊——那在楼下环臂等待的男人,不是林承雨还有谁呢?
像现场看了一场现实版的破镜重圆大戏一样,李舒巧简直想惊声尖叫。
这一对小情侣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哦,虽然不是没想到赵希儿的家庭竟然是这个样子。
她给出去的钱,显然甚至不会进入赵希儿的口袋,而是会全部落入这个溃烂的无底洞之中。
她从来都对女孩子们很大方。散出去给生活艰难的小妹妹倒也没什么,她还可以再赚。但这一笔钱或许会让对方的家庭对赵希儿产生更大的希冀,甚至激出更多、更可怕的渴望。
……而面前如此瘦弱的赵希儿,还有得榨吗?她现在显然只能做个傀儡,在自己的事业上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和决定权了。
现在这一步是造谣,下一步会是什么?
殷容做不到坐视不理。
她很平静地道:“我本来是打算来要证据的。但我现在觉得证据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如果你是这种态度,那就算了。难道打算用我的钱去供那样的人花天酒地吗?想都不要想。”
说完,殷容拎起来包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赵希儿哑口无言,她只能跟在她身后,走过客厅,走过来时的玄关。
两人谈话都还没有半个小时。殷容在前面走正儿八经的小情侣,但在李舒巧心中也差不多了。
虽然两人从来没谈上过,但当年到底有没有暗潮涌动,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殷容的同桌,隔着殷容还能看见坐在旁边的林承雨,她能不知道?
在李舒
误会终究能够解除,遗憾也终究会被填满。殷容这么多年都没有男朋友,林承雨更是洁身自好,不是在等对方是什么呢?
哦,还有呢。
李舒巧突然想起来,她前一段时间还有次在生意场碰上林承雨,两人聊了会儿生意,最后林承雨看起来有些犹豫,还有点不好意思,问她了不了解男方上门的话,提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合适。
他甚至还有一个清单,拿给李舒巧看了看,让她帮忙把关。
当时她看得仔细,认真给出了不少建议,完了还开玩笑地问,林总是要上哪家的门呀?
林承雨笑了笑,目光追随在不远处的殷容身上,也开玩笑地说道,当然是上喜欢的女孩子家的门。
李舒巧当时就想问一句是不是殷容呀,话都到嘴边了又捂了回去,怕万一不是,那可太尴尬了。
现在想想她可真是想多了,不是殷容还能有谁呢?
但李舒巧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会发展得如此……成功。
她目光闪闪烁烁地从“林承雨”喉结上的红痕,看到他被咬破的唇角。
她勉强保持着面上的沉稳,尽量平静地和他打了招呼,笑道:“你和殷容一起过来的吗?”
沈明雾闲闲打量她几秒,唇角微勾,道:“对,我和殷容一起过来的。”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李舒巧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是衣服的缘故吗?
男人着一件黑色冲锋衣,遮住了些下颌,看起来有几分冷硬的味道。虽然唇角是上扬着的,但李舒巧还是觉得,和平时林承雨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不太一样。
但她没细想,只笑着揶揄道:“最近我们这些麻烦你也知道了吧?是不是也暗中帮助了一把呀,林总?”
“是知道,也确实有自作主张地做了点小事,算不上帮什么忙。”沈明雾挺客气,笑意懒散,并不直达眼底,悠悠道,“但我可不是什么林总呢。”
“对对,承雨。”李舒巧笑起来,“嗨呀,你还挺客气。”
对方好似认可了这巧心中,这两人根本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同年同月同日生,男俊女靓,成绩优秀,家世更挑不出毛病来。
碰巧,殷容脾气最差,到处点火;林承雨又脾气最好,很会灭火,这不是天生一对是什么?
但当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会搞成那样。
她记得应该是殷容先说毕业打算去美国,后来又说更喜欢伦敦,林承雨好像默默地跟着从美国也一起改到了伦敦。
本以为两人高中毕业就可以双宿双飞,但最后殷容哪儿也没去,就留在云城本地读了大学,而林承雨独自一人去了伦敦,两人从那以后,几乎形同陌路。
朋友圈没有联系,同学群里相互避开……林承雨从伦敦回来了好几次,殷容都没出席,两人连个照面都没打过。
直到林承雨决定回国。
直到他们两人真的见了面。
在那个甜品店,林承雨看向殷容的眼神,让李舒巧觉得事情有了转机——命中注定的爱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向彼此靠近。个称谓,无所谓地耸耸肩,眸微垂,便没有再接话的意思了。
李舒巧愈发觉得怪异。
很奇怪——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和身材,但对方那眼神和表情都实在是……很不像林承雨。
而且脆躲到她身后去。
但殷容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穿了件黑色呢大衣,小脸俏白,没什么笑容,眉心微蹙,好像正在担心什么事情。
李舒巧一看便知不妙,她急急问:“荷包大出血了是不是?给她多少钱?”
她现在把公司当成自己家,公司出的血,跟出在她身上没区别。她拽殷容:“哎,还非不让我过来谈,你就是对这些人太心软……”
“没有。”殷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一分都没给。”
“……啊?”李舒巧慢慢睁大双眼,“那怎么回事儿,聊崩了?”
殷容也很烦躁。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太偏激。刚刚那样的一番话,把赵希儿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她不知道赵希儿会不会因为她的话挨打——如果挨打了,赵希儿就能想得明白吗?
如果想不明白,又怎么办才好呢?
“不是聊崩的问题,情况有点复杂,得从长计议。”她兀自想了会儿,问李舒巧,“你知道赵希儿家里的情况吗?”
这么一抬眼,才注意到她身旁的男人——他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被寒风吹得脸色霜白,连唇都失了血色,一双乌眸黑漆漆地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莫名让她心里一揪。
“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殷容蹙起眉来,“回车里等。”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晃悠什么呢?
本来就容易生病,到时候又冻发烧了,不都是麻烦事儿。
沈明雾在原地站了几秒,旋身而去。
李舒巧松一口气。
承雨今天怪怪的。
她心里感叹了一句,心思便迅速被殷容的话吸引走了。两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
沈明雾在车里坐了半晌,体温迟迟没升上来。
手冰凉,心脏冰凉,思绪也像被冰封住,一时竟然完全无法思考。
……林承雨,他的哥哥,要向殷容提亲了吗?
殷容呢?
她会同意吗?
沈明雾深呼吸了几次,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用理智去分析他目前的处境,分析殷容和林承雨目前的关系进展,但他居然做不到。
是不是生病的原因?
他甚至感觉一阵阵的酸楚之意不断涌上来,从喉咙,到鼻腔,再到眼眶,让他眼尾飞上红意,控制不住地想落下泪来。
如果他们只是恋爱关系,他或许还可以像这样,用尽一切手段留在她身边。
但如果他们结婚了呢?
……如果他们结婚了,他对殷容来讲,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心脏突然像被人揪住了把玩似的,沈明雾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他弯下腰按住心口,想要止住那弥漫开来的尖锐的疼痛。
正神思恍惚之时,前排的卫希突然出了声。
“喂。”他声音很冷淡,“你没事吧?”
沈明雾阖用的那些礼物清单,后来准备得怎么样啦?是准备今年过年的时候上门提亲吗?”
男人身影一僵。
“提亲也是有说法的,”李舒巧滔滔不绝道,“今年的话,正月初二就是个吉日……”
她越说就感觉越紧张。
对面的男人明明没什么表情,不,明明还是微笑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寒风凛冽之中,在那幽深黑眸之下,李舒巧竟然慢慢地渗出了一身冷汗。
当楼栋门突然被推开,殷容闪身出来的时候,李舒巧立刻喊了声“容容”,连忙把话题掐断在这里,几步迎了过去。
李舒巧几乎想要拥抱她,或者干。
他沉沉道:“管好你自己。”
卫希冷哼了一声,车内重新恢复平静。
不多时,殷容回了车里。
车子启动,她仍蹙着眉,心思还在赵希儿身上转着,半晌才想起什么,转头望向沈明雾。
他脸色仍是苍白的,见她望过来,便也沉默地望向她。
那苍白让殷容心惊。她伸出手捏了下他的衣襟下摆,蹙眉,语气很差劲:“是不是冷?你穿得也太薄了。”
“我不冷。”沈明雾道。
他敏锐地感受到了殷容在恶劣态度之下对他的关心。这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切合实际的希冀。
“……那个女孩,”沈明雾定定望着殷容,轻声地试探道,“她知道我叫‘乘屿’。”
乘屿,承雨。
他现在听到这个音节,条件反射地就会觉得心脏很痛,是被人随意抓起蹂/躏的那种痛。自己说出来,就更是难受了。
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个名字?
可不可以和林承雨么傻这人?
这么紧张的时刻还开玩笑。
殷容不耐烦地抬起头来,下句话噎在喉咙里,她结结巴巴地:“啊……承雨。”
“嗯,你刚刚已经叫了我的名字了。”林承雨有点好笑,他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想和她一起看电脑,却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
殷容出门前松松挽了个发髻,工作专注时无意识地碰到过,如今散下几缕发丝,显得有些凌乱,几乎要完全散开的模样。
林承雨看了又看,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挽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女孩子的头发。但他记得她高中的时候,也会在上课或认真做作业前随意挽个发髻。
他站在殷容身后回忆着她当年的模样,灵巧的手指转了几下,将那个发髻打理得整齐又漂亮,完全没有揪痛她的头发。
全程屏住呼吸地挽好,终于舒了口气,笑着问她,“忙晕了?”
他的手指没有碰到她后脖颈,却让她动作有些僵硬。她心思飘来飘去,手上却下意识地关掉了那些证据。
“站着干什么,坐呀。”她道,“今区分开来,做他自己?
……殷容会向他解释一句吗?
或许她会向他解释,告诉他林承雨是谁,然后开玩笑地说他们长得很像之类的话。只消短短的几句插科打诨的话,从此他便是他,林承雨便是林承雨,再也不需要牵扯到一起。
沈明雾抿唇望着殷容,但殷容的心思好似只分给了他那么短暂一瞬,很快便继续思考着自己的什么事情。
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懒懒道句“别理她”,便又转过脸去。
第 55 章 第 55 章
赵希儿是在过年的前一天来找的殷容。
那时候公司只剩下殷容和沈明雾两人。
法定节假日调休得越来越奇葩,大年三十还要上一天班,殷容作为老板看了都觉得离谱。
作为制字化转型,还要注重可持续发展和环保方面,需要注意的细节很多。殷容做成了一个雪绒膏,还想做成千千万万个雪绒膏,要从护肤品进军化妆品,真正打响国产美妆护肤品牌。
赵希儿敲门的时候,她和沈明雾正脑袋挨着脑袋研究目前的生产布局,门声一响,殷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距离甚密。
男人就站在她身后,弯腰和她看着同一个屏幕,紧实的小臂撑着桌面,是一种近乎于环绕的姿势。
刚刚她过于专注所以没有感觉,这时一转头,才发现男人的侧颜就距离她咫尺之间,鼻骨英挺,黑眸微敛,呼吸轻缓,纤长睫毛根根分明。
明明他完全没有触碰到她,却几乎将她圈在了怀抱里,好像动一动就会贴上他灼热的体温,就像那个拥抱,就像那个吻一样。
尝到过一次,便让人时时难忘。
“……让开,”殷容咽了咽喉咙,道,“有人敲门没听到?”
他眉梢微挑,挺惊讶地转过视线,低声问:“我锁着你了吗?”
殷容这才注意到他只撑在她左侧这边,另一边完全是空着的状态,她如果想起身离开,随时都可以。他根本没有束缚她的自由。
她立即准备起身,男人却先她一步撤离,环绕着的温暖瞬间消失,变得有些冷冷清清。
“助理在身旁,怎么能劳您大驾?”沈明雾走向门的方向,道,“来了。”
他开门之后停顿了几秒,转头和殷容道:“你们聊。我出去买点吃的。”
“哦。”殷容抬眼望。许是今天天气冷,赵希儿全副武装,戴了口罩,外加帽子和围巾的遮挡,只露出了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睛来。
殷容和赵希儿打招呼,“是你呀,希……希希?”
那个“儿”字被她咽回去,对方的名字就太像嘻嘻了。
两个女孩都忍不住弯了眉眼,有点想笑。
兴的时候一切正常,不高兴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撂,赵希儿不明白以前让她觉得骄傲的高大身影怎么会一点点变得可怕起来。
更可怕的是,弟弟长大了,长得和爸爸一样高大,上学没钱花,学着伸手向她要。
但他们也不是一直都很不好。赵希儿总是这样想。
爸爸喝醉了打骂她的时候弟弟会保护她,直接和爸爸动起手来;而爸爸酒醒之后也会抱着她哭泣,道歉,说他有多么多么不该这样。
从前的那些快乐不似作伪,变质了之后,和悲伤、痛苦杂糅在一起,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分明,而是像深棕色的泥淖一样,温暖地抱着人往下掉。
赵希儿没有和殷容聊多久。她觉得这些事情没有什么讲述的必要。
世界在变,人会变化,也会成长,沉溺在无望的过去之中,属实没什么必要。
她只问了殷容一个问题:“你怎么能保证让我脱离现在的处境?让他们一辈子找不到我吗?”
“不,不是的。谁能保证对方一辈子找不到你?就算我保证了,你也可能会在人群之中发现稍微有些相似的身影而心悸,或者在陌生人敲门的时候感到恐惧。”殷容仔细看过她脸上的伤痕,沉默了会儿,道,“想脱离现在的处境,只能让他们害怕你。”
“这没有那么简单。但也是我自己正在努力做的事情。”殷容道,“如果你愿意,就和我一起。”
赵希儿点了点头。她将证据资料整理放在一个U盘里,交给了殷容。
殷容让她近期避避风头,给了她一个电话,说是她熟悉的美容店老板,是个很好的姐姐,姓宋,做疤痕修复很有一手,让赵希儿去那里暂住,休息一段时间。
两人的谈话很快结束。
没有推心置腹,没有抱头痛哭,甚至没有什么互相安慰的话,但赵希儿离开的时候,却觉得心中渐渐生长出了一股力量。
因为殷容笑着对她说:“再见,村口一支霸王花。”
这是她十八岁那年胡乱起的网名。
莫名其妙地,在二十四岁的今天,开始含苞待放。
赵希儿进电梯时,一个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是刚刚说要去买东西吃的英俊男人。
大概是,她对着面前的男人“啊——”地尖叫了一声,往后连退了几步,背脊撞在后面冰凉的电梯镜上。
鬼啊!
刚刚的男人,他他他……他又出现了!
沈明雾眉梢微挑,他眯起眼睛,望向电梯镜中自己的脸——
除了因为外面下起雨,短发被雨水打湿了点,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哪里吓到人了?
赵希儿颤颤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你你你、你刚刚不是刚上去吗……”
沈明雾瞬间明白过来了。
“……哦,那可不是我。”他唇角微勾,眼眸晦暗,音调轻缓,“见过双胞胎吗?”
赵希儿脸轰地涨红了,她尴尬地脚趾抓地,把帽子往下又拉了拉,慢吞吞地往电梯外走:“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了……”
“没关系。”沈明雾道。
他慢条斯理地
“姐姐。”赵希儿走进门来,慢吞吞把口罩摘掉。
殷容倒抽一口冷气,站起身:“这是怎么了?”
赵希儿带着脸上的伤,勉强扯出一个笑-
爸爸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坏爸爸的。
赵希儿记得小小的她坐在爸爸的脖子上,揪着他的头发哇哇乱叫,把他指挥得团团转的时光。也记得爸爸每天定时来接她放学,所有的家长里他最高大,举着的那只冰糖葫芦也最显眼,红彤彤地映在她的笑眼上。
那时弟弟也很好,是软萌萌香喷喷的小团子,赵希儿给他喂完饭,他咿咿呀呀地笑着,油乎乎又软绵绵的嘴唇亲在赵希儿的脸上。
妈妈总是强调,说希儿是我们家的小公主,要被爸爸和弟弟捧在手心。
爸爸是从妈妈去世之后才变成坏爸爸的。妈妈在病床上拉着爸爸的手,没提弟弟一个字,只是嘱咐他好好对希儿,但他一点也没做到。
他染上酒瘾,一天不喝都不行,每天糊里糊涂地度日,高走进电梯,又重复了一遍,不知是在安慰谁:“认错也没关系。”-
林承雨敲门的时候,殷容完全没反应过来,她忙着看赵希儿刚刚提供的那些记录。
“乘屿,”她只抬眼看了他一眼,便道,“快来看看,赵希儿刚送来的证据。”
“什么证据?”林承雨问,他把伞靠在门口,走进来,“赵希儿是谁?”
“你说赵希儿是谁?”
装什天怎么来我公司啦?”
林承雨眼看着她关掉那界面。两人公司本就是合作关系,避嫌也是正常的,他向来不会办人难堪,也不会咄咄逼人地询问,于是便跟着转变话题。
“听说殷氏集团制造部提前放假了,路过又看到你的车。”林承雨笑道,“突然就想上来碰碰运气。”
最近殷容没事儿就出差,往各个制造基地跑。他约了几次都约空,见到她一面都是难事。
殷容笑了声,道:“年底了,事情多嘛。”
一边尴尬地聊着,一边余光往门外瞄。
她不知道乘屿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乘屿回来,两人对上名字,对上长相和身材——让林承雨知道自己找了个他的替身做助理,他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就算他礼貌地不翘尾巴,装作无事发生,殷容自觉自己也会尴尬地活不下去——这也太丢人了吧啊?搞得她像什么梦女。上天作证,她只是个慈悲行善的好心人而已。
“事业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林承雨笑,松松靠在她办公桌旁,抬起手腕看表,“吃饭了吗?咱俩一起吃点怎么样?”
“我吃过啦。”殷容连忙道,“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饭吗?赶紧去吃点吧。”
“没事的,我不饿。”林承雨垂着眸,修长手指在她桌边扣着,轻敲几下桌沿,终于抬起眼睛,开口说明来意,“容容。家父想要大年初二上门拜访殷老夫人,不知道你觉得方便不方便?”
殷容余光又望门她坏心眼地吮咬了他,他没克制住地“唔”了下,喘息声性感又勾人,让殷容的动作都停顿。他挺喜欢她的停顿,也开始反复试验,猜测她为什么停顿,最后才发现她原来性,实在不喜欢放纵和沉迷的自己。
第一次是喝醉了。
这一次是他突然主动,她没有躲过去。
罂/粟美丽,但会成瘾,再继续这样下去,真的会有万劫不复的可能性。
所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是她跟他的最后一个吻。
殷容在心里下定决心。
她拿着那杯给自己脸颊降温的冷饮,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感觉头脑冷静下来一些,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钱,房子,职位?”
沈明雾眉梢微挑,有些不可思议:“……什么?”
“你大胆说,没事,我不是那种小气的女人。”她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道,又咽下去一口,突然好像有些吃惊,抬起杯子来看,“诶,你买的这是什么,这么好喝的?”
她看向手中透明的磨砂玻外。她只恨不得快快请走这尊佛。
她笑着,声音温柔:“那有什么不方便?我回去和奶奶说……”
敲门声就在此刻响起。
“姐姐,”年轻男人的声音清澈干净,带着一种莫名的熟稔和亲昵,还很轻快,“我买好吃的回来了。”
完蛋了。
殷容看着那扇磨砂玻璃门,心脏跳到嗓子眼里。
第 56 章 第 56 章
门笃笃地响了两声,被敲出一条极细的缝隙。磨砂玻璃后出现年轻男人的身影,林承雨抬起头望去。
殷容用尽全身力气保持冷静,迅速开了口。
“我这里有客人,”她平静地道,“你先在旁边会客室等一下。”
男人的身影站在那里,空气静止几秒,殷容开口催促,语气不善:“去吧。”
“……好。”男人终于因为赵希儿的眼神太过于直勾勾,不加掩饰,对方和她短暂地对视,还礼貌地点了下头,笑容温和得体。
她怔了半晌,才走进电梯,出神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奇怪。
甚至有点诡异。
这人出去这么一会儿,怎么还换了身衣服呢?
表情也不太对劲。
刚刚是冷冰冰的锐利,淡淡望她一眼,好似就看透她口罩和围巾掩饰下的伤痕。
现在看起来如此温和有礼,却又好似完全漠不关心。
大年三十外面那么热闹,公司却这么冷清,一个人都没有。赵希儿在电梯里神神在在地,想到好多民俗诡事,莫名感到有些紧张。
电梯到一楼的时候就更惊悚了。
门打开的时候赵希儿吓了一大跳道,“忙完了叫我就好。”
说完,脚步声响起。殷容屏住呼吸,定定地盯着磨砂玻璃背后的人影。
他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住了。
顿了几秒,回过身来。也把殷容的心脏扭了一道。
他笑着问:“姐姐饿不饿,要不要边吃边聊?我怕饭菜凉掉。”
“……是啊,”林承雨突然接了话,他道,“进来边吃边聊吧。”
“不用!”殷容飞快地答道,顺带白了一眼林承雨,她道,“我们谈点事情,很快的。你等我一下。”
男人“嗯”了声,这次离开得干净利落,身影很快便消失了。
殷容一颗心慢慢落回原位,她视线从那磨砂玻璃门转圜回来,刚松下的一口气突然又提了起来。
她不太熟悉林承雨这样的表情。
“容容,”他笑着问,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脸色有些苍白,“我是客人的话,这是哪位?”
殷容道:“是我的助理。”
哦,林承雨知道了。是被她拉过手的那个男人。
或许,还是晚上在她家的那一个?
“助理,”林承雨那双黑眸定定地望着她,语气像碎裂的冰,“叫你姐姐?”
殷容顿了顿:“这有什么稀奇?”
林承雨轻笑一声。
男人和男人之间有着独特的心电感应。对方显然很想进这扇门,他也比谁都更想要见他一面。
但殷容不同意。
她在保护谁?是他,还是那个小助理?
林承雨突然发现保持礼貌也是一件难事。他阖了阖眼睛,才克制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问题无法回答。殷容顿了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女孩好看的细眉蹙了起来,明显带着些不耐烦的意味:“管好你自己。”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管好你自己。
“……真是好熟悉的两句话。”林承雨轻声道,“你还记得吗?”
在他以为要和她一起去伦敦的那一天,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她。一直到了登机时间,她都没有出现,于是他最终也没有登上那趟航班,而是从机场出来,打了辆车,冒雨来到她家楼下。
家里没人。
他笔直地站在门口等她回家,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他怕去买把伞的功夫都会错过她。那雨淋在他发丝上,衣襟上,凉而润,让他焦躁的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她说过,她喜欢小雨的。
……她说过的。
等啊等,等到天幕完全黑下,等到小雨瓢泼变大。终于她出现。
司机的车灯亮到刺眼,晃了少年的眼睛。在那强光之下,他突然觉得自己淋得像只流浪狗一样,狼狈,难堪,有些不想让殷容看到这样的自己,抬起手遮了遮脸,又放下。
女孩举着一把黑伞,从车后座款款而下。
瓢泼大雨之中,她微微仰起伞面,抬双猫眼睨他,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她从头到脚都精致贵气,没有淋到一滴雨,语气也冰冷,没什么温度。
林承雨温和地问她,问她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没有来机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冷冷道,然后用那种近乎于漠然的表情,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遍,语气像淬了冰碴,尖锐地道,管好你自己。
那模样太过于陌生,雨将他淋透了,寒意从全身升起,让林承雨慢慢地后退一步。
许是这两句话在瓢泼大雨中太过于晴天霹雳,后来的其他事情他都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那时候老林总在国外出差不在,他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好像浑浑噩噩地反复高烧了一星期,最后独自去了伦敦。
这是让他很难忘的两句话。
但时过境迁,如今的殷容只微微歪头望他,道:“不记得。”
她的眼眸很漂亮,瞳仁颜色浅淡又清亮,看人时总带着几分天真的残忍。
林承雨笑了笑,手指点了点他亲自挽好的发髻,轻声道:“不记得也好。都过去了。”
他和她,有的是未来。
“既然得到了你的首肯,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将话题转圜回来,笑道,“初二见,容容。替我向奶奶问好。”
林承雨离开时,路过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门掩着,但他毫不在意似的,脚步完全没有停顿,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去。
门在他身后被打雨知道了。是被她拉过手的那个男人。
或许,还是晚上在她家的那一个?
“助理,”林承雨那双黑眸定定地望着她,语气像碎裂的冰,“叫你姐姐?”
殷容顿了顿:“这有什么稀奇?”
林承雨轻笑一声。
男人和男人之间有着独特的心电感应。对方显然很想进这扇门,他也比谁都更想要见他一面。
但殷容不同意。
她在保护谁?是他,还是那个小助理?
林承雨突然发现保持礼貌也是一件难事。他阖了阖眼睛,才克制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问题无法回答。殷容顿了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女孩好看的细眉蹙了起来,明显带着些不耐烦的意味:“管好你自己。”
开了。林承雨听到男人的脚步声,笔直地朝殷容的办公室走去,但他没有回头,像是一点也不关心。
……助理?
他心中冷嗤一声。
摆不上台面的东西-
“聊完了?”沈。
没想到爸爸殷如海紧接着就通知她,取消出国计划,让她留在云城念书,是完全不容置喙的、命令的语气。
她记得她从笑着到发怔,从据理力争到推翻了碗盘,她任性骄纵,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那场家庭聚餐混乱不堪,直到奶奶心脏绞痛地昏过去,被送到医院里。
那个假期殷容非常地忙碌,她奔波在医院和家里,听着爸爸妈妈的争吵,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林承雨发来的消息。
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啊。
为什么还要从机场跑回来,冒着雨站在她家门口呢?
他们明明只是普通的同学……或朋友关系而已。
她语气冰冷地与他划清界限,他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双眼瞬间红透,脸颊上都是水滴滚落的凌乱痕迹,发丝也湿漉漉地耷着……
一点都不像那个温和微笑着的翩翩贵公子,一点都不像林承雨。
他那个时候就喜欢她了吗?那她呢?
她如果真的和他去了伦敦,他们是不是就……
“在想什么?”男人清泠泠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怎么不吃?”
殷容抬起眼睛,思绪混乱地望向那双黑眸。
沈明雾平静地与她对视,配合地微弯起唇角,供她遐想。
半晌,殷容缓慢地抬起手,将他额上湿润的发丝拨开,又拿张棉柔巾帮他擦,动作很轻缓,声音也温柔,问他:“淋了雨……会冷吗?”
“不冷。”沈明雾道。
只是觉像看不清路,只能一边走,一边抬手擦眼睛。
直到少年的身影全部消失,都没有回过头来,再看殷容一眼。
所以殷容也要生他的气。
……她是不是太任性?
男人安静地垂着眸坐在自己身边,他湿漉漉的发丝被她拨开,露出一张漂亮干净的脸庞。口中说着不冷,但殷容指尖触到他光洁的额,明显地感受到了冰凉的温度。
淋了雨,能不冷吗?
她看着林承雨独自孤零零地站在雨里,为什么却连给一把伞这样的小事都忘记?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低下头,一个吻轻柔地落在沈明雾的额上。
一触即分,像微风卷起的羽毛,像蝴蝶扑簌的翅膀。
沈明雾浑身一震,抬起眼来。
殷容也怔住了。
男人眼尾绯红,黑眸幽深,在此刻竟泛起粼粼水意,殷容甚至好像看到自己的波光倒影。
“你吻的人……”沈明雾的声音极轻,像怕打碎什么东西,“是我吗?”
他好像笑了一声,又好像是哭了,喉音破碎,声音越来越低,身子也离她越来越近:“……是我吧?”
殷容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竟然坐得那么近。
腿几乎碰着腿,胳膊几乎挨着胳膊,当他发问时,她几乎能够感受到他清冽又灼热的吐息。
男人的视线与她交缠,点燃在她耳侧,倾洒在她鼻尖,辗转在她唇瓣。
他突然抬起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手指无比灵巧,轻松地将林承雨刚为她梳理整齐的发髻散下,然后扣住她的后脑,俯身压过来。
殷容听见雨滴落下的声音,温热地碎在她脸颊上。
唇舌被入侵,他脸明雾拎着几个纸袋,放在桌上,“吃饭吧。”
殷容“哦”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管好你自己。
这两句话在她心中盘旋多年,许是记忆太过于深刻,才会到如今都念念不忘,张口便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她记得她当时的想法变来变去,先说美国,又改到伦敦,也记得林承雨默默地跟她从美国改到伦敦,甚至记得林承雨开玩笑地和她讲,说伦敦好像总是小雨连绵的天气。
机票是提前很久就订好的。
林承雨百般追问,殷容不胜其烦地发过去了订单照片,他很快就截图过来,和她定了同一班的飞机。
之后在一次很日常的家庭聚餐当中,姑姑殷如珊说,刘思殷要去瑞士读书,奶奶不太高兴,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出去,家里要留个孩子才好。
殷容还以为只是开玩笑。
或者就算留一个人,也会留表姐在家里颊上的苦涩湿意将她染透了,那发麻的奇妙感觉迅速涌上头顶,散向四肢百骸,殷容难以抑制地闭上眼睛。
他不是林承雨。
第 57 章 第 57 章
是他发尾的水珠吗?
被他皮肤浸得炽热,滚落在唇舌之间,让他的吻都带着些苦涩之意。
殷容气息混乱,又感觉男人的气息比她还要更加混乱。
他用鼻尖蹭她的鼻尖,用睫毛纠缠她的睫毛,在那水淋淋雾蒙蒙的湿意之中,他咬住了她的唇瓣,却最终没使力,改换成了舌尖,一寸寸地轻轻舔舐过去。
……怎么了呢?
殷容混乱地想。
他好像很委屈,也很伤心。
她细白的手得很疼。
心脏像被人绞着一样。每跳动一下,便疼痛痉挛一次。
明明他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明明她温暖的指尖触碰的是自己的脸颊,但他却无比清晰地明白——
她看着的,想着的,全都不是自己。
殷容帮他轻拭着沾了水意的发丝,想着在瓢泼大雨里的林承雨。
也想起回家蒙在被窝里哭了一场的自己。
你伤心了吗,小雨?
我也好伤心。
那么大的雨,把你淋得浑身湿透,我安然无恙地回到房间里,却莫名也像被淋得浑身湿透。
我站在雨幕里是喜欢他的喘息。
她还喜欢他舔舐她的唇瓣,喜欢他追逐勾缠她的舌根……哦,她还喜欢被啄吻脖颈,也喜欢他用牙齿轻轻碾咬她的耳垂。
沈明雾混乱地想,这总该和哥哥不一样吧?
在这一刻,她喜欢的是他才对吧?
……这是一个很会顺杆爬的男人。
殷容觉得自己早该发现的。
她真是被他蒙骗,才会觉得他委屈伤心。稍微温柔了一些,他便很快不满足于唇舌,灼热的吻在她肌肤寸寸流连着,明显就是占有,就是索取,就是渴望,却还要那么仔细温柔地摸索她的喜好,很有耐心,也有心机,让她整个人都融化在他的吻里。
殷容才不服输。
她仰头回吻他,但他攻势太猛烈,不留一丝空隙,让人完全找不到弱点。
他就没有弱点吗?
男人细细密密地吻过她脖颈,每一下都像是点火,连成一片,将她灼烧的浑身滚烫,一阵阵儿地打抖。
殷容仰着头,大脑缺氧地想,上次她是怎么让他停下来的来着……?
她才不想软绵绵地落入他怀抱,她还想让他变得软绵绵呢。
勾着脖颈的手落下来,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点也不软绵绵。
她凭借最后的力气一拽,动作像是拉手刹,为这场激吻喊了停。
这很有效果,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姐姐,”沈明雾仰起头,好像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殷容喘息着舔了舔唇,头昏脑胀地揉了揉阵阵发烫的耳垂和脖颈,看到他脖颈攀沿着的隐隐青筋,像是需要很大力气正在克制的模样。
她往旁边腾挪了几个位置。
然后顺手拿了杯桌上的冷饮,贴上脸颊降温,嗤道:“……这是在教育你,不要像狗一样到处咬。你是在占地盘吗?”
沈明雾极其自然地跟着她腾挪过来,垂下脑袋,连声招呼也不打,自顾自地重新埋入她怀抱,额抵在她肩膀,眼眸微阖,声音也低:“要是能占住就好了。”
人看起来无精打采,有个地方却是精神奕奕,一点儿不见消退的模样。
殷容平复着呼吸,她想了又想,终于道:“我们这样……好像不太好。”
这算是个怎么回事儿呢?
她一向看不起大部分男人,说他们一有钱就管不住下半身,那她呢?她这是干什么呢?
在她的办公室和一个英俊的男人莫名其妙地接吻,然后气喘吁吁地拥抱,说着暧昧的、不清不楚的话……
上次还能拿酒糊弄过去,这次两人都无比清醒,光天化日之下,连失足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男人很过身,就这样走掉的话,那说明你就是个小气鬼,你有多么生我的气,我也一样会有多么生你的气。
殷容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看着他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掉了。雨水好大,他好指刚刚抵在他锁骨,此刻缓慢攀上他脸颊,揉弄他的眼尾,将水意轻柔抚去,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是安抚的意味。
男人聪明又敏锐,感受到她那一瞬间寥寥无几的心软,立刻变得更加委屈。
他又贴近她一些,吸吮她的唇瓣,缠绕她的舌,一手搂紧她腰身,一手扣着她后脑,修长手指埋入她柔软发丝,将刚刚那根系着发髻的皮筋扔得很远。
殷容没有反抗。她勾上他脖颈,捻着他短发,感觉那发丝手感很好,是湿漉漉的柔软,还带着点凉意,被她抚摸着,湿意渐渐被蒸发掉,他的呼吸悄悄地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好像是璃杯。
茶饮是很淡的青绿色,渐变着的,波浪般层层晕染开来,上面落着浅浅的粉色奶盖,草莓味的,丝丝缕缕飘落其中,被青绿色衬得更漂亮。
她嗜甜,又不喜欢太腻。
这杯冷饮口感馥郁,清冽甘甜,回味无穷,草莓果味很浓,完全按照她的喜好一比一定制。
贴纸是很中国风很雅致的样式,名字是四个字,殷容跟着一字字地轻声念:“……明雾容春?”
她新奇道:“好好听的名字,也做得好漂亮。之前没见过这一家呢。”
沈明雾眸色深了些:“好喝吗?”
“好喝。”殷容翻来覆去地看,“新店?他家还有什么其他口味?”
“新店。好像目前只有这一种吧,招牌。”沈明雾轻描淡写地道,紧接着探过身来,“真的好喝吗?我也尝尝。”
……要怎么尝尝?
还不待她细想,熟悉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殷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起自己的决心,立即又睁开,道:“不行——”
男人低下头,含上她刚刚咬变形的吸管,吮吸了一口。那冷饮被她端在胸前,他垂着眼睫含着的模样很虔诚,很……很说不上来。
他含含糊糊地问:“什么不行?”
殷容恼羞成怒,将那冷饮杯往他手里一塞:“我让你尝了吗?你喝了我还怎么喝?”
他抬眸望她,黑眸好似有几分不解和受伤。
殷容话音落下,自己也感觉怪怪的。
刚刚还接了漫长绵密的吻,现在转眼就嫌弃和人家间接接吻了,颇有种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感觉。
但对方好像很快又安慰好了自己。他将她手中那杯接过来,顺手从桌子上拿出一杯新的,还是明雾容春。
然后帮她插好吸管,又抽张纸巾,将冷饮杯上的水珠仔细擦干净,递给她,温声道:“你喝这杯就好。”
……这家伙。
明明买了两杯,非要过来蹭她这一杯喝。
殷容接过来,又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真上头啊,这饮料。
比草莓牛奶还要好喝呢。
口感丰富,完全满足她的味蕾,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你刚刚问我,”沈明雾突然道,“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嗯,”殷容餍足地放下杯子,双手交叠,精致的下巴微抬,有几分倨傲的味道,“别客气,你尽管提。”
“那……等你有空的时候,”他抿了抿唇,道,“可不可以抽一天时间,陪我去趟禾城?”
“禾城?”殷容一怔,“为什么?”
“我好像是在那里长大的。”沈明雾轻声道,“我好像想起来了一些模糊的事情,想你陪我一起去确定。”
不是去确定,而是去见证。
他不想再等了。他现在很自私地想要她认识自己,认识沈明雾。
他并不是和林承雨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替身,而是真实存在的、完全独立的另一个男人。
另一个……
同样爱慕着她的男人。
前一段时间殷容出差,他也抽出空,去把他长大的小院重新打理了一遍。
那小院从整洁茂盛到荒芜寥落,又被他一点一滴地仔细恢复原貌,变成当年他成长生活过的地方。
他想拉着她的手,走过他走过的街道,带她去看他那破旧却热闹的学校,再去那座承载着他温暖记忆的家,给她讲他的外公外婆是如何抚养他长大,
还有……
他想要在那里对她做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
殷容,你好。
我的名字叫沈明雾。
好巧,是明雾容春的明雾。
再加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大概这样。他还没有完全想好。
她愿意吗?
她会不会也很高兴认识敏感地抬起脸来望她。
“这又是什么意思?”他直起身子,和她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危险地眯起眼睛来,“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
要你。
那是这个意思的要你吗?
殷容张了张口,没说出话,只感觉他和她的气息又开始交缠了。
他英俊的眉眼过于清晰,黑白分明的眸,因为情/动而绯红着的眼尾,原来浅淡的唇被咬得红透,殷容不敢多看,只能困难地别过脸去。
怎么会这样?
明明才刚刚结束,为什么才对视一瞬间,就差点又重新点燃了?
食髓知味…窗户那边,看到她的车回来。
“你回来得可真准时。”沈明雾笑道,“听见电视里的倒数了吗?”
明亮温暖的气息拂面而来,殷容阖上眼睛,慢慢地舒一口气。
饺子好像煮好了,很香。男人的家居服很薄,衣领开到锁骨处,扣子松松系着,整个人被雪映得清透漂亮。
他笑着和她对视。
她感觉有点饿了。
电视机播放着跨年夜的?刘思殷,你真的有那么想出国吗?你小时候连离开云城去旅游都很不开心。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你比谁都喜欢在国内呆着。你出去这几年,也饱受折磨吧?”
“但不管怎么说,你都送了我一份难忘的毕业礼物。我不是爱欠别人礼物的人,所以也今天我也回赠你一个。你喜欢吗?”
“现在这样就很好。你澄清,我升职。如果你不再惹到我头上,以后我们可以做和平的陌生人。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不信你大可一试…那种感觉实在太让人着迷。
殷容深觉得实在不应该再这样继续下去。
她向来理,看着你走掉,有一瞬间想开口,说你不要生气。但没说出口。我想,如果你转过身的话,我会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们就和好,以后还是可以,长发散落在肩旁,觉得很不舒爽。
“我的头绳呢?”她道,“帮我找找,是不是在沙发上?”
“刚被弄脏了,我扔掉了。”沈明雾闲闲道,他找出来个新的,站在她身后,重新替她挽上。
第 58 章 第 58 章
云书公馆。
巨幕电视播放着春晚做背景音,刘思殷接了个工作电话就蹙着眉进了茶室,到现在没出来,殷如珊和殷如海姐弟俩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杨斐不在,她。
早点回去,还能赶上再吃一顿年夜饭。
今晚是殷容第三次看表。
“这大年三十的,”奶奶淡声道,“还醉心于工作呢?”
“哪有?”殷容互发消息。但如果你不转自己?
“你在禾城长大的?”殷容立即来了兴趣,“那明天我们就去。我们家过年就大年三十晚上吃个饭,其他时间都没什么事情。正好大年初一,去慰问下工厂值班的工人也好。”
他颌首,道:“好。”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吃了些东西,殷容重新坐回了电脑前。证据早就全部梳理好,关系也疏通完毕,万事俱备,只差赵希儿的这股东风。她向来雷厉风行,也不喜欢夜长梦多,打算就赶在今天,打包好一份新年礼物,送给刘思殷。
她工作时习惯松松挽着发,此刻看向屏幕笑道,“我是看时间有点晚了,想你该回房休息睡觉了。”
“我不困。”奶奶道。人却躺的更沉了些。
两人继续看烟花。
佣人在外面放,点亮一丁点儿星火,窸窸窣窣地燃烧,然后轰地一下飞上漆黑天空,盛开成梦幻画卷,绚烂星辰,最后似流星雨一般倾泻而下。
奶奶在那星火之中轻声念了她的名字。
“容容。女人太强势,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她顿了顿,说,“我……”
极轻的音调被烟花绽放的声音吞没。
前一句殷容早就听得耳膜生茧,所以后一句她也没有追问的心情,只是笑道:“知道啦。”
奶奶沉默会儿,道:“承雨和他父亲初二来家里,你怎么想?”
“就好好招待他们呗。”她不甚在意地道,“那还能……”
茶室的门被人“砰”地一声撞开,声音比被隔音玻璃过滤后的烟花声音还大。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聚焦在刘思殷身上。
她头发散乱,像是刚刚接电话的时候烦躁抓开的,快步走向落地窗,咬着牙:“……殷容!”
殷容淡定看她,一双浅褐色猫眼里盛满了无辜,慢吞吞地学她的语气:“……刘思殷?”
“有意思吗?”刘思殷道,她呼吸起伏着,满眼的不敢置信,“这么一点小事儿还要闹上法庭?”
“说什么呢?”殷如海第一个站起了身,他拧着眉,表情严肃,“什么闹上法庭?”
“哎呀,这都还没大年三十是要回自己家过节的。
整个家里吵吵嚷嚷,又冷冷清清。
落地窗旁被佣人放了个软椅,奶奶安静地半躺在里面,沾了粉脂的脸色极白,殷容站在她身旁,一起看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殷容对这种一瞬即逝的美丽没有太大感觉。
初看觉得惊艳,看久了便觉得乏味。
回奶奶家过年还不如回去和乘屿一起包饺子呢。她跑神地想。
他说了会教她的,只要她稍微认真一点,保准比他包的还好。而且他包的饺子比云书公馆的饺子还要好吃呢,这边什么菜味道都淡,不合殷容的胃口,吃了和没吃一样立案呢,姐姐消息可真是灵通。”殷容没有分给殷如海一个眼神,她只是看着刘思殷,轻叹一声,好像很无奈似的,“你这眼线也真是的,一点情商没有,也不考虑着怎么让你过个好年?”
“过年?”刘思殷咬着牙笑,“你费尽心力,精心整理这么多东西流出给媒体,送进了法院,还在乎我过不过这个年?”
殷如珊急了,她站在殷如海身后,问:“什么媒体,什么法院?你精心整理了什么东西?”
“哪有那么夸张啊?”殷容被她逗笑了,她笑意甜美,表情更是柔软动人,“根本没有那么精心啦。你的马脚那么多,这都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顺手,”刘思殷突然笑了声,她双目猩红,问,“……顺手送我去坐牢吗?”
殷容轻巧点头:“对啊。你法盲吗?做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违法乱纪呀?”
全场静默下来。
几秒后,殷如珊尖叫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你要送你的姐姐去坐牢?”
“对呀,姑姑。”殷容挺有耐心地重复,笑道,“我刚刚不是刚回答过一遍吗?”
她起诉的是损害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罪,追究的是刘思殷一干人等的刑事责任。
刘思殷了集团好。”
这便是承认了。
她看了那些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的证据,也根本无法不承认。
奶奶沉默良久,问:“殷容,你怎么考虑?”
“时代在变化,”殷容淡淡道,“支柱产业也会换的。”
“我的意思是,”奶奶问,“你考虑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殷容平静地望向她:“我已经处理好了,奶奶。”
奶奶好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人也苍老过几分。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过半晌,她终于开口道:“撤诉的话呢,有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她就是不想让我好过——”刘思殷突然爆发道,声音提高了几分,话语像尖锐的脆冰,“就是要抢我的位置,就是要赶我下台,从我上任第一天她就这么打算了!因为她知道这个位置本来就是留给她的,是不是,殷容?”
殷容皱了皱眉:“不是。”
她不欲和刘思殷多说,而是转向了奶奶,语调很平静:“澄清是必须的,这件事情需要有结果。除此之外,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殷氏集团有个副总今年退休,我要坐他的位置。”
“你才多大年纪,想当副总?”刘思殷表情惊疑,她道,“副总里有一个女的吗?你疯了吧?根本不可能——”
奶奶打断她。
她直接道:“可以。”
“那就这样吧。”奶奶道,她抬手挥了挥,金扳指上的翠玉很亮眼,在那只布满皱纹的手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别再吵吵嚷嚷的了,让人心烦。都走吧。”
……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奶奶被姑姑和佣人一起扶回房间休息,殷容拎上包,抬手看表,时间确实还早。
放下手,刘思殷挡了她的道儿。
“你开心了吗?”她笑容有些扭曲,“看到我这样,你开心了是吗?”
殷容微微眯起眼睛:“……我真的很好奇啊,刘思殷。”
“你哪样了?”她歪歪头,平静地望过去,道,“先不说你根本没有被撤职,就算是你真的被撤了职,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感到高兴呢?我只会为了我自己的升职而感到高兴。”
“而且,我根本就没打算起诉你,”殷容突然笑了下,声音又轻又柔,“起诉周期那么长,你觉得我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吗?”
“哦,也没打算给媒体哦。只给了和你熟悉的那一家而已。毕竟这种事情爆出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大过年的给人家看我们姐妹的热闹,谁还有心思来关注这烂脸的真相啊?”
刘思殷睁大双眼,殷容从她身旁经过,拍了拍她肩膀,两人离得很近,几乎像是拥抱。
殷容低声道:“你还记不刚刚得到消息,咨询过律师,把情况和盘托出,对方说这东西一告一个准,两年以下有期徒刑。
她问殷容:“……你认真的吗?”
“当然了。”她皱了皱鼻子,好像也挺疑惑,“你以为我们还在上学呢,说几句坏话,吵一架,最多再互相扯扯头发,也就掀篇了?你可是真刀实枪地对集团造成了经济损失哎。”
殷如珊听不下去,她看出了殷容不是在说笑,转头便喊奶奶:“妈——”
“喊什么?”奶奶终于出了声音。
她仍懒懒地躺在那软椅里,看外面的烟火,半晌才说:“是真的吗?思殷。”
刘思殷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话来,殷如珊立即接话:“什么真的假的?妈,咱们都是一家……”
“我在问她,我问你了吗?”奶奶声音很轻,但很不耐烦,一句话就让殷如珊闭了嘴。
但这句话说得急了些,她咳了几声,又道,“说话,思殷……人要敢做敢当。”
刘思殷提了一口气:“奶奶。这段时间您应该也知道,进口国际大牌护肤品销量一路下滑,什么营销措施和优惠手段都用处不大……毕竟市场就这么点儿,而殷容做的这些产品太过于平价,对集团的支柱产业是巨大的打击。”
“奶奶,”她道,“我是为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你说想送我一个礼物?”
“……我当时在想,你会送我什么,一条新裙子,一根项链,一块手表?一个发夹也好。不管送什么,我想我都有可能心软和你和好。但你送我的是什么恩,你凡事要容忍——你这孩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容忍?”殷如海拿住大家长的架势,痛心疾首道,“我给你起这个名字为了什么?”
殷容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第一次还是高中那年,刘思殷说要出国的那场家宴。
殷如海这么多年来人没有长进,话术竟然也没有进步,翻来覆去还是那老样子,说她的名字不仅是笑容的容,还是容忍的容。
容忍?
真是搞笑。
她凭什么要容忍?
殷容当时就把桌碗全部都推了翻,以身试法,展现了她的容忍之术。
殷如海这人,怎么记吃不记打的呢?
竟然还敢再提。
她平静地开口。
“第一,对你有恩,并不是对‘我们’有恩。你搞搞清楚。你自己想怎么报恩无所谓,给她下跪磕头都和我没关系。”
许是话说的太过于难听,殷,车灯探照着前进的方向,雪天路滑,殷容缓慢地开着车,终于回到家。
她举着把伞,慢慢走上台阶的时候,门已经被从里面打开了。
是他站在。”
“再见了,表姐。”
她和她擦身而过,门在身后被掩上,彻底割断了那些让人有过期待的亲情。在这场争夺战里,殷容觉得自己赢得痛快,但也没开心到哪里去。
外面飘起了雪花,殷如海追了出来。
“殷容,给我站住!”
殷容缓吸一口气,站定了,她转过头:“干什么?”
她知道他不可能是给她送伞。
家里的烟花已经收起来了,远处的却还在一朵朵的盛放。她一双眸里有沉沉夜色,也有绚烂的天空。
“我早就告诉过你,姑姑一家对我们有倒数。
几个主持人正在一起快乐地喊着数字:“十、九、八……”
不能再和他接吻了。
她已经下过了决心。
“七、六、五……”
今天她没有喝酒。喝醉了不是理由。
他也没有主动吻她。她没躲过也不是理由。
“四、三、二……”
是不是说话太多了今天?
为什么感觉如此美的笑容继续道,“你手上还有钱花吗?你背着奶奶全投资了房地产,现在应该亏完了吧?你想让奶奶知道,给她个大惊喜吗?还有,你在公司上过几天班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我想开了你,你猜猜你还能不能留的下来呢?”
殷如海表情巨变,他住,流不出,每上涌一阵儿,牙齿上便更下力气一分。
她慢慢磨着那漂亮清棱的锁骨,一处咬够了又换一处,冷到没有知觉的指尖肆意掠夺他的热度,清透的美甲深陷入他的背脊,腰间,捏,掐,抓划下一道道深深血痕。
门半掩着,没人顾得上关。
簌簌雪花卷入房间,瞬间被温暖融化,却又不服气地一次次涌入,和屋内温暖淡香缠绕在一起,在玄关之处形成小小漩涡。
他们在漩涡中心紧紧相依。
沈明雾仰头,看到烟花在深色夜空之中灼灼盛开。
在这个美妙在这个美妙浪漫的跨年夜里,缤纷烟火点燃夜空,明亮温馨的家里,菜全部备齐,包好的饺子等着下锅,电视机里歌舞升平,万象更新。
而他在想,是谁让她哭渴?
水份不往喉咙里走,倒是争先恐后地想从眼睛里流出来,真是有毛病。
“一……”
伞掉落在地上。
她踮起脚尖,冰凉的手勾上他温热的脖颈。
“新年快乐!”
天空盛放起烟花,殷容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襟。
第 59 章 第 59 章
沈明雾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任她唇舌任性地撷取,任她随意撕扯开他本就单薄的外衣。
她的动作温柔又暴力如海的表情容心中对男性的刻板印象实在相去甚远。
还在这儿问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又问自己知不知道他是谁?
简直像找理由不做一样。是不是男人啊?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好像到了什么,面色慢慢变得古怪起来:“啊……你、你是不是不行啊?”
沈明雾:“什么?”
殷容咽了咽喉咙,慢慢退开半步。
……她只听说过有男的不行,还从来没在现实生活之中见过。
确切地阵阵雾气,沈明雾揽住她的腰身,小臂一收,两具身子重新贴紧了,变得毫无缝隙。
“好。”沈明雾声音低哑,“现在我要打开这扇窗了。”
……
纯白色的呢子大衣被扔在地上,浸慢慢地变得不可置信。殷容微微挑眉,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下去:“哦,你可不要再给我讲那些她当年放弃上学的机会让给你之类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让给你,也没见你学出来什么名堂。倒是进出口板块,当时奶奶是要给我的对吧?你眼巴巴地拿去送给刘思殷——用我的人生去报恩,一次两次没完没了的,不觉得恶心吗?”
“第二,别说我马上就要提副总了,就算不提副总,我现在也大你一级呢。爸爸。”叫出这两个字,让殷容觉得有些好笑,她唇角微微勾起,带着那甜了?
男人抬起手,轻缓地拥抱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拍过她的后背,动作极尽温柔。
电视里播放过了一个又一个节目,她好像终于累了,湿意全部散去,力道也渐渐松了下来。刚刚有的地方被咬出了血,她定定看了看,又轻轻张口舔舐过去。
是她想象中的……细腻的触感。
殷容神思混乱地想。
甚至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可口,更加甜美,更加让人安心。
沈明雾在这时轻声开口:“……出什么事了?”
一句很简单的话语,不知道怎么又戳中了她。
刚刚散去的气力立即重新凝聚起来,殷容动作顿住,舌切换牙齿,在伤口上狠咬一口,然后直接抬起膝盖抵住他。
男人没有闪躲,只是蹙了蹙眉,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却又不再出声了。
“……都成这样了,”她感受着膝盖处的触感,抬起那双水意粼粼的猫眼望他,眉梢微挑,“你忍什么呢?”
她实在很不满意他哄小孩的态度——她能出什么事呢?谁敢惹她呢?她才刚刚给他们上了一课,相信他们也会搞清楚自己的斤两。
但她更不满意他如此平静的语气。
平日里动不动就被点燃的男人,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她一点都没有看到之前那种性感的、被欲望填满的表情。明明下面都快要爆炸,她真不明白他在那里矜持克制个什么劲儿。
沈明雾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没有那个心情。”
殷容差点笑出声,她吃惊地重复:“……你没有那个心情?”
膝盖放下来,手指慢慢绕上去,她的声音像沾了毒药的蜜糖,带着极甜美又危险的笑意:“……‘它’倒是好像很有那个心情呢。”
手指轻轻打着圆圈,大家长的气势瞬间卸掉,面对如此陌生的女儿,开始变得有些磕磕巴巴:“容、容容……”
“你不要叫我容容。”殷容将围巾裹厚了一些,淡声道,“殷经理。你应该喊我殷总才对。”
……
雪越下越大。
雨刮器一次次地拨开那雪白迷雾冰凉细腻的手莽撞地探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让他打了个哆嗦,浑身都发颤。
许是因为男人毫无反抗之意,殷容也一点也不收着力气。
她扯开他的衣服,纤细小臂抵在他胸膛,将他推在身后的墙上。男人顺着她的心意,光裸的背脊和肩膀狠狠地撞上冰冷的墙壁,发出砰地一声,但他完全没发出任何声响。
他很安静,包容又温柔地任她发泄。
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啮咬。
女孩尖尖贝齿从他的唇,咬到他脖颈,最后咬住他的锁骨。
她阖着眼睛,湿润的热意被锁她垂着笑眼看,不知道在问谁:“不要他说话了。你来说,好不好?”
说着,指尖按住,随意拨动了下,然后手腕瞬间就被男人扣住了。
她咯咯笑起来,很开心又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眸里被欲/色占满的样子。
克制不住的痛苦和欢愉,让他本就好看的脸变得更加动人了。
这样才对嘛。
殷容甩开他的手碎的表情已经全然消失了,重新恢复了高高在上,纹丝不动的骄傲和挑剔。
她向来不是会沉溺在负面情绪之中的人。
或许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像狂风卷过柔韧的枝条,吹过,摇摆过,落下叶子过,也就过去了。
……她好像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或者说,她需要的并不是他的安慰?
“看看看,看什么看?”殷容眯起一双眼睛来,语气恶劣,“你在这儿磨磨叽叽什么呢?”
男人抿了唇不说话,他别过脸去,露出通红的耳根。
上面还有殷容留下的牙印。
殷容突然觉得腮帮子酸得很。她不知道刚刚自己咬了他多少口,但看他这样,又忍不住想咬一口了。
她才不想忍耐,她现在最烦的就是“容忍”两个字。她上前一步又贴近他,细细碾磨他耳垂,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不想让我要了你吗?”
沈明雾呼吸一滞。
……她要了他是什么意思呢?
是证明他是她的。
然后,永远不会丢下他……的意思吗?
他闭上眼睛,睫毛飞快地颤动,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飘飘忽忽地在云端,带着不切实际的希冀。
“你……你是不是喝醉了?”他喉结艰难地滚动着,问,“殷容,你知道我是谁吗?”?
殷容眨眨眼睛。
这是什么奇葩问题?
他以为她殷大小姐是那种喝醉了就会随便找些不干不净、不知根底的男人,然后便宜他们吗?
“我一口酒都没喝。”她飞快地回答,语气很不耐烦,“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蹙眉打量着沈明雾微敛眸的模样,总感觉他好像有些欲说还休的味道。
还没看出来什么门道呢,半掩着的门被敲了敲。殷容探出半个身子接了外卖,道:“谢谢哦。这么大的雪。”
她回身,直接扯开那纸,径自掏出手机,下起外卖单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天实在值得庆祝一下。做人都那么难了,有一点上头的事情不容易,干嘛忍来又忍去,纯属苛责自己。
唔。要挑销量最好里面的最贵的,尺寸最大的,一盒差不多了吧?
“殷容,”沈明雾阖上眼睛,过了几秒才睁开,轻声问她,“你还好吗?”
殷容从手机里抬起眼来,两人对视,她发现欲/色一闪而过之后,那双黑眸竟然还是平静如水的。
“……我当然很好了。”她慢慢蹙起一双细眉,恼道,“你如果不扫我的兴,就更好了。”
沈明雾胸口起伏着。被她指尖包裹着的那一会儿,他唇内的软肉都被咬出血来,混合着她的味道慢慢咽下去,幸好有被门外冷风阵阵吹拂着,才勉强唤回神智来。
他冷静地打量面前的女孩儿。
才发泄这么一会儿,她刚刚那种破袋。
小小的盒子上斜着满印了三个字。
[超大号][超大号][超大号]
殷容唇角抽了抽,也看到男人的面色也从平静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好像有些莫名其妙地悲伤,但总归不是她想象中的惊喜、狂喜、期待之类的。
……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和殷染上水渍,她被他托抱起,视角突然变得很高,她忍不住抓住他的头发,两条腿下意识地缠绕在他劲窄腰间。
他抱着她,稳步向房间里走,又仰头吻她,唇落在她脖颈上,流连着向下,瞬间让殷容的呼吸乱了阵脚。
他的房间殷容很久没进来过了。
布置得干净利落,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那盏她送给他的木鱼小夜灯。
她被轻柔地放在深灰色的长绒床单上,男人倾身而上,清冽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夜色昏暗,他手指在她脸颊旁停顿,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片刻后,男人突然长臂一伸,用指节敲开了那夜灯。
砰地一声,房间被点亮,殷容也睁开眼来。
“殷容,你确定吗?你是和我……是我。”沈明雾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只能问她,“你知道吗?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灯光打在他英俊的侧影上。
英挺鼻梁和颤颤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他薄唇轻抿,黑眸有些悲伤地望她,里面是化不开的浓雾。
“做得差就会后悔。再啰啰嗦嗦也会。”殷容眯起眼睛睨他,语气很差,“我是瞎了吗?看不到你吗?”
他不再说话了。
这么来回来去地问,殷容心里多少起了点质疑。
她挑剔地打量他的表现——
是,他是长得好,身材也好。
但是不行的话,那可是绝对不行的。
男人感受到她试探的目光。他有些无奈地轻笑了声,张唇咬住那拉链,窸窸窣窣地向下,再向下,没有触碰到她,但呼吸却隔着薄薄蕾丝衣料,喷洒在她肌肤,泛起了一阵酥痒。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唇紧接着覆盖上来。
他的唇舌都极尽温柔,和与她接吻时一样,是热的,融的,软的。
像对待什么珍宝,是缠缠绵绵、小心翼翼的吻,却瞬间冲上头顶,让她整个身子都麻掉。
脚趾软绵绵地勾踩,她手指拽上他的头发,不小心喊了他的名字:“乘……”
唇被他的手捂上了。
“嘘,”男人拆开包装,眸色深不见底,和唇一起,在灯光下泛着粼粼水意,他声音很哑,很低,“不要喊错名字。”
……什么意思?
殷容已经思考不了了。
她从来没有这种感受,空洞的情绪被填满,像层层涂料即将被泼洒在空白画布上,让人期待,让人渴望……却在空中被突兀地按下了暂停键。
她听到他轻声问:“……疼吗?”
殷容被他捂着唇,说不出话,只能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
他又问:“你真的确定吗?”
殷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给他了一个软绵绵的巴掌,将他脸打得侧了过去。
男人失笑。
笑容却不像是真的开心。
他侧着脸笑着,手背抬起擦了一把脸,轻声道:“殷容,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什么?
他的声音,从衣柜里取下来件卫衣套上,又弯下腰穿裤子,穿好才转过头来,余光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没想到正好和她的灼灼视线对视上,动作都顿了一顿。
“太天真了。”殷容点评,“背对着人,不是让人看得更肆无忌惮吗?”
“……”沈明雾道,“我走了。”
殷容拉长音:“拜拜——早点回来哦——”
他走过来,弯下腰,手指拨开她的发丝,吻了她额头:“很快回来。”
说完人干净利落地该也努力赚了点小钱,从来不爱花她的钱,还动不动就爱给家里、给她买些什么东西。
而且出手相当大方,有时候殷容看了都想开口,说你自己留着花吧,我用不着,转念一想又怕打击到他自尊心,人家刚刚找个工作不容易,于是勉强咽了回去。
这么细细一想,她好像很久都没有给家里添置过什么了,连她的头绳好像都是他买的呢。
总之也是那种会努力工作养家糊口的男人吧。不过这个殷容也不在乎,反正她有的是钱,事业也蒸蒸日上,根本用不着花他的钱。
甚至……她包养他也可以。……
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哭了?
来不及想……
救命。殷容仰起头来。
小夜灯坏了一样,被什么东西一下下地有节奏地敲,灯光忽明忽暗,将大脑映得一片空白,她被他剥夺了出声的权利,只能张口狠狠咬住他的手指,难耐地闭上眼睛。
却被他轻轻拍了拍脸颊。
两人四目相接,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缠绕着呼吸,同时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动情模样。
“睁开眼睛。”他低声道,“要看清楚我哦,姐姐。”
烟花在室内爆炸,殷容弓起了身子。
第 60 章 第 60 章
眼皮好沉哦。
身体也好沉……
是因为她这些年背了什么重担吗?……有那么夸张吗?搞不清楚……
几乎不能呼吸了,简直像是被什么人压着一样……
被什么人……压着一样?
殷容勉强睁开眼睛来。
映入眼说,行的,不行的,她都没见过。
这么一想,她经验太不足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判断标准。
他是很大没错。
但难道大的就一定行吗?
……应该不一定吧?
她有点惋惜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男人赤着上半身站在她面前,黑眸平静如水地望她。白皙的肌肤上已经布满了咬痕和抓痕,那身材真是极好的,他是薄肌的类型,没有鼓鼓囊囊的压迫感,肌肉线条流畅漂亮,两边颜色都是诱人的粉。
实在漂亮。
这样漂亮的男人竟然不行……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殷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重重地叹一口气,沈明雾眉心跳了挑。
她不太擅长安慰人,只能拍拍他肩膀——这次动作倒是很小心了,一点没有刚刚的暴力。
他安静地望着她,明显地感受到了她对他的兴趣大减。
是那种很彻底,很无情的消退。这让他感觉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殷容摸了摸鼻子,声音含含糊糊地,“那个什么,你别气馁,服务女性的方式有很多种,也不一定非要这样,多学学别的也好……而且你还年轻,也不一定就治不了……”
“……是吗?”男人平静道。
“当然是啊。”殷容悄摸摸地往后退,“而且俗话说得好,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一直敞开着的门,被他长腿一勾,砰地被关上了。
让人冷静的寒风停下了。
室内暖意蒸腾,氤氲着帘的是陌生的又熟悉的天花板,不是她熟悉的浅粉色花朵图案。低下头,柔软的羽被斜斜地盖着,茸茸的男人脑袋枕在她雪白的胸膛。
他睡
她想了想,道:“我要上卫生间。”
“……哦。”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身子来,慢吞吞地松了手。
殷容却在这时候突然使了力气,她支起自己,一个翻身将他推倒,人跨坐在了他身上,重新又慢悠悠地扣住了他的五指。
位置瞬间颠倒。
她柔顺滑亮的长发散落在他脸旁,晨曦的阳光将她瞳仁映成浅淡透亮的茶色,她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眼睛轻轻眨了几眨,沈明雾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漏掉几拍。
耳根开始灼热,他开始犯起傻来:“你……你不去卫生间了?”
“不去哦。”殷容懒懒道,“我渴得要死。”
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男人的模样。他刚睡醒,黑眸怔怔望她,眼睛一眨不眨,呼吸很轻,耳根通红,逐渐蔓延到脸颊,是诱人的粉色。
殷容突然想起他昨夜的话。
他说殷容……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场景很混乱,她和她的呼吸都粗沉,他的声音也很轻,但一字一句,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殷容这么一想,也觉得他确实是很喜欢她。
爱吃的,不爱吃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她甚至不需要开口,他就能心领神会,还会想各种办法让她开心,让她满意。
是真的很耐心也很认真地用脑子在思考,从来都不会敷衍了事,也从来都不会对她生气。
她向来挑剔,心情阴晴不定,不开心时句句戳人心窝子里去。有不少男孩追过她,也有更多的男孩被她的坏脾气吓退,甚至还有些唧唧歪歪的,在背后说她大小姐脾气。
他平时也很忙,除了当她的助理,殷容不知道他在外面搞什么副业。
反正会抱着她那台粉色笔记本唰唰翻过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时不时会打电话沟通,偶尔也会戴着耳机开视频会议——殷容从他身后路过,发现他自己的摄像头倒是从来不开,好像只是为了看看其他人的情况一样。
而且他听得多,说得少,但说了没几句好像事情就能摆得平,只是语气那叫一个冷冰冰。
和对她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有次他好像在开视频会,殷容没注意到,和他说晚上想吃海鲜粥,说完抬眼才发现他戴着耳机。
他也没摘下来,只是语气很温柔地跟她道了声“好,我一会儿去做”,还问她有没有什么其他想吃的。
殷容自己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喜欢打扰别人工作,只道“一会儿再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开会。
他点点头,心思得安静,长睫阖着,薄唇微张,呼吸均匀深沉,温热地喷洒在粉红一点上。
殷容艰难地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大概是她苏醒了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眼神实在太好,她感觉自己几乎看到了他的呼吸是怎么温柔地,怎么有如实质一般地,触碰了她。
也眼睁睁地看着那里……
像她的心跳一样,砰砰,砰砰,变得更加翘,更加圆润,也更加粉嫩了一些。
……救命。
她想动一动,却完全没有动成功。两只手都被男人十指相扣着,一只被按在枕头上,一只被按在床的另一侧。
勉强地晃了晃身体。
她张口,是软绵绵地沙哑:“乘屿。”
男人睫么项目之类的吧?对方也是脾气真的好,竟然能忍受他这样的态度,什么呀,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殷容想,难不成这小子也有点真本事?
有没有本事不知道,殷容反正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并不是天生温柔又耐心,甚至实际上来讲,他的脾气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他只是对她一个人这样而已。
他应留下一个吻,紧接着被他拥抱进了怀里。
那怀抱很紧很紧,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这是你第二次吻我的额头。”他埋在她秀发里,声音闷闷的,停顿了会儿,才终于问她,“你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殷容不明白:“那能有什么不一样?”
男人沉默了会儿,道:“你刚刚说渴了,想喝什么?”
“想喝明雾容春。”殷容懒懒地道,“不过今天大年初一,肯定不开门。”
“开门的,我去买。”沈明雾手指缠着她头发玩儿,问,“还想吃点儿什么?饺子好不好?昨晚包的。”
“好呀。”殷容还真挺想念他包的饺子,她打了个哈欠,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哎,几点了?我们今天是不是还要去禾城来着?”
“嗯……”沈明雾问,“你要不要休息休息?”
“我不用啊。”殷容反问道,“你要不要休息休息?”
她慢条斯理地咬着音:“……毕竟你昨晚还哭了一会儿呢,多消耗体力。”
……
沈明雾脸色几变,起了身,道:“我先去买了。你再睡会儿吧。”
殷容咯咯笑起来,她很大度地挥挥手,道:“好,回来再说吧。”
她卷了被子,陷入柔软又干燥的被窝里,看着男人站起身来穿衣服,跟看电影的感觉差不多。
不知道他是害羞还是正好碰巧,总之他穿衣服的全程都背对着她,但殷容还是看了个开心。
脊背宽阔流畅,到了腰的位置收窄,臀挺翘,大腿肌肉虬劲,小腿跟腱又长,肌肉线条优美,连脚踝的骨骼都清棱漂亮。
他稍抬手臂
殷容看着身下的男人,唇角微微勾起。她音调脆甜,带着有点坏的笑意:“你脸红什么呀?”
沈明雾双手被她扣着,低头是旖旎的无法直视的风光,抬头是她戏谑的、不怀好意的眼神。
他往左偏偏头,女孩也跟着偏过来,再往右偏,女孩饶有兴致地又跟过来。她长发剪得很有层次,稍短的那一缕发梢恰好从他唇旁经过,再经过,被他干脆抿到唇里去。
然后往下轻轻拉了一拉。
殷容会意地低下头,笑着在他额上走了,殷容一个人在床上躺着,突然觉得两人的对话和动作都好像什么新婚夫妇。
她紧了紧那柔软的被子,上面有他清冽干净的味道,让她想到他昨夜悲伤地望她,问她确定吗,真的不会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
她也很开心啊。
浑身舒畅呢。
美中不足的是结束之后他又起了势,她也来了心思,刚想逗他却被他制住了,让她好好休息,乖乖睡觉。
也行吧,休息得确实很好。
她在干燥的被窝里舒服地打了个滚。
雪从昨夜下到了今早,太阳却冒出来头角,是少见的太阳雪。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阳光晒在地板上,她感觉每个毛孔都舒爽,身体好像微微有些酸疼,但在可以忍受的范畴内。
一切都安静惬意,第一个笑起来。
“好啦好啦,原来是阿云的同学。”她拉了他的手,“太晚了,路不好走,今晚就在阿姨家过年吧。”
电视机里春晚放了一半,一家三口正在家包饺子。
林楚叶洗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板凳上,负责把叔叔擀好的皮递到阿姨和沈停云的手里,他只会这么一个不动脑子的活儿,借着这活儿和沈停云的手碰了一次又一次。
沈停云说他们家向来是过了十二点才一起吃饺子,有一个饺子里有蜜枣,看看谁能吃得到。去年是她吃到,前年是爸爸吃到,妈妈连续两年都没吃到,今年正攥着劲儿呢。
她妈妈问他要不要给家人打个电话,林楚叶说不用,家人常年在国外,对国内的年没什么概念,他家今天也没有人。沈停云多看了他一眼,林楚叶梗着脖子看了回去。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四个人一起干了杯。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阿姨笑下午他们可以去趟禾城,看看他长大的地方。殷容欣赏着窗外雪景想,真是新年新气象。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摸到床头柜的手机,看到是奶奶的来电。
“喂,”她接起来,心情很好,声音也甜甜的,“奶奶。新年好呀。”
“承雨和你在一起吗?”奶奶的语气很严肃。
“啊?”她反应了会儿才知晓是哪个承雨,道,“没啊。明天不是才初二吗?”
“他爸爸今早出车祸了。特大事故,送云城第一人民医院了。”奶奶蹙起眉来,“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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