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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沈临风本来在想别的,但听沈夫人说完,连忙道:“娘,我不用什么人伺候,您别替我操心了,我这些年不是也过的好好的吗?”


    “世家子弟房里放人本来就是极其正常的,你以为你这样是维护她,实际上你这是在害颜家姑娘。人家都以为她嫉妒,女子有个嫉妒的名气可不是好事。”沈夫人当然姜还是老的辣。


    在她看来她的安排已经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了,甚至都算不上是恶婆婆,还很为女方着想,等女方圆房前就把人送走,做婆婆做到这个份上的已经足够有诚意了?没想到儿子连个通房也不要。


    还未嫁进来,就已经如此厉害了,若是真的嫁进来了,儿子恐怕会被迷的五迷三道的?


    沈临风倒是没有从窈娘的角度去想,他只是想着自己的确也不太看重男女之事,说真的,科举制科已经让他累的紧了,还有一半的心思都在颜家身上。


    沈临风倒是认真问了个问题:“娘,那儿子万一爱上您给儿子的丫鬟怎么办?不娶神妃妹妹了吗?”


    “这怎么会呢?这些通房不过是丫头罢了。”沈夫人觉得儿子说的这话简直是不可思议。


    沈临风垂眸:“娘,您也知道她们是丫鬟,丫鬟就是婢女,她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情就好了,干嘛总是还要越俎代庖,若是每个丫鬟小厮想的不是如何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而是想着靠和主子睡一觉,就此飞黄腾达,家里不就乱了套吗?”


    沈夫人看了儿子一眼,气极反笑:“我倒是没想到我这儿子还是个痴情种子。”


    沈临风赶紧站起来,恭敬的道:“儿子不敢。”


    “这是规矩,你从弟那里早就有人服侍,他们家也没乱,也没人敢造次。你若还认我这个娘,就应该如此。”沈夫人道。


    沈临风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夫人:“娘,为何上次我要娶颜宁馨的时候,您没有这般?现在对神妃就这样区别对待吗?”


    实际上沈夫人那个时候虽然听沈陌说她哥哥喜欢颜宁馨,她让人上门去提亲,但是明显感觉儿子那时候虽然话说的好听,但是更多是基于身份,甚至沈夫人还听沈陌说她哥哥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


    她原本撮合他们婚前多认识,哪里知道哥哥只跟人家打马球,和对兄弟似的,沈陌吐槽她哥就是一幅好皮囊,实际上根本不懂和女孩子打交道。


    可现在沈夫人才知晓,人家根本不是不会,是非常会。


    知晓那颜三姑娘爱吃虾蟹,就成日往人家家里送,还知晓人家爱打秋千,还要在家里做一架秋千,甚至跪下去要求娶这位颜三姑娘。


    沈夫人也歪着头看他:“你为了个女人三番四次的和娘争执,你的孝顺去哪儿了?我真的没想到我的儿子有一天变成这个样子。”


    沈临风也觉得沈夫人很不可理喻,为何对颜宁馨就那么宽容?对神妃妹妹就这么苛刻。


    但是碍于孝道,沈临风赶紧跪下:“娘,请您千万别生气。”


    见儿子跪下,沈夫人心情才顺畅一些,她自然也不愿意真的做这个恶人,于是又亲手拉着儿子起来:“好孩子,我们母子可不能为了几个奴婢就闹的生分了,其实这事儿你就是问颜三姑娘,她也肯定会答应的,你若不同意,她反而还觉得你是坏她的名声。”


    “是吗?”沈临风若有所思。


    沈夫人心道天下哪个女子会愿意说自己善妒,就是颜三姑娘的亲爹亲哥哥不都是妻妾成群,她若挑理,也该挑她自家的理。


    见儿子沉思,沈夫人笑道:“娘是过来人了,难道娘的话你还不信吗?”


    沈临风也怕和沈夫人继续起争执,只道:“娘,儿子还有事情就先下去了。”


    等沈临风离开,沈夫人则对着身边的周妈妈道:“原本我选了青红和墨玉两个,也是看中她们平日笨笨的,并非争风吃醋的人,但如今看来这颜家三丫头还未进门,就已经是把我儿子的心全部勾走了,她若进门,我这个做娘的,怕是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了。”


    周妈妈则道:“夫人,那位颜三姑娘年纪尚小,肯定不会如此的。”


    沈夫人笑道:“年纪小,就未必好拿捏。你听我的,让那梨儿去伺候大爷,不必让他一定宠幸,就放在书房,那样身有异响,国色天香的美人,哪个男人会把持的住。”


    周妈妈心道那个梨儿是被卖进沈家的,哭起来梨花带雨,所以叫梨儿。关键是这个梨儿和别的女子不同,她乖巧温顺,是真的水晶心肝的人,从不勾引别人,品行操守都极好,这样和公子朝夕相处,大公子如何不动心?


    颜三姑娘固然也是一个美人,可十四岁和十七岁,是女孩子和女人的区别人,魅惑力也不同,看来夫人是气急了。


    这个时候,沈临风却是出门找颜景昭了,据说夫妻二人成婚之前不能相见,可是他真的想和窈娘见一面,二人也说说话。


    颜景昭自然一口回绝:“沈兄,平日帮你们传递东西已经是在长辈眼皮子底下了,现下……”


    沈临风看了颜景昭一眼,又叹了口气:“事关我们终生幸福,就麻烦伯英兄了。”


    他也想知道窈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可以直接跪求母亲,可有些事情他做的越多,似乎让母亲更针对神妃妹妹,这可不成。


    颜景昭没想到沈临风如此上心,说实在的,颜家和沈家本来就因为上一段姻缘出了大事,现在又来,到时候颜家的女儿恐怕会被挑刺。


    只不过,颜景昭道:“沈兄,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急,你要见我妹妹,总得我妹子同意,她若同意,我就和我母亲说了安排。”


    沈临风忙不迭点头。


    又说窈娘因为头上被蚊虫叮的血包还没好,虽然很小,但是也怕碰到,因为一戳到就流血,之前她手贱,喜欢把身上不舒服的东西扣掉,原本快好了,就被她抠破了,现在怎么也不敢了。


    她又在做针线,去沈家肯定是要奉上荷包、香囊、鞋袜这些的,现在做都已经来不及了,但能做多少就算多少,总比空空如也的好。


    还好她女红娴熟,做这些就是费眼。


    偏偏这个时候,颜景昭过来了。


    窈娘放下手中针线:“哥哥,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


    颜景昭就把话带到了:“他没说是什么事情,但说什么事关你们终身幸福,我倒也不敢马虎,就过来了,看你愿不愿意相见。”


    “他要见我?”窈娘觉得有点突兀,但还是道:“可能他真的有什么事情,那就劳烦哥哥了。”


    颜景昭要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妹妹,那也实在是离谱,因此,只好先借故让窈娘去他书房看书,再由他本人请沈临风过来说话,让二人在颜景昭的书房见面。


    窈娘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胡袖窄裙,看起来身形愈发玲珑有致,推门进去时,就见沈临风站起来了。真没想到沈临风今日虽然只是青衣白边,但衣服在光下闪着光,仿佛像用金银丝做的。


    “听说你有事见我。”窈娘关上门,也觉得自己胆子大,还敢私下和男子见面,即便这个人很快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沈临风头一次见窈娘不是那么飘飘欲仙,反而多了几分女人的婀娜,他耳朵微微带粉,“神妃妹妹,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窈娘看了他一眼:“你说吧。”


    “我娘非要送我两位女子,我誓死不从,可她又说你也怕嫉妒的名声,我若不收你反而会难过。”沈临风道。


    窈娘看向他,不明白这种事情怎么和她说,是故意逼她,还是如何?但见沈临风的确很诚恳,她则道:“那我问你,你愿意吗?”


    沈临风瞬间摇头:“不愿意。”


    “为何?”窈娘私心觉得她和沈临风也不过就是见了几面的关系,要说多么缠绵悱恻还真没有,只能说她很适合他。


    想起那一年她躲在假山后面听到沈临风和王勉说起过,他想要的是当家主母。


    现在难保不是试探她?


    沈临风看了窈娘一眼,见她究其根本,他理所应当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是我的妻子了,我自然会关心你的。”


    窈娘要听的哪里是这个回答,她别过身子道:“那你想想你娶谁都会这么专门上门问吗?”


    沈临风愕然:“不,不会。”


    看他这样,窈娘上前一步,拉近和他的距离,沈临风不敢直视,窈娘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这么上门来问我的意见,不就说明你的心意了吗?”


    沈临风捂了捂胸口:“我什么都没想,就直接跑过来了。”


    “我知道你一直记挂着我,我也不曾想到你家这么早就让我嫁过去,我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临风你绝对是除了父母哥哥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所以很在意我,我真的很开心。”窈娘看他的样子,上前握着他的衣角,带着女儿家的娇羞。


    沈临风看向她,只觉得心里怦怦跳,他又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我母亲那里我就一口回绝,神妃妹妹,你放心。”


    窈娘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你就这么说,她肯定会更生气,站在沈夫人的角度上她是觉得你不孝顺拂逆她,我也不想你们闹僵,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因为有了我,就装不下别人了,对不对?”


    沈临风看向窈娘:“我固然知晓这样不好,可我也不知晓如何办啊?”


    “那你附耳过来。”窈娘小声道。


    ……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颜景昭听到里屋的声音听不到了,他作为哥哥当然不能真的让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即便他们是未婚夫妻,可他又怕尴尬,只能站在门外。


    不由心道这沈临风为了个通房专门上门说,甚至不惜顶撞父母,若是他,恐怕是做不出来,而窈娘年纪轻轻居然手段颇高超,她不说嫉妒不嫉妒,也不说什么只求一心人。只一味的给沈临风戴高帽子,说他在意她,心里装着她,装不下别人了,完全跟洗脑一样,若非他这般聪明。遇到这样的女子,恐怕也会栽了。


    也难怪沈临风现在恨不得为了妹妹冲锋陷阵,太可怕的洗脑能力了,现在不知道她要出什么主意,颜景昭往后退了一步。


    还没过门,就和婆婆过起招来,这也算独一份了。


    第62章


    斜阳照在影壁上,正值秋天,柳絮飘飞,在光影中,柳絮仿佛裹着光斑,似白日的星子一般。沈临风驻足看了一会儿,又负手走向沈夫人那里。


    沈夫人此时正在喝药,她这个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到了年纪了,哪里不舒服若是不吃药,总觉得哪里不自在,遂常常让茶房配了药吃。


    韩若华现居沈家,她是个勤勉懂规矩的人,晨昏定省不在话下,无事也和沈陌一起来陪沈夫人。沈陌小时候曾经在外祖家住过,和韩若华关系也素来不错。


    闻得外面沈临风过来请安,沈夫人还想今日他休沐,早上请完安,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但她能见到儿子还是很高兴,故而道:“让他进来吧。”


    沈夫人就见儿子进来,人还是那个人,不知怎么眉宇间多了一抹坚毅之色。


    “儿子给娘请安。”沈临风恭敬道。


    沈夫人颔首:“你去哪儿了?”


    沈临风笑道:“去书铺找书,正好碰到了伯英兄,他马上就要娶妻了,我也不知道挑何种贺礼送过去?正好就和他聊了一会儿。”


    原来是和颜景昭见面了,沈夫人神色稍霁:“这颜家大哥儿也是少有的少年奇才,我看是个不弱于你的人,你二人现下还是郎舅,彼此互相往来也是很好的。”


    沈临风心想母亲对颜景昭都能毫不吝惜的夸奖,却对神妃妹妹那么苛刻,明明神妃妹妹那么小的年纪就替她母亲争取诰命,也难怪神妃妹妹说让他不要在沈夫人面前说她的好话,如此大的区别,就连他自己都能看的出来。


    “娘说的很是。”也不知道为何,娘对神妃妹妹愈发这样不公平,他也越发不能忍受。


    就在沈夫人察觉到沈临风想说什么的时候,沈临风请完安就离开了。


    沈夫人当然也要周妈妈在次日把梨儿送过去书房伺候,她可不是开玩笑的,沈临风昨日隐忍不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见了颜家人一面,回来就和沈夫人说,沈夫人恐怕以为是颜家人说了什么。


    现如今,母亲没和自己商量就径直送了人过来,若他还是顽童稚子,母亲做事情不和自己商量就罢了,现在他已经是朝堂官员,母亲就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送来,这完全就是无视他。


    他就径直去了沈夫人那里,沈夫人没想到儿子居然还真的找了过来。


    “母亲,您怎么送人过来了?”


    “你那书房里的暗香年纪大了,到了配人的年纪,我就打发她回去待嫁了,再送了个人过去,这又怎么了?”沈夫人故作不知。


    沈临风则道:“娘,这暗香原本在书房伺候,可我的书房素来不让外人进去,就是她也不过是在外间烹茶而已。您又何必再送一个人过来?”


    沈夫人不悦:“临风,你……”


    沈临风按照窈娘教的就道:“娘,之前我和颜家大姑娘的亲事不顺,说起来也要怪二房请了魏无忌来。这个魏无忌虽说被颜家给送去流放了,可儿子就怕再节外生枝,娘,求求您真心心疼一下儿子吧,若这次婚事不成,儿子再如何自处。”


    “哎呀,就送一个丫头过去,和魏无忌有什么关系。”沈夫人不以为意。


    沈临风心想还真的被神妃妹妹料到了,大人们只在意她们的权威,一点儿也不在意孩子们真正在意的事情。


    所以,他道:“娘,既然您觉得没关系,日后若是婚事上出了半点差池,儿子概不负责的。”


    “什么?”沈夫人眼皮一跳。


    沈临风叹了口气:“娘,您和我爹被那样议论一下,就已经是觉得无法抬头,甚至对颜家敬谢不敏。可儿子呢?到如今不知道遭受多少非议,现下既然要娶妻了,儿子不希望婚事多么声势浩大,只希望正常办完就好。可您非要在这个时候如此,那您就跟儿子保证,日后这桩婚事一旦出什么问题,您来负责吧。”


    “不是,这不是一件小事吗?”沈夫人就不明白,一个侍妾丫头能影响什么。


    果然,所有的事情一旦让她们负责任,这些人就开始迟疑了。


    沈临风道:“若是对于别人而言,自然再正常不过了,可对于儿子而言,儿子已经不容许失败了,难道您真的要看儿子成为笑话吗?”


    “好好好,我不送人去就是了。”沈夫人这才发现儿子并非是因为颜家姑娘,反而更怕的是婚事失败,若儿子婚事真的出现问题,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沈临风没想到沈夫人这么好说话,出去时笑意都控制不住。


    哎呀,神妃妹妹这一招可真神,她说举凡什么事情,那些托大的人,就让她们为她们的行为负责。娘说的言辞振振,可万一以婚事负全责让她付,她就立马撂挑子了。


    他想这一招用在差事上也未尝不可,举凡做什么事情说的言辞振振,到处鼓动别人的人,真的让他们上,他们就偃旗息鼓了。


    虽说这么对娘是不太好,可是他若连自己房里的事情都不能作主,将来又如何作主其他的事情?再者,他想起了神妃妹妹,他脑子里都装的是神妃妹妹,很难再想别人了。


    沈夫人把梨儿撤回来之后,沈陌当然也听到些许风声,但是哥哥房里的事情她不好管。


    但哥哥能让娘把人送走,这也真的算是奇事一件了,自古长者赐不敢辞,哥哥素来都是极其孝顺的,从不敢忤逆父母。


    沈家的诸多事情窈娘就不知道了,她就知晓沈临风能这么在意她,她就已经强过多数婚前都没怎么说过话的男女了。


    其实有时候若一个男子爱你,你便是低入尘埃,这个人也会视你为宝,若不爱你,你就是天仙,那也是草芥一样。


    没得说什么自身多努力,让男人看到。


    还好,她是沈临风愿意求娶的,他和她婚前相处过。


    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也不能太差了,无论处理什么事情都要冷静沉着,无论遇到什么人都不能乱了章法。


    颜景昭和李氏的亲事就在这个月办,窈娘每日做完针线活,都会在解氏那里帮忙。解氏这里不仅仅是筹备颜景昭的亲事,还有窈娘的婚事,因此忙的瘦了好几斤,看的颜应祁都心疼了。


    晚饭时,他就对解氏道:“你也太过焦虑了,四司六局都请过来了,彩棚也扎好了,何必急急忙忙的。”


    解氏笑道:“养儿一百,操心九十九,其实你操的心也不比我少。说实话,景昭之前那个过世了,窈娘年纪这么小就嫁过去,我真的是怕。”


    “人生嘛,总是这么刺激,放平心就好。”颜应祁安慰。


    窈娘看了她娘一眼:“是啊,娘,您担心别人也不必担心女儿。虽说做人家的儿媳妇受苦受气,可是女儿很有信心。”


    解氏一贯忧思多,有自己在身边,无论大小事情都能帮忙出点歪主意,也能和娘做个伴,自己若这一嫁,她总觉得娘有些形单影只。


    解氏忍不住偷偷抹泪:“你这孩子,还安慰起我来了。”


    “娘,我看嫂子马上就要过门了,听说也是个实诚人,您别怕。”


    颜应祁之前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到妻子的惶恐,他又有些心疼。自己和颜景昭到底是男子,这些年与其说是解氏照顾女儿,不如说是女儿陪他。


    几日之后,李氏进门,她和颜景昭早上一起过来请安,面露羞涩,连多看颜景昭一眼都会脸红的程度,让窈娘都觉得她的确十分爱慕自己的哥哥。


    解氏自然不是那等插手儿子夫妻之间事情的坏婆婆,她没有给过一个丫头给儿子,见李氏看起来颇为爱慕自己儿子,更为颜景昭高兴,赐下的礼品也颇为贵重。


    她还对李氏道:“我听窈娘说你平日喜欢做些吃食,东跨院那里就建一道小厨房,平日吃饭还是大厨房送去,但你若要做些点心,造些汤水,就只管在小厨房做便是了。”


    李氏欣喜不已,“多谢太太。”


    “谢什么,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要你多照顾呢。”解氏含笑看着她们。


    颜景昭也随即笑了笑,李氏连忙低下头去,根本不敢看丈夫。昨日揭了盖头,丈夫待自己十分温存,她原本听闻做那档子事情应该会极其痛苦的,可没想到昨日竟然完全不同,说一句飘飘欲仙也不为过了。


    见嫂子害羞,窈娘赶紧出来解围:“嫂嫂,你也尝尝这点心,是新出的。”


    李氏感激一笑,拈了一块放在嘴里,只觉得比蜜还甜。


    “哥哥,这点心有些甜,把这盏茶给你递给嫂嫂吧。”窈娘让下人端过去给颜景昭。


    颜景昭倒也没有推辞,刚刚新婚这个面子还要给妻子的,他含笑拿起茶盏递给李氏。李氏接过茶盏时,不小心碰到颜景昭的手,又脸一红。


    见她们这个样子,窈娘和解氏对视一眼,又捂嘴偷笑。


    作为颜景昭的亲人,她们对李氏这样友好,就是希望颜景昭这桩亲事能够和和美美一辈子,但愿吧!


    第63章 出阁(上)


    颜景昭和李氏住在东跨院中,颜景昭的几个通房都还只是姑娘的称号,平日伺候最多的就是宝华和喜鹊,李氏虽然看见她们心中微微发酸,但想起颜景昭对她也不似作假,因此二人各自都有赏赐。


    在颜景昭看来,他已经二十一岁了,膝下却无儿无女。李氏进门之后,他肯定要和李氏先生下嫡子嫡女才好,因此新婚这几日,几乎都是在李氏身边。


    晚膳,颜景昭还陪着李氏吃饭,他问道:“家里的饭菜吃的习惯吗?”


    李氏一听却重重点头:“都很好吃。”


    她是真的很喜欢吃颜家的饭菜,本来以为她是西北人,解氏是江南人,口味应该十分不同,可是颜家的菜都是清淡却鲜甜有味,每次还会顺带做些糖醋里脊这种酸酸甜甜的下饭菜,就连小菜都好几种,每顿她都想再添第二碗。


    颜景昭听到她的回答,心想这还真的是个质朴之人,他忍不住笑道:“那就好,我就怕你用不惯。”


    “不,不会。今日午膳是和婆婆还有妹妹一起用的,她们也很照顾我,生怕我用不惯,其实我都吃的很惯的。”李氏还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自己嫁的颜家,门第高夫婿好久算了,连婆母小姑都对她这样照顾。


    听她这般说,颜景昭也很高兴,他前面那个关氏就是进门和解氏窈娘处不好,她的嘴里从来都听不到母亲妹妹的好处,似乎嫁给自己有很大的怨言。更大的问题还在于关氏和自己并非一心一意,总是想着和三老太太沆瀣一气。


    再看看李氏,他也搞不懂这姑娘是本身质朴,还是扮猪吃老虎,但现在见她这样,颜景昭也不介意表露一下自己的态度:“我妹妹马上就要嫁去沈家,她年纪小,你也可以多提点她,再有日后她嫁出去,家中只有我母亲一人,就劳烦你多替我孝敬我母亲。”


    李氏见他态度诚恳,也正色道:“夫君放心,我必定孝顺婆母,友爱小姑的。”


    见她这样紧张,颜景昭又失笑:“我不过白吩咐一句罢了,便是我不说,你肯定也会这般做的。”


    可李氏却很喜欢和颜景昭说话,她又抬头看了颜景昭一眼,颜景昭似有所感,也望了过去,李氏脸颊瞬间酡红。


    解氏听到这半个月颜景昭都歇在李氏房里,也忍不住点头,又对宋妈妈道:“等李氏生下孩子后,再停他那两个通房的汤药。”


    宋妈妈道:“夫人慈悲。”


    “她们跟了景昭也这么些年了,李氏是正妻,我自然更疼一些,但那两个也是爹生父母养的,避子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做妾侍通房的若有个一儿半女,有个牵挂寄托下辈子也不愁。”解氏也算不得什么菩萨心肠,但她也知道将心比心。


    说完,她就对宋妈妈道:“李氏看着倒是不错,来我这里早晚晨昏定省,说话的语气模样也好,但到底真好假好,也不能只看一时。”


    宋妈妈心想三房几乎个个都是人精,可一旦认可你,那就是真的把你当成一家人。


    李氏在颜家的日子过的也还是很好的,因为解氏和她说新婚站规矩做做样子,等一个月后,她就不必每日过来请安,在自己院子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把颜景昭同僚的夫人们也都说给她听,让她能够开始和他们走动。


    “还有好些,等你妹妹成婚之后我再说与你听。”解氏笑道。


    李氏虽然才来京中,但也听说过颜沈两家的亲事,听闻原本是颜家大姑娘要嫁给沈临风的,没想到中途被人拐走,自然也有人说是颜大姑娘和人跑了,因此两家重新缔结鸳盟。


    要说沈临风此人也是如雷贯耳,貌若潘安,才比子建,李氏心想她这位小姑子和沈临风算是郎才女貌一双璧人,很是登对。


    她婆媳二人正说着话,见窈娘捧着花过来了,解氏忙道:“你方才去园子里了吗?别让树枝把脸划到了。”


    “您放心,这不是我折的,是让人帮我折的。针线活做累了,就想出来走动一二,这样身上也不会疼。”窈娘笑着。


    她其实也在观察李氏作为新妇是怎么做的,李氏早晚请安比关氏勤勉,显然娘也受用,娘不是那等折腾儿媳妇的人,寻常从不让新妇站着,都是让她坐着。


    可是恐怕她去沈家的待遇就不同了,李氏碰到的是母亲哥哥,母亲素来不会为难人,哥哥是个颇重礼法的人。但她到底背负着颜宁馨欠的债进去的,沈夫人似乎也不好对付,可她又没有功夫和沈家其他人接触了。


    唯一接触过觉得不错的人是沈巡抚,人家在河南任上。


    解氏有意让窈娘和李氏多接触,因为她随颜应祁回家奔丧,颜景昭由于是三房的人,三老太爷族谱上记下了孙儿的名字,因此她们夫妻就不必回去丁忧了。


    本朝有规定,除父母及祖父母承重者丁忧外,其余期服不许奔丧。


    李氏没什么朋友,倒是和窈娘年纪相差才三岁多,二人倒是很说的来。她见窈娘脂粉未施,却脸白里透粉,好生羡慕。


    窈娘也不免趁着解氏不在,提点她一些,毕竟是亲嫂子,李氏人比关氏真心多了,要不然她可懒得说。


    “大嫂,我推心置腹的和你说一句话,咱们三房清静的很,大房却不是这样的。依你之见,二嫂如何呢?”窈娘道。


    李氏和于氏不同房头,打交道的机会少,但她常常听人说起于氏是个热心厚道人,可偏偏小姑子提起她,想必有什么内情,她也乖觉:“我不懂这些,还请妹妹教我。”


    窈娘就道:“这二嫂嫂刚进门时,就是这样对我们恩惠不断,原本我们也是和她很好的,也都说她好,后来,才知晓,她只是在做她自个儿的名声。这样的人自然也不是坏人,只是你得有个提防才是。”


    “原来如此。”李氏颔首。


    窈娘又笑眯眯的道:“真羡慕嫂嫂,一手好厨艺,我却是什么都不会。”


    李氏是听说了,说颜家人怕她受伤,从未下过厨房,平日多是画画写字,最多弹弹琴插花。所以,李氏有些着急:“妹妹,要不要我教你?”


    “我学是肯定想学,只是现下针线活都做不完了,沈家上门求娶亲事太着急了。”窈娘托腮,似乎也有自己的烦恼。


    沈家男男女女都会打马球,还有沈邦彦之妻和她前后脚进门,听说那位女子也是个贤良淑德之人。


    即便她有手段,可沈临风日后会真的完全听他的吗?比如别的女子贤惠,给通房妾侍,她是不肯的,别的女子下厨烹饪,她也不喜欢。


    李氏也能理解:“你这桩亲事也的确定的太急了。”连她都准备了半年多,还仍旧觉得什么地方没做好。


    却说窈娘午膳和李氏一起用过之后,又去了倩娘那里,倩娘为姐姐,又先出阁。窈娘作为妹妹,也做了些针线做贺礼。


    倩娘的婚事是按部就班的,她因为嫁给宰辅子弟,公中一万两,连着文家送的聘礼,再有颜应祁贴了一千两给她置办嫁妆,也算是很丰厚了。


    现在她房里全部都是红彤彤的,倩娘窝在炕上也在做针线,见窈娘过来,很是开心:“三妹妹,快拉我起来,我们去那里说话去。”


    姐妹二人分坐,倩娘笑道:“三妹妹,早就盼着你过来了,没想到你的婚期和我就差几日。”


    “是啊,沈家上门要人,父亲也只好同意了。二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贺礼,到时候你成婚我不好过来。”窈娘道。


    倩娘也送了一份金嵌蓝宝石葫芦式盒给她,二人不知道是不是都要成婚了,感觉是一样的。


    “你比我还好些,到底沈妹夫家中只有他一个儿子,那沈姑娘年纪比你还大,不出一二年就要出嫁了,妨碍不到什么。可我那位夫君上面有六位兄长,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越临近出嫁,倩娘那些嫁到宰相家的美梦到了现实,又觉得担心。


    窈娘叹了口气:“姐姐也休要这般说,沈家长房虽然只有他一个儿子,可是三房都是住在一起。沈夫人对大姐姐有成见,若非是我祖父重新定下亲事,沈家也不一定会娶我。”


    其实沈临风对她很好,沈夫人虽然有些怨愤,但是肯定不敢真的做的太过分,说白了她的身份在这儿。


    但是你就是得意,也不要表现出来,这样别人心里好受些,你得到的善意也更多些。


    想起颜宁馨,倩娘也自然是满肚子气,她们姐妹现在表面看着无事,还不是有很多人背后蛐蛐她们,指不定她进文家也会遭到耻笑。


    “三妹妹,日后我们都出嫁了,可要多往来才是。咱们家来京中没多久,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只有我们姐妹互相扶持才能走的长远。”倩娘握着窈娘的手道,她说这话也是真心实意的,她们三姐妹不管内里怎么斗,外面还都是一致对外的。


    虽然倩娘也曾眼红父亲把颜宁馨的嫁妆都送给了沈家,可嫉妒也没用,她比甄氏莹娘她们看的更透。她哥哥仕途已经不成了,又毫无毅力,如今只在女人堆中作乐,三弟弟景文固然人品秀雅,可根本不是做官的料子,还是小孩心性,颜家下一代还是要靠颜景昭,这也是沈家为何还同意颜家这门亲事的道理。


    因为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一品官的祖父,部堂高官的爹,翰林的亲哥哥,窈娘甚至还才貌双全。


    自己拿什么跟别人比呢?


    窈娘点头:“二姐姐素来在我们姐妹中是长姐,日后你我二人出阁了,也自当同心同德。”


    嫁出去了,从小姐变成某人的媳妇,出去交际就都要靠自己了。尤其是已知父亲可能马上就要丁忧了,她们姐妹的身份还会降。


    又说没几日倩娘出阁了,甄氏听说累的差点瘫倒,她现在上了年纪,万事都觉得不顺心,儿子终于吊车尾过了院试,做了秀才,连廪生都做不到,且他现在年纪不算小了,跟颜景昭完全没法比。


    解氏是刚忙完儿子的亲事,就又开始忙女儿的婚事,也是脚不沾地,人也累的紧。


    倩娘之前看起来忧心忡忡,三日回门时却又是个精明强干的小娘子了,也完全没有闺中那股沉静的气息,还受解氏所托,教避火图给窈娘看,见窈娘害羞,还掰着她的肩膀道:“好妹妹,沈家和咱们家里心疼你,所以让你大点儿了才圆房,可这些你不能不懂啊。”


    窈娘被强拉着听了半天,最后总结了一句:“这种事情太可怕了,还好丑,难道就一定要如此吗?”


    倩娘笑的意味深长:“好妹子,该说的我都说了,日后你就知道其中滋味了。”


    窈娘觉得临近婚期,日子过的和走马灯似的。


    到了送嫁妆那一日,刘夫人再次登门,她看到窈娘,赶紧问道:“三姑娘,我怎么看你又变白了?”


    “都是因为不出门子,连游湖家里人也不许,天天在家,可能就变白了吧。”窈娘笑道。


    刘夫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好看,莫说是外头的男子,就是作为女子我也喜欢。”


    窈娘有些不好意思:“前儿送给您的丹参羊脂膏如何?”


    “好用,我家姐儿膝盖上的瘢痕消了不少,那日我就提过一嘴,哪里知道你配好了。”刘夫人家中有一对龙凤胎,女儿珊姐儿和她爹爹学打马球摔伤了,姑娘家可不能留疤,正着急时,窈娘听说了,倒是配了一些,让她先给下人用着试试看,若是可以,就让珊姐儿用,没想到还真的有效果。


    窈娘欣慰道:“能帮的上您的忙就好。”


    刘夫人又重新看了看窈娘的嫁妆,竟然有两百多抬,这还是专门压缩了的,比如寻常的樟木箱子都没用,全部用的是最深的箱子,一个箱子装了人家的两倍。


    刘夫人对解氏道:“我不得不再说一句,沈家真的是好福气。”


    解氏笑道:“沈姑爷也是极好的。”


    刘夫人想了想,也点头:“也是,还真的是年轻又一表人才,颇有魏晋风度,我帮你们打听过了,一个通房侍妾也没有。”


    解氏心道,你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我们信你。


    其实刘夫人曾经说她觉得沈颜两家重新联姻时,听丈夫提起道:“早就在一起了。”她这才感叹沈临风这小子,可真是动作迅速。


    沈家也没想到颜家的嫁妆送的比之前多了一倍,刘夫人因为和窈娘关系很好,当着沈夫人和沈老爷的面对窈娘那是不吝夸奖:“颜家对这桩亲事十分看重,也疼女儿,正所谓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了。沈总宪,沈夫人,你们好福气啊,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没有人不爱她。”


    沈夫人强笑道:“您说的是。”


    刘夫人看了沈夫人一眼,觉得她没有之前那场婚事那么热情了,说起来明明这个三姑娘还更好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嫁妆送到了,刘夫人就带着人去铺床,她也正好看到了沈临风,比起上次沈临风做甩手掌柜,现下他却和之前不同了。


    跟着过来的顾妈妈和沈临风很熟悉,毕竟当时一起从开封回来的,“姑爷。”


    “顾妈妈,三妹妹可好啊?”沈临风有两个月没见到窈娘了,还是有些想念。


    顾妈妈笑道:“一切都好,明日就要嫁过来了,今日在家里舍不得我们老爷太太呢。”


    “她头那里好了吗?”沈临风问起。


    顾妈妈摇头:“姑娘总有些讳疾忌医,打小就不爱看大夫,到时候您还得劝劝。”


    大抵是沈临风性格爽朗,顾妈妈和他没有任何距离感,刘夫人在旁听他们说话,忍不住点头,沈临风明显就是非常关心颜三姑娘。


    沈临风见喜帐都挂的差不多了,他也不好在这里待着,就先去了外面。这次成婚因为是两房前后脚办,吴兴老家来了不少亲戚,堂弟沈邦彦也从国子监请假回来。


    “大哥。”沈邦彦笑着迎上来。


    沈临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二郎。”


    “嫂嫂的嫁妆可真多,恭喜兄长了。”沈邦彦拱手道贺。


    沈临风含笑:“诶,二郎千万别这么说,依我看,你娶的是公侯千金,那也是豪门贵胄,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比拟的。”


    他们兄弟二人,一人是左都御史之子,另一人的父亲现在是国子监司业,马上要升国子监祭酒,年纪相差也不大,现在一人娶了吏部侍郎的千金,另一人娶的是勋贵之女,也算相得益彰。


    兄弟二人说了几句,又见沈陌过来拉着沈临风去前面,沈临风才问她:“前面又有什么事情?”


    “哥哥,母亲说姨妈她们来了,让你过去见客。”


    沈临风才讶异:“姨母不是说不过来了吗?怎么还是来了。”


    沈陌斜睨了他一眼:“之前不来,就是心疼你,说干嘛还往颜家蹚浑水?现在这不就还是关心你,她素来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刀子嘴豆腐心?对我倒也罢了,若是对神妃妹妹说点什么就不好啊……”沈临风也很担心,因为上次颜宁馨的阴影让亲戚们也都很火大。


    沈陌摊手:“哥哥,到底颜神妃是你妹妹,还是我是你妹妹啊。那位三姑娘的亲哥哥不是也成婚了吗?我们还去观礼了呢,人家也没像你这样啊。”


    沈临风自嘲道:“颜景昭素来风流倜傥,我对男女之事并不敢兴趣,如今,我只是拿神妃妹妹当我的亲妹子看罢了,她年纪小,原本我就应该多照顾些。”


    “哥哥,你真的这么想?”


    “是啊,我和伯英兄素来很好,他的妹子,我也当妹子看待。”


    沈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虽说哥哥拒绝了貌美的丫头,但他原本就不看重男女之事。


    ……


    这是在家最后的一顿饭了,大家都围在大桌上吃饭,气氛很凝滞,没有往日那种欢快,就连一向十分嘚瑟的颜应祁都低着头,闷了一口酒。


    “明天,明天还要早起,今日也早些休息。”颜应祁看着女儿的脸庞,终究还是吞下许多原本要嘱咐的话。


    解氏原本是笑着的,还道:“这鸡头米炒的好吃,你尝尝。”


    “好,女儿尝一尝。”窈娘低头扒饭,眼泪却不自觉的滴在碗里。


    解氏也看见了,她拿着帕子死命的捂住嘴,哭的颤抖起来,她也舍不得女儿,即便沈临风是个很不错的女婿人选,但想起女儿离开她,她就泪水泛滥。


    颜应祁看着她们母女俩狂哭,在决定要不要哭出来,因对他而言这对于女儿是好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十九岁中了制科,日后必定前途无量,且沈临风以前常常打马球,身体又好,这样的夫君还不赶紧抓住。


    “窈娘,吃饭啊,这里有你最爱的海蜇丝凉拌的鹌鹑蛋,厨房还加了干丝,还有你最爱的花生碎,你若不吃,爹爹全都吃了啊?”颜应祁道。


    窈娘红着眼睛,用筷子夹了一大筷子:“我先吃饭。”


    颜应祁笑道:“这就对了,好好地在沈家过好日子,你母亲和我都为你高兴,这说明你从一个小姑娘要变成大人们,不必日后事事听长辈们安排,自己能够作主了,这不好吗?”


    “爹,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哭。”窈娘舍不得的并非是父母,还有可能永远也回不去的少女时光。


    她晚上睡在自己的床上,都觉得很寂寥,可没人能够理解这种惆怅之感。


    相反的是沈临风,他今日在书房歇下的,因为新房铺了喜床,要明日新娘子过来才能够睡的。他的心情非常好,明日他就能见到神妃妹妹了,马上就要成为真的夫妻了,想想都觉得很美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含笑睡熟了。


    第64章


    颜家这几日喜事大办,喜棚都并未拆下,四处张灯结彩,窈娘一早就已经沐浴完成,正在下人的服侍下穿衣裳。她全身皮肤好的如上等瓷器,白玉般的肌肤透出粉来,虽然才十四岁半,可身形玲珑有致,虽然未到隆胸纤腰,盛臀修腿的地步,但胸前玉团不堪一握,娇柔柳腰,貌比姮娥。


    换好衣裳出来梳妆时,刘夫人已经过来了,还把她女儿也带过来了,窈娘欢喜的拉着珊姐儿的手道:“我缝制了好些小娃娃,还亲自做了好多小衣裳,你要不要玩?我让人拿出来给你。”


    珊姐儿今年八九岁的年纪,正处于小姑娘的年纪,看到窈娘一整柜的玩偶,好生羡慕不已:“颜三姐姐,这么多都是你的吗?”


    “对啊,最上面的是我爹爹帮我买的,他以前在南京做礼部侍郎,能接触不少番人,你看那个娃娃就是扶桑的,那个是波斯的。其余的就都是我自个儿缝制的,中间那一排就是十二花神,是根据我自己画的画缝的,这个小锦盒里放的是她们的衣裳和首饰。”


    刘夫人听窈娘介绍这些,又想起她见到的颜侍郎,看起来可不是好相与的人,据说现在还是礼部尚书的不二人选,没想到对待女儿这么好,也难怪颜家三姑娘看起来健谈又伶俐,可是丝毫没有巴结谄媚之态,有的只是娇憨可人,连她都非常喜欢。


    珊姐儿也是个小女孩,看到说这些玩偶任由她玩,两眼放光。窈娘又让丫鬟专门陪着珊姐儿在一旁玩,她自己则坐下让梳头的插戴婆开始梳妆起来。


    刘夫人发现颜三姑娘和颜大姑娘的确不太一样,她这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即便有外面的喜娘过来,也丝毫不乱,身边的妈妈一直在调度一切。


    这些看起来不足为奇,但是可以看出平日的功力,再说那位大姑娘房里可是乱糟糟的。


    正想着外面进来一位姑娘,刘夫人定睛一看,是颜家四姑娘,听闻她和刑部秋官的儿子定了亲事,颜家还真的是女儿个个高嫁,没一个低嫁。


    窈娘也发现莹娘来了,她和莹娘的关系就一直很一般,但大面子上还要顾着,因此招呼她坐下,莹娘想起窈娘的嫁妆都觉得不公平,可她还什么都不能说,爹爹仿佛三姐姐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三姐姐。”莹娘在旁坐下。


    窈娘心想刘夫人虽说是全福太太,但也是靖海侯世子夫人,更是刘指挥使夫人,这样的人脉,她绝对不会白让给莹娘,自然也就不会让莹娘陪着珊姐儿玩,只是笑着对青黛道:“把糕点果脯拿一些出来给四姑娘。”


    很快青黛就拿了四样点心,有糖蜜糕、镜面糕、糖酪樱桃还有玉露团,这里面尤其是糖酪樱桃,是解氏的茶楼最有名的。


    刘夫人方才过来的时候,窈娘也差不多上了这几样小点,反正客人吃不完的,到时候也包给下人用,这些名贵糕点总不会浪费。


    莹娘在众人面前倒是装一装淑女,还耐着性子凑过去陪珊姐儿玩,但她的耐性往往也不够多,且窈娘可不是那种被人家截胡的人。


    “珊姐儿,旁边有个小衣柜哦,最好看的衣裳都在里面,可是你千万不要把牡丹仙子的衣裳给别人穿了。”


    “颜三姐姐,我也最喜欢牡丹仙子,我不会的,你放心吧。”


    “真乖。”窈娘说完,还和刘夫人道:“您家这个珊姐儿啊,我是真的喜欢,日后我去沈家了,可多要请她来作耍。”


    刘夫人笑道:“这有什么的,她就是不愿意在家待着。”


    以后出去如何交际,如何拥有自己的人脉,这位刘夫人便是最好的选择,她家里常常办花宴,身份也高,最重要的是窈娘也颇喜欢她的为人,不是那种市侩势利眼的人。


    莹娘自然也知晓刘夫人的身份,要不让她也不想过来,之前颜宁馨那时还有催妆诗,拦门的人,这次怕节外生枝,并没有设拦门之人,所以她反而是不必过来。


    但见刘夫人显然和三姐姐更好,对自己并不怎么搭理,她心中还觉得委屈。


    殊不知刘夫人只是觉得她今日是窈娘的全福太太,当然事事都要以窈娘为主,况且这颜三姑娘为人也健谈伶俐,常常妙语连珠,甚至她本身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沈临风那种爽朗整丽又潇洒的男子,一下变成了围着颜三姑娘打转转的狗子。


    这等人间如话本子的传奇故事,可比什么颜四姑娘要更让人兴趣多了。


    况且颜三姑娘架子上的布娃娃都好漂亮啊,连她都走不动道儿了,若是颜三姑娘能送一对给她或者她女儿就好了。


    送给女儿也可以,那她也可以偷偷的玩,就怪刘寂常常忙,总不能陪她。


    大抵也只有莹娘看到那堆布娃娃撇嘴,认为这种小女孩子的东西刘夫人看不上。


    中途解氏过来看了一趟,见窈娘还在梳头发,遂请刘夫人等人入席,珊姐儿不愿意去外面吃,解氏倒是很好说话:“那就在我们窈娘房里吃吧。”


    刘夫人自觉自己性子颇为强势,因此很喜欢解氏这样的人,说话也爱找窈娘说话,常常有见解。


    外面客人不少,莹娘走了出去,没想到见到了二姐姐和赵芳,二姐姐面上已经隐约带了优越感,说话时对赵芳并不是那么客气了。


    她走近了,听到赵芳正道:“是啊,我哥哥这次正准备明年的会试呢。”


    “那可要好好准备了,若有什么不便可上门找我。”


    莹娘见二姐姐提起赵显时,甚至就只当陌生人一样,完全没有什么情愫而言,她想二姐姐当年是真的喜欢过赵显吗?


    其实喜欢不喜欢对于倩娘而言不重要,她嫁的文七郎是个闻弦歌知雅意的人,她对夫婿满意的不得了,且文七郎很会做人,无论对她娘家大房还是三房这种复杂的关系,他都处的很好,对自己更是没话说。


    转眼,倩娘看到了莹娘:“四妹妹,你怎么在这儿,马上要开席了,咱们准备吃午宴了。下半晌,新郎官就要过来迎亲了。”


    赵芳是从老家过来的,其实听闻颜家大老太爷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大房成日都搜罗补品,跟流水似的。再想起颜家出过大事,现在这算什么,大姨夫作小姨夫了,姐姐没嫁成,妹子又嫁过去。


    果真天下熙攘皆为利,想到这里又自嘲,其实自己还不是嫁给了姑母的表兄。


    以前倩娘还自诩她好友写信给她,现在成了宰相儿媳,与她说话都有些爱答不理了。


    颜家因为是和沈家联姻,颜家儿郎和文七郎这个女婿全部帮忙在待客,颜景昭拿出帕子擦了擦汗:“今儿人来的还真多,大冬天的还出了一身汗。”


    文七郎和沈临风也颇为熟悉,不免道:“沈公定如今成了咱们的妹夫,咱们可得好好捉弄他一番,之前打马球,这人一场不让。”


    本来正想笑的颜景昭一拍脑袋,他还真的忘记了,妹妹根本不会打马球。


    所以颜景昭有些泄气:“七郎,别捉弄他了,他娶个媳妇也不容易。”


    文七郎想起前事,也道:“你说的也是,况且三姨年纪还小,若是知道咱们捉弄人,怕是还着急呢。”


    颜景昭和文七郎去了前厅,又见李氏身边的人专门送了汤水饭菜过来,还道:“大奶奶说您早上说胃口不好,她特地让人炖了酸笋野鸡汤来。”


    “好。”颜景昭颇为受用,李氏对他事事关心,体贴入微。


    等午宴结束时,窈娘头发已经梳好了,她对着铜镜看了一下自己,当真是乌云叠鬓,千娇百媚,似像牡丹出绽蕊。


    刘夫人称赞道:“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漂亮的人了。”


    “夫人休要取笑,我看您才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窈娘拿着扇子,有些害羞。


    她一个人端坐在床上,珊姐儿也懂事的出去了,窈娘特意选了一对大乔小乔的布娃娃送给她,还附赠了两套衣裳,珊姐儿都迫不及待的拿去玩儿了。


    也不知道沈临风来了没有?


    沈临风当然是早起就换了喜服,他中午还在招呼宾客,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是一幅期待婚事成功,但又怕重蹈覆辙。


    甚至有年纪大的人还道:“沈家大公子娶的是哪家的?”


    “颜家,吏部侍郎颜公之女,竹山先生的孙女。”


    “颜家?怎么上次娶的还是那个颜家。”


    这些话当然是很尴尬,沈临风原本准备封心绝爱,三五年都不想成婚的,偏偏阴差阳错还是要成婚了,尤其是娶颜三姑娘,是他最开心的事情。那是个十三岁就知道为自己母亲挣诰命的人,她孝顺又有志气,才貌双全,更重要的是她说她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风哥儿,准备迎亲了。”


    耳边传来沈夫人的催促,沈临风才回过神来,他笑道:“好,儿子这就准备过去。”


    沈二夫人还在旁打趣道:“风哥儿,可别误了吉时,可别是欢喜太过了。”


    “哪能啊,二婶。”沈临风不以为意。


    沈临风去了前厅,沈二夫人正和沈家几位姑太太还有沈夫人的姊妹们一齐说话,沈陌这等未婚女子和韩若华先去了新房检查了一遍,表姐妹二人又对视一笑。


    韩若华现寄居在沈家,也不免打听起窈娘的为人,怕自己日后得罪人,故而道:“沈表姐,这未来的大嫂子是个什么脾性?”


    沈陌想了想:“我和她的姐姐们接触颇多,和她接触的少,但容貌甚是好看,是个娇花嫩柳的姑娘。”


    韩若华又想起沈临风,总觉得她和自己印象中的表兄其实也有点不同了,她因为一直在沈夫人身边,不小心听到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提起沈临风下跪要求娶颜家三姑娘,这让她是有震惊的。


    像沈表兄这样的人,几乎是人人仰望的存在,莫说是娶颜家女儿,就是娶宰相千金也不在话下。也不太符合世家子弟的样子,举凡世家子弟的婚姻都是联姻,很难有真情的,头一次见到这么真情实感的爱慕,仿佛被控制下的傀儡突然有了自己的情感似的。


    但这些韩若华不会说出来,沈陌见她这般,又笑道:“等会儿就能见到了,我哥哥现在不就是去接了吗?”


    韩若华点头。


    不仅仅是颜氏要过门,二房二夫人的儿媳妇信宁侯的女儿也要进门,韩若华心想想必到时候沈家也会热闹起来了。


    再说窈娘这边中午也不敢多吃,也不敢喝水,因为这喜服实在是太繁复了,穿上去都要好几个人通力合作才行,出恭就更不方便了。


    还好她很美,今日看起来比以往还要美,这就足够了。


    屋里添了两个炭盆,因为久坐就会变冷,窈娘又把合欢扇拿起来看了看,忍不住笑了。


    外边已经有人进来报:“姑娘,沈姑爷已经来了。”


    沈临风的人马绝对已经到了门口了,他看到站在门口的颜景昭,拱拱手:“大舅子。”


    “诶,先别这么喊,你得过了我这关,才能进去接人。”颜景昭笑道。


    沈临风心想上次他为了过三关,还弹琴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也如此呢?但见他笑道:“悉听尊便。”


    颜景昭则道:“催妆诗还是要作的。”


    “应该的。”沈临风笑吟诵了几首催妆诗,他还在想颜景昭是不是憋了个大的,没想到颜景昭等他进来,就放了几个靶子让他射。


    居然如此简单,沈临风都有些不可置信了。


    只是快走到三房门口时,颜景昭才道:“好兄弟,这第三关就劳烦你吹一曲《凤求凰》,若是吹的好,我妹妹自然开门。”


    沈邦彦是之前就跟着沈临风过来了的,那次颜家可是为难的很,一关过一关多的很,现在看起来完全是放水了。


    《凤求凰》是热烈的求偶的乐曲,也象征着男女理想投契,志趣的高尚,知音的默契,现在成亲男方吹这首曲子,也是表达对女方的求爱之情。


    沈临风没有推辞,而坐在里边的窈娘正怕自己的脸上妆花了,正在补妆,不料却听到了一阵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的曲子,她有些怔怔的。她虽然舍不得家中,但今日是真的要嫁过去沈家了,她又有些期待。


    在家里她能够做小姑娘,可小姑娘总是要长大的。


    “姑娘,大爷说了,您若是觉着好,可以推门出去。”


    “可我想听完。”


    沈临风刚吹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吹得不错,幻想神妃妹妹会不会和自己合奏一番,可一曲快罢的时候,门却没开,他心里忐忑不安起来。站在他身后的沈邦彦也是见门还没开,心想上次大哥亲事失败,这次难道……


    如此想的时候,门却开了,沈临风放下箫,笑了出来。


    窈娘也被扶着到门口,她拿扇子遮面,因为喜服裙摆太长,特意选了三对童男童女帮忙牵着,更别提身后站着的仆从婢女无数,一时间不少人恍惚的以为是公主下降。


    她们一起去拜别了颜应祁和解氏,解氏本来正在忙着,被喊过来的,一过来就见沈临风和窈娘进来,女儿今日是真的就要离开了,她泫然欲泣,却见颜应祁道:“窈娘今日画了好几个时辰的妆,你可别引着她哭,新娘子哭的太丑了可不好。”


    如此,解氏憋了眼泪回去,只是声音却带着哭腔:“三丫头,要好好地。”


    窈娘昨日就哭了半天,今日也是潸然泪下:“女儿知道。”


    她起身想多看爹娘一眼,却又听刘夫人喊道:“吉时快到了,新娘子要出门了。”


    新娘出门子脚不能沾地,因此窈娘由颜景昭背着出门,上次倩娘是由颜景璋背出去的,据说颜景璋因为背不起还埋怨倩娘太重了,窈娘上了哥哥的背,但有些担心的在颜景昭耳边道:“哥哥,重不重?”


    “不重。”


    “那我是不是和羽毛一样轻?”窈娘笑道。


    颜景昭莞尔:“那倒也没有。”


    走在一旁的沈临风听到兄妹俩的对话,忍俊不禁,他就是特别喜欢这种放松的聊天的氛围,非常轻松,也非常快乐,还很温暖。


    头上的冠子太重了,这是颜家四个女儿都有的凤冠,之前很早颜应祁就打好了,还写了各自的名讳在上面,就是等着她们成婚的时候戴着。


    但她们四人的冠子各有不同,颜宁馨的是碧罗芙蓉冠,倩娘的是锦华霞彩金钿凤冠,莹娘的是鸳鸯双花翠云凤冠,而窈娘戴的则是双碟金银珠花树冠。


    只是除了这冠子之外还有金镶玛瑙的头钗,方胜花钿宝髻好些堆砌。


    颜景昭果然体力比颜景昭强了不少,背着窈娘出大门,直接把她送进喜轿之内。


    窈娘刚坐稳,就把袖袋里的靶镜和粉扑拿出来补妆,她甚至来不及知晓在她们的队伍走后,解氏抱着那盆水,怎么都不肯泼。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快意,刘夫人也是第二次为颜沈两家做全福太太,她现在真是心有余悸,但又想克服困难,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因此在花轿到了沈家门口,刘夫人舒了一口气。


    但她高兴的太早了,花轿落地之后,新娘子要一直走着,前面要有人一直换着几块毯子,这也是落实脚不沾地,但是窈娘的裙摆又太长了,颜家特地准备了牵裙子的人,沈家这边也不知晓,就没有准备。


    偏偏颜三姑娘和颜家倒是说让丫鬟帮忙也可,但这个时候沈临风却道:“去喊六个小童子过来。”


    刘夫人只觉得自己急的冒火了,赶忙上前道:“沈公子,这倒也不必吧。”


    沈临风却觉得是自家委屈了窈娘:“刘夫人,要不先等等吧,裙摆还是童子牵着更好一些。”方才在颜家,都是这样的,也有取六顺利之意。


    偏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都还没有凑齐,刘夫人真的恨不得上前直接指使人走,可这是在沈家,沈家人也不会听她的。


    还好,此时传来一道女声:“就让我的丫鬟牵着裙摆吧,天地本不全,便是婚事也应有不全之理,此事非人力所能为,我们还是不要错过吉时了。”


    刘夫人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万事过分完满未必是好事,再看扇子下的颜三姑娘此时出来说话,不像别的女子,遇事则躲,这点她很欣赏。


    “好,那就按照你做的办。”


    原本还在和刘夫人犟的沈临风爽快答应了,还暗道神妃妹妹年纪虽小,见识却不凡。


    刘夫人笑道:“沈公子,你这是害我白费口舌啊。”


    沈临风连忙赔礼道歉:“刘世子夫人,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刘夫人倒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只是打趣道:“我可不敢说你,要不然颜三娘子就生我的气咯。”


    “不会的,她很好的。”沈临风还帮忙解释。


    刘夫人心道我说他,他倒不反驳,我说颜三姑娘,他比我还急。


    其实窈娘也是头一次到沈家来,她又举着扇子,身边都是人,也不好观察沈家的场景,只一直跟着刘夫人的指点在走。


    沈家今日自然是济济一堂,因为沈临风再次和颜家联姻,沈家亲眷上次丢了大丑,这次都在观礼,都想看看这位颜家新娘如何?有好奇探究者无数。


    沈总宪和沈夫人端坐在上方,沈总宪倒是还好,沈夫人却是非常紧张,她能感觉的到有的人就是来看笑话的,就跟她的大儿子死的那年一样,那些人都是在看她的笑话,表面上安慰她的丧子之痛,其实都是在幸灾乐祸。


    世族落魄的起点就是科举的兴起,而聪颖绝伦的长子英年早逝,次子痴肥,如何能堪当大任?


    这次成亲也是,多少人就等着看她们的笑话。


    “新郎,新娘到。”


    沈夫人被这一声喊的似乎警醒一般,望着门口进来的一对新人。


    第65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刘夫人见礼成,知晓江南一带婚事繁琐,新郎和新娘要去洞房行却扇之礼,再喝完合卺酒,还要再出来与亲友会面,吃茶敬酒。


    这也是她的最后一步,故而,她脸上很欢喜。


    窈娘一直用扇子遮面,又怕行礼出错,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被人搀扶着出来的时候,都觉得热气上涌,几欲晕倒,她着一天除了喝一杯清水,就只吃了两块米糕。


    走起路来,已经完全是提线木偶,沈临风却是脚底生风,一双桃花眼中噙着满满的笑意。


    沈家的宅邸和颜家略有不同,颜家是大老太爷和三老太爷一起置办的宅子,且是在安仁坊这样非富即贵的地方,但沈家更胜一筹了,亭台楼榭自不必提,假山奇石,飞阁流朱目不暇接,看得出来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是精心栽培的,也难怪说吴兴沈氏豪富之家。


    当初记得大姐姐和沈家定亲时,就有人曾经说过,沈家可不仅仅是世族大家,还是豪富异常。因此,在某一段时期,大姐姐完全看不出来抗拒之色,甚至憧憬,这次不少颜家族人到京中,窈娘曾听到有两位去过家庙的女眷说颜宁馨十分后悔逃婚的事情,这次窈娘和沈临风成婚的事情都没让传到她耳里。


    “新娘子,注意脚下。”耳边闻得刘夫人提醒,窈娘聚精会神起来。


    走过两道抄手游廊,又蜿蜒到后方的一处正院,窈娘的盖头因为用的是轻纱覆面,故而能隐约看到外面的情形,进了院门径直往前就看到三间小小的抱厦,后面的正房看不清楚几间,她被扶着进去,绕过一扇屏风,内室灯火通明。


    床上摆满了桂圆莲子百合这些,窈娘很熟悉,她哥哥成婚的婚床她去见过,就是这样的。


    坐定之后,她听耳边刘夫人的声音道:“请新郎挑起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紧接着,冠子上的红纱被取了下来,扇子却还拿着,刘夫人笑道:“新郎官,你可要好好念一首催妆诗,让新娘子把扇子却下。”


    沈临风重重点头:“好嘞。”


    刘夫人都不忍直视了,还好沈临风的确诗才不错,新娘子把合欢扇缓缓拿下。


    窈娘拿下扇子之后,见沈临风盯着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还从未见过沈临风这种欣喜的眼神,从而见他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身姿挺拔,桃花眼潋滟多情,忍不住心脏砰砰砰的直跳。至于沈临风很少会被人美到失语的地步,见她害羞,也觉得分外可爱。


    不料,刘夫人还得赶紧走完流程,因为她实在是怕自己做全福太太出事,故而笑道:“新郎和新娘请喝合卺酒,日子才甜甜蜜蜜。”


    丫鬟们拿了用红线系着的两杯酒,可是红线很短,还得凑的近,窈娘本来饿的头晕眼花,差点踉跄站不稳,还是沈临风直接扶住了她。


    “无事吧?”别看他把神妃妹妹挂在嘴边,可当着窈娘她并不敢喊。


    窈娘摇摇头:“无事。”


    成婚原本是一件柔情蜜意的事情,现下外面还有人在催她们去见宾客,因此喝了合卺酒之后。来不及说几句话,二人还得再换一身衣裳。


    窈娘那个厚冠子取下来,王妈妈替她换上一顶金花卉纹过桥云的小冠,身上的大礼服换了下来,换成另一件袄裙绣卍字流苏的喜服,这样就轻省许多了,再看沈临风也是一身红,褪去簪花帽,头发用金冠束起,看起来比之前要清爽多了。


    再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婢女们掌灯点蜡,一阵夜风吹来,窈娘还有些冷,很快就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了,抬眸一看原来是沈临风。


    窈娘心里一暖:“多谢。”


    沈临风想说什么,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她们重新折返到方才拜堂的正厅,此处已经是济济一堂了,窈娘身在颜家这样的大家族,面对沈家这样一堂亲戚,也并不觉得瑟缩害怕,反而落落大方的随着沈临风进门。


    沈夫人身边的周妈妈窈娘认得,她已经恭候在门口,对她们道:“夫人让大爷和大奶奶过来这边。”


    窈娘对周妈妈笑了一下,今日是先与亲友会面,周妈妈当荐引之人。


    “这位是我们二老爷和二夫人。”


    窈娘含笑望去,这位二老爷甲字脸,文人却带了肃杀之气,二夫人倒是之前说亲的时候见过,这是个极其体面又尊贵的妇人,说一句不该的话,沈夫人和她比起来还显老一些。


    二房送的是一对鸳鸯漆盒,漆器颇有古楚之风,工艺优雅,绝非一般俗人的欣赏水平。


    再说三房的沈巡抚正在外任未来,她长媳代送了一套汝窑茶盏,汝瓷造型古朴大方,以名贵玛瑙为釉,色泽独特,有“玛瑙为釉古相传”的美。听说釉色能够随光变幻,赏鉴之人还用“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来比喻。


    沈家在沈临风爹这一代兄弟三人,姊妹三人,三位老姑太太也是各自有赏,窈娘面对这些赏赐,落落大方,眼波盈盈,她甚至不必搔首弄姿,站在那里就很容易理解什么叫一见倾心了。


    这些亲戚们如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晃过去,唯一有点印象的还是有点三角眼的甘姨母,听闻她是沈夫人的亲姐姐。


    礼行完之后,沈二夫人笑着对沈夫人道:“大嫂,让他们小夫妻自去忙吧,反正亲戚们也都在,明日再见面说话也不迟。”


    沈夫人正欲点头,却见二姑太太上前来一把拉住窈娘的手:“好孩子,我看你是个可人的,可千万别学你姐姐那样。”


    窈娘嫁过来之前就想过颜宁馨带来的影响,因此她自己在家也总结出一套话术,因此她快速反应过来,因此微笑道:“不知您说的是我哪位姐姐?”


    沈临风也正觉不妥,准备想个妥当说辞,没想到窈娘直接说了。二姑太太正欲开口,又想起颜家大姑娘逃婚,沈家还不是面上无光,她自己讪讪的了。


    窈娘见状,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心道想给我下马威,下辈子吧。


    人嘛,一旦开始忍辱负重,那就得被人踩脸。


    当然,也不能耀武扬威,所以,窈娘只是笑着说话,并不动怒。


    “二姑太太真是吃醉酒了,喜欢新妇明日再见就是了。”沈二夫人从容起身,拉着二姑太太往一边过去。


    沈夫人心情自然不豫,但她现在不能表露出来,只对沈临风道:“前面还有宾客,你且留下去招待客人,让新妇先回房歇着。”


    “是,儿子知道了。”沈临风的同侪同窗还有师长都过来了,自然要去招待。


    但他又放心不下窈娘,回过身看着窈娘,窈娘笑道:“我无事,你去吧,我先回房去。”


    她和沈临风婚前相识,还有一起游玩的经历,自然不似普通的新婚夫妻还要有熟识的过程,沈临风含笑出去。窈娘也带着下人先回了正院,她并非那等从未出过门的无知女子,即便是在沈家,她也能端的住。


    沈夫人虽然觉得儿媳妇对儿子影响太大了,但是她还是吩咐周妈妈:“大奶奶那里你送些饭菜过去,我要去前面招呼那些诰命们了。”


    周妈妈应声道是。


    颜家和沈家都并非小门小户,一个正在走上坡路的家族,怎么可能公然对新妇苛待,传出去恐怕京中知道了,颜家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窈娘也清楚这一点,这也是她后来同意的原因,丈夫人品是公认的好,没有小妾,对她还不错,这样的亲事她凭什么不要?


    新房的家俬几乎都是她陪嫁的床和柜子连屏风都是自家的,本朝有厚嫁之风,听闻得不少男子常常吃妻子的嫁妆,甚至沈临风中进士后,当年颜家还拿了钱做铺地钱。


    不过,看到自己熟悉的物件,窈娘还是放心不少。


    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见周妈妈送了饭菜过来,青黛帮窈娘卸去钗环,洗净了手,她才吃起饭来。


    “你们吃了没有?”窈娘问着顾妈妈她们。


    顾妈妈笑道:“姑娘,不,大奶奶,您快吃吧。我们中午都吃的很饱了,您是不方便吃,我们可都随身携带着点心。”


    窈娘这才开始埋头吃饭,沈家送来的都不是那种混浊油腻的菜,一共四样小菜,两样酱菜,一盅蛋羹。


    饭吃到一半时,却见沈临风亲自端着托盘过来了,她要起身,却见沈临风笑道:“知道今儿你肯定很累了,所以我一早就吩咐厨下炖了滋补的鸡汤,你放心,浮油我特地让她们撇去了。”


    没想到沈临风这般体贴,窈娘在家中时,除了母亲这般关心自己,还没见过有男子这么体贴的,就连她亲哥哥,对女子也从未这般体贴过。


    “多谢。”窈娘笑着,又邀请他道:“你也陪我一起吃吧,我们也说说话。”


    这也是沈临风所想,他一挥手下人们也都下去了,沈临风其实心里欢喜到发麻,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窈娘并不知道沈临风到底对她如何,只知道他的确有把她放在心上,但她是个非常会找话题的人:“你知道吗?今日咱们礼成的时候,我看到刘夫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沈临风记起上次他的婚事也是刘夫人做全福太太,听窈娘调侃,见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就失笑:“是,其实我也发现了。”


    “是吧?所以你姑姑说我的时候,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你们家肯定会有人这么说的。这样的伤疤,为我们好的人肯定是盼着咱们好,不会提这样的晦气,可那些起哄架秧子的人就爱如此,但是我又怕真的厉害了,人家到时候把咱们都孤立了。”窈娘还是得和沈临风说心里话,尤其是她们家里的人的态度其实也是很重要的。


    沈临风见窈娘说完,又等着他的意见,他低头道:“其实方才你不说,我是准备让人扶二姑妈下去的。”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任由老婆被人欺负的人,可我不愿意你人前太过为我出头。”窈娘微笑的看着沈临风。


    沈临风也正看过来,他一把握住窈娘的手:“你放心,日后有人欺负你,只管同我说。”


    “我年纪又小,孤身一人嫁到你们家来,能够依靠之人也只有你了,你可千万别背弃我。”窈娘眼眸含泪,认真的道。


    沈临风很是心疼:“神妃妹妹,我绝对不会负你的。”


    窈娘拿出帕子点了点泪水,低头把鸡汤都喝完了,不得不说沈家的鸡汤还是很好喝的。饭毕,就要沐浴了,下人们用屏风隔开,让窈娘和沈临风分别沐浴。


    沈临风今日吃了酒水,怕薰到窈娘,沐浴漱口之后,还含了一片薄荷糖在口中。


    但见他洗好了,窈娘才从屏风后出来,发梢还带着些水汽的湿润,头发早已不是之前那样盘着,而是全部放了下来,她的头发很长,乌黑发亮,皮肤似梨花一样粉白,笑着朝自己走过来。


    两个人虽然比常人要熟悉些,可若是说真的同床共枕,想想还有点害羞。


    可是沈临风每日到点就要睡觉,今日已经熬的很晚了,可他又怕窈娘觉得自己冷落了她,也只好强撑着。


    还好窈娘看了一下床上的被褥,一共有六床,她看着他道:“那我们一人两床被子分着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沈临风没什么意见,“好,那你先上到床上去,我睡外面,你睡里面。”


    其实窈娘就很喜欢沈临风这样,没有任何一点淫邪,真的很尊重她的感觉,她顺势就到床上去,拿了两床被子盖在身上,不愧是家里陪送来的鹅毛被,盖着就是舒服,躺下去时,她还打了个哈欠。


    旁边的人也窸窸窣窣上到床上来了,他平躺着闭上眼睛,已经是困到极致,等窈娘看他时,发现他竟然睡着了,窈娘也松了一口气,她自己累了一日了,现在松散下来,竟然也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谁也没料到她们睡的这么快,别的人倒是都没睡下。


    沈夫人和沈老爷刚刚送完客人,沈夫人忍不住捶着自己的腰:“人年纪大了,稍微熬一会儿就忍不住腰酸背痛,我这脖子都不像自己的了。”


    “婚事进展的顺利就好,三弟跟我写信一直夸颜家这位三姑娘,说她不仅才貌双全,孝顺至极,还机敏聪慧,乃是一个奇女子。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咱们家临风,你往后就少操心,正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沈老爷近来总觉得妻子也变了许多,她不像之前那样喜爱莳花弄草,而是总控制不住脾气,还特别喜欢喝浓茶,半夜常常惊醒。


    其实他这话,也有一等劝解之意,但至亲志疏夫妻,他也不好说的太透。


    沈夫人强自辩驳:“我也喜欢这姑娘,她现在是我们临风的媳妇儿,那我自然就更要对她好了,只不过她姐姐曾经那般没规矩,闹出了那种事情,我也得多教她一些规矩,若是等再做出什么丑事来,到时候可是连累家里。”


    沈老爷点头:“这话倒也有理,你虽然教她规矩,却也不能太严厉,到底她年纪还小。”


    沈夫人笑道:“老爷也太小看人了,我怎么可能作践儿媳妇?我们这样的家世,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的婆媳,我只疼她还来不及。”


    老夫妻二人说完话就睡下了,沈夫人却噩梦连连,她梦到了一直久未露面的长子,他眼圈乌黑,整个人衣衫不整,看着她一直伸着手。


    ……


    沈陌也睡不着觉,她年岁不算小了,亲事一直没定下来,原本母亲想让她嫁给颜景昭,她虽然没有十分的意思,也有五六分意,可颜家选择了李氏。要再选这样一个出众的士族子弟,实在是太难了。


    今日好几个亲戚们都在问她有没有许婆家,沈陌不愿意人家多提起,如果不能嫁一个好人,还不如做在室女。


    可正如娘说的,在室女日后是要看哥哥嫂子的脸色,哥哥倒好说,嫂子若是不好相处,她在家中也待不住。所以,她也要观察一下她的这位新嫂子如何?自己要如何应对。


    比起沈夫人和沈陌对自身处境的担心,二姑太太今日却是出了丑,三姑太太和她姊妹俩一起睡,不免道:“你也是,今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让大嫂和临风下不了台。”


    “我也是觉得颜家脸皮太厚了,之前害的咱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丑,姐姐不成了,又把妹子嫁过来,就咱们侄儿脾性好,乐呵呵的,我这是看着心酸。”二姑太太不忿。


    三姑太太叹了口气:“二姐,你还是这么个性子,颜家虽然上杆子嫁女儿,可到底颜家也不是普通人家,若是做的太过了,颜家可能会针对你的,这位颜侍郎绝对不是善茬。前首辅的亲信,可是被他用京察全部赶走了。”


    二姑太太则道:“我也不想大嫂二嫂将来还受她一个年轻的媳妇子欺负,所以也是告诫一二,难道作为长辈,这还不成了?”


    她可是听二嫂说起上次闹的沸沸扬扬,沈临风在翰林院都被流言蜚语困扰,以至于去河南躲了那么久,若非制科中了,前程尽毁,现在还要她们对颜家女儿好言相向,那是做梦。再者,她也是有一等为难之意,新妇若是吃了下马威,自然会变得柔顺,将来也会更亲近婆家,这些是常理。


    颜家的姑娘都是出了名的骄矜,爱摆架子,她也是为了沈家好。


    举凡这些背后人如何想,窈娘也是自小在颜家这样的大家族长大的,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哪里惧怕这些人,她就知晓现在她夫君是沈家的宗子,她是未来宗妇,这些人日后都要看她脸色,现在为难她不过是想离间她们关系罢了。


    有些人就专门靠着离间别人夫妻关系,双边讨好的,她怎么可能会怕?


    早上醒来见沈临风还在睡,她不忍喊他起来,自己倒是先喊了下人进来服侍,梳妆打扮都需要功夫的。


    “大奶奶,大爷那里要不要喊起来?”顾妈妈担心。


    “不必,他又不用像我这般梳妆,让他多睡会儿吧。”其实窈娘那次和他一起同行,就发现他的小秘密了,若是哪日他晚些时候过来,必定神采奕奕的,若是早点起床就神情恹恹的。


    其实沈临风已经听到窈娘的话了,他悄悄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才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他一起来,就见窈娘转过身来歪着头那样暖洋洋的看着他。


    “你先起床梳洗吧,咱们今日还要给长辈敬茶。”窈娘原本以为像沈临风这样的人,她大抵和自己嫂子一样,温柔顺从些就好,没想到她和沈临风完全是翻转了个个儿,反而是她事事主导。


    她本来以为男人穿衣服应该是很快的,没想到沈临风真的是非常的讲究,每一件衣裳怎么搭配,配什么样的头冠,什么样的首饰,甚至身上薰香不对,都要重新弄。


    真的要这么复杂吗?


    但窈娘是个非常尊重别人的人,她不会擅自改变别人的生活习惯,毕竟,她嫁进来之前,沈临风都这么多了二十年了,怎么改都改不了的。


    所以,她就坐在桌前托腮笑眯眯的看着他,也并不催他。


    沈临风换好衣裳后,还站在她面前道:“如何?”


    银红这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一点都没有脂粉气,反而更有一种邪魅来,配上他的桃花眼,窈娘娇声道:“好看。”


    沈临风还有些不好意思了:“神妃妹妹今日也恍若神妃仙子一般。”


    “好哥哥,我们就别互相夸下去了,都要去请安了。”窈娘提醒道。


    如此夫妻二人才出门到沈夫人处,昨日黑灯瞎火,大家伙儿看到新娘子都只有一种朦胧美,今日却真实见到她的长相,都瞬间觉得但坐观罗敷并非是空话了。


    窈娘刚磕完头站起来,沈夫人和沈老爷暗自点头,沈老爷先出去了。他们夫妻二人则陪着沈夫人用早膳,窈娘还没决定吃什么,就见沈临风笑道:“吃花生粥吧,我给你盛。”


    “咳咳。”窈娘原本起身布菜的,结果沈临风帮她布菜了,她向他眨眨眼,示意他不要这样。


    没想到一直颇为聪明的沈临风却自作聪明道:“是不是想吃虾饺?可惜冬日只有冰窖里的冻虾不太新鲜,不如吃糖藕,很鲜的。”


    窈娘简直快晕倒了,太有男德了也不好啊!


    第66章


    窈娘在颜家这样的大家族生活,兄弟姐妹多,亲戚族人更多,她当然也算是很懂一些人情世故的,故而沈临风这样,她固然不愿意推辞他的好意,但还是笑着按着他的手:“今日是新婚头一日,按照规矩,是我服侍娘和夫君,就让我来吧。”


    沈临风也反应过来,他甚至听到神妃妹妹喊他夫君,心中忍不住一漾,又看着窈娘起身,他对沈夫人道:“她一早上就问我说您爱吃什么,就怕出错。”


    “哦,这孩子的确孝顺。”沈夫人自然不是走心的夸奖了,她甚至都不明白沈临风为何对颜神妃就这般情有独钟。


    但是儿子成婚了,她是不可能再和之前那样和儿子撕破脸去做坏人的,到时候让儿子恨着她就不好了。


    沈家早膳吃的都颇为清淡,粥大概就有好几种,花生粥、百合粥、牛乳粥、山栗粥、杏仁粥这些,还有鲜果若非,似樱桃、金橘、蜜枣等等,糕饼和菜堆的层层叠叠的,窈娘只能勉强看到她面前的几样,毕麻饼、羊肝饼还有水晶龙凤糕,鹿肉白菜、黄焖羊肉、三鲜鸭子自不必说。


    窈娘当然不能随便布菜,她见沈夫人的丫鬟跟她盛了一碗山栗粥,盘子里布的是盐水鸭,她想这沈夫人多半是金陵口味,金陵人都爱吃这盐水鸭。


    故而,她夹了一筷子笋烘素火腿到沈夫人的碟子里,又拿起桌边的刀子,用筷子折了一半,切了一块香煎鳗鱼给沈临风。


    虽说窈娘不会做饭,但是布菜伺候她还真的会,解氏做儿媳妇多年,还有三老太太那样厉害的婆婆,因此窈娘从小无论是吃螃蟹剥虾还是怎么拆鱼刺,都是非常有经验的。


    沈夫人本来就想吃一筷子素火腿,没想到儿媳妇已经夹在嘴边,她又见这孩子给临风在布菜,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甚至都没有看儿子一眼,倒是知道些分寸。她便道:“风哥儿媳妇,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们家的规矩没那么大。”


    如此窈娘才坐下来用饭,她是个不太挑嘴的人,因此把花生粥喝完,还吃了黄焖羊肉,羊肉补气血最好不过了,毕麻饼也是焦香酥脆的,她眉眼弯弯看着沈临风:“好好吃。”


    沈临风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帮忙了,但见窈娘这么一笑,只觉得心都化了。他一开始对她有好感,就是窈娘帮她母亲争取诰命,解氏的身份沈临风当然清楚,可大部分的人不过是听天由命而已,甚至觉得解家还得了颜家的好处,否则若真的以解家的身份,还未必能高攀颜应祁,里子可都是得了。


    是窈娘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不管你身份怎么样,你是我的家人,我会永远为你争取。


    因此,他万分佩服,再有一路以来,窈娘和他相处都十分舒心。


    他还担心窈娘在自家不管,苦哈哈的,没想到她的胃口这么好。


    他是假开朗,而她是真的明媚。


    三人用完饭,沈临风先行告辞,男子不宜在内宅待久,沈夫人则拉着窈娘的手道:“过几日是你二弟的婚事,所以咱们家里住着不少亲戚,你也拜会一下长辈。”


    “是,这是很应该的,就是我年纪小,又不会说话,很怕得罪人,还望太太帮我周全些。”窈娘笑着道。


    是不是高手,说几句话就知晓了,沈夫人见颜宁馨跑都跑了,还上门请罪,让颜氏父子功亏一篑就知道那是个大坑货,而这位颜三姑娘素来是颜侍郎得意的女儿,无论说话行事都滴水不漏。


    沈夫人当然也无法拒绝:“好,你是我的儿媳妇,我素来拿你当我亲女儿看待的。”


    “我母亲也说夫人慈爱,让我进门之后一定要多孝敬您,我也知道这些孝顺不能放嘴上说,不过是日久见人心罢了。”漂亮话窈娘最会说了,反正不让你们抓到把柄就行,她也不会信什么把她当成女儿的鬼话。


    沈夫人握着她的手坐下,窈娘其实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面带笑容坐着,不一会儿,沈家几位亲眷都过来了。


    昨日虽然和二姑太太有些龃龉,但窈娘脸上和第一次见面似乎的,没有任何芥蒂,还听沈家大姑太太抬举道:“我看新妇额头白皙光洁饱满,必是个有福之人。”


    这位大姑太太也是做祖母的人了,两鬓都有白发了,窈娘因为嫁的急,实在是不太清楚沈家这些亲戚关系,见她夸奖,窈娘躬身道谢。


    甘姨妈则看着窈娘送上来的针线,拿起抹额看道:“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在这抹额上绣一些繁复的纹样,现在年纪大了,能防风就好。这抹额好看是好看,做的太窄了一些。”


    实际上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窈娘心想为了这些抹额她不知道做了多久,现在被人这般说,她可不觉得是自己抹额的问题。这就像莹娘这种人,她遇到过不少,现在甘姨妈是长辈,反正住不了几日就要走,窈娘也就忍下了:“姨母教训的是。”


    接着,沈二夫人对沈夫人道:“大嫂,临风好容易成亲了,将来开枝散叶,我真是羡慕你呀。”


    沈夫人笑着应是,但心道这儿媳妇要满十五岁及笄才同意圆房,还要等到明年去呢!想到这里,心情也就不太好了。


    窈娘现在处于和大家谁都不熟悉的阶段,无论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先听后看,不要表态。索性沈家这些人,也实在是不是山野泼妇,再难听的话她们也不会说出来。


    沈陌还主动道:“大嫂,你刚来,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


    “多谢妹妹,说起来我正有一件东西想送给你,我见你生的娇艳明丽,除了你,恐怕旁人都压不住这个色。”送名贵的礼,绝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送。


    沈陌没想到窈娘还要送东西给她,有些惊讶,打开匣子一开,竟然是一对花丝镶嵌红宝石的镯子,这镯子花丝镶嵌是一绝就不说了,拿起来沉甸甸的是重工,内外皆是金累丝。这绝对是一对珍宝,沈陌还有些受宠若惊:“嫂嫂,这也太贵重的。”


    窈娘却道:“若是能得你青睐,就是贵重些又如何了,我第一眼见到就觉得适合你。就是我白嘱咐一句,这上头的红宝石产自真腊,是我父亲做礼部侍郎时,同真蜡商人手中买回来的,妹妹且放存好,十年都不会变色。”


    她自己就是做过小姑子的人,不管于氏是否小恩小惠,但进门就送梳妆匣给她们这些小姑子,实在是拉好感,而窈娘要送就送个大的。即便日后,新进来的信宁侯的女儿进门,也学于氏送东西,其贵重也绝对比不得这对镯子。


    与其分头出击,送东西给这个送东西给那个,还容易被当成冤大头,沈陌绝对是要被先攻略的对象,即便她拿不下她,可如果沈陌在外说自己的不好,外人都知道她收了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绝对会腹诽沈陌本人有问题的。


    沈陌得了这对镯子心里欢喜,昨日还想排揎窈娘的二姑太太见状看了看自己得的一对荷包,略微撇嘴。


    “嫂嫂,我会好好放着的。对了,大嫂,过几日我去打马球,你和我一起去吧?到时候我教你。”沈陌如是道。


    窈娘笑道:“那就多谢妹妹了。”


    又见沈陌介绍韩若华给她认识:“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姐,小字若华,和嫂嫂一样都是金陵人。”


    韩若华上前行礼,窈娘连忙扶起她:“韩妹妹何必多礼,快些起来吧,因我不知道妹妹,故而来不及准备礼物,若妹妹不嫌弃,我手上戴的这对镯子只当时给妹妹作见面礼吧。”


    说罢,又取下手上的白玉镯,戴在韩若华手上。


    沈夫人坐在上方瞧着,也忍不住点头。


    女人们在一处说话,也无非就是说一些子女和京中八卦,窈娘也在仔细听。沈夫人正问起三姑太太:“你这次来,也不把颂儿带来?”


    “有了身子的人,怎么能走的动身,只是月份不显,我也不好说。”三姑太太提起女儿很欢喜。


    沈夫人看了沈陌一眼,那颂儿可是和自己女儿年纪一样大,都已经有了身子了,她的心里如何不心焦。


    ……


    从婆母这里出来,窈娘不知不觉额头沁了一层薄汗,里边人多,也太热了一些。


    沈陌因为得了窈娘的镯子,也想关心窈娘,就和她一起走去,还介绍道:“现如今我们家和二房三房都住在一起,但三房是分产没有分家。二房只有彦二哥一个儿子,二婶平日对我们小辈最是和气。”


    “三房为何没有和大房二房一起排行?”窈娘笑问。


    沈陌道:“三婶之前一直跟着三叔在任上,是前些年三婶去世了,我那两位堂兄弟才过来京中,由我母亲照拂,所以她们家就按照她们自己的排。”


    “原来如此,还多亏妹妹告诉我呢,我就怕哪里一时不对,得罪了谁。”窈娘手放胸口,似乎很担心。


    沈陌笑道:“嫂嫂不必担心,三房那两位嫂子平日也常过来我们这里玩,都好相处。”


    这话窈娘也不信,嫂子对待小姑子,和嫂子们互相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同的,窈娘从小生活在比较复杂的环境中,天然对什么谁谁谁很好,谁人淡如菊一概不信,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争这争那,除非这个人不是人。


    但她肯定不会和沈陌说出口,反而看着她道:“这就好了。”


    二人把臂一起到新房来,窈娘有些不好意思道:“还好好些东西都没有收拾妥当,等日后拾掇好了,再请妹妹上门。”


    沈陌也识趣的道:“是我太喜欢大嫂了,下次我再过来。”


    “好,我们还有好些话要说呢。”窈娘也作亲热状。


    待沈陌离开之后,沈临风的奶母还有亲近之人都过来请安,顾妈妈带着一位四十多岁上下,穿着湖蓝色比甲的妈妈进来,她头上插着两支金钗,看起来油光水滑的。


    她的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圆圆胖胖的,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妇人。


    “给大奶奶请安,想昨日就过来看看新妇的,但又想昨日是大日子,只好这个时候过来给您请安。”


    “朱妈妈这么客气做甚,您既然是自小奶大了大爷,说起来,也算是长辈了。”窈娘言笑晏晏,又对青黛红袖道:“快些上新茶来。”


    朱妈妈没想到这位新奶奶虽然年轻,但人倒是很亲热,她连道:“我不过是来看看大奶奶,怎么好吃大奶奶的茶。”


    又听窈娘道:“您和我客气什么,我才新来,正愁没个人陪着说话,您过来了,我们也好好说话。”


    期间丫鬟们上了茶水,但是没上点心,窈娘眼睛闪了一下,就道:“我记得那个匣子里装了玫瑰糕,你们拣两碟出来给朱妈妈尝尝。”


    刚到沈家对什么也不熟悉,点心也不知道往哪儿去要,只好先拿自家带来的凑数。


    她也是在看这个朱妈妈会不会贴心贴肝的为她们好,若真的为她好,应该多告诉她这里的规矩,却没想到朱妈妈一语不发,只是见到这玫瑰糕才多问了几句。


    素来对她没什么用,不是真心的人,窈娘对她们也不会真的用心,但要得到的消息总是要打探的。


    “朱妈妈,大爷小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吗?我也想啊,好好伺候他。”窈娘笑道。


    朱妈妈脸色有些古怪,但一瞬间恢复如初:“哥儿自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那他平日爱吃什么?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窈娘放下茶盏道。


    朱妈妈这个倒是说的很清楚:“以前在吴兴的时候,哥儿口味和许多人都不同,爱吃炙烤之物,来到京中更甚。我记得有一年吃的太多了,脸上长那些小豆子,他才戒口了。”


    窈娘听了直笑:“真的啊?还能这般呢,那他能戒掉口腹之欲,也说明他这个人很有毅力。朱妈妈,我对别的事情都不感兴趣,您就多和我说说大爷吧。”


    朱妈妈见窈娘的确对沈临风很感兴趣,也略微挑了几件事情说了:“大爷平日很讲究,衣裳配饰仪容都不能出一点错漏。小时候还好,越长大,越是讲究,平日也不吃豆子、粉团儿、南瓜,就连豆腐和豆腐脑儿也不吃。”


    “真的呀?可是为何呢?是容易胀气吗?”窈娘好奇。


    朱妈妈笑着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哥儿大了,我就不在身边伺候了。说起来,有一年哥儿发烧,高烧不止,我们老爷太太请了好多大夫们都是退不了烧,还是我想起一个土方子,我不敢尝试啊,最后就是用酒精擦拭才擦拭退烧的……”


    这个故事她好像在开封的陈同知的夫人那里听过,没什么新意,窈娘打断道:“朱妈妈,我家夫君以前性格如何啊?”


    “看到谁都笑,特别开朗,性格很好,没有人不喜欢他的。说实在的,当初我都担心他被欺负呢,为人太好了。一些坏小子们骗他,他也不和人生气,都是我挡在身前。”朱妈妈又在说自己劳苦功高。


    窈娘立马捧了她一句:“妈妈您真的是为夫君操碎了心,青黛,裁两匹彩缎,把这一匣子玫瑰糕都赏妈妈了。”


    朱妈妈道:“哪里好意思要您的东西?”


    “您别嫌少才是,我和您刚认得,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将来我们若是更熟了,日子久了您就知道我的好了。”窈娘笑着。


    朱妈妈不知道怎么,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大奶奶的意思是,你有更多的情报告诉我,我给你的就越多。本来她还想着颜氏是新媳妇,她的那些嫁妆多如膏梁,库房都装不下,应该是极其大方的,没想到才给了两匹彩缎。


    其实窈娘也在想自己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儿媳妇?她家里就现成有好几个,于氏属于扮猪吃老虎,后期逐渐露出獠牙的,关氏属于上来就像作威作福的,李氏呢属于仰慕夫婿很温顺的贤妻良母类型。


    上一辈的甄氏和解氏并不算很好的参考对象。


    她是一个也参考不了,最后决定还是做自己吧。


    朱妈妈这种讨赏说话不痛快的人,她随意打发了就是,她可不是那种随意散钱的人,否则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打点不了下人的。


    正想着,沈临风回来了,窈娘忙起身上前:“沈哥哥。”


    沈临风打趣道:“三妹妹,你不是喊我夫君的吗?”


    “那是对外人的时候这般称呼,要我对着你喊,有点儿喊不出来。”窈娘其实也是有点害羞的。


    沈临风看了她一眼:“可我们总要定一个称呼才是。”


    这倒也是,窈娘就道:“不如叫名字吧,我大名神妃,小名窈娘,我家里人都叫我窈娘。”


    “那我叫你窈窈好不好?”


    “嗯,听起来颇为可爱,那我就叫你临风,对外还是喊你大爷或者夫君。”窈娘笑。


    如此,沈临风也同意。


    窈娘又和他说起朱妈妈刚刚过来的事情,还道:“这位妈妈和我说了好些话,我送了些彩缎,赏了一匣子玫瑰糕给她,这样妥不妥当?”


    见窈娘问他的时候,似乳燕一般,很怕做错的样子,他握住她的手:“很好,非常妥当,没关系的,你赐下的东西,谁还敢说什么不是?”


    “我自个儿什么闲言碎语我岿然不动,就怕丢你的脸。”窈娘觉得他好像很喜欢握住自己的手,也就由着他了。


    沈临风不爱听这些家务之事,特地问窈娘平日在家的爱好,窈娘则笑道:“以前是弹琴画画,后来因为亲事提前,就成日在家做针线活。”说完,她又道:“原本打算学厨艺的,也没功夫学了。”


    “不用学了。”沈临风赶紧道。


    窈娘却道:“那咱们俩都不会可怎么办呢?总要有一个人会做饭啊。你还记得我们从开封回来的时候,渔公在前面撑船,渔婆就在后面烧饭,炊烟袅袅的。”


    她说的这一幕,沈临风也想起来了,他笑道:“急什么?我会做饭啊?”


    “君子远庖厨,你怎么可能会做饭呢?”窈娘不信。


    沈临风解释道:“我们每次科举,一进去就好几天,每次都是我自己做的。熬桂圆粥,煮面条,还有一次乡试,我还带鸡翅膀进去了,一进去就烤上了,因为实在是太香了,我吃完之后竟然睡着了。”


    “真的吗?太好笑了,有没有你临近的考生也被香迷糊了。”窈娘真的觉得沈临风太有意思了。


    沈临风想了想:“好像真的有人这么说,说是哪个傻子跑来考场来了……”


    窈娘笑的前仰后俯。


    沈临风看她这般,心想她真的很好,如果是别人肯定会说你这么胡闹,也难怪你乡试没考好了。


    外面站着的下人,听到里面的笑声,都想大爷和大奶奶倒是脾性相投。


    二人又在一处欣赏画作,窈娘把朱妈妈夸他的话说了:“说你小时候人见人爱的,老实说是不是特别多的小姑娘喜欢你啊?”


    “不会,我小时候长得挺喜气的,你知道的,每个家族大概都有个开心果似的人,我就是那个开心果。后来长到十岁左右,人就突然变好看了,不管走到哪里都一大群人看我,吃饭也看,走路也看,就连读书也有人看,其实还有点困扰的。”沈临风道。


    一开始别人都说他漂亮英俊好看,还是有些高兴的,实际上因为相貌英俊也会有很多优待,但后来困扰还是很多的。


    窈娘安慰他道:“这样的烦恼我也有啊,可是长的好看,总比歪瓜裂枣强吧。”


    还怕他闷,窈娘把她之前描述的渔公渔婆画了出来,她还在案板上增添了一只小橘猫正在跃跃欲试想吃盆里的鱼。


    沈临风很喜欢这幅画,夕阳照耀在江面上,浮光跃金中间这对夫妻的船上炊烟袅袅,只是,他指着橘猫问道:“我记得这里是没有猫的?”


    窈娘捂嘴笑道:“我有个习惯,但凡画画呢,就喜欢加一只小猫咪,很可爱的,对不对?”


    沈临风却想到他曾经收到过齐王世子的一幅画,那幅画上也是有一只这样的猫,而且画风完全一模一样,他心顿时凉了半截。


    第67章


    “临风,你过来替我选镯子吗?响铃镯还是玉镯好?”


    突如起来的娇嗔打断了沈临风的思绪,他深深的看了面前的窈娘一眼,原本以为那幅画是颜宁馨所做,现下才发现可能是颜三姑娘所作,被那位齐王世子借花献佛了,甚至还有可能利用小女孩的爱慕之情,在其中投机取巧。


    他心道不管窈娘以前喜不喜欢齐王世子,可那幅画上把自己画的最俊,就证明窈娘以前就很有眼光,日后他必定要让她爱上自己才行。想来那幅画也是两三年前的,齐王世子,哼,之前颜宁馨也是因为怕齐王世子有事,跟着魏无忌跑出去了,窈娘这里他休想祸害。


    他快步走到窈娘跟前,仔细的看了这两种镯子,都摇头:“你看你今日穿的是正红色,红色戴金饰更显得富贵华丽一些。”


    窈娘笑道:“言之有理,响铃镯现在不适合我了,玉镯又太凉了,那就选一对金镯子。”


    沈临风又眼明手快的帮她戴上,窈娘转了转手腕,颇为欢喜。


    两人待在一处,天色渐黑夜没察觉,还是顾妈妈提醒要用膳,二人才发现天色已晚。沈临风收起画作:“我们先用饭吧。”


    “嗯。”窈娘也退下钗环净手。


    二人用晚膳时,周妈妈还特地送了两碟菜来,说是沈夫人送来的,还让窈娘明日也不必过去请安,也是一片体贴之意。


    窈娘连忙道:“这么晚了,还要妈妈多跑一趟,真是劳烦您了。”说罢塞了一把钱给她:“日后还盼着您多跟我说些府里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


    周妈妈笑道:“多谢大奶奶看赏,我还得回去交差,大奶奶虽然刚进门,可我们一看您就是可亲可敬之人,若非新婚,大家都想过来请安,也就是我老婆子借着太太的手,能专程过来。”


    ……


    沈临风看着窈娘和周妈妈在说话,见她娴熟应付,也忍不住点头。


    周妈妈离去之后,窈娘又道:“今日见了好多亲戚,我现在还有些记不住呢。临风,你这些亲戚中,有没有对你特别好的?”


    “甘家姨妈,几乎是把我当亲儿子看待,举凡是我喜欢吃什么,每次都成筐的托人送来。”沈临风不假思索。


    窈娘心道这个甘姨母是挑刺挑她的最多的,居然是最疼沈临风的,她现在和沈临风虽然关系还不错,但是疏不间亲,就停住嘴了,又道:“还有没有对你不错的?”


    沈临风想了想:“好像都对我挺好的。”


    “也是。”莫说是沈家人,就是莹娘之前也一直都很喜欢沈临风,大家都无条件的非常偏爱他。


    又听沈临风抬头道:“没关系,我最喜欢你。”


    窈娘有些惊惶,她其实从来也没有被别人坚定的选择过,母亲的身份一直未明,不过就是靠着父亲的些许宠爱度日,就连哥哥疼爱她,都是后来的事情了,没有一个人说我坚定的选择她。


    沈临风说完,唯恐吓着人家小姑娘,又笑道:“来,我替你盛这道笋焖鸡,这道菜可鲜了,冬笋很好喝。”


    “谢谢。”窈娘埋头小心喝汤。


    晚上两人还是和之前一样,她睡里面,沈临风睡外面。却没想到还未睡下,就听有丫头过来传话:“大爷,蔺公子过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沈临风正欲起身,他交游广阔,蔺泷便和他关系很好,他也很赏识蔺泷(泷三声),此人一向颇有分寸,此时他新婚找他,恐怕有什么事情。


    但是想到窈娘,他看了窈娘一眼,窈娘则笑道:“你去吧,快去快回。”


    “好。”沈临风知道窈娘年纪虽然小,可却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因此就起身。


    只是他离开之前,又听窈娘喊他:“你过来一下,我有悄悄话和你说。”


    沈临风不明所以,但见窈娘穿着寝衣从被子里钻出来,站在床上替他抚平了一下身上的褶皱:“早些回来。”


    “放心吧。”沈临风随着她的动作,眼睛也是随着她转。


    见他离开后,窈娘本想睡觉的,又有点睡不着了,伯祖父的病情已经很重了,完全是为了他们熬着,熬着便是受罪,父亲说最晚是不能过完年了,也不知道他何时去世?还有什么朋友在人家新婚时找他。


    虽说才堪堪过了一日,但窈娘发现她对沈临风顺从习惯了,现在他去见别的朋友,她还会不高兴。


    以前她就听哥哥提起过沈临风此人追求家族利益高于一切,什么都可以延后,连男女之事都并不太热衷,据说他进了翰林院之后,比哥哥人缘还好,也很会和上峰打好关系。


    却说晚膳沈陌和沈夫人一起用的,母女二人清清静静的吃了一顿饭,又说起二房娶妻的事情,沈陌笑道:“我想那位即便是侯爷的女儿,也肯定比不上嫂嫂的嫁妆,又体面又好。”


    “仆从陪嫁的倒是比之前那位少,颜家大姑娘上次陪嫁了五百人,这次颜三姑娘统共也两百人。”沈夫人总要挑出点什么来。


    沈陌低头吃了一口菜,又听沈夫人道:“你大嫂送你的那对镯子要好些收藏,家中人多口杂,被人摸了去可就不好了。”


    “娘,女儿知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遇到朱妈妈了,她虽未明说,但言下之意是大嫂赏赐的少了。”沈陌也不是嚼舌根,她母亲身体并不是很好,有时候家中些许事情虽然有二婶帮忙,但她也是帮着操持的。


    沈夫人不禁问道:“风哥儿赏赐的是什么?”


    沈陌道:“听说是两匹彩缎,一匣子玫瑰糕。”


    “还是太年轻,自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哥哥如何说呢?”沈夫人道。


    沈陌羞道:“哥哥房里的事情,女儿怎么会知晓。”


    沈夫人却喊来周妈妈问,周妈妈道:“听说哥儿没生气,还说很妥当。”


    “现在新婚一切话都好说,夫妻最怕翻旧账。”沈夫人摇摇头,她现在是不担心这儿媳妇的道行了,也就是生的好看一些,一时能迷惑的了男人,人的日子还长着呢。


    沈陌只道:“娘,说起来那位颜大姑娘据说还被关在家庙中,可我怎么觉得娘你仿佛对她更宽容啊?当年她要嫁过来的时候,您对她没有二话。”


    她刚说完,又见周妈妈道:“二门上的人说咱们大公子出去见蔺公子了,这蔺公子也真是的,偏偏挑我们大爷新婚的时候过来。”


    沈陌笑道:“哥哥还是这样,上次我们和颜大姐儿一起打马球去,他表面上也过去,但是多交际为主。这个蔺泷听闻是奇门八卦的奇才,哥哥一直和他关系很不错,给他最大的金援。”


    沈夫人听她说完这句话,就道:“是啊,你哥哥对着颜家大姑娘的时候,虽然说的是她很适合做我们沈家主母,但你我都知道这是因为颜家大姑娘身份很高贵,配得上他。你哥哥这个人是一枚玉佩戴在身上,不合适都不愿意出门的人,他要的只是配得上他的人,碰巧那个人还长的不错。可颜大姐儿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哥哥恨不得积蓄力量报复颜家,后来却下跪让我同意这桩亲事,当时要嫁给你哥哥的,比颜家地位高的多的是,你说他有没有真心?”


    一个没用真心,一个用了真心,怎么能让沈夫人不害怕?


    沈陌今日得了窈娘的镯子,倒也不想一直说窈娘,岔开话题说了不少话,又扶着沈夫人到床上,她才出来,没想到碰到了沈临风。


    “哥哥。”她算了算功夫,也半个时辰都不到,哥哥就返回来了。


    沈临风见是沈陌,停住脚步:“妹妹,从哪儿过来?”


    “伺候娘歇下了,我才出来。哥哥这是出去了吗?”沈陌问道。


    沈临风点头:“去见了蔺泷,本来他们几个人还想来我出去替我庆祝一番,但我头有些疼,想早些回去休息。”


    “我看哥哥是心中牵挂嫂嫂,所以才早点回来的吧。”沈陌捂嘴偷笑。


    沈临风挠了挠后脑勺,也就默认了。


    沈陌打趣道:“哥哥如今娶了嫂嫂,妹妹跟着也高兴,你放心,嫂嫂那里有我在母亲跟前周旋呢。”


    沈临风闻言,大为感动:“那就多谢妹妹了。”


    他没想到沈陌会出来说这番话,无论如何,他还是很欢喜的。


    再说沈临风回来时,本以为窈娘睡着了,没想到窈娘正靠在床上看书,见到他时,目露欣喜,很是雀跃,沈临风也忍不住搂住她:“我回来了。”


    “我一直望着门口,就在想你何时回来,虽然才成婚一日,就好似离不开你了。不过,这话你可莫和别人说起,否则,他们要笑话我了,说我变得这样的孩子气。”窈娘靠在他怀里,总觉得这才安心。


    沈临风揉了揉她的头发:“不会的,没人会笑你。”


    窈娘还要说什么,就听沈临风道:“都戌时了,我们先睡吧。”


    “好。”窈娘回到自己的被窝,还欲说话,都听到身畔这个人传来均匀的呼吸了,她朝着沈临风的方向睡下,心想自己以后肯定永远都没有黑眼圈了,枕边人到了戌时(晚上九点)就一定要睡觉的。


    她望着黑漆漆的床顶,很想把这里当家,可她很清楚出嫁了之后,回到娘家就是客人了,不管父母多疼爱自己,那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家了。在婆家,她也是外人,日后荣辱都系于沈临风一身。


    这一觉她睡的并不是很踏实,不是沈家不好,而是她真实的认识到她回不去了。一直到早上起来,她虽然醒来,但头有些疼,遂对青黛道:“你拧了热帕子,我敷一敷眼睛。”


    每次太阳穴疼,眼睛敷一下就好了。


    青黛小声道:“姑娘昨日没睡好吗?”


    “有点儿。”想东想西的就容易睡不着。


    其实睡在床上的沈临风恰好听到了,他没想到窈娘居然没睡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自己很照顾她了,难道她还有许多不满意的?


    因为她头上有个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伤口,所以常常跟她梳头发的人都会避开那个地方,窈娘也很烦恼的道:“我头上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用的那些药怎么也好不了。”


    “让我看看,或许我知道怎么帮你。”


    沈临风的声音传来,他一贯注意仪表,现在却一幅寝衣起身,只欺身到自己跟前来,挥退了一众仆婢。窈娘转身看他:“还是别折腾了,原本可能再过个一年半载就好了,我之前就是忍不住总想剜去此疤,可没想到流血不止。”


    沈临风笑道:“我就替你看看,绝对不碰到,成不成?”


    “嗯,其实不疼也不痒。”窈娘有些抗拒,她做事情总觉得一开始做的好倒也罢了,若是做不好,拼命做一些无用的操作,反而让自己伤的更深。


    沈临风按住她:“怕什么?我真的通岐黄之术。在哪儿?”


    莫名感觉他强势起来,窈娘平日遇到的男子中,脾气最大的属她哥哥了,但是她是妹妹,自然受宠爱,他靠近她的时候,总觉得有些酥酥麻麻动弹不了了。


    窈娘指了自己头上伤口的地方,沈临风把她的手拿开,扒开她的头发丝,见是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一个黑褐色的痂。


    “原来这么小的一个痂?这里和血脉连上了,若是在别的地方肯定极快就好了,因为长在这个出血口,血脉的伤口,所以这般。但你别担心,我每日早晚跟你用雄黄酒清理一遍,再涂玉露膏,每天坚持肯定会好的。”沈临风很是心疼。


    窈娘转过头看着他:“真的吗?”


    沈临风点头:“当然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坚持涂药就好了。”


    “可是上次她们帮我涂药,力气大,把我这儿戳破了。”窈娘忍不住对沈临风撒娇,若是把他当自己哥哥看待,也不是不可以。


    沈临风很是心疼:“那我一定轻轻的,好不好?”


    他的语气是这样怜惜,窈娘无端生出一种缱绻之意。


    还是顾妈妈提醒要用早膳了,沈临风才开始洗漱,今日没必要再去请安,她准备去清点一下自己的嫁妆,还有下人分配的问题。


    窈娘的嫁妆有两百多抬,是极其丰厚的,公中给了一万两的嫁妆银,解氏私下给了五万两。钱自然都存放在钱庄,而库房放的各种屏风床柜子,都是好几套,更别提珍奇异宝,沈临风看了都咋舌。


    “我今日先拿册子点一下,有些破损毁坏或者丢失了的,也好记录下来。”窈娘如是道。


    她在之前就检查过自己的嫁妆好几遍,现在有哪些东西她是门儿清,床一共陪嫁了十二张,屏风八架,珊瑚两盆,玉石两盆,花瓶如意等等,解氏想的很周到,生怕窈娘想家里的菜,还让下人带了些她爱吃的研制的蟹酱干菜过来。


    “我娘那么忙,都还一直关心我。”窈娘忍不住拿着帕子抹泪。


    沈临风见她哭起来,第一反应不是安慰,而是想着她这般真如“笼烟芍药,带雨梨花”,他也不知怎么了,有些骨软筋酥,耳热眼跳,跟中了毒似的。


    窈娘转过身看他一眼,见他立住不动,拉着他的手道:“傻乎乎的站着做什么。”


    又见沈临风乖乖跟在她身后,窈娘心想他一时有些霸气,一时又乖顺无比,昨夜那些郁气也散了不少。


    到第三日回门,沈夫人早已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礼物,足足拉了三车,窈娘都道:“太太,这也太多了,我母亲知道了,要说我不拦一拦。”


    做面子这种事情,颜家嫁女排场极大,沈家回门也不会让儿子丢面,沈夫人笑道:“好孩子,这也我与你爹娘的,她们若要说话,只管找我便是,与你甚么相干。”


    如此,窈娘便也不推辞了,遂和沈临风一道出门。


    这样冷的天,骑马也不便,二人同乘一辆马车。窈娘今日的衣裳是沈临风帮她挑的,都是紫色,她是浅紫色的袄裙加白狐裘,沈临风则是深紫色显得贵气,也有朱紫之色的意思。


    “我爹爹和哥哥都是性情中人,很好相处的,自然你若是有问题,就喊我过去。”窈娘要回娘家了,心中很是开心。


    沈临风笑道:“放心。”


    和人打交道,沈临风并不怕,他这个人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但真的要交心还是很难。但是和窈娘,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眼前一亮,似是故人。


    颜家人都等在外面迎接,窈娘一看到解氏,就不顾沈临风了,赶紧跑上去抱住解氏:“娘亲。”


    那日送走女儿,解氏怅然若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时常忍不住还去女儿房中,但见人去楼空,吃不下也睡不着,非别人能够排解,现在女儿抱住她,解氏忍不住道:“你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为何女儿要怕人笑话呢,女儿是真的非常非常想娘亲。”若是可以,她真的想一辈子待在娘身边。


    沈临风跟在窈娘身后,他一直都很清楚窈娘孝顺,否则也不会为了她母亲去争取诰命,但见她这样毫无保留的撒娇,他的心里也羡慕,若是哪一日她这样抱着自己倒是很好了。


    两人牵手都还很短暂,沈临风自然想多亲近窈娘,可是稍微撒娇说喜欢她,她就很不自在了,自己一定得尊重她,让她感到舒服才行。


    因此,他上前来,颇为恭敬的跟解氏问好:“岳母。”


    解氏见女儿女婿穿同色衣裳,女婿不管何时看都神采奕奕,也颇有好感,现在的年轻人普遍身体虚弱,尤其是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似沈临风这样的都很少见。


    “我这女儿让女婿你受累了。”


    “不会,窈娘她在我们家里都夸她好,不愧是颜家的女儿,我母亲还让我带些补品专程送给岳母,说多谢您养了窈娘这样出众的女儿。”沈临风对窈娘简直赞不绝口。


    解氏听了也很高兴,窈娘看了沈临风一眼,明知他母亲对她绝对不算很满意,他能说的如此体面,自己也得承情。


    原本窈娘想和解氏说说自己的烦恼,但想来爹娘要回家丁忧了,自己若是过的不好,一直让她们牵挂着,娘本来就忧思多,她又不在身边,还是不要让娘操心了。


    因此,沈临风被哥哥拉走,她和颜家女眷们一处说话。


    解氏又要忙前忙活,还是李氏道:“娘,儿媳去安排吧,您和妹妹多说说话。”


    “好,大哥儿媳妇你去吧。”解氏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度紧张了,女儿年纪太小,再聪明也稚嫩,她怎么会不担心她被欺负?


    其实甄氏何尝没有这种心理,莹娘性子骄纵,又是个窝里横,甚至还不如窈娘精明机灵,再过两年也要出嫁了,她就是能教恐怕女儿性格已经成型,很难再改了。


    况且甄氏从上京的族人嘴里得知公公身体恐怕沉疴难治,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也难怪解氏把爱女提前发嫁,她们以为这样很聪明,殊不知颜家丁忧数人,颜景昭的确有能为,可性格素来狂妄桀骜,做庶吉士就敢上书直接串联攻击执政,若非是颜应祁拦下,恐怕早就被贬谪了。


    等颜家人离去,这三丫头在沈家能讨什么好,官场人走茶凉非常快,不在其位的人,即便有三叔在,但三叔外任数年,远水救不了近火。甄氏常常和沈家人打交道,也不是不清楚那些人的小九九,三丫头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有时候,自己的日子过的好不好不重要,别人的日子难过,那就很痛快了。


    “三丫头,我看沈姑爷对你极好,你们夫妻郎才女貌,我们也都盼着你能白头偕老呢。”甄氏笑道。


    窈娘道:“那我就承您吉言了。”


    她还是很佩服甄氏的,无论如何,这人大面子上从来没有垮掉过,心里高不高兴另说。


    第68章


    三日回门


    窈娘正式成为沈家妇,沈临风也结束婚假,开始去衙门办差。


    一早上,沈临风临走之前,天还未亮,他舍不得喊醒窈娘,想了想,倒是自己蹲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扒开她的头发,开始帮她涂药。


    就是窈娘起床时,听顾妈妈提起才知晓自己头发上了药水。


    “他还怪细心的,我都忘记了。”窈娘有些被呵护的感觉。


    顾妈妈笑道:“姑爷对您真是上心,这自古嫁人啊,夫君好那就是吃糠咽菜这日子啊也有盼头。”


    窈娘捂住自己的嘴:“我可不要吃糠咽菜。”


    “是是是,您天生是福慧双全的好命,怎么可能吃糠咽菜呢?都怪妈妈不会说话。”顾妈妈打趣。


    窈娘的心却沉了沉,现在所有人都建立在她父亲是吏部侍郎的身份,所以对她即便有颜宁馨的影响在,沈家人还颇能克制住自己,但父亲马上要丁忧,那时那些人就不会对她客气了。


    妆扮妥当,窈娘就先去了沈夫人处,沈夫人晚上常常睡不着,白日都又觉得不舒服,即便数九寒冬,略动一动都浑身冒汗,下人正在替她梳妆时,闻言儿媳妇过来了。


    她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们年轻人多睡会儿,也长点精神。”


    窈娘当然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她只道:“儿媳服侍您梳洗吧。”


    沈夫人笑道:“我的儿,你且坐下吧,我这里有她们忙呢。”


    她身边的下人都说不必劳烦大奶奶,窈娘只得坐在一旁候着,眼观鼻鼻观心。上个月她还看着嫂子在站规矩,现在她倒是不必站,但也要养静气。


    沈夫人当然也在用余光观察儿媳妇,见她坐着不塌不蔫,仪态端庄,忍不住微微点头,无论如何,这个儿媳妇还是比较拿的出手的。


    等沈夫人梳妆完了,窈娘起身跟在她身后,沈夫人对她道:“你弟妹也马上要进门了,咱们俩用过早膳就去二房瞧瞧。”


    “是。”窈娘笑着。


    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窈娘帮忙捧箸布菜,又有公公的几位姨娘过来,打帘子的打帘子,布菜的布菜,沈夫人便对窈娘道:“你先下去吧,吃完再过来。”


    “是。”窈娘这才回房用膳,她还不能吃的太慢,据说这已经是婆母格外开恩了。曾经窈娘听解氏提起,她当年伺候婆婆时,常常饿的快晕倒,所以每次早上过去,提前吃些点心。


    这还是大户人家有仆从无数,若是小门小户的人家,那就更惨了,洒扫买菜做饭缝补甚至还得生孩子,每一样还要婆母检验过关了才行。


    这些还只是家务,婆婆腰酸背痛,儿媳妇还得捶背揉腰,甚至只要婆婆不打骂都是好人了。


    有时候窈娘真的为女子们感到不值得,但所有人包括解氏都告诉她,熬着就好了,熬着熬着儿媳妇变成婆婆。


    等窈娘吃完早饭过去时,沈陌已经来了,沈夫人看向沈陌一脸宠溺,窈娘连忙前去。沈陌起身行礼:“嫂子。”


    “妹妹。”窈娘回礼。


    她们跟着沈夫人先去了二房,沈二夫人这里可真是忙,喜棚还是窈娘她们成婚时的那个,今日据说新娘子还要送嫁妆过来,沈夫人正道:“那边乙字库还有四间,我已经让人提前拣出来了。”


    任凭沈二夫人多么能干出挑,掌管整个家的大妇还是沈夫人,窈娘也悟出了点什么。


    沈二夫人连忙笑道:“大嫂这般妥帖,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风哥儿媳妇进了门,彦哥儿媳妇也正要进门,我们两家也统共只有两个儿子,到时候她们俩若能作姐妹相处,就正好了。”


    沈夫人也笑着称是。


    这位沈二夫人很会说话,在和沈夫人说话的间隙还对窈娘道:“侄儿媳妇,我那侄儿对你如何?”


    “请您放心,一切都好。”窈娘道。


    沈二夫人对沈夫人道:“还是大嫂你好,你和你儿媳妇都是金陵人,风俗习惯都相同,不比我,儿媳妇是北边的人。”


    虽然同为金陵人,窈娘也没什么太大的优待,沈夫人对她也是淡淡的,沈陌反而替她说了几句:“二婶,咱们南方人如今也吃北方菜式,都是一样的。我母亲和婶婶是一处的人也罢,不是一处的人如今都是一家人了。”


    “好你个陌姐儿,真真是姑嫂亲赛黄金。”沈二夫人打趣。


    一时其乐融融,二房沈邦彦的院子和她们的院子比邻而居,似乎还重新修缮了一下,再出来,又遇到了两位妇人,脸上带着些许风霜之色。


    “太太这两位如何称呼?”窈娘问起。


    沈夫人介绍道:“这是你二婶娘家的两位舅母。”


    窈娘连忙行礼:“见过毕大舅母,毕二舅母。”


    毕大舅母年逾五十的样子,见窈娘气度高华,呵气如兰,不免对沈夫人道:“这就是大奶奶吧,真真是一幅好相貌。”


    “您谬赞了。”窈娘躬身道。


    即便是对这两位看起来连一声夫人都不能称呼的毕家舅母,她依旧是彬彬有礼,没有面露不悦,这就让沈夫人有些刮目相看了。倒不是说势利眼,而是她见过颜家四姑娘多次,这姑娘对她们那是嘴甜如蜜,对别人地位不如她的火气大的很,沈陌就常常说颜家人看人下菜,这位三姑娘显然不是。


    毕家两位舅母见窈娘执晚辈之礼,也是兴奋不已,毕家早已败落数年,还要靠沈二夫人救济,但旁人救济又能救济多少,每次过来给个二十两赏点衣物,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还要看人脸色。


    这次趁着沈邦彦成婚,这两位舅母又要上门打秋风,沈二夫人为了让她们不闹事,各自送了五十两。


    但这几十两就得置办冬日被褥夹衣还有年节下的节礼,钱还没捂热就已经是用完了,这二人遂住在沈家以图之后看能不能再趁着沈二夫人心情好,让她接济一番。


    碰巧遇到窈娘她们一行人了,毕大舅母见这新娘子身上寸缕寸金,又想起她的嫁妆二百多台,不由感慨。曾经她嫁到毕家的时候,毕家廊下养着那些名贵的鸟儿都是一排,家中养着三个戏班子,到小姑出嫁后,家道中落。


    家里能当则当,什么都没有了,沧海桑田就在一瞬间。


    沈二夫人显然不愿意别人看到她落魄的娘家,草草说了几句,就让人进来看沈邦彦的新房,窈娘心想比邻而居,若是这位弟妹好相处倒也罢了,若是不好相处就难说了。


    午膳,她又伺候沈夫人用过膳食后,她才回房吃饭。


    用完饭,正准备小憩一下,外面说清大奶奶来了,这清大奶奶是沈巡抚的长媳,沈临风和她说过,沈巡抚的长媳也出自王家,是原兵部侍郎的孙女,出自琅琊王氏和信宁侯王家不属于一家。


    “清大嫂子怎么来了?该是我去拜会你们才是。”窈娘起身迎了她进来。


    清大奶奶道:“你是新妇,我来看你也是应当的,说实在的,我当初刚嫁过来时,也总不习惯。明日彦哥儿媳妇要送嫁妆过来,先前你未曾进门,大伯母便让我在招呼,现下你进门了,我想这事儿该你来,我总不好越俎代庖。”


    这种事情窈娘在家见的太多了,她还总结过,以退为进给你难堪。


    因此,窈娘并不接这茬:“嫂嫂先我进门,不比我两眼一抹黑,还是嫂嫂来吧,我就不必了。”


    清大奶奶因为沈临风娶妻中道崩殂,她便常常被人喊沈家长媳,也以这个身份出去交际,现下窈娘进门,她见她年纪尚小,又不能圆房,颜家之前也有前科。故而生了两分轻慢的心,巴不得她去讨要权利,到时候得不偿失。


    她也是过了许久才知晓沈夫人这个人是她可以给,但你不能要。


    只是没想到窈娘没有上当,清大奶奶只当她胆子小,不由语重心长道:“你可千万别谦虚,整个沈家到时候也是你管的,现下若不厘清,日后就容易手忙脚乱的。你不知道,这府里呀,人人都生了一双势利眼。我刚开的时候,就没少被欺负,这是我推心置腹的话,你可千万别不当一回事。”


    “清大嫂嫂说的在理,也难为你为我着想了。说起这奴大欺主,我倒是想问问嫂子你,我们家里平日用膳要添菜是怎么做的?要不要给厨房使钱?”


    不好意思,所有的人上门我都会物尽其用。


    ……


    清大奶奶本来是打算上门游说窈娘的,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倒是和她说了不少沈家的规矩,还把三房设立小厨房的始末都说了个遍,连沈陌屡次说亲未成也说了出去。


    就这样沈临风晚上回来,问起窈娘今日在做什么。


    窈娘倒是跟记流水账似的:“早上你走了,我就去伺候母亲用膳,伺候完我又回来用了膳食去看了二房那边,中午站了会儿规矩,再有清大奶奶上门来,我们说了会子话,我就想着替你做身单衣,等开春了穿,结果忘记量你的尺寸了。”


    “早上伺候完我母亲用膳,你自个儿才用膳的?你不是说早上你起床如果没有吃东西就头晕的吗?”沈临风关心。


    窈娘笑道:“可这是规矩啊,我不愿意别人腹诽你,我的行为若不做好,你的亲戚们可能就会说你,所以我再怎么头晕也要忍下来。”


    沈临风斥道:“胡闹,你要以你自己的身子为主。”


    “嗯,那我每日去你母亲那儿之前就先吃点点心,你别生气。”窈娘哄他。


    沈临风则道:“我看还不如把东厢辟出来做小厨房,你要早上吃点面食粥之类的也便宜,我明日和母亲说去。”


    窈娘拉住他:“算了吧,现在二房的弟妹要进门,家里的事情多如牛毛,我怎么能让这些事情烦扰长辈呢。还不如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再提出来,好么?”


    沈临风想来也是,他是常常要办公务的人,一整天都在外面,他越看重窈娘,母亲对窈娘似乎就越不喜欢,见窈娘这般,他就道:“不如这样,我吩咐厨房一声,让她们早些把早膳送过来,就说是我要吃的,不就成了?”


    “可是你起的也不早,还得赶着去翰院,不成。”窈娘摇头。


    沈临风没想到自己新婚遇到的第一个障碍却是妻子早膳的问题,他挠挠头:“要不这样,我晚上从衙门回来,带些糕饼回来,你早上吃,好不好?”


    这样倒是可以,窈娘才同意下来。


    沈临风很是心疼窈娘的乖巧,他握住窈娘的手,烛火下发现她手生的很好看,手指修长,柔若无骨,肌骨莹润,他放在唇边亲了亲,见窈娘要抽回,他紧紧握住。


    “我们是夫妻。”他强调。


    窈娘难为情道:“我知道,可是别的夫妻也没有这样啊。”她哥哥都娶两个老婆了,对待正妻都是很正经的,况且她们俩还没夫妻之实呢。


    沈临风却笑道:“小姑娘,我们成亲了,这些都是应该的。”


    他平常是个对女色很不上心的人,可是看到窈娘之后,甚至有一股很想要看到她躺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了,不行,这样是亵渎她,他不能这么想,得冷静一会儿。


    窈娘正欲说话,见他又放了手,她亲手替他盛了一碗汤:“慢慢的喝,这个汤特别香甜。”


    “多谢神妃妹妹。”


    “说喜欢叫我窈窈的,可还是喜欢叫神妃妹妹啊,那就叫我大名吧。”窈娘偷笑。


    沈临风有些不好意思。


    饭毕,窈娘要替他量尺寸,她先量了肩宽,又低下身子替他量腰围。沈临风低头,就见她的头在自己身下,他一瞬间脸爆红,又不知道说什么。


    等窈娘替他量完尺寸,见他额头冒汗,还不解道:“你很热吗?”


    “没有。”沈临风怕窈娘看出端倪,急忙摇头。


    窈娘笑道:“原本我还打算和你一起泡脚解解乏,看你这么热就算啦,我自己泡。”


    她不爱那种很臭的药材味泡脚,很容易把整间房都薰臭,一般她都是用红花或者桂枝泡,没什么太大的味道。


    沈临风早已沐浴出来,见下人正替窈娘褪去鞋袜,纤细的脚踝,红润的足尖,双脚小巧玲珑,如同莲花瓣一样的可爱。


    他从未见过女子的玉足都生的这般好看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自处,手中的书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窈娘倒是和他道:“明日弟妹那边送嫁妆过来,后日她人就要进门了,我想以前没有成家也就罢了,成家了,我们是否该私下送一件贺礼过去?”


    她得看看沈临风婚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对她好,别看男人很关心你,嘴上说着疼你,最重要的是钱在哪里,地位在哪里,这是实打实的。


    就像她们家中,父亲常年陪伴母亲,对哥哥的事情无比上心,最后在嫁妆上也是偏向自己。


    否则,旁的都是假的。


    但沈临风没反应过来,只道:“好啊,这些你决定就好。”


    窈娘笑道:“那你说我们送什么好呢?要不要去我的嫁妆里挑一件来?”


    “怎么能动用你的嫁妆,哪个男人用女人嫁妆,那可是吃软饭。你等等,我们耳房有几个箱子放了些我的东西,也算作是我的小库房吧,钥匙我现下给你,你明日就过去挑。”沈临风道。


    窈娘满意了:“多谢我多金又英俊的夫君大人。”


    沈临风被她逗笑了:“什么夫君大了,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的俸禄都交在公中。平日我在交引铺投了些钱买了些引子,也算是赚一些钱花花,如今手里的现银倒是不多,我那柜子里放着二百两,你平日打点或者打钗都可。”


    原来他平日都是投钱在交引铺赚钱,窈娘还真的不懂这些,她的钱就是放在钱庄拿些利钱,因此很佩服沈临风,能搞钱的都不是一般人。


    不过,听他说给钱给自己,窈娘又推辞:“还是算了吧,你的钱拿着你自己用吧。”


    “你说的是哪里话,本来就该给钱你的,我是真的忘记了。”沈临风觉得自己色令智昏,满脑子都是想的旖旎之事,恨自己现在让窈娘觉得他是个小气人,一个抠男,这怎么行。


    窈娘见他这般说,越发道:“我听太太说我的月例银子一个月五两,已经够我用的了,你别操心我了。”


    沈临风自己干脆去开了柜门,把装散银子的匣子拿了过来放窈娘怀里:“给你。”


    窈娘哭笑不得,她现在可是在泡脚啊。


    今夜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泡完脚看了会书上床已经戌时了,窈娘大抵摸清楚他睡觉的点,故而道:“你下去熄灯吧。”


    她夫妇二人睡在里屋,就没让丫鬟守夜,白日一早才让她们进来伺候。


    却见沈临风翻身朝向她,一直盯着她看,窈娘连忙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把钥匙放我这里不放心,我给你就是。”


    “不是,是……”沈临风不知道为何,想起她的玉足就血脉砰张,他想说能不能让自己再看看,但是怕窈娘甩自己两耳光,说他有问题。


    窈娘见他坐起来,又去熄了灯,拉着被子还把头蒙上,似乎有些烦躁的样子,她也识趣的不问了。


    到了次日一早起来,平日她们俩的寝衣都是叠起来的,沈临风的亵裤却不在床上,她狐疑了一会儿,又过去给婆母请安了。


    信宁侯以军功见长,家族繁茂,而他本人则担任京营节度使,这样的武官勋爵之家,原本应该是军人之间世代联姻的。但如今文官地位已经超过武将,信宁侯女儿也不少,这位嫁过来的王七姐儿听闻是嫡出的女儿,她姐姐就是嫁到了勋爵之家。


    嫁妆也是满满当当的一百二十抬,这压箱底的银子听说有一万两,礼单还专门在顺天府备案了的。


    众人都恭喜沈二夫人,毕竟新娘子出身豪门勋贵之家,却不是那等寻常勋贵人家,外面风光里面烂的,这位小姐的亲哥哥还已经封了世子,沈二夫人实在是面上有光。


    窈娘也跟在沈夫人身边保持笑容,沈夫人却想当年她儿子要娶妻的时候,那颜宁馨的身份算的是最拔尖的了,后来闹出了那样的笑话。


    恰逢此时,她们看完嫁妆后,窈娘伺候婆母回去,却见到了周妈妈过来和沈夫人道:“太太,颜家派了管事上门说他们家老太爷,就是颜司马颜老太爷过世了,如今颜侍郎已然报了丁忧,说我们府上如今正办喜事,他们不便打搅。”


    “什么?”王夫人看了窈娘一眼。


    窈娘眼圈顿时红了,她其实对伯祖父没有什么感情,虽然这位才算是她的亲祖父,三老太爷反而不是,但她心里三老太爷才是她亲祖父。


    但自己亲人没了,她心里头也是发酸。


    即便早就知晓的事情,在窈娘请示婆婆回家之后,也是忍不住和母亲嫂子抱头哭了一场。解氏劝着窈娘道:“你哥哥嫂嫂在京中,有什么事情寻你嫂嫂就好。”


    “女儿知晓。”


    但窈娘更放心不下解氏,“娘,女儿不在您身边,三老太太本就是个左性的人,您一切都小心为上。”


    解氏有些呆呆的道:“窈娘你怎么还担心起我来了?我们这一走,你哥哥还未授官,沈家可是颇有些势利的。”


    窈娘拍了拍解氏的手道:“也没什么好怕的,娘,女儿身体强健,脑子转的又快,天下人我不坑她们,算我善良了,还没人算计的到女儿来。况且,父亲推杜学士做礼部尚书,恐怕日后父亲更能鹏程千里,如今不过是以待来日,女儿没什么好怕的。”


    解氏点头:“你爹说杜学士寒门出身,女婿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皇上绝对不会允许他真的有所决策,恐怕一时入阁,也很难做到首揆之位。现在回家丁忧,你爹也养养望,也许是好事,如今的朝堂可不太平啊。”


    “女儿知晓。”窈娘理解。


    解氏摸了摸女儿的脸,心想恐怕沈家不痛快了,女儿恐怕也难以应付,更有甚者,女儿暂且还无法圆房。


    事实也果然如此,之前沈陌得了窈娘的镯子,又想着颜氏女配得上她哥哥,现在颜应祁一应人全部丁忧,她就对沈夫人道:“娶第一个颜氏女时,让哥哥前途尽毁,成了笑柄,娶第二个的时候,颜家就这样丁忧了,三年之后,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他们的位置?哥哥是半点助益也无了。”


    沈夫人捶胸顿足:“我早就知道是这般,都怪我,怪我一时不忍心,答应了你哥哥啊……”


    第69章


    颜应祁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居然因为丁忧出局,在出京之前曾放话,礼部尚书之位唯独有杜学士做,才算名副其实。


    他这么说其实得罪了龚次辅和文首辅一大派人,因为他们都各自有人选要颜应祁举荐,而颜应祁完全不按照牌理出牌。


    要知道杜宏琛和他籍贯不同,并不是同榜,平日根本都没有任何往来。


    沈临风暗自敲击着桌子,听沈老爷道:“你岳父这是完全不顾儿女死活,他这样,龚家怎么会放过颜景昭?就说龚次辅为你岳父出力不少,最后他要丁忧,应该推选的是我们这一派系的,他却推的人是杜宏琛。”


    “我看岳父为人颇为自负,可能觉得他自己丁忧之后还会回来的,故而选了没什么派系的杜学士。”沈临风道。


    在沈总宪看来,这就更说明颜应祁本人只顾自己了,儿女多半都是和龚次辅联姻,现在颜应祁却不甩龚系,好一个卸磨杀驴。


    他看着儿子道:“咱们家里对新妇倒是很好,可别人家就未必了。”


    沈临风点头:“父亲,无论如何,颜氏祖父仍旧是河道总督,她哥哥也和我是同咨,新妇贤良端庄,待儿子素来无二心。”


    沈总宪看了儿子一眼:“我们家自然不是那等拜高踩低之人,也做不出欺负女子之举。”


    沈临风低头应是。


    此时,沈临风从父亲书房出来,回到房中,原本正想着可能还要安慰窈娘,没想到窈娘正在灯下做针线,他没想到窈娘飞针走线,看起来手法娴熟。


    灯下看美人,自然另有一番滋味。


    窈娘抬头见他回来了,就放下手中针线道:“我听说你去爹那里了,就先用了饭,如何?肚子饿不饿?”


    “不饿,今日我去你们家的时候,岳母说你前脚先走了,节哀顺便。”沈临风坐下来看着她。


    窈娘拿出帕子点了点眼睛:“我刚刚好了,你又招我这个。我爹说祖父是沉疴难返,非人力所能及,让我们都别过度感伤。”


    沈临风坐下拉着她的手道:“都是我的不是。”


    “我虽不必再回金陵奔丧,但是小功也是要服的,我想把这衣裳穿在里面,外面穿的素净一些,也算是表我的孝道了。”窈娘和颜景昭都属于出嗣之子,要服五个月的小功。


    小功就是穿细的麻布,鞋子可以穿寻常的鞋子,把系带装饰去掉就行了。原本窈娘还想就不出席二房的亲事了,偏沈夫人不依,可能以为她回崩溃,殊不知窈娘其实根本也不在意这些,你们自己都不忌讳,那她就更不忌讳了。


    沈临风道:“那你也帮我做一件,我也穿在里边。”


    “你愿意吗?”窈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毕竟他不跟着服小功,其实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沈临风笑道:“我都是你的夫婿了,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窈娘重重点头:“那我也帮你裁一件穿在里边。”


    很快就是二房沈邦彦成亲的日子,窈娘同沈临清和沈临江之妻都在前院招待客人,不过一日,颜家声势就已经不如以前。


    龚夫人本是沈临风和她的媒人,中途全福太太换成了刘夫人,当时龚夫人听说还颇有微词,然而颜应祁也是一句话压顶:“凡事有始有终。”


    之前刘夫人在颜沈两家婚事上败北,现在又在颜沈两家事情上若能顺利,岂不是好事?


    自然龚夫人不会那么直接言语排挤窈娘,或者直接讥讽,但她只要表现出窈娘说话的时候不接茬儿,下面的人都会知晓龚家的意思,因此窈娘无人理会,众人也都乐得看笑话。


    如若真的是心高气傲之人,自然受不了,但窈娘在颜家不知道坐过多少冷板凳,自小莹娘就拉着倩娘孤立她,甄氏也从不想带她出去交际,即便交际,也无人特意介绍,所以这种事情在沈夫人龚夫人看来是对她的羞辱,可窈娘很能沉的住气。


    在她转身入席之时,后面的清大奶奶和江二奶奶互相对视一眼。


    傍晚新郎和新娘拜天地后,二人一起出来,沈邦彦生的很秀气,新娘子王氏也不愧是勋爵之后,看起来颇为端重,容貌秀美可人。


    沈临风和窈娘站在一处,她准备的是一对龙凤玉佩,象征着鸾凤和鸣,外面选的是一个小叶紫檀的百宝嵌花开并蒂盒装着,看起来就精美异常。


    “二奶奶,这是我们大奶奶。”沈二夫人身边的吴妈妈介绍。


    王氏跟随沈邦彦一起行礼,喊了哥嫂,窈娘对王氏笑了一下,她听说王氏今年十七岁,实际上年纪比她还大两岁多。


    在沈邦彦成亲时,沈家没有任何亲戚发难,也没人说很怪的话,窈娘看了一眼二姑太太,她正和沈二夫人还有沈大夫人说话。


    窈娘想若这位二姑太太只对她发难一次,那说明还是颜宁馨的关系,她尚且忍受,因为颜宁馨的确对沈家造成不少的影响,但若她再一次对自己发难,她绝对不会饶过她的。


    新郎新娘拜见亲友之后,新娘子王氏就要去新房,其余人等皆吃席。


    王氏作为信宁侯嫡出的女儿,母亲御下极严,沈家也是世族贵胄之家,她却不是那等娇娇之女,反而随她母亲一样对妇德很有追求,通俗来讲,她希望成为一个众口交赞的好媳妇。


    故而窈娘还以为新郎新娘恐怕是水乳交融鸾凤和鸣,只是没曾想王氏居然天不亮就早起做了一大桌早饭,就连沈夫人这里也同样送了一份过来。


    “这是亲手擀的面吧,汤头好,滋味儿也好。”沈夫人吃了一口,大热天竟然发了汗,心情也舒畅许多。


    周妈妈睨了窈娘一眼,又笑道:“是啊,都是二奶奶亲手擀的面,听闻她手艺娴熟,难为那样的身份,还亲自上灶,手艺还恁好,说出来大家都不信。”


    沈夫人道:“这还真是难得的好女子,自古女子德言容功能做到,那是家族之幸。”


    本来窈娘还觉得自己日后要不要学几道菜,但见沈夫人这才新婚几日就开始说这些怪话给她听,她就是稍微学几道,也肯定不会做给她吃。


    再有三年,若她爹能够重返官场,到时候沈家这些人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伺候完沈夫人和沈陌人用饭,她就先回房了。


    等她一走,沈陌就掀了掀唇:“她脸皮还真厚,您方才夸二嫂的时候,她也没说表个态。”


    “我看我敲打她的那些话,恐怕她压根不放在心上,还当自己是颜家大小姐下嫁到我们家里来了。”沈夫人摇摇头,看看人家侯府千金都洗手做羹汤,她哪里有别人那般孝顺。


    沈陌冷哼一声:“要怪就怪她父亲把路都走绝了,龚家对颜家恨之入骨,就连颜景昭的馆选怕是都要出问题了。”


    沈夫人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颜家知道自己可能丁忧,所以提前把女儿嫁过来的,转念想又觉得不对,这门亲事是自己要提前的。


    母女二人越想越觉得这桩亲事不值得,自家就跟冤大头似的,一次坑连续踩了两次。


    但沈陌又比沈夫人聪明一些,在见到沈临风的时候,她还道:“嫂嫂家中有丧亲,哥哥放心,妹妹一定会多安慰嫂嫂的。”


    沈临风还颇有些感激:“那就多谢你了。”


    “哥哥待我素来很好,咱们兄妹说这些做什么。”沈陌倒也知晓沈临风对她一直很好的,兄妹感情甚笃。


    沈临风不知道其中眉角,窈娘也不会和他说这些,自古疏不间亲,她现在就是沈家宗法上的世妇,只要忍过这些时候也就好了。做儿媳妇的,反正要和婆家人磨合本来就需要功夫的,她现在还没站稳脚跟,有些苦就默默的吃了。


    但这些对于窈娘而言都是小风浪,想当初她娘无名无分生活那么多年,三老太太比沈夫人更差,沈夫人到底只是阴阳怪气几句,如此想来,她每每面对沈临风的时候,心态就能调整过来。


    晚间二人用饭,沈临风问她:“新来的弟妹好相处么?”


    “只是知道她擅长庖厨,早上亲自下厨还送了一份给婆婆那里,还会做手擀面呢,好厉害,我就不行了。”窈娘真心实意的夸奖。


    沈临风的脑回路和很多人不同,若是一般的男子,肯定会觉得别人的妻子都会做饭,为何你不去做?可沈临风看了窈娘一眼,又握着她的手道:“你会的她也未必会啊,再说了,咱们家我做饭,我会做。”


    窈娘笑道;“我也学做饭,但是我只做给你一个人吃。”


    二人对视一笑,窈娘陪嫁的人中有她就模仿四司六局专门带了灶上的人过来,只是现在她没有小厨房,这些人也就没有施展之地。


    “只做给我一个人吃吗?为什么?”沈临风摸摸鼻子。


    窈娘笑道:“当然因为你是我最心爱之人了,别的人我才不愿意为她们做腌臜活了。”什么扣鱼鳃,杀鱼,还要弄那种黏腻的面粉,那些事情她真的做不来。


    心爱之人,她说自己是她的心爱之人?沈临风觉得有些飘飘然,还提出要求:“我喜欢吃牡蛎煎饼,你以后做给我吃好不好?”


    窈娘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就是这么说说,你还真的当真了,还敢跟我提出要求?胆子大了么?她晃着他的手:“我还从未吃过牡蛎煎饼,你先给我做一遍,我再学,好不好?”


    沈临风其实哪里真的做过分,见窈娘晃着他的手,早已经是色令智昏,立马答应下来:“好。”


    今日窈娘褪下常穿的寝衣,又换了另外一件素白的里衣,她本来就是花朵似的人,如今头发披散,白衣素素,面上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且这件里衣很贴身,浑圆都看的一清二楚。他的心里是又煎熬又欢喜,还不能对任何人说。


    而窈娘则拢好自己的被子,把头发抛出来在枕巾上,问沈临风:“我还没问你呢?你在翰林院如何?”


    “修史书,写写诏书,翰林院和别的地方不同,派系斗争不是很多,大家都比较平和。”沈临风凑近了似乎还能闻到窈娘的发香。


    窈娘则想起了颜景昭,哥哥明年就要授官了,他这个人的确很有魄力,有雄辩之才,素来支持不破不立,但是性子桀骜,很容易得罪人,她想让沈临风帮忙看着哥哥,可又觉得不成。政治上只有利益之分,便是亲兄弟都可能不同阵营,更何况沈家之前把爹最得意的门生排挤出去。


    说真的,她现阶段相信她爹三年后东山再起,也不会信沈家会帮她哥哥。


    如此,窈娘忍住嘴没多做声了。


    沈临风明显察觉窈娘有话要说,但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又觉得窈娘还不到十五岁,心智城府实在不是一般人。


    他也见过不少女子,说话时兴头上或者气头上不管不顾,她却很有分寸,也从来不跟他抱怨,两人相处很轻松。


    他转过头时,再见窈娘今日却比她先睡着了。


    夜深了,沈临风这边吹了灯,下人们也都歇下了,二房却正是夫妻成就好事之时,这才刚刚新婚,沈邦彦自然要歇在正房。


    王氏母亲亲自传授不少女子生存的本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所以王氏成婚前专门让府里擅长风月的姨娘教了她不少房中术,只不过她是大家小姐,还是有点放不开。而沈邦彦早已有了通房,娴熟于男女之欢,虽然和王氏算得上房事和谐,但还不如和丫鬟们放的开。


    且王氏常年在家是嫡女,庶女们虽然和她是姐妹,但言语中多为避让,故而她这个人要的便是别人捧着,受不了半点冷待。


    沈邦彦也是二房独子,沈二夫人对儿子平日多有宠爱,父亲可能马上要升任国子监祭酒,所以两人随意聊了几句都觉得有些不投机。


    甚至二人性格都隐约有些高傲,沈邦彦自己相貌就颇为秀雅,也并不觉得王氏美的如何惊天动地。王氏在家被信宁侯称赞诸女中最聪明者,相貌也出众,因此就不愿意讨好他。


    两人睡觉时,各自都背过身子歇息。


    却说早上窈娘出去时,正好碰到了王氏,二人相视一笑,又相互行礼。


    “弟妹,你们这才新婚,我不好前去,日后咱们住的近,你若是闲着无趣了,只管来找我。”窈娘笑眯眯的。


    王氏颔首:“嫂嫂说的是,我正有此意呢。”


    二人本来不同房头,也不是嫡亲的妯娌,就像于氏和李氏的关系一样,保持面上平和就成。但窈娘和沈邦彦差不多,她愿意费心思的人多是沈临风或者她亲爹娘,顶多还算公婆这些长辈,对平辈她没必要讨好。


    故而,今日大家在一起抹牌,窈娘可是在开封专门学过的,因此上场就赢的非常顺利,顶多就是给一个子儿给沈夫人吃,其余的人她不太可能让着。


    这其中沈二夫人也是常常抹牌的好手,虽然不怎么胡牌,但很少放子儿给别人胡。


    沈夫人吃了窈娘喂的一张牌,还杠上开花了,心情颇好,窈娘立马让人开钱,还笑道:“太太今儿手气真好。”


    “还是我碰的好,不过你今儿手气倒是很好?在家常常抹牌吗?”沈夫人问道。


    窈娘摇头:“这还是我第二次抹牌呢,我们在家中时,父亲不许我们抹牌,常常抽查我们几个女儿的功课。”


    沈夫人也是听过窈娘帮助她母亲得到诰命的事情,就是靠画画破案的,据说她画的画像仿若真人在眼前。


    又说窈娘说完话后,下一局,她就连着自摸三把,再抬头看王氏脸色有些不好,她算是这桌子上输的最惨的一个了。


    即便沈夫人不太喜欢窈娘,但见她的确手气很好,她们对她敲打冷眼也罢,她情绪一直非常稳定,巧笑倩兮,有时候她们冷脸,她也不会挂脸子。


    甚至抹牌之后,沈夫人和沈二夫人一起用饭,她跟在身边伺候布菜,还怕自己冷,特地让周妈妈拿了大氅给她披上。


    总而言之,就是挑不出错来。


    王氏输了不少钱也就罢了,她在布菜时,也不知怎么盛汤时因为太烫,把汤洒了出来,她自己恼怒非常。


    其实这种事情都是极小的事情,她却最在乎这些,甚至觉得自己无论家世还是妇功都比窈娘强多了,她可是听沈二夫人身边的人说颜氏不擅长庖厨。


    现在却让她觉得丢脸至极。


    更有甚至颜氏还接到了靖海侯府的花宴邀请,要知道当初颜宁馨逃婚,听闻刘夫人骂了颜宁馨几天几夜都不带喘气的,偏偏对她倒是真的看重。


    “太太,那日我可以过去吗?”窈娘拿到了刘夫人给的帖子,也是很高兴。


    刘夫人不仅仅是靖海侯世子夫人,她还是宣平侯的外甥女,如今礼部尚书的女儿。自己之前努力和她交好,看来还真的没错。


    沈夫人当然不会说什么,只道:“你去吧,让车马房的人准备就好了。”


    窈娘颔首:“那就多谢娘了。”


    在一旁的沈二夫人道:“风哥儿媳妇,你正好可以带陌姐儿一起去,她可是很好热闹的,成国公府以前也常常请她过去。”


    要说成国公府和靖海侯府其实是一家子,后来各自开府,但两边比邻而居,关系颇好。


    窈娘却听出不寻常来,这张帖子只给了自己,她若贸然带沈陌去也不好,若是不带沈陌,恐怕婆母对她有意见。


    这个沈二夫人看起来这般轻巧的就挖了个坑,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心为之?


    她莞尔一笑:“我正这么想呢,小姑原本在我们上京就是极其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恐怕这一出去,多少男儿踏破咱们家的门槛呢。只不过,冬日去倒是没什么滋味,我听闻靖海侯府的桃花宴很有名,原本呢只是官眷们往来,可后来便有相看之意,不如我这次过去,向刘夫人多讨要一份帖子。”


    沈夫人当即同意:“原先我也带陌儿去过一次,后来我这身体不好,就懒得出门去了,风哥儿媳妇,日后你妹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娘说的哪里话,夫君常常同我说,他与小姑一母同胞,要我一定要对小姑好。”窈娘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撒谎不眨眼睛。


    沈夫人听完心情倒是很好,甚至思路都跟着窈娘走,就比如窈娘说起沈临风的事情:“我听我哥哥说翰林院的伙食很一般,夫君她常常都要和同侪们下馆子,如今天气又冷,也不知道怎么帮他补身子,正要请教您呢?”


    对于养生,沈夫人心得非常多,因此断断续续说了一个多时辰,窈娘佯装听的认真拖时间,反正和沈夫人这样的人相处,不要说太多核心话题。这个年纪的女子,喜欢当别人的老师,她就是想让沈夫人这样和她说习惯了,日后她和别人相处时,别人若是没法子聆听,她肯定不自在,到时候就离不得她了。


    有些人不明□□神陪伴,其实是最重要的。


    饶是沈二夫人也佩服窈娘,这样的年纪,居然能听年纪大的人说这么久,还是很不容易的。她却待不下去了,自然带着王氏先下去了。


    可这些看在王氏心里,就觉得这个嫂子比自己似乎更得意。


    晚膳时,沈临风派人传话说他要去同僚家中吃喜酒,窈娘便伺候沈夫人用了晚饭,回房的时候,却发现下起了鹅毛大雪。


    走到自己院子门口时,雪已经下到了膝盖处,正好她看到了沈临风,立马甜甜的喊了一声:“夫君。”


    沈临风也快步走上前来:“怎么现在在外面,不在屋子里?”


    “我刚刚从婆母那里回来的。”窈娘一幅很柔弱的样子。


    沈临风立马就想到她肯定还未吃饭,所以这般柔弱无骨,故而作势要扶着她,却见窈娘小声道:“走不动了。”


    “那我抱着你进去?”沈临风赶紧道。


    顾妈妈在一旁都看的瞠目结舌,姐儿在哪里学的这些。


    却见窈娘还道:“这么大的雪,你要是非要抱我,我也不是不同意,就是你要小心啊!”


    沈临风一直觉得窈娘之前就是很客气,什么事情都自己做,现在稍微依靠他,他很开心,立马躬身一把就抱起窈娘向屋里走过去。


    下人们虽然都不敢看,但是也明白大奶奶在大爷心目中的地位了,日后越发不敢小觑。


    第70章


    靖海侯世子夫人的花宴定在腊八之前,也是,过了腊八之后,家家户户都要准备年货年礼了,谁还会去别人家串门。


    至于来吃喜酒的亲戚们也该回乡回家了,沈夫人和沈二夫人也要一处为她们践行,两位太太自然也准备了不少京中特产方便她们带回去。


    窈娘也私下让人各备了不少回礼,若她当时送了,后面王氏加码,反而显得她送的小气了,等这些亲戚们回程的时候,她就这么送出来,最后大家记住的人保管是她。


    “连两位毕家舅母也算上,一人一套四大美人梳篦、两盒咱们家酒楼自己产的点心,怎么着也要照顾自家生意,另外还有醉流霞的酒一小壶,西田庄的金丝小枣装一礼盒,干杏仁一盒正好二两银子一家,算起来拿二十两开发就尽够了。”窈娘都不必用什么算盘,心算就算出来了,另外拿了二两银子作小庆哥的跑腿费,让他置办齐全。


    这些王氏自然不清楚,虽然成婚了,她依旧还是觉得沈二夫人是长辈,她又没当家,何苦准备这些,也不愿意花那些冤枉钱。


    因此,大家送亲戚们出门时,沈临风还被甘姨妈拉着手说话,沈邦彦被毕家舅母奉承时,只听窈娘笑道:“我们太太和二婶都已经准备了各色礼物,偏长辈们都对我们很好,夫君和我也备下些京中有名特产,只当时来京一趟,也留个念想。”


    沈夫人见她这儿媳妇让人一家送了六个礼盒,包装精美,也不拿大,甚至连毕家姨母都有,虽说这样有些故作自己的名声,但无论如何,亲戚们收到礼品还是很高兴的。


    就连甘姨妈都对沈临风道:“多谢你了。”


    “哪里是我准备的,是您外甥媳妇准备的,她还说您给我们带了好些土产来,让我好好孝敬您呢。”沈临风如是道。


    甘姨妈本来对窈娘偏见很大,她其实是个直肠子性格,如今自觉羞愧难当,上来拉着窈娘的手道:“姨妈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反倒还偏了你的东西。”


    这是长辈在表现愧疚,窈娘当即道:“姨妈是长辈,说起来和我还有乡谊,原本也是应该的,您不嫌弃就好。对了,这上头两盒是新鲜出炉的点心,特意加了牛乳,对您这个年纪的人的关节很好,又不会甜腻腻的吃着恶心。”


    “好女子啊,你娶了个好女子。”甘姨妈拉着窈娘的手,对着沈临风一顿好夸。


    几位姑太太,还有族中老亲们也专程上来道谢,没想到她年纪轻轻,为人这样爽快大气。


    沈夫人自然是与有荣焉,沈二夫人倒还好,王氏却觉得这位大嫂实在是太阴了,她要送礼的事情,自己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现下让她出了好大风头,只可惜自己亡羊补牢都来不及了。


    王氏想大家都是做儿媳妇的,何必这样争着出风头,这样不是破坏行情吗?


    可窈娘心想你王氏经常下厨在长辈们面前出风头时,怎么想不起来问自己,总不能自己出风头就是理所应当,别人就是做戏吧。


    其实筹备这些,还是早上窈娘告诉沈临风的,沈临风自然是一幅以娇妻为傲的样子。


    明明沈家的人都对她也不算很好,甚至还有不少私下那意思就是娶颜家女娶亏了,可她仍旧用最大的善良去回报每一个人。


    真的太善良了。


    窈娘则心想沈临风也不知道感动什么,这不都用的他的钱吗?


    送走亲戚们,窈娘清闲了下来,每日请安之后,她就在家中多看不少名人写的书画的心得,若非是天气太冷,她肯定也要作画。


    要不就开始她的老本行制香,像她新制的莹肌如玉散,是脸上有粉刺的人用的,可以专门去垢腻,很适合她和沈临风这样的年轻人用,脸上容易出汗出油。而玉女桃花粉,不仅可以用作脸上敷粉,也能去斑点,她还有从娘家带来的自己制作的香发的木犀油。


    沈临风原本就是随意洗面,但自从洗了窈娘所制的莹肌如玉散之后,才觉得脸上洗干净了,比旁的都好用,鼻翼两侧的刺挠的都不见了,再涂上玉龙膏,甚至连口脂他常常咬破唇皮,窈娘特地早上用簪子挑出来帮他抹了。


    所以在沈临风单独去请安时,沈陌仔细看了一下沈临风的脸:“哥哥,你脸上不是爱起小痘子和那些刺挠的东西,怎么现在都没了?”


    女人们都是非常关注容颜的,沈陌也不例外,她这里还有宫中常贵妃赏赐的护肤用品。


    沈临风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原本用的是那个金国宫中洗面八白散方,你嫂嫂说那些是外头买的,多半偷工减料,所以她特意跟我配的莹肌如玉散,我如今每日用那个脸上光溜溜的。还有啊,我以前头发很容易油,喜欢起屑,你嫂嫂说我买的那些根本就是用来脱发的,所以她就说让我先用她的洗发,听说是专门生发的,洗两遍之后再用木犀油或者蔷薇油抹在发尾,因此我现在头上身上都舒服多了。”


    “你一个大男人,比我们都讲究。”沈陌故作不屑。


    沈临风道:“不是你问我的吗?”


    沈陌只好无话,她当然知晓外头的那些胭脂水粉的铺子,她自己每个月在上头就耗费不少银钱。


    “真没想到嫂嫂还真的是什么都会呢。”沈陌憋了半天,还算是夸了这么一句。


    沈临风笑道:“那是,她会制蔷薇硝,琼瑰玉露,她说每年春天她家里不少人脸上长藓,个个都跟她讨。”


    沈夫人看向沈陌:“你春日最爱脸颊犯藓,到时候也找你嫂嫂讨些。”


    “好。”沈陌点头。


    偏窈娘所制的这些都只给沈临风一个人用,丝毫不提出给他之外的任何人用,沈夫人本来还想儿媳妇孝敬些,偏偏没有。


    这日,王氏亲手在厨房炖了半天的七翠羹,还做了蟹粉狮子头和三鲜鸭子过来沈夫人这里,她就是知晓窈娘不擅长庖厨,故而常常送菜来找存在感。


    沈夫人本来之前还在窈娘前面夸赞过王氏,但王氏的手艺哪里真的就如沈家请的厨子手艺好的,大小姐可吃不了那些苦专门庖厨。


    故而,沈夫人尝了一口蟹粉狮子头,点出了关键:“这里面没加海米,虽然把腌制好的蟹黄浇在上头,但少了些风味。”


    “太太,弟妹的这番手艺,儿媳才是自愧不如呢,已经很厉害了。还能什么都能想到您,有什么比心意更重要。”窈娘当然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豁达。


    沈夫人没想到儿媳妇还帮王氏说话,心道这颜家姑娘年纪虽小心胸却十分豁达,自己也不是没有给冷脸给她瞧,她依旧没有丝毫抱怨没有挂脸子,早晚站着规矩,没有丝毫不悦。自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女心思城府之深。


    可她才十四岁若能有如此之心机,那也实在是不简单。


    因此,沈夫人看向窈娘道:“我听你们大爷说你近来在制些什么?”


    窈娘做的这些东西,只要是用过,就没有说不好的,这是她独门之技,也是平日交际非常派的上用场的,故而,她先秘密藏着,等制好了让沈临风先用,他若说好了,沈夫人沈陌只要是女子就有爱美之心,岂能不要?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显得越贵重,窈娘听沈夫人提起又道:“儿媳闲来无事,见天干物燥,又怕身上脸上吹的起皮,偏偏我又是那种涂了寻常面膏脸上发闷,故而制了些琼瑰玉露,不那么腻,又能养白肌肤,面部和脖颈那里擦最好了。”


    “这琼瑰玉露我可从未听过啊?”沈夫人好奇。


    窈娘笑道:“是用人参、珍珠粉、玉竹和白茯苓这些制成的,我是偶然见了这方子,所以想试试。”


    沈夫人自顾自道:“我也是和你一样,用那些面脂总觉得发闷。”


    窈娘肚子都快笑疼了,面上不显,还假意为难道:“太太,这涂在脸上的东西很容易过敏,就像我给夫君用的那洗面散,是他说他自己脸皮从来不过敏,也不起风疹,我才敢给他用的。要不这样,我分一些过来,您先用在耳后,若无异常您再用?”


    “罢了,其实我这里用的宋宫面脂也是不错的。”沈夫人还拿起了架子。


    窈娘自然不会继续劝说,她也是个厉害人,素来你越想要什么,她未必真的能让你立马得到,故而笑道:“太太这里的物件儿肯定是比我的好,我那不过是闲暇无事做着玩儿的。”


    沈夫人语塞:“你……”


    周妈妈作为旁观者却看的非常清楚,大奶奶实在是个妙人,明明什么都看透了,就拿捏的你死死的。


    窈娘佯装不知,憋的沈夫人心里不爽,但又不能真的如何?


    偏三房的江二奶奶不知从哪里听说窈娘制了蔷薇硝,正好她一到冬天,炭盆又干,她脸上发红又干痒,动不动就发红,敷粉了皮肤更差。


    她之前弄了消风散吃了也没太大作用,反而因为消风散吃多了,已经无效了,反弹起来脸上起的更厉害。


    她又托人买了银硝还是不大好,还是听有人说起窈娘配了蔷薇硝,故而立马便过去讨要。


    窈娘一看她的脸,遂道:“我这里还有消风玉容散,你用这个洗脸,洗完脸之后再敷上那蔷薇硝就好了。”说罢,便一样包了两包,还在外面写了字区分。


    江二奶奶笑道:“多谢弟妹了。”


    “谢什么,你若再要,派人过来取就是了。”窈娘道。


    江二奶奶这么用了不到半个月,脸上不会灼热不会动不动就发红了,她和她嫂子不同,是个热忱人,因此逢人便夸窈娘。


    就是在沈夫人面前,也道:“侄儿媳妇还是找弟妹拿的消风玉容散和蔷薇硝才把脸治好,比旁的都管用。”


    沈夫人也是每日见窈娘冒着风雪过来请安的,但是她的小脸始终莹润光泽,这可并非是天生丽质,而是后天保养。


    但要她一个做婆母的开口,那绝对不可能。


    而窈娘也是能憋的住,夜里沈临风从书房回来,正见下人在帮窈娘洗脚,正见下人用细盐帮她搓脚,搓完之后,再放盆中洗净。之后就让人开始用小刀开始磨指甲,后脚跟,磨完之后再洗干净,又浸泡一盏茶的功夫,开始把面脂涂在脚上,厚厚的涂上一层还要穿上袜子。


    沈临风都以为完了,没想到过了两刻,窈娘又让人把袜子脱下来。


    此时,她的脚真的是用一句“玉足”形容也不为过了。


    窈娘皱了皱鼻子:“终于可以上床休息了,有点累。”


    “今日晚上站了很久吗?”沈临风关心道。


    窈娘摇头又点头,今日有别的夫人过来说话,她当然就站在婆母身边了。


    “腿涨不涨?”沈临风很心疼她。


    窈娘还没来得及作答,他就道:“我帮你按按,下次我和娘也说说,这么冷的天,总这么站规矩可不成。”


    “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做人媳妇都是这样的,即便是我母亲,也让我嫂嫂站了一个月的规矩。”窈娘立马抓住沈临风的衣袖,生怕他去说了。


    沈临风不解:“我母亲那里那么多人伺候,陌姐儿又没嫁出去,怎么还要你站着呢。二房也是这样吗?”


    窈娘点头:“都是一样要晨昏定省的,应该也没什么不同,尤其是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最在意这些规矩。”


    “那我帮你按腿,这样你也舒服一些。”沈临风也只好作罢。


    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若是再推辞,也就太拘泥了,虽然要等及笄之后才圆房,但到底是夫妻,也不能过于生分。


    她穿着白缎子的睡裤,就把腿伸了过去,沈临风倒像是真的懂些岐黄之术,手指的力道刚刚好,就是有一个地方稍微酸点,她“嘶”了一声,沈临风加重了力道。


    “啊……”窈娘有点舒服的脱力了。


    沈临风本来是正经在按的,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身体酥了半边,他又看着她翘起来的脚,他忍不住对她道:“窈娘,明天我帮你洗脚吧。”


    窈娘一惊:“这样不好吧,算了算了。”脚那么脏,怎么好让沈临风帮她洗,他这么对她,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这有什么的,郭子仪也帮夫人洗脚呢。”沈临风觉得自己心中有些龌龊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可窈娘不愿意:“脚多脏啊,你帮我按摩一下腿就好了,脚就不必了。”


    “可是……”沈临风舍不得,甚至有些爱不释手。


    窈娘见他低着头帮自己按摩,也不抬头和自己说话,还戳了他一下:“过几日我就要去靖海侯府了,那日你有空吗?”


    沈临风笑道:“有。”


    “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了,那你若有空就过来接我吧。”窈娘说完还调整了一下坐姿,突然瞥到沈临风耳朵几乎跟火烧云似的,她都不知道这人总害羞个什么劲儿。


    沈临风忙不迭答应下来。


    腊月初六这日,窈娘早上去沈夫人处请完安之后,就让下人准备车马去靖海侯府。


    这是她除了回门以及奔丧之后,再次出门,这次心情舒缓许多。说实在的,刚出嫁的时候,总觉得沈家不是自己的家,现在过了个把月,对沈家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靖海侯府的花宴很热闹,刘夫人一见窈娘就先带她去见了杜大学生,不,杜尚书的夫人冯氏,也就是刘夫人的母亲。


    “给您请安。”窈娘笑着福了一身。


    刘夫人和她娘杜夫人道:“娘,这位就是颜侍郎的女儿,现如今嫁到沈家去了,女儿当时还去做了全福太太呢。”


    杜夫人虽然相貌并不十分标致,但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很年轻,她一见着自己,就跟见到什么稀奇宝贝似的道:“好姑娘,你和沈公子真是天生一对啊。”


    “娘,您别吓着颜姑娘了。”刘夫人说完,又赶紧对窈娘道:“我娘特别爱看话本子,所以看到你们俊男美女,就已经代入话本子里了。”


    窈娘倒是不介意:“回杜夫人的话,我和我家夫君关系很好的,当初我出了三道考题,他全部考过了,我祖父父亲才将我许配给她。”


    杜夫人笑眯眯的看着窈娘:“我听说沈公子容貌比我那女婿还要强几分,他平日待你如何?走,我们边走边说?”


    可能因为她爹在丁忧之前一力举荐杜学士,所以杜夫人和刘夫人都把她当自家侄女对待,说实在的,这点倒是比龚家强多了,当时她跟着甄氏去龚家,龚家对她们都挺一般的,上次龚夫人还对她摆脸色,试图孤立她的意思,不如杜家至少还有些人情味,知道承情。


    今日花宴是以梅花为主,窈娘挨着杜夫人一起坐着,暖烘烘的。


    刘夫人笑道:“往年都是投壶、作诗,咱们今年换个玩法。今年咱们不仅要以诗赋作之,若能画出美景就更好了,也不算是辜负这片梅林了。”


    窈娘看着不少夫人身边都是带着妙龄少女过来,大抵也是为了博一把出名,这也没什么,她家办雅宴的时候,那些进士举子们各个都是使劲浑身解数,巴不得得到她父兄的青睐。


    其实窈娘很喜欢这样的宴会,尤其是专心致志的作诗画画,更让她能够摆脱一些琐碎的事情。


    作完话,她因为跟在刘夫人身边,刘夫人替她引荐了不少了,就比如成国公夫人,宁西将军夫人还有嘉宁郡主。


    这些人之前甄氏多半是认得的,可窈娘并不怎么认识,她们本来在京的时日短,甄氏有意排挤,加上颜宁馨的事情之后,交际就更少了。


    “这是沈翰林之妻,沈总宪的儿媳妇颜氏,与我关系很好,郡主,您家若办花宴,可要给我这位妹妹一张帖子啊。”刘夫人道。


    嘉宁郡主看起来就是个很傲气的人,但居然和刘夫人关系挺好的,立马道:“你放心,这我肯定会的。”


    窈娘初入这样的圈子,自然知晓自己不该多话,只作腼腆状。


    午宴全都是用梅花烹制的各种食物,真真是风雅极了,宴毕之后,就大家各自游园。窈娘和珊姐儿关系不错,上次她成婚时还送了一对大小乔的玩偶给她,所以珊姐儿正拉着她去她的小院子里说话。


    不料却碰到了一位青年男子,此人约莫三十岁年纪,嘴角噙着笑意,看到珊姐儿更是宠溺非常,她这才知道这居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刘指挥使。


    珊姐儿道:“爹,我和颜姐姐先去玩儿的,您找我娘得去西边去了。”


    刘指挥使一听到颜字,就忍不住问了一句:“请问阁下可是颜家三姑娘?”


    自从成婚之后,别人都喊她大奶奶,要不就是沈颜氏,或者沈翰林之妻,很少有喊她颜家三姑娘的,不过这个称呼她听起来舒畅许多,窈娘立马道:“妾身正是。”


    “我知晓你当初因为擅长画画,助你外祖父破了好几宗极其难破获的案子,所以我今日正是有一事拜托。”刘指挥使笑道。


    窈娘抬眸看了这位指挥使一眼,又有些不可置信:“我,我能帮上您什么忙?”


    锦衣卫的高端人才不是很多吗?


    刘寂也愣了一下,除了他家若薇之外,其余女子几乎都是羞羞答答,要不然生猛的过分,然而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难得颜神妃这样身份的贵眷,她没有一口气回绝。


    故而,刘寂笑道:“也是一桩案子,是宫里发生的重案,有人看到了这个人的背影,有的人看到了他的侧脸,有的人有一面之缘,但不知怎么画出来的画像都是不像,若是有你妙笔生花,我想破获此案指日可待。”


    “这样没什么麻烦吧?”她现在不仅仅是颜三姑娘,也是沈临风的妻子,沈临风本来因为和颜家的婚事前途差点毁掉,她也不能如此自私。


    刘寂莞尔:“为皇上办事,怎么会有麻烦呢?”


    窈娘一听刘寂这话就属于规避了问题,不愧是做到指挥使的人,还为皇上办事呢?画了好大一张饼。


    “放心,你若办成了,皇上自有赏赐,即便皇上那儿没有,我也替你请示。你母亲现在还只是六品的安人吧,还只是个敕命?就不提你母亲,便是你,沈翰林如今还只是编修,你想想,你若是也有个诰命比他还高,日后他见着你还得跟你行礼,多威风啊?”刘寂非常擅长说服别人,尤其是想完成自己任务的时候。


    果然,窈娘听到最后两眼发光,但她还是道:“我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了,可是我夫君那里……”


    刘寂心道你答应就好,他去年就见到过她们夫妻,沈临风看他那个样子也是个妻奴,但现在他还假装为难:“哎呀,这沈翰林这里,我就尽力而为吧,还真是有点为难。”


    窈娘也有些忐忑,万一沈临风不同意怎么办?


    却没想到刘寂走到前面的假山处,被妻子捶了一拳,“我问你,你骗人家小姑娘挺好玩的是吧?”


    “若薇,我错了。”刘寂对外面的人都是一幅老神在在,唯独对妻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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