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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大奶奶,今晚要去巡夜吗?”青黛问道。


    窈娘理所当然的点头:“这是自然了,我们自从分家之后,咱们府上的这些下人看着都听我的话。可这其中有没有被其他房头掺沙子,这我不清楚。这巡夜虽说不必每日,但隔三差五常常过去,对她们有些震慑作用。”


    顾妈妈让小丫头拿了一盘核桃去外面敲,才对她道:“我听说三房那江二奶奶现下是什么都头一份儿的,其实我听说她爹娘也不过就是商户,还是她舅舅发迹了,给她爹捐了个官。”


    “这也没什么,英雄不问出处,人最重要的还是品行问题。我上次赶走她的人,并非我和她有私仇,而是我要划下道来,至于日后还是该如何就如何。”窈娘倒不是真的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在她看来,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得找准属于自己的定位。


    你若是孩子的时候,除了玩儿,还得学会各种技能。成亲之后,丈夫仕途好,自个儿把家掌好,这就比什么都强。


    沈临风仕途正好,又会挣钱,人还英俊潇洒,对自己更是一心一意,她如今的日子比在娘家都舒坦,邵氏之流,不说比夫婿,就是比能力,她靠着画画已经替肚子里的孩子挣了个前程,日后若是有机会,可能还能给自己挣更好的前程,那并非她们能比的。


    既然如此,现在又分家了,她更要专注自己。


    除了画画之外,她平日打理家务,要不就看书,这些书真是好看的流连忘返。府里的人也没想到大奶奶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真的是一步都不出去。


    她是惬意了,这可急坏了别人。


    沈邦彦那日虽然匆匆做此决定,可他清醒之后也并不后悔,眼看堂兄沈临风已经越走越远,把他远远的甩在身后,甚至他永远也赶不上了。明明,小时候的时候,他比沈临风聪明百倍,沈临风就是个胖子,就爱吃东西,被人家骗钱骗东西还傻呵呵的。


    可以长大之后,他立马变得人高马大,骑马射箭甚至是十分出挑,这也就罢了,科举更是一举中第。被当场戴了绿帽子,他忍辱负重还考上制科了。


    如今他朋友多,长辈们都愿意提携他,甚至出手阔绰,他每到一个地方都逃不脱沈临风这三个字。甚至他愿意提携蔺泷和秦叔白这种寒门子弟,也不愿意提携自己的亲弟弟。


    所以,就别怪他出此下策,只不过颜氏也不是一般人,门户禁闭,每日除了买菜的人,几乎都不出门。


    很难让她出门,就没办法让游大真的看到真人,那他上次故意吹嘘颜氏美貌风流就无法让人信服。


    清大奶奶也着急,她没办法挑拨动窈娘,而沈临江夫妻也怂,她们听了自己的话,不仅没对窈娘生气,反而还打算等沈临风回来,让沈临江备下礼物上门让两家和好。


    这让清大奶奶觉得邵氏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颜氏也不是真的有脾性,怎么挑拨都不上当,那就只能自己过来了。


    邵氏这日正过来谢过清大奶奶,因为清大奶奶知晓她怀孕脚肿,亲自做了一双鞋送给她,她也带了两包茶叶过来。


    “还要你亲自上门做什么,有什么让下人送过来一趟就好了。”清大奶奶笑道。


    “大嫂说哪里话,我是应该的,你专门给我做了一双鞋,我若是那等不知道好歹的人。我爹娘不在身边,舅家虽好,可总也管不到我。上次我都不知晓螃蟹不能多吃,还是大嫂你告诉我螃蟹甲鱼吃了容易流产。”邵氏自从有了身子之后,情绪更加敏感,也觉得大嫂对她好了很多。


    清大奶奶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像你们夫妻上次说等临风回来上门求和这样就很好。说实在话,你大哥不大成事,将来要靠的还是你家那位,可说白了,咱们妯娌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家那位日后即便科举入仕,恐怕也比不上临风。”


    邵氏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其实以前我和颜氏关系也还可以,只不过分家这事儿吧,也都有不对之处,总不能一家人老这么僵持着。”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是爱吃酸的还是辣的啊?自古酸儿辣女呢。”清大奶奶打趣。


    邵氏则摸了摸肚子:“我舅母说这种事情说不准,她怀我表兄的时候爱吃辣,结果生的是儿子。”


    清大奶奶摇头:“是说不准,可也不能完全不信。酸儿辣女,自来有之,你知道吗?我正欲帮我们大爷物色一个贤良的妾侍,操碎了心,只盼着你生个儿子才好,若是女儿,你与我同时进门快三年了,你也要走我的老路了。”


    “什么?”邵氏还不明白。


    清大奶奶道:“上次我在大伯母那儿,想着把我身边这个丫头抬成妾算了,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才是个姑娘的名分,若是抬个姨娘我停了她的避子药,她生的儿女那也是和我同心同德啊。可大伯母说沈家有祖训,不许有婢生子,后来我才知晓咱们三房另外三个庶出的脸族谱都没上。若他们日后有出息,才姑且上族谱。”


    邵氏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也难怪沈家长房和二房的老爷们都有妾,可这些妾侍并非是正经的姨娘,只能算伺候上的人,也都没有孩子。甚至这次沈老爷回乡之前,大房之前伺候他的,几乎都被放出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不许婢生子的意思就是要挑正经的良家子吗?”邵氏又问。


    清大奶奶点头:“自是如此,我们吴兴沈氏可不是那等小门小户,什么女子都能抚育后代。否则咱们就是暗度陈仓,一切都是无用的。远的不提,你看大郎的媳妇颜氏的母亲不就是颜老尚书专门替颜侍郎娶的吗?你想若是婢生子好,颜家为何不直接从大房过继,还要搞兼祧出来。你嫂子我如今是被磨的没脾气了,你比我有福气。”


    邵氏怔了一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那些正式摆酒进来的正经二房,即便地位与她们差的远,可也是劲敌,人家的儿子沈家能当嫡子看。


    别的话似乎打击不到邵氏,这句话一出,邵氏明显失魂落魄的离开。清大奶奶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笑道:“我这里还有些柚子,是你大哥同窗送的,眼瞅着下个月就到中秋了,你先拿几个回去吧。”


    邵氏“哦”了一声,让下人拿走。


    邵氏身边的两个下人忘姑和难姑都是从邵家跟着来的,商户人家长大,精明虽有,但大户人家真正的规矩却不懂,这两人见清大奶奶送这送那,居然真的当清大奶奶是好人。


    尤其是忘姑,上次被窈娘让人打了,邵氏这里也不想用她了,觉得她惹事,是清大奶奶帮她说话。因此,她现在为了上位,自然帮着出主意:“二奶奶,其实大奶奶说的事情您的确要早做防范。”


    “防范?如何防范?生男生女也不是我说了算。”邵氏难受的很。


    忘姑则道:“我听说大古寺的香火很灵,这次二奶奶之所以有孕在身,不是也是去大古寺的缘故吗?”


    难姑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如今咱们奶奶大着肚子,哪里能够去大古寺,那里山路可是崎岖的很?”


    “我就这么一说罢了,你不同意就算了。”忘姑讪讪的道。


    晚膳时,邵氏这里有人端了一盘酸汤子来,她喝不惯,觉得牙疼:“我不喝这个。”下人正欲来端的时候,邵氏想起酸儿辣女,她道:“放这里,我还是多喝点吧。对了,还有什么酸的,只管送来。”


    偏就一碗酸汤,里面因为邵氏要酸,厨子放的稍微多了些,邵氏见红了。


    窈娘正在用甜汤,听说邵氏见红,忙问道:“她这是为何?”


    顾妈妈道:“我听说她要喝那酸汤子,已经够酸了还要,还嫌弃汤不够酸,厨子不得已多加了些山楂,还好只是见红,若是小产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顾妈妈道:“说起来,三夫人太过年轻,她这个婆婆做的也不太称职。”


    “妈妈,既然如此,不若我过去看看吧。”窈娘知晓自己不去,倒是硬气了,可是也容易被人挑理。


    原本她占理的,也变成不占理的了。


    顾妈妈也赞许:“您到底是宗妇,虽然不必像太太那样周到,但是妯娌见红了,您不去看一眼也不好。”


    当下窈娘让人准备了补品,让车夫备下骡车,到了三房窈娘才扶着人下来。


    下了马车之后,窈娘对身边的颜大颜二道:“你们就在轿厅等一会儿。”


    从去开封之后,窈娘就十分警惕,不管在哪里都带着护卫,颜大颜二也跟着她陪嫁到了沈家。窈娘亦是前呼后拥,出门最少也要带八个人,在簇拥之下,愈发显得让人望而生畏。


    偏偏沈邦彦还对游大呆呆傻傻的样子,假意劝道:“表兄,我劝你少打主意,我这位嫂嫂可不是一般人,你可不要色迷心窍。”


    游大看了沈邦彦一眼:“表弟,你年纪还小,这要女人如何能够蛮干,我有这个耐心。”


    “你可别乱来,若我哥哥知晓,你可知道后果?”沈邦彦知晓这位表兄位卑人却自大,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瞧不起他。


    游大心想沈临风又如何,说起来沈临风原本就和他有宿怨,沈邦彦不提还好,提起沈临风,游大就道:“他也从未正眼瞧过我,那次他中了之后,请春风满月楼全楼的人吃酒,我本想都是亲戚,也想沾点喜气,还上前和他搭话,没想到他压根就不对周围的人介绍我,他就是瞧不起我。”


    所以,游大也有招,颜氏不是不出来吗?但是沈家极其大,若是能够小小放一把火,人不就偷摸进去了吗?他常常来沈家玩,对沈家很是熟悉了。


    殊不知,窈娘常常巡夜,也对守门的婆子说起失火防盗的问题:“若是失火,你们记得先不要开门让火势进来,若是远的地方用这缸里用唧筒射出去,这可是大公子特地让蔺公子打造过来的,这几日我见几位表现操练的很好,夜里得更警惕些。”


    所以,游大故意引起一小簇火,还准备趁乱进去,没想到沈家的几个极壮的仆妇拿着一个什么高大的会出水的东西疯狂的喷洒,连他都被喷了一身,仓促翻墙逃回家去。


    甚至大房的下人还立刻通知二房的附近方才着火了,游大赶紧越墙跑了,他自小擅长功夫,也因为武艺高强在大兴县做捕手。原本也考过武举,只是屡试不第,歪点子很多。


    沈邦彦还假意披着衣裳出来,大房的下人道:“二爷,你们那儿像是有树烧着了,差点烧到我们这边,还好我们有唧筒,大奶奶让我们演练好几次,这次一下就把火灭了,您那边的下人也得警醒些才是。”


    “好,我知道了,没有惊动嫂嫂吧。兄长不在家中,你们可要多看好家里。”沈邦彦原本以为一个女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这么不好惹。


    下人们连忙道是。


    窈娘是次日才知晓事情,着重赏了两位仆从各几尺布头和点心,她也是觉得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到前头,自有好处。


    又说沈二夫人倒是亲自上门道谢,窈娘摆手:“不过是一点儿小事罢了。”


    “我一直担心大嫂走了之后,你这个家很难当,没想到你比我想的周全谨慎多了。”沈二夫人自己就是当家夫人,当然知晓管家的利害之处,一场火灾,能让富贵之家顷刻荡然无存,当年她家都是经历过的。


    窈娘道:“哪里哪里,我还要多向您请教才是,只不过公定他如今在外,我一年轻女子,关门闭户如此才是正理。”


    沈二夫人也颔首道是。


    但有件事情窈娘怎么也得过去,那便是李氏生产,李氏临产几日还是回到颜家,她自觉不能在婆家做月子,窈娘正好听闻她生了孩子,当然要回家去探望。


    游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原本安排了两个无赖故意打打闹闹去刺激窈娘的马车,到时候趁机救人,只是没想到颜大颜二出手更快,他二人骑马在前,见无赖靠近,立马用马鞭卷了人甩在一边。


    如此游大又挫败了。


    窈娘则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车里看书,等到了颜家,直奔东跨院。李夫人已经在这里了,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李侍郎近来被人参,恐怕位置坐不稳当了。这些当然随着龚家倒台就能想到的,李家想让颜老尚书出手,颜老尚书人老而辣,早就看透官场这套,愈发不会出手,他自己孙子被贬谪,他也没有多挽留。


    因为颜迈未救,李家和颜家关系不睦,李夫人左右为难。


    “李夫人,嫂嫂已经发动了吗?如何了?”窈娘问道。


    李夫人道:“这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我看你留个人在这儿就好。”


    “没事儿,我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大不了就在家里睡。”窈娘现在属于丈夫不在家中,她能全权做主。


    只是没站一会儿,她就被颜老尚书遣人过来去工部衙门,窈娘不明所以:“衙门这样的地方,祖父让我去做什么?”


    “姑奶奶,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徐翰不慎死在衙门,胸膛正中插了一把尖刀。老大人想让您听小吏们的供词,把当时的情景描述出来。”


    窈娘颔首,还好她常常出来时都把画笔带着,因此就让人送她去工部衙门。


    衙门很少会有女子过来,尤其是朝中机要之地更是少见,但现下是颜老尚书请过来的人,他们不敢置喙,窈娘见到颜迈之后,也不是喊祖父,而是立马行礼:“给颜大司空请安。”


    颜迈则介绍道:“这位是翰林院沈编修的夫人,她十分擅长丹青,尤其是对于见过一面的人,或者别人描述的场景都能精准的画出来。徐员外郎是山东一个县丞出身,因为有治水之才被我提拔成员外郎,如今却不明不白死在衙门内,老夫一定要为他找出真凶。”


    都水司?那就是巡防河道的官员,如今却遭到如此骇人的场景?窈娘想来其中也有蹊跷。


    工部当时是有小吏在旁伺候的,徐翰到工部之后也安排了一位小吏,窈娘还没喘过气来就道:“那就请你先说说当晚的场景,我要把他画出来。”


    众人间一妙龄女子,气度高华,衣着华贵考究,却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时辰之后,就交给颜迈及大理寺少卿几张画。


    “这是我根据这小吏的描述画出来的,昨夜一共有三个人进过徐员外的公所,一位是他,也就是算房的黄敏中,他是拿着账册进去,那个时候太阳还未落山,应该是酉时之前。亥时,徐员外只身到工部衙门的此处走动了一二,这个时候,有人找他,小吏却并不认识此人,因为当时天色太暗,小吏看的也不甚清楚,我也只能根据小吏描述草草画出此图。最后在亥时三刻,河防科的人来了,没有待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去了。”


    大理寺少卿原本嫌弃颜迈多管闲事,但见窈娘虽然为女子,但办事效率极其高,且出来所说的话全部是和案子有关,一点废话都没有。


    且这些图,尤其是第二张至关重要,他不由得道:“徐员外是亥时三刻之间去世的。”


    程少卿今年三十六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理寺少卿,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人,他的意思窈娘明了,这就是说第二个见到徐翰的人很有问题。


    自然这个案子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但这就不是窈娘所能管的了,她只负责画出一些情景和人物描述,具体怎么判案,还得看大理寺怎么判。


    “沈夫人真是妙手丹青,你把第二个人画出来,我们要找到此人就便宜了。”程少卿眼睛发亮。


    窈娘道:“原本您查案,我们无关人等不应该来的,但祖父之命,我只好献丑了,既然事情已毕,诸位,我就先告辞了。”


    颜迈看着窈娘道:“你先回去吧,明日祖父去看你。”


    “嗯。”窈娘点头,又立马离开。


    在场众人才知晓原来这位沈编修的夫人是颜尚书嫡亲的孙女,二人还是祖孙关系,可她刚进来的时候直接称呼官职。


    从工部衙门出来,窈娘见天色不早了,就直接准备回家,想着明日若是嫂子生了,应该会有人报喜。


    游大今日再次败北,已经有些怕了,到底沈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若是被人抓到了他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只不过机会又来了,这颜氏出门之后,游大则去了沈家二房,他趁着无人注意潜入河中,通过河道才爬到大房,他对沈家地形又熟悉,三下五除二就摸到院子里去了。他又很有耐心,颜氏今日出门去,带了不少下人出去,平日院门都是关着的,正好方便他了,他纵身一跃,过墙之后,见正房这里只有两个守门的丫头,他就在树上等着,见这两位打瞌睡,进去午睡之后,才摸了进去。


    游大家中不过是普通乡绅,他在京中当了捕手,虽然靠着四处收刮得了不少钱,但没想到沈家居然如此富贵,比他去过的姨母家都还要精美,他又怕翻箱倒柜弄醒那些丫鬟,就打算趴在梁上或者躲在床底,等夜深那颜氏睡着了,他再摸上床来。


    甚至,他还在窈娘常用的茶壶中放了一些蒙汗药。


    刚放完蒙汗药,就见这里挂着沈临风的画像,画像上的他让游大看的更为刺眼,忍不住上前碰了一下,却不知道突然数枝箭矢和细针向他射过来,游大痛苦的嚎叫倒地。


    等窈娘进门时,却听闻有贼闯进她们房里,整个人已经被捆的严严实实的,身上都跟血窟窿似的,窈娘吓了一跳:“好可怕啊,这是什么人啊,我要往顺天府和大理寺报案。”


    游大气若游丝道:“算你狠。”


    窈娘莫名其妙,心想此贼居然能摸进正房来,若是不除去,恐怕后患无穷,居然还敢骂自己狠,怕是日后要报复,自己可得来个狠的。


    “此人心术不正,你们快去喊我祖父过来,就说我今日帮工部死去的徐员外作画,被人报复了,这个人要杀我。”


    游大听了更是昏了过去,他早上过来时就听说工部有大案,恐怕大理寺河道还有工部都在捉拿凶手,自己和这等命案扯在一起,恐怕更没活路了,这女人简直是阎罗王转世,自己真是悔不当初。


    第92章


    沈二夫人此时还不知道是自己的侄子游大出事了,她和卢扇儿一起赶了过来,就见一群人捆着一个戳成血窟窿的男子往外走。她们都是女眷,即便平日打人家板子,也基本看不到血腥的场面,沈二夫人腿有些发软。


    倒是卢扇儿胆子大一些,乍着胆子过来问窈娘:“大奶奶,这是怎么回事儿?”


    窈娘笑道:“没什么,一个窃贼,趁着我不在家中闯空门,结果被我布下的机关射成了筛子。”


    “你还通奇门遁甲之术?”卢扇儿面露欣喜。


    如今被歹人惦记,窈娘若是不能震慑别人,恐怕下次还要有人过来,于是她状似高深莫测道:“雕虫小技而已。”


    甚至窈娘还扬起自己的胳膊道:“我这里还有袖箭,等闲之人近不了身,只不过有些宵小认为我是个弱女子,竟然想盘算我长房。”


    沈二夫人悄悄往后站了一下,因窈娘说可能还有官府会上门,让她们先回去,自己则留下来等人上门。


    回去之后,沈二夫人坐下来对钱妈妈道:“我这腿到现在都还在抖。”


    钱妈妈也担惊受怕:“真没想到大奶奶还会奇门遁甲之术,居然还藏于房中,只是不知道那贼人怎么进去的?大房看守严密的很啊。”


    “我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颜氏虽然看着有些紧张,但是还很镇定,她还说等官府的人过来勘察之后,她还是要回去睡觉,胆子挺大的。”沈二夫人真是感叹自己不如以前了,她倒是想在颜氏面前指点几句,人家根本不听。


    卢扇儿总以为自己已经是天下的聪明人了,不怕和别人斗,没想到她遇到的颜氏更不一般,而且颜氏也不是那种劲劲儿的,平日反正还不爱理俗事。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了二奶奶近来落了红,就让她在床上好好地烧艾保胎,好好看护。”卢扇儿想起邵氏差点落的胎,也忍不住承担起责任来。


    但转念想来,颜氏和邵氏有矛盾,饶是如此,颜氏手段凌厉也不会害隔房妯娌的孩子,那么她们颜家会对自己的亲嫂子很差吗?要知道颜氏昨日回去,专程去探望她要生孩子的嫂子,且李氏对她这个小姑也很好,那次颜氏过生辰,李氏挺着大肚子都要过来。


    邵氏经此次差点落红,她舅母也来探望了好几次,索性孩子保住了,清大奶奶也就无计可施了,因为她这个时候再做什么,就很容易被人发现。


    沈邦彦也是同样的心理,他顶多算酒后失言,在游大面前夸自己嫂子美,事后甚至还劝他了,是他自己一意孤行,他可没提供什么帮助,即便是游大攀扯,也攀扯不到他的身上来。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游大的身份很快就明晰了,连沈二夫人都觉得诧异:“怎么会是游大?我说他这些日子怎么常常来我家里,我还以为是他想孝敬我呢。”


    沈邦彦义正言辞道:“游表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姨母对他殷切希望,他武举屡试不中也就算了,居然还摸到嫂嫂房里去了,实在是太下作了,母亲,此事与我们无关。更何况,他现在还牵涉到工部徐员外郎死,这位徐员外刚刚被差遣去巡察河工,就莫名死了。”


    “是啊,你说说你表兄,怎么牵扯到这种事情上去了。”沈二夫人自然巴不得切割,怎么可能还去救。


    沈邦彦在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颜迈可不是吃素的,他见窈娘哭的伤心,连忙道:“放心,无论他是贪色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让他这般好过的。不过,你那房里怎么会布置机关?”


    “是沈临风他临走时替我布置的,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窈娘也没想到那个游大居然在之前故意纵火想引他出来,甚至还在路上派人骚扰,这些都被她莫名之中规避了。


    一个大兴县的捕手,居然这般觊觎自己,还能摸到自己房里来。


    颜迈看着孙女道:“你也别伤心了,你嫂嫂诞下一子,马上要洗三,到时候回到家里住些日子。”


    “也不必,家中那么多下人呢,若是我一个人我保管回到家里来陪您。”窈娘听闻他是从湖里爬上来的,还得派几个人常常在那里巡逻才行。


    颜迈见她坚持,倒也不必再劝:“好,那你小心些,祖父等会儿再同你一起上门。”


    虽说祖父年纪大了,但身姿矫健,随着窈娘上门之后,四处看了看,见沈家配备了不少好东西,看了半天,还去窈娘房中,此时早已恢复如常,但他依旧把颜家陪嫁过来的人敲打了一番。


    “这游大是你们二婶的亲戚,我看和二房也脱不了干系。”颜迈缓缓道。


    窈娘点头:“是啊,可惜游大全程没说沈家任何人,还说沈邦彦劝过他。我们二老爷又是国子监祭酒,那位程少卿还是叔父乡试的主考官,况且此人被戳的血肉模糊,又被鞭笞了三十鞭子,我看我就是兴师问罪二房,恐怕还会打草惊蛇,只能等沈临风回来再从长计议了。”


    颜迈则道:“可他既然贪色,怎么怀里又有一颗金杯?若是未遂,恐怕判的也少,但他偷了东西就不一样了。”


    窈娘则道:“是我放进去的,我可不会让他好生生的出去。”


    “你这是干扰别人判案。”颜迈指着孙女道。


    窈娘则道:“我就知道此等恶人若不除去,将来还要危害人间,或者找我报复。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祖父,您可一定要帮孙女。”


    “放心吧。”颜迈也知道孙女一人住在这里,被人觊觎以致祸患,更要杀鸡儆猴才是。


    “我想二房更不想要他活着,让我去二房问上一问。”


    窈娘点头,又松了一口气。


    沈邦彦也没想到颜迈会找上门来,沈二老爷连忙出来相迎:“老世翁,不知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我正想上门和您去说呢,这游大实在不是东西,临风不在家,倒是我们的过错了。”


    颜迈摆手不介意道:“他做下的事情,与你们何干?他就是攀扯到你们身上,老夫也是绝对不信的,老夫已经和我那孙女说了,让她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莫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坏了情分。”


    沈邦彦心道难道这游大把自己攀扯进来了。


    “颜家有老世翁这样的长辈,何愁不兴旺?您老真是深明大义。”沈二老爷面不改色,似乎全然不知。


    颜迈点到为止,毕竟正如孙女所说你除非有证据,现在游大自己都说是因为他自己对沈家地形熟悉又贪恋美色才屡次如此,甚至还提到沈邦彦劝他,是他自己色迷心窍。因此,颜迈也是敲打一番。


    话说完,颜迈推说衙门还有事情就先离开了。


    沈邦彦见颜迈离开,脚步也轻快了几分,沈二老爷却对他道:“你跟我来书房。”


    比起沈大老爷常常挂脸不露自威,沈二老爷其实还常笑,但对儿子管教的非常严。沈邦彦进了书房之后,就见沈二老爷道:“游大的事情,你可知道?”


    沈邦彦立马喊冤:“儿子知道他色胆包天还劝过他,哪里知道他居然这般不听劝告。”


    “你果真不知?”沈二老爷眯了眯眼。


    沈邦彦摇头:“我哪里知道他会这般,也没想到嫂嫂早有防范,居然布置了机关。”


    沈二老爷冷哼一声:“她这样做自然是防范那些宵小之徒,平日你游手好闲不知所谓,也不帮帮你嫂嫂。”


    沈邦彦唯唯诺诺应是。


    游大是在三日之后自缢在牢房的,听闻是他母亲探监之后骂他丢人,他也自觉日后没脸做人就一头撞死在牢房里。


    原本听到死人,应该是心悸的,但窈娘想起此人三番五次的背地里做的那些,她心里毫无波澜。


    “昨日送了洗三礼,我那大侄儿倒是生的挺可爱的,再过些日子就满月了,到时候我再回去看。”窈娘说完,又想起了沈临风,若是自己和他说他布置的机关有用,不知道他会如何?


    却说沈临风已经到了江西,他这一来,众人见他十分的年轻,内心是有几分不服气的,因为沈临风也不是什么大宗师级别的,不得不说官场上年纪大一点,老一点的人都会被认为是老资历。


    但沈临风虽然年轻,却举止端凝,相貌十分整丽,他洁身自好,有下级官员送美女来,他是看也不看一眼,反而斥责了一通。同时,沈临风也发现做官和读书完全不同,他好累啊,要是有妻子在身边就好了,每次他稍稍有点情绪的时候,都是窈娘一直安慰他,她就是不做什么,在他身边,他也莫名其妙的安心。


    想到这里,他从怀里把画掏出来,里面的女子仿若在天宫的神仙似的,可现在是他的妻子了,“窈娘,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一个月后,现下已经进了秋,窈娘也让人给下人们做了衣裳,她自个儿也做了好几套。料想沈临风也要回来,她倒是想帮他也做几身衣裳,但想来沈临风眼光绝顶,自己挑的他未必喜欢,遂作罢。


    她陪嫁来的布匹里,有些是最上等,颜色也鲜亮的,她便挑了几样最好看的放着,到时候让沈临风选。


    偏这个时候邵氏胎坐稳了,这次邵氏经此一劫,以前的要强丢了几分,迷信上信佛,还请了几位庵堂的住持过来。


    窈娘对顾妈妈道:“人受到众大挫折时,很容易信神鬼之说,只是她送这个给我做什么,我可不信什么神鬼。”


    顾妈妈笑道:“您也不必信,那些想害您的人都近身不了您,就没有好下场。”


    “那是因为即便我有难,我会信人定胜天,邵氏那里送些补品过去就是了。”窈娘道。


    只不过今日要去文家,倩娘生了个女儿,今日正好满月。窈娘打了一幅金项圈金手镯脚镯过去,她自然听说倩娘不甚高兴,但是孩子的事情实属缘分,就像窈娘和沈临风也同床共枕一段时日,也没有身孕。


    要知道倩娘是很注意这一胎的,胎儿大了之后她是哪里都没去过,就是为了养胎,结果她认为生下来的孩子不如人愿,心情抑郁,但人前还要逞强。


    倩娘对窈娘家发生的事情并不关心,只想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我为了生这个孩子,真的是受罪了,你不知道我的恶露还有……”


    “二姐,你们家恭房在哪里,我想先过去。”她并不愿意听这些,因为上次过来倩娘已经说了一遍了,但倩娘似乎已经忘记了。


    而如果她说了解决问题,倩娘又会说怎么能这样,不能那样,反过来说自己不懂规矩。


    所以窈娘直接尿遁了,她觉得自己的婚后生活似乎和很多人都不同,她也不是觉得她们俗气,只是觉得和婚前太不一样了。她不会想随时随地谈自己的丈夫,也不喜欢抱怨,其实她家里的烦心事也不少,但她觉得处理问题比抱怨好多了。


    倩娘后来发现窈娘走了,还怪罪道:“她也真是的,首辅门第她也不说在这里多认得一些人,就这么回去了。如今嫁了人还不懂交际,以为凭着做学问真的能得到一切呢。”


    白鹭则道:“您是姐姐,素来对三姑娘都是这般忍让。”


    “沈家受龚家牵连,沈总宪已经辞官回乡,沈临风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翰林。她来不来,也不必在意,我看她还没意识到情势早已不对,在我这里还以为和在颜家的时候一样。”倩娘也不在意,还翻了翻窈娘所送之礼,又觉得她送的少了。


    以前她还只是个庶女,早已习惯家中父亲偏心,可如今她出嫁了,又是姐妹中如今嫁的最好的人,自然也就不满起来。一切令她不满的事情,在生了孩子之后,达到了顶点。


    窈娘哪里理会她,回来之后,舒舒服服的泡澡,洗发,甚至还让人把玉足也好生洗了一番,趴在床上美滋滋的看书。


    顾妈妈现在上了年纪,多半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上夜,晚上吃完晚饭也就回去了。


    窈娘正欲歇息时,却见外头道:“大爷回来了。”


    夫妻二人夏末时分开,深秋再见,窈娘有些猝不及防,沈临风也发怔似的看着她:“我不会做梦吧?”


    窈娘上前牵着他进来:“都回来了,怎么还说胡话?吃饭了没有啊?”


    沈临风摇头:“没有,我不想住驿站,又想早些见你,所以星夜兼程赶了回来。这些日子我总做噩梦,还好见到你了。”


    “做噩梦了?小鬼缠身吗?不怕不怕,都到了我身边,我会好好守护你的。”窈娘见他瘦了,十分心疼。


    跟牵着小孩子似的把人牵进来,沈临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要先沐浴一番,等会儿我们再说话。”


    窈娘道:“我就在外面等你,别怕,我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关于你机关的,快些洗啊。”


    真没想到这个时候沈临风回来了,她其实不是那种喜欢依靠男子的人,但沈临风回来之后,她心下安定了许多,但又担心丈夫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们夫妻好像和别人家有点不一样,也不知怎么,那些想害她的人,很容易被反杀,但是沈临风身边不少魑魅魍魉,且这些人还真的能暗算成功。


    魏无忌捣乱,游大觊觎她……


    这样的事情看似偶然,可每一件都脱不了和二房的干系。


    沈临风一回来,就发现身边暖洋洋的,浴盆里放的是白芷,桃皮、柏叶、零陵、青木香,正是五香汤,有辟邪的功效。


    他沐浴完之后,顺便还洗了头发,才觉得整个人清爽无比。


    窈娘见他洗了头发,才道:“过来我帮你擦干,仔细吹了风,明早起来头疼。”


    没想到沈临风摇头:“娘子,你就坐在那儿我自己擦就成了,咱们俩说说话。说实在的,我这次去江西,日日夜夜总想你,批阅考卷的时候都想起你。”


    窈娘娇羞道:“傻瓜,我就这么让你在意吗?”


    “不是,是我每次想起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沈临风摇头。


    窈娘哭笑不得:“我是关公还是秦琼啊。”


    沈临风连忙道:“娘子莫生气,我是想娘子曾经在开封时,我见过有好几个人要抓你,没想到你那样的威风凛凛,让手下直接把人捆了,我好生羡慕。只是我在乘船去江西时,为了放松,也是一时好奇看了不少凶杀案,因此噩梦连连。”


    听他说完,窈娘却道:“你是噩梦连连,我却是真的遇上了。”


    “什么?”沈临风惊起。


    窈娘遂道:“二婶的姨甥游大,据说是某日见了我一面,便想□□于我。先是在我们西角门附近放火,结果那些日子我常常巡夜让下人们学会用唧筒,故而火势很快就扑灭了,他没有得逞。之后我几乎闭门不出,只有我嫂嫂临产之时出门,他日夜监视于我,可惜手段太差,不知道我随身带着侍卫,想让地痞骚扰我,再英雄救美,自然又未得逞。”


    沈临风听的十分紧张,一把抓住窈娘的手,甚至起了杀心。


    又听窈娘道:“也就在那日,他没了耐心,趁着我去工部画疑犯时,带走了不少亲近之人。他从二房湖底潜入,我们家和二房的湖是连着的,他又熟悉路线,所以从湖底游了过来,翻墙而入,等着我守房的两个丫鬟午睡时进来了。他原意是想下迷药,等我们回来时,他悄悄对我行不轨,只是没想到他看到你的画像后,不知怎么走上去碰了碰,被射穿成了筛子。我怕他偷盗不遂,到时候反而报复我,所以我说他是因为工部凶案来杀我的,此人也知道利害,在狱中交代他只是觊觎我的美貌,就几日之后自缢了。”


    沈临风连忙走向机关之处,早已摆了一张花鸟图摆上,他没想到窈娘竟然遭遇这么多事情,情急之下过来握着她的手道:“以后咱们俩别分开了,我去哪儿就带着你。”


    “这不是解决之道,我们虽然是夫妻,可我们也有各自要做的事情,不可能每日黏腻在一起。曾经的魏无忌,现在的游大,夫君,我们要除去的是心怀叵测的坏人,而这俩不是都有共同点吗?”窈娘提醒。


    沈临风起身看了窈娘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曾经也有过怀疑。你可知道我哥哥沈临羿是怎么死的吗?”


    窈娘摇头,她只是听闻沈临风的那位兄长是个少年英才。


    “我兄长马上风而死,当年他才十三岁,已经要去考举人了。我们家的规矩,怕爷们被外头的人勾着,都会放一两个丫头在身边。这丫头自然也是精挑细选的,那两个丫头看着老实巴交的,私底下却完全不是那样,甚至还喂药给我兄长吃,以至于我兄长年纪轻轻,死状让家族蒙羞。那时,我还不知晓,兴冲冲的早上冲去兄长房中,想让他帮我去金陵带鸭子回来我吃,哪里知道兄长……”沈临风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恶心想吐。


    窈娘没想到是这般,她看向沈临风:“这两个丫头从哪儿弄的这样助兴的药?”


    “不是,是我兄长要的,听闻她们私下故意说我兄长不行。我兄长此人年少才高,性情高傲,被两个丫头嘲笑,故而才这般……”沈临风道。


    “就和游大是自愿的一样,他还说是沈邦彦劝他别打我的主意,当年你母亲什么都没查到吗?”窈娘问。


    沈临风道:“兄长故去时,我母亲差点发疯,几日几夜都不进水米,差点跟着兄长一起去。谁也不想重提旧事,而我那时开始抽条,学问也开始一点就通,母亲的心思也多半放在我心上。至于那两个丫头原本以害死主人之罪,送交官府,是当时二婶说这样的事情捅出去沈家被人耻笑,后来时我祖母让二婶尽快处理干净。”


    “那这俩丫头的背景可和你二婶有关?”窈娘问起。


    沈临风摇头:“没有,那两人是我母亲陪房的女儿,最是信得过的人。这也是我这么些年讨厌婢子近身的缘故,你说和二婶有关,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后来大人们不许提起此事,故而现在要查,恐怕很难了,我甚至连那两个丫头后来怎么处置的都不知晓。”


    第93章


    昨夜沈临风睡的晚,早上还得早起,简直是痛苦不堪,窈娘也对他颇为同情,天知道窈娘每日睡懒觉睡的有多舒服。


    但是这人,昨天他都那么累了,夫妻二人还说了那么多话,好容易头发擦干了,他居然还有功夫想那档子事情,倒是一点儿也不疲累,真不知道沈夫人怀着他的时候吃的什么,一身的牛劲儿。


    睡到中午起床,下人们倒是各司其职不敢置喙什么,却见容安回来说沈临风想请她晚上去春风满月楼一起用饭。


    窈娘十分欣喜,连忙让丫头婆子准备钗环新衣裳。


    以前跟着娘出门巡店,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那时候解氏就对她说自己当家作主就好了,如今她才嫁过来没几天就实现了。


    沈临风今日覆命之后,早已按捺不住,下衙之后,整个人仿佛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就飞出去了,在后面的掌院学士还指着刚刚的残影对身边的人道:“那是谁?”


    “仿佛是沈编修。”有人道。


    掌院学士道:“年轻人就是不一般,昨天刚从江西回来,今天就跑的这么快,矫健的很。”


    “那可不,沈编修还擅长写制诰,在新一批的年轻人里,他的制诰写的是最好的。”黄侍讲笑道。


    黄侍讲是沈二老爷的同窗,沈二老爷拜托他平日对沈临风多提携,黄侍讲现成的人情还是很会做的,反正掌院学士看起来对他可是颇为赏识。


    翰林是很难熬的,又很清贫,在京居住若非有家底,日子不好过。但是似沈临风这种十九岁中进士,二十岁中制科的,就不同了,前途简直大好。


    却说沈临风专程回家接窈娘,在家门口倒是遇到了沈邦彦,沈邦彦连忙上前喊了一声:“兄长。”


    沈临风想起窈娘昨日说的话,心中对二房自然很戒备,甚至夫妻俩都准备探查一番。但面上沈临风还是和以往一样,还颇为关心他道:“二弟不是在国子监读书?怎地回来了?”


    “一切都好,只是近来父亲请了名师,让我好生读书,我还要回来请教一二。大哥一路辛苦,这是去哪儿?”沈邦彦见沈临风面无异色,也松了一口气。


    沈临风笑道:“我接你嫂子出去,我这出去几个月,也得亏你嫂子在家中。”


    沈邦彦一愣,又道:“是啊,这中间出了好些事儿呢,还好嫂子能够逢凶化吉。”


    “唔,你回去吧。”沈临风点了点头。


    窈娘则是听闻沈临风在外等她,快步走了出来,沈临风还是如以往那般伸出双臂来,她连忙飞跑过来,沈临风还要赶紧扶住她:“你慢些,是不是肚子很饿了?”


    窈娘重重点头:“自从听说你晚上要带我去春风满月楼,我中午就喝了一碗粥。”


    “你真的……”沈临风还想摸摸她的肚子,是不是瘪了。


    对沈临风她才不会这么客气呢,窈娘立马打掉他的手,沈临风在她后面上马车,又见窈娘喝了一口红糖水,连忙问道:“小日子今日来了吗?”


    “是啊,出门前刚来,之前总是有些淋漓不尽,现在好多了。以前我喜欢熬夜看书,如今和你在一起,每日都是那个时辰睡,不知不觉规律了许多。”窈娘也深有感触。


    沈临风大概就知晓自己等会儿要点什么菜了,想到这里,他就抛着窈娘的手玩儿。


    窈娘靠着他坐,一直觉得他身上很香,即便是下衙匆匆换的衣裳,他身上都有一种很干净的香味。沈临风倒是怕她从马车上颠簸着,一直用手护着她。


    二人便是下车,也一直都牵着手,还是窈娘觉得不太好,就对他道:“外头就别牵手了,万一被熟人看见就不好了。”


    “我怕放开你的手你难过,没想到你比我洒脱呢。”沈临风当然也觉得众目睽睽之下牵手,总觉得很尴尬,但是如果放手了窈娘指不定有多伤心,没想到她还先挣脱了。


    窈娘捂嘴直笑。


    门口的小二眼尖,一见到沈临风就立马上前道:“沈公子,雅间已经准备好了。”


    “多谢。”沈临风带着窈娘上去,还介绍道:“等会儿这儿会有歌舞看,还有相扑,都挺好玩儿的。”


    “嗯嗯。”窈娘要说为何喜欢沈临风,大抵就是因为他是真的英俊的如神仙一般,但是却不是人家那种高高在上,或者是自以为是的人,他真的和自己一样,对身边一些小事情都觉得很有意思。


    二人叫了一大桌子菜,沈临风特意叫了枸杞炖鸡给窈娘喝,还怕酒楼的碗筷不干净,特地要了热水他重新帮她洗了一遍。


    深秋喝一碗热乎乎的汤,心里都暖暖的,春风满月楼不愧是京中第一大楼,各种新鲜菜色,有些是家中没有吃过的。


    像这道醉鱼,就比家里做的鱼好吃,而且不是那种浓浓的酒味,反而有些发酵的香味,吃进去别有一番风味。


    “你也吃啊。”见他只给自己弄,窈娘也替他盛了一碗汤。


    沈临风摇头:“我无事。”


    二人正吃着,又见大堂有人翩翩起舞,窈娘看的目不转睛,她觉得自己跟山间的小猴子一样,现在出来看什么都是稀奇都是热闹。


    沈临风一看她的神色,就知晓她肯定是在家里被逼狠了的,岳母身份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以前在交际场上见到她都很少,明明她的才学比她二姐姐还强,却没有任何才名显达。自己日后有空就多带她出来玩玩,看着她开心,自己也开心。


    夫妻二人在这里用过饭,沈临风看天色不早了,顾忌昨日二人亲热了许久,今日妻子小日子又来了,也得多保暖,早些回去休息。


    却没想到下楼时碰到了周陵光,沈临风对他微微颔首,才带着窈娘回去。


    而周陵光看着沈临风意气风发的样子,心想爹要是没有被人陷害,自己就是沈临风的样子。只可惜没有如果,沈总宪已经辞官,算是得到教训了。当年父亲的事情,据说就是如今的沈祭酒搜集证据告到台谏的,台谏,也就是当年的沈御史呈上,才有了祸患。


    蛰伏这么多年,周陵光当然知晓没有那个本钱,贸然出手,就会一败涂地。


    兄长代替父亲流放,经受不住已经亡故了,父亲在前两年也过世了,好好的周家几乎是不复存在,连侄儿也因为无钱医治病死了。


    科举,他一定要科场连捷,如此才能替周家报仇雪恨。


    在此之前他得沉寂得住,等科举之后再找一门极好的岳家,因为他发现人做人实在是不必太过拘泥。看这位颜三小姐嫁给沈临风后,卿卿我我,丝毫没有觉得对不起自己长姐的,沈临风更不必说反正是娶颜家的小姐,似乎哪位都可以。


    人生有舍必定有得,他在颜家的时候,寄居数年也被人看不起,似乎没有人再提起颜应祁其实是自己父亲的弟子,他们都只当他是个上门要饭的穷酸。


    **


    话说窈娘小日子一连七天,全部走干净之后,窈娘的身体也舒畅许多。沈临风自从回来之后也亲自上门拜访过颜迈等人,又得知李侍郎仕途不顺准备迁居洛阳,还送了一份程仪过去。


    这件事情也让窈娘觉得所谓的结亲,说到底不能全然看门第官职,且看李家,当时结亲的时候还是户部侍郎呢,如今李侍郎被人参的灰溜溜离开京城。哥哥到底还是靠不是什么,而李家指望得到一位贵婿,偏偏哥哥被贬谪了。


    曾经重峦叠嶂也会变成一马平川,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唯独靠自己才能走出自己的一片天来。


    秋日她陪嫁的庄子上送了不少果子和粮食,还有不少庄上养的走地鸡和几头猪过来。


    窈娘自个儿当然吃不完,她就和沈临风商量:“要不要我置办一个粮油铺,把这些放店里去卖吧。”


    沈临风原本正在喝水,听了这话,水都差点咳出来:“娘子,咳咳,你的想法是很好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庄子上的产出并不是很多,而粮油店不仅仅只卖一种米的,还有你还得请精通这些的掌柜。你若只是想处理多余的东西,还不如寄存在一些货铺去卖。”


    “那你们家的吃不完的也是寄存货铺吗?”窈娘问道。


    沈临风摆手:“我们家上下几百口人,有时候自家人吃也勉强才够呢,若有多的我会囤下来,以免到了灾年就没吃的了。”


    其实窈娘还没想过这些,她想了一下这些米寄存又要让人搬来搬去,还不如囤着,她就没想过灾年怎么办?


    “那我也囤着,若是咱们俩不在京中了,再卖出去。”窈娘道。


    沈临风颔首:“可以。”


    窈娘一脸崇拜的看着沈临风:“你真的是懂好多啊,我就好多不懂的。”


    沈临风笑道:“这没什么,我也不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啊。”


    “可是你真的懂得好多呢。”而且还会教她,窈娘年纪太小就出嫁了,许多事情要一边摸索一边来,沈临风常常帮她出主意,不管多忙都会陪她说话,窈娘越来越依赖他了。


    沈临风心想自己是男子,当然要保护好妻子才行。


    晚上,二人亲热一番,窈娘想起到了冬日柴火米面都贵,就想和沈临风商量先买回来,今年大人们不在,但是窈娘作为大房也得接亲戚朋友们过来吃戏酒。


    沈临风撑起脑袋听了半天,把头往枕头里一埋:“娘子,我困了,好想睡觉。”


    窈娘失笑,她都忘记了自己这位夫君到了点就要睡着的,所以不由笑道:“睡吧。”


    话音刚落,沈临风就歇下了。


    到了次日,沈临江专程上门找沈临风说和,还为前几个月之前的事情道歉:“都是她有孕在身,一时也不知道规矩,倒是得罪了弟妹。大郎,这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夫妻也略备薄礼,求得弟妹原谅。”


    沈临风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二哥还拿礼物来,岂不是与我夫妻二人生分?我家娘子她为人胸襟广阔,从不计较这些。”


    其实在沈临风看来窈娘是立规矩,又不是针对别人,更何况当时他也在,为何不把他算上?怎么搞的好像只有他娘子故意针对,这不是说他娘子心眼小吗?


    沈临江自然知晓送东西给别人,无论怎么样,别人受了你的礼,那就是真心和好,若是不收,那就是不原谅了。他总觉得沈临风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以前沈临风就像挂的画像一样,大家知道的无非是他潇洒,骑射俱佳,还通晓音律,跟没心没肺的孩子似的,就是这些细微的感情几乎很少有,现在却感觉不同了。


    说话行事竟然有些锋芒和计较,甚至他能听出沈临风在维护颜氏。


    但沈临江多的是水磨功夫:“你若不收,你嫂嫂是定要怪我了,况且上次你嫂嫂身体不舒服,弟妹也送了不少补品去。亲戚之间往来也属正常,若你不收,才是对我夫妇心声怨怼。”


    见沈临江说自己心生怨怼,不是说的窈娘,沈临风就笑道:“既然二从兄都如此说了,我不收下倒是不近人情了。今日揭过此事,日后就不必再提。”


    沈临江也松了一口气,又推说要照顾邵氏,先人一步回去了。


    这边沈临风等他走了,才拿起一个匣子进来交给窈娘,原来沈临风见窈娘着实有些怕生孩子,就托朋友买了这些避孕之物来,白日泡上一天,夜里才能用。如此二人舒坦了,也不必现在就受生育之苦,沈临风也觉得窈娘和自己现在危机重重,背后的人还未揪出来,再者他们夫妻现在着实分不开。


    见了这个匣子,窈娘不由得一笑:“我都有些吃不消了。”


    “吃不消我们俩就不用,早些睡觉。”


    “那可不行。”


    ……


    今年是窈娘头一次当家,还要准备祭祀之物,什么最新的糯米如何储存,要如何做,这些她都在纸上写下。


    这是当家主母们的日常,很琐碎平常,而祖父的属下徐翰之死,最后被判成自杀。这位徐员外原本一心跟随祖父的,只是那些人捏着他儿子不放,他既不愿意背叛祖父,也不想让那些人真的坑害他儿子,因此故意在说客离开之时自杀。


    窈娘这才知晓沈临风曾经跟她说过,大刀阔斧改革其实是很难的,这也给她在查二房的事情时敲了警钟,若无十足把握,反而会害了无辜的人。


    她就不信二房从来不会出什么纰漏,她和沈临风都警觉了,日后迟早会找到蛛丝马迹。


    沈二夫人还浑然不知,她还正等着看笑话呢?今年沈夫人回去老家了,大房还要掌祭祀,那可不容易呢。


    至于三房卢扇儿倒是想出了不少俭省之法,可惜沈家大房要施粥,三房的清大奶奶不由得道:“三太太,以往都是大伯母代我们三家一起施粥赠药,今年大房独自设了粥棚,挂的幌子也是沈编修府邸。那咱们府上是不是也单独要施粥或者赠药?”


    卢扇儿皱眉:“二房怎么说?”


    “二房暂时还没说,太太是要和二伯母商量一起么?”清大奶奶问起。


    卢扇儿道:“总得先问问二嫂的意见,若是她同意,一起办也好。”


    沈二夫人倒是愿意和她们一起,但是沈二夫人有个要求:“我们设定了好几个粥棚,其中有一个不如让清哥儿媳妇去操持,你与我们一处,到时候也多认得几位官场的夫人,对你而言也是好事。”


    “好。”卢扇儿答应了。


    别看一起合着施粥,但沈二夫人要求的粮食可不少,米要五十石,面要两百袋,听说这还是少的。


    因此,卢扇儿上门找窈娘打听去。


    窈娘管内账,外面的账房还是沈临风管着,他是宗子,自己也颇通庶务,尤其是在生意这条路上,脑袋一想就是一个主意。上次,他见窈娘看账本,还给窈娘出难题,故意做了假账,窈娘居然都没发现。


    真正的高手做假账其实很难察觉,家里那些厨房还有管事娘子的账本平日很容易发现问题是因为她们本身也就认得几个字,并不精通。


    人家沈临风是真正非常专业的,他还惋惜自己没分到户部去,偏偏在翰林院,臭屁的很。


    所以她拿九章算术在看,每日沈临风会给她出几道题,说起来她在家也算账,怎么没发现往深了学这么难啊。


    正打了个哈欠,听说卢扇儿过来了,窈娘又起身迎她。


    卢扇儿见窈娘面前堆着账本,她也听说了长房钱最多,要不然当时也不会三房分了产,但平日三房没有分家都在一处。


    “侄儿媳妇,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听说你最近施粥了?不知你施了几日,准备了多少粥米?”卢扇儿倒也不绕弯子,直接就问了。


    窈娘反问:“可是您这里也要施粥吗?”


    她是特地没有和另外两房一起,她早就发现了,无论这两房仕途更高还是更有钱,总归和她们一处大房总会吃亏,所以她就和沈临风商量之后二人直接设了一个粥棚,挂的是沈编修府上,夫妻二人还亲自给灾民盛粥。


    卢扇儿道:“是啊,这施粥我才刚嫁过来,并不知道如何处理,所以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窈娘笑道:“京里富户不少,我家大爷说实在的只是个正七品的编修,我们只施了三日粥,大概每日三石左右,早中各一次,炖的都是稠粥,另外还备下了榨菜、馒头、烧饼这些。三日大概十石左右。”


    “才十石吗?”卢扇儿突然觉得自己的五十石也太多了。


    窈娘笑道:“我们就一个小粥棚,主要都是给孩子女人吃。”


    其实施粥也很有讲究,比如选地址,龙蛇混杂的地方不行,太偏僻的乡下没人来,最好是设在寺庙或者道路中间。熬粥的的灶要选用砖灶,耐久还灰尘少。但最重要的是孩童最不好维持秩序,所以一般让五人一队一起取粥,至于乞丐,则找到丐头组织,不能干扰其他的饥民。


    颜家来京没多久,颜氏常常出去,她却不会带着解氏和窈娘,窈娘对这些事情还是听沈临风告诉她的。


    然后,还孝敬给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帮忙维持秩序,总之耗费也算不得少。


    但这些细节,她就不会随便告诉别人了。


    卢扇儿自己曾经也穷过,她是自然愿意施粥的,可五十石实在是太多了。一石米平时约莫一两,灾年京中四五两一石,也就是每日至少十五两,这还不算其余面和小菜,一日就二十多两,她们跟着沈二夫人每日还要施粥十日,零零总总要花二百两。


    现在还有一个多月就进腊月了,过年要用银钱的地方更多。


    所以,卢扇儿就直接和沈二夫人道:“您和赵次辅的夫人一起施粥,我是个见不得大世面的,不如我就自个儿弄吧。”


    在她这三位儿媳妇中,卢扇儿发现清大奶奶办事不娇气,为人倒也不错,倒是自己的得力助力,不像邵氏总是娇气的很,韩若华呢,是个一问摇头三不知的。


    故而,她喊来清大奶奶,清大奶奶倒是的确有手段,还对卢扇儿道:“其实咱们也不必用自己的银子,我记得有几位商妇之前求而不见,如今让她们捐一些出来,太太只需在过年的时候请她们外厅坐坐,她们是很愿意的。”


    “还能如此?”卢扇儿突然觉得其实这个后宅实在是藏龙卧虎,只不过表面上看起来大家似乎都千人一面。


    清大奶奶笑道:“太太若是信任我,我都办好,也不必花家里的银钱。”


    卢扇儿松了一口气。


    清大奶奶这次的确办的很漂亮,窈娘在沈临风面前道:“她的确是个有才干的人,听闻还让某些衣着干净的灾民帮忙熬粥,也算是物尽其责,还不耗费一文钱。”


    “你也想让商人捐助吗?”沈临风试探问起,因为他觉得窈娘的性格颇为清高。


    窈娘则对沈临风道:“我是想说这种法子人家能够想出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你现在作为清流,更要留心自己的名声,我们耗损些钱财于我们而言是大树飘一叶,可要是人家知晓我们请商妇们登堂入室,还拿人家的银钱。我们并不知道底细,拿人家的手短,将来你要怎么偿还呢?”


    如此,沈临风才真心一笑:“知我者娘子也。”


    同时,窈娘也道:“三房没有和二房一起合办,我听闻二婶和三房关系有些僵硬呢。”


    第94章


    “小宝宝,我是你姑姑啊,你还不认得我吧?”窈娘逗着怀里的小侄子。


    这孩子一出生,父亲不在身边,外祖父被罢了官,李氏的心情也不是很好。窈娘间或抽空过来看看自己这个小侄儿,只盼着他茁壮成长,其余的别无所求。


    李氏道:“他的大名还未取,祖父说孩子年纪小,太小起了名字反而被小鬼惦记。”


    “我小时候也是怕养不活,先喊小名喊了好几年,养住了,爹娘才给取的名字。”窈娘笑道。


    李氏总觉得还是小姑子命好,之前她还同情小姑子被婆婆折腾,如今看来公婆都不是妨碍,且丈夫还在身边。别看现在二姑姐倩娘是丞相儿媳妇,话说回来,谁好也不如自己好,文首辅本就是再度拜相,谁知道他还能撑几年?


    文首辅一离开,将来官场还不是得靠自己?除非你是皇太子,否则,人走茶凉,谁还会理会你?


    正想着,外面说沈姑爷来了,李氏莞尔道:“妹妹把孩子交给乳母,你快回去吧,年节下大家都忙。”


    “原本想着今日过来看望嫂嫂侄儿,让夫君陪陪祖父,哪里知晓祖父不在家中,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窈娘惋惜道。


    李氏则道:“祖父很满足了,他老人家就喜欢沈姑爷,说他又会舞剑,棋下的也好,人更不用说,带着出去个个都喜欢。”


    窈娘听别人夸沈临风心中无限欢喜,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嫂嫂如今越来越会说话了。”


    说起来她又想起前任嫂嫂关氏,关学士自从在哥哥的事情上落井下石之后也没讨到好,龚次辅离开后,他也随之被翻出不少事情,因此被迫辞官回了南京。


    自然,她也留意到卢扇儿似乎并未和关家往来多少,不过,即便往来又如何?


    况且,平日她也留意到卢扇儿,是个看起来恩怨分明,其实是个精致利己的人,这种人除非自己现在狗都能踹一脚了,否则,她暂时应该不会怎么样。


    从颜家出来,窈娘和沈临风一起上了马车,沈临风人前还佩剑,上了马车之后就靠在窈娘肩膀上:“好累啊,今天真的特别累。”


    “那我们今日让厨下做牛脊骨汤好不好?这样喝起来暖呼呼的。”窈娘抚摸着他的脸颊,又想他这般英俊,不愧是自己的夫君,她所见的男子中,还没有比他更英俊,更惹人怜爱的。


    她不喜欢油头粉面,仪态太差,说话乡音过重,办事扭扭捏捏,还和她对着来的人,恰好沈临风完美避开她讨厌人的所有缺点。


    沈临风抬头看窈娘:“娘子,你真好。”


    “那是,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呀。”窈娘握住他的手。


    今年各房都要准备过年,沈二夫人之前在大房账上支钱支的欢,现下到了自己家里,就精打细算起来。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平日还得维持家中上百口的下人,请戏酒,裁剪衣裳,吃喝拉撒全部都要银钱。


    她的银钱和窈娘存在票号吃利钱不同,她多半就是拿了现银买下许多寓所还有铺子田地,这些听起来不少,但是到用的时候也就不那么多了。


    三房卢扇儿则是外账拨过来的,有时候还不够,听闻是三房之前为了沈巡抚的原配办丧礼花费不少,另外还有三郎沈临云成亲,婚丧嫁娶最是花钱。


    因此,卢扇儿便和清大奶奶一起商量怎么过这个年,毕竟三房今年要单独请戏酒。


    清大奶奶现在开始帮卢扇儿处理家务事,事情一多,和以前的想法也就不同了。生子方她正在吃,指不定很快就有会有孩子的,如今若是再把家宅大权掌握在手,她还能对外交际,如今连沈临清还要请教她通过她的关系。


    故而,清大奶奶很是上心:“这往年我看大伯母都是很早就把柴火买一批来,天冷,总要用炭,到时候再买也就贵了。再有,庄子上也会送一部分过来,咱们京里的庄子两处,往年送过来的供给咱们一房是够的。”


    前年颜氏还没进门,沈夫人入账的时候让她帮忙对,“鹿獐狍猪羊大概二百头左右,鸡鸭鹅兔也有七百百左右,炭火一万多斤……”


    卢扇儿一听,惊喜不已:“这么多呢。”


    “这是一年的量,说起来多,用起来也没多少。”况且清大奶奶还没说这些还要送到沈巡抚那里去。


    看着是很多,但三房也就这两处庄子。


    卢扇儿咋舌:“那大房岂不是更多?”


    清大奶奶颔首:“大房据我所知,在吴兴老家就有四处庄子,在京里和咱们一样也有两处。原本我听大伯母提起说当年为了办老太太和老太爷的葬礼卖过两处,后来是大房的大郎建议大夫人又买了两处更好的地方,大夫人拿出几百亩做学田。”


    “我看大房的下人比咱们二房和三房都多呀。”卢扇儿平日也是打听过的。


    “那是因为颜氏陪嫁的下人多,陪嫁了几百人,颜氏嫁过来时送了两百多抬嫁妆,库房都快装不下了,这是其一,其二是大房进项颇多,在商队入股了不少,还有两家当铺一家生药铺,这些都是交托给临风在打理。”清大奶奶门儿清。


    卢扇儿不解:“他不是官员吗?平日还要读书,还有闲功夫做这个?”


    “这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我嫁进来时,就是他在打理了。他倒是个大手大脚的,有个孟尝的美名,平日里半丝半缕也要精挑细选,花费不少。你知道那个蔺泷吧,就是靠着他买宅子娶媳妇儿,咱们也不好说什么。”清大奶奶听着摇头。


    虽说她也常常用小恩小惠收买人,但这个人必须有用才行,沈临风接济别人一接济就接济好几年,完全把钱扔在水里了。


    卢扇儿则道:“那大公子虽然散漫,可是我看颜氏人年轻却精明。罢了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我们现下把年客准备好就成了。”


    天色欲晚,今年的第一场初雪下下来了,不知不觉窈娘已经嫁过来一年了,可这一年却过的比她在闺中三年都慢。在闺中时,总觉得日子如同流水一样,一日重复一日,可嫁了人之后,自己当家作主,虽然没以前那么清闲,可是也很有成就感。


    账本看累了,青黛上了一壶热茶过来,这香茗闻起来就有回甘之意,她赶紧抿了一口:“还真好喝。”


    “您也忙了一天了,要不然歇歇吧。”青黛劝道。


    窈娘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怎么,画画弹琴吟诗作赋我是一学就通,但是他给我出的这些什么算术,为何这般难呢?明明一模一样的问题,换一种说法,我就又不会算了。”


    红袖便道:“我看您不是很会打算盘吗?”


    “是啊,我也挺会算的,可是他出的那些题目根本就不是之计算就好,我怀疑他故意整我的。”窈娘哼哼的道。


    刚走到外面的沈临风听到这话,瞬间哭笑不得,立马进来道:“我说让你别做,你又不服输,现下还怪我来了。”


    “就是怪你。”窈娘故意不理他。


    沈临风柔声哄着她:“好,是我不对还不行吗?”


    窈娘当然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对沈临风道:“你既然回来,还悄悄的过来,是不是想偷听我说你的坏话?”


    沈临风故作惊讶:“咦?你常常都说我什么坏话呢?可否说给我听听。”


    一句话逗的窈娘笑的花枝乱颤,沈临风见她如此,看着她娇媚的容颜,还有昨日躺在他怀中那摇曳的模样,甚至于她玉足上的脚链,都让他想起来目光幽深起来。年轻夫妻干柴烈火也是常事,下人们知趣的退下了。


    窈娘被他抱了起来,捶了他一下:“人家之前还以为你是什么正经人,偏偏总想着这档子事情。”


    “我都快憋出内伤了,你还怪我,我已经是够节制了。”沈临风也很委屈。


    他这一委屈,见妻子一松动,立马抱着她到床上,三下五除二就褪去她的衣衫罗袜,窈娘还不好意思说自己未曾沐浴,沈临风却已经是蓄势待发了,夫妻二人在里面胡闹。


    顾妈妈先带着人下去厨房备好饭菜,青黛则对红袖道:“之前我听大姑娘身边的金盏说咱们姑爷和大姑娘在一处时,不是和咱们家大爷说话,就是骑马,说二人之间处的和兄弟一番,可你再看姑爷对咱们小姐,眼珠子都黏在小姐身上了,真是不一样。”


    红袖斥责道:“你少说这个,上次你提大姑娘,姑娘就让你噤声,今后不许再提。咱们姑娘是何等人,不是那等痛打落水狗的人,大姑娘既然都当她不存在了,姑娘何必和这种人比。”


    青黛连声道是,又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还多亏姐姐提醒我,若不然我说了不该说的,姑娘该恼我了。”


    “姑娘对咱们俩是没话说的,可是你也知晓的,姑娘也被暗算过几次,还好运气好躲过了,有些事情咱们觉得没什么被人家拿来做文章就不好了。”红袖苦口婆心道。


    青黛也警觉起来,她怎么都忘记了上次姑爷不在家中,那游大的事情,兴许和二房还脱不了干系,沈家也并非净土。


    却说沈临风和窈娘一共要了两次水,二人才一起吃饭。


    窈娘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很热,沈临风见她脸上潮红,遂道:“明日我不出题了,你好好在家猫冬,别出去让自己受凉。”


    “嗯,明日我多睡会儿,我现在日日中午起床,我都怕人家说你娶了个懒惰的女子。”窈娘打了一个哈欠。


    沈临风拉过她的胳膊暗自把脉,见脉象平息也松了一口气。


    窈娘吃过饭之后,又有些累,今日睡的比沈临风还早,沈临风则等她睡着后,又想起自己的前途,许多人都说要等,或者要熬,但若不靠着年轻做些事情,年事日高,恐怕无心于仕途了。


    况且,他和窈娘想的不同,所谓真相,每一个人都希望公平,似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游大怎么会突然自缢,谁也解释不清楚?人必须爬到高位,才有所谓的公平。


    就像颜家陪嫁来的下人,如今发月例的人是沈家,即便她们听从女主人的,也在他面前献媚,人心真是丑陋。


    想到这里,他亲自掌灯到床边看窈娘的睡颜,见她小鼻子呼吸均匀,不由觉得很可爱,又想天下竟然有这样好的姑娘,他唇角勾起。原本被她的孝道所感动,被才华品貌吸引,到如今却是全身上下无一不吸引他。


    “睡吧,我的好姑娘。”沈临风拿起灯盏放到桌上。


    次日,窈娘醒来时屋子里寂静无声,她摇铃后,下人方才进来伺候她梳洗。


    顾妈妈笑道:“大爷说今日不出题了,说您的账本也做的很好,让您这几日多歇着,反正家里也就你们俩,别太操劳了。”


    “多少人看着我呢,不过我倒是可以休息两三天,前几日从早忙到晚,也算是已经操劳完了。”窈娘伸了个懒腰。


    顾妈妈和伺候的人怕她肚子饿,又上了各样的粥和菜。


    吃完,她去园子里转了一圈,又在家里窝着,想起沈临风每日冒着风雪去上衙,她便吩咐人送了一份参汤去翰林院。


    正收到参汤的沈临风也很意外,因为窈娘其实很少跟他送东西,总觉得办公事的地方就办公事。


    周围的人都打趣,人人都知道沈临风新婚不久。


    沈临风喝了一碗参汤,看着外面的风雪:“这风雪看起来似乎久下不停啊。”


    衙门在年底也关了,沈临风难得在家闲着,今年没有沈老爷和沈夫人在,但祭祀还是在大房,这些礼节沈临风虽然做过好几年,但今年尤其慎重。卢扇儿也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祭祀,但女人们是不进祠堂的,只不过她见颜氏年纪不大,那一摞摞的祭祀所用的糕点却一丝不错,拜祭完了之后,还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诸位婶娘,嫂嫂们弟妹,你们都尝尝吧,我头一次做这些,总怕自己做不好。”窈娘谦虚道。


    沈二夫人见她吃的这花糕,气孔较小,颜色均衡,和之前的味道想必没有太大的区别,她也不是那种当众为难人的人,这不是她的人设,所以她率先道:“你这个年纪,就能操持祭祀就比许多人强了。”


    “二婶真是过誉了。”其实窈娘能听的出来她是在说自己虽然做的不足,但是她们都能包容。


    卢扇儿突然觉得自己要学的很多,颜氏平日看起来根本不下厨房的人,居然还能带着人做祭祀之物,也是不简单。


    她们一大家子,男女分开坐下,沈二夫人和卢扇儿坐在高堂,窈娘等人另外坐一桌。


    邵氏颇为矜持,夹了几筷子菜就不吃了,窈娘和她面上和好了,但是知晓她心底是不服自己还记恨自己,所以也并不与她多话。说白了,以前沈夫人这个大家长做的过于称职了,现在变得正常了,她们还不适应。


    清大奶奶近来人缘倒是颇好,她还对窈娘道:“我问了二伯母,她们那边是准备了七天的戏酒,我们便准备在元宵节之前也办几日,不知你们大房怎么安排的?”


    “我初二是要回娘家的,今年老爷太太都不在京里,我们也就接些近亲和朋友们过来,我们大爷说逢六是吉日,故而今年定初六。”窈娘也不想办那么多戏酒。


    清大奶奶心想大房倒是越来越抠门了,只是面上不好说出来。


    不过,王氏倒是很羡慕窈娘,她能当家作主,自己想如何就如何,这点比她强,她现在还得事事听婆母的。


    饭毕,还未说完话,邵氏就道:“我担心家中的孩子吃不好,就先回去了。”


    她在年前产下一子,沈临江和她都欣喜若狂,如今邵氏也是事事一幅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她这一走,清大奶奶城府颇深,并不表现出来,韩若华刚嫁过去不久,且沈三郎还要读书,夫妻二人也没有常常被窝里翻红浪。


    王氏却有些羡慕:“真是羡慕江二嫂嫂,我们女子所盼望的就是相夫教子,她如今是什么都有了。”


    今日王氏多吃了几杯水酒,也是有感而发,她和沈邦彦的关系很一般,二人不怎么同房。可是她又想成为人人称颂的贤妻,可贤妻哪里能没有自己的孩子?


    窈娘却笑道:“肯定会有的,说起来儿女都是缘分,二婶常常积福,又行善助人,你肯定将来会儿女双全的。”


    这话倒是说的很妥帖,王氏道:“谢嫂嫂吉言。”


    “我也不是说什么吉言,就是咱们同时嫁进来的,大家都是一样的。”窈娘今年就十六岁了,她想再等一年有身孕也不迟,她也没那么着急。


    王氏颔首。


    饭毕,沈二夫人等人出去只觉得风雪阵阵,从大房角门到二门时,突然有个东西掉下来。她身边的钱妈妈捡了起来,却见是一枚玉佩,玉佩上写的一个字,钱妈妈不识字,遂递给了沈二夫人。


    “这仿佛是谁的玉佩,怎么恰好落在您的脚边了,老奴看这玉色真好。”钱妈妈还从未见过水头如此足的玉。


    沈二夫人年纪大了,但她眼不花耳不聋,身体比沈夫人好多了。她拿起那块玉,上面俨然写的是一个“羿”字,上面打的络子看起来已经饱经风霜了,但是这络子的手法却很熟悉,这是打的梅花络子。


    当年毕家落魄后,就是靠她们娘几个做针线挣钱。


    只是后来嫁进沈家之后,沈家富贵,她很少做那些讨厌的针线了,每次做这些都是作为礼物送去,这仿佛就是当年她打的。


    沈二夫人心一紧,她见除了自己身边跟着的仆从就空无一人,再折返到西角门去,见墙角附近没有任何脚印,她冷哼一声,不管谁在装神弄鬼,活着她都不怕,更何况死了。


    钱妈妈不明所以还问道:“二夫人,这是什么?”


    “没什么,不知道是谁家孩子丢的一块玉佩。”沈二夫人回去之后就把这块玉佩放桌上的匣子里。


    夜了刚收拾好,窈娘已经回来睡了,沈临风坚持他自己守夜,让窈娘早些回来歇息,怕她伤身子,还把她送往正院。


    “宝宝,好好休息,今日我守夜就好。”


    “方才你出去送客送了好久,都是自家人,你怎么跟送我似的送这么远吗?”窈娘怕他冻着。


    沈临风摇头:“我没事儿。”


    窈娘笑道:“你不必送了,我无事儿的。”


    一贯到点就准时睡觉的沈临风要守夜,窈娘也是心疼的很,但是也没办法,有时候即便是夫妻,也不能动摇对方的坚持。


    因为沈临风守夜,沈邦彦和沈家几位兄弟也都留了下来,他折返回来时,还听沈邦彦打趣道:“风大哥真是疼嫂嫂,还要亲自把人送回去再回来。”


    “诶,你嫂嫂弱龄嫁给我,她父母兄弟又不在身边,我若不多照顾几分也不成啊。倒是你,二郎,今年你乡试未过,也不必气馁,过两年一定会中的。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沈临风拍了拍沈邦彦的肩膀。


    沈邦彦没想到沈临风一下就戳到他的痛处了,他若三十岁中举再及第,那至少还有十年的功夫呢。


    其实若是沈临风没中,他们沈家一众子弟读书也没什么,但是沈临风已经进了翰林院了,就已经遥遥领先了。


    沈临江叹了一口气:“科举怎么就这么难呢!”


    “还是临风一路连捷。”沈临清夸起沈临风。


    沈临风笑道:“我算什么,说起来我可比不得大哥哥,那时候他读书完全都不必那般勤奋,天生的过目不忘。”想到这里,他又语气惋惜道:“可惜天妒英才。”


    沈临清年纪和沈临羿差不多,他当时还很嫉妒羿大哥,那时候他母亲还在,母亲性情高傲,就一直逼着他学到半夜,即便如此也赶不上羿大哥。


    沈邦彦听着他们说起沈临羿,忍不住道:“我娘那时候对羿大哥比我都好,全家上下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沈临风眼神暗了暗,又笑道:“二婶的确很疼羿大哥,不过她更疼邦彦你啊。”


    第95章


    初二回门,窈娘和沈临风拉了几车礼品回去,正好在门口遇到文七郎和倩娘了,说起窈娘和倩娘关系一般般,但是文七郎和沈临风两连襟的关系倒是不错。


    “二姐夫。”


    “三妹夫。”


    窈娘问起倩娘:“怎么你不把孩子抱回来给祖父看看?”


    “小孩子见不得风。”倩娘心里还暗自责怪窈娘没生养过,不心疼孩子。不过她看着窈娘的腰身,想起曾经她们姊妹一起在温泉庄子上泡温泉,窈娘连腋窝的毛都没有,浑身太光溜溜的,恐怕是妨碍丈夫子嗣之相。


    也怪道人家说女子还是不要过美,自古红颜多薄命。


    其实窈娘也觉得倩娘变了不少,她在颜家的时候虽然小心思不少,但也不算是真的坏,去了文家之后,整个人变得虚荣攀比心强了许多,感觉她成亲前还有些灵气,如今都没了。


    姐妹二人见着李氏,倒是都很有礼,李氏自己相貌仅算清秀,但是发现颜家的姑娘是一个比一个美,甚至算得上才貌俱佳,她一贯有些自卑。


    “二妹妹,三妹妹你们是一起来的吗?”李氏笑着出迎。


    窈娘则道:“是凑巧在门口碰到的,嫂子不必招呼我们,我自个儿去我先前的房里看看。”


    “嫂嫂,我要和你说说我家女儿的事情,我拿了好些小玩意儿来给侄儿呢,走,咱们进去说话。”倩娘拉着李氏进去,一边还说着儿女经。


    窈娘摇摇头,进来自己屋里看,摆设还是一直都没变,平日她常常回来,李氏也就做了个人情,常常派人进来打扫。


    娘家吃了饭又听了小戏,初三又去了靖海侯府,靖海侯府一连多日的戏酒,窈娘见刘夫人都忙的瘦了一圈,她还对窈娘道:“我真的是忙的晕头转向的,你来了,我都没看到。”


    “杜姐姐,我给珊姐儿做了两套衣裳,是她见我那布娃娃的裙子穿的好看,所以我让裁缝照着做的,你记得拿给她。”窈娘笑道。


    刘夫人感叹道:“怪道珊姐儿总惦记着你,只有你总记得她的好,还有你们家是初六的戏酒吧?到时候我抽空都得去。”


    窈娘道:“我和临风就我们俩口子,爹娘又不在,就不大请了,初六请亲戚朋友聚一聚就好。”


    刘夫人点头:“我还巴不得呢,但是我家你也是知晓的,没办法。”


    说着引着窈娘入席,窈娘属于非常年轻的翰林夫人,她又家世不凡,在这种场合她一直都是高姿态,倒不是她不会什么交际,而是没有必要。沈临风一个翰林院编修,自己就上蹿下跳,也很容易被人暗算。


    再者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她和刘夫人交好,是靖海侯府的座上宾就已经是比许多人强多了。


    刘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她对她娘杜夫人道:“这姑娘年纪小,不是那种四处钻营的,就对我们珊姐儿很好。”


    杜夫人道:“其实以她的身份也没必要,我就见有些官夫人,四处跟着别人交际,到时候牵扯到什么里头去了并不好。我就听说有的夫人私下放印子钱,或者一起开铺子,四处请托,到时候反而不好,沈家豪富,沈临风仕途大好,她祖父还是工部尚书,也没这个必要。”


    “就是她祖父不是官,也没这个必要,举凡进入一个圈子里,人就容易身不由己。”刘夫人连着办花宴都有些累了,打算日后一年办一次都够了。


    除非是像她姨母成国公夫人那样,门庭败落了,开始靠这些来聚拢一批人。


    否则,常在路边走,哪能不湿鞋啊。


    其实也不是窈娘清高,而是觉得不值得,她也有自己的判断。因为她家和她本人,都不需要求别人什么,正所谓无欲则刚。


    很快到了初六,沈临风请了不少翰林院同侪还有亲戚甚至自己在京的同窗过来,窈娘和秦叔白的夫人还有几位翰林夫人过来。倩娘自然也过来了,她以前都极其少过来的,在她看来她是首辅儿媳,不应该随便自降身份。


    只是没想到她过来的时候赫然发现,靖海侯世子夫人,嘉宁郡主,成国公夫人还有礼部尚书杜夫人,甚至是赵次辅的儿媳妇都在,更别提这里的翰林夫人们也是济济一堂。


    她这个首辅儿媳妇虽然也颇受礼遇,但是却没想象中的众星捧月。


    再见窈娘正和大家道:“我们家中种的都是十分稀有的牡丹、玫瑰,多是从洛阳、平阴运过来的,尤其是牡丹六月开的最好,尤其是一盆二乔我最是喜欢,但因冬日我不愿意用暖房,故而画了下来,给大家欣赏一二。”


    她摊开画作,却见其上有一盆紫红色和粉红色相间的花,二色交相辉映,花开也是要福气的。偏窈娘是个促狭的,她见这些日子不少人包括邵氏倩娘在内似乎都用孩子排挤她,故而,她又计上心头:“我听说见此花者容易怀龙凤胎,毕竟一株二色,只可惜我腰身太细,怀两个怕是不好生,所以你们谁若想龙凤呈祥,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们。”


    秦夫人听闻,连忙附和道:“哟,我也听过有这说话,不过我家里现在两个皮猴子,自然多两个我也不嫌多。”


    “秦夫人,你可不要仗着你们家和沈大奶奶关系好就要了过去,大奶奶不如给我,我拿给我那儿媳妇。”杜夫人开玩笑。


    众人都半真半假的恨不得要过来,原本说的玩的人,也竟然想据为己有。


    窈娘则掩口道:“大家这么一抢倒是不好意思了,等今年我们家二乔若有幸盛开,我定然请各位来赏花。”


    说着又让人把画收了起来,你们不是喜欢天天拿别人有没有孩子孤立人,瞧不起人?生一个算什么,怎么不生两个生十个?


    说罢,她又夸刘夫人好福气,生了龙凤胎。


    刘夫人当然是好福气,她儿女双全,父母公婆都在,丈夫也只有她一个,可谓全上京最羡慕的女子了。


    这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刘夫人见窈娘只顾着夸她,才道:“我与颜家小妹,早些年就认识了,是看着她长大出嫁的,如今见沈编修这般疼爱她,我心甚慰。”


    “我还要多谢您当日做我们的全福太太呢,如此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福气呢。”窈娘笑道。


    刘夫人心想窈娘倒是真的很会说话,端看她愿不愿意哄你了,连她一介女子都被哄的很舒服。


    众人见窈娘和刘夫人关系极好,又与众人言谈不卑不亢,酒席准备了不少清爽菜式,赵大奶奶道:“这几日吃油荤吃的我受不住了,还好现下有这样的清爽的菜,清炒小油菜,微微带着些油渣,又不是那么素,我正喜欢。”


    “我们的饮子还是花生米浆呢,米浆算不得什么,这黑豆花生米浆却格外的好喝。”杜夫人平日常常减肥,那些饮子好喝是好喝,但是放的蜜桃也太多了,如此倒是甚好。


    窈娘笑道:“大家喜欢就好,过会子我们吃完饭去听说书和口技,今日讲的是《瓜州有缘人》。”


    王氏掩口:“我们都只听了上部,嫂嫂这么快就把下部的说书人都叫来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家有千金行止由心罢了。”窈娘倒是没说谎,戏班子是热闹,可是人家早就排好了日子,她又只请一天,既如此还不如请说书的,反正也就一个人说,三十两就把人给请过来了,反正今日这一天也说不完一册书。


    三十两几乎是说书人半年的收入呢。


    她是开玩笑,但是周围的人见沈家摆设之雅致,器具之精美,仆婢衣饰之华美,都被唬住了。窈娘当然不爱露富于人,但是她只请了一日戏酒,难免有人胡说八道。


    这一出,让倩娘都忍不住嫉妒,她嫁到文家,首辅的府邸,其富贵权势非寻常人所能及。家中能吃皇上赐下的鲥鱼,穿的是内造之物,就连服药都能吃西洋药,甚至方才窈娘说的牡丹,她们文家在洛阳有一大片的牡丹园,但这仍旧改变不了,她看到妹妹如此富贵。


    这就是京城,权势富贵容易迷人眼,你若是没有,别人还会嫌弃你,人人都生了一双富贵眼。


    宴毕,众人又去听说书,席间各种精致的江南点心饮子软椅都准备的很妥当。连卢扇儿都忍不住对清大奶奶道:“大房真是有钱,屋里烧的都是上等的银丝炭,也难怪一点气味也没有。”


    清大奶奶却道:“也并非如此,中间放的是大大的薰炉,颜氏擅长香道,即便是别的炭也会被香味遮掩过去。且她不断的上热饮子,即便是冷的人,多喝几口热水就不冷了。颜氏的确持家有道,儿媳不如。”


    卢扇儿却道:“你能勘破她的这些,你的本事岂不是比她还大。”


    实际上清大奶奶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她的家世不如颜神妃罢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比她强。


    但窈娘却是觉得她真的想多了,因为她的确全部准备的是银丝碳,根本就没有耍花样。很简单,她庄子上送的银霜炭三百斤她就用不完,更别提沈家一共送了银霜炭上等一千斤,中等两千斤,柴炭三万多斤。


    更别提之前趁着便宜,窈娘也买了不少炭。


    她说家有千金行止有心并没有错,在家的时候解氏很会赚钱开铺子还有当铺银好,在婆家,丈夫也是个非常擅长经营的。


    只不过窈娘有钱也不爱当冤大头,她这个人天生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今日大家齐聚我家,我想画一幅图留作纪念,大家不必在意我。”窈娘站起来笑道。


    刘夫人一听说窈娘要画画,连忙对身边的人道:“去找二爷帮我拿镜子过来。”


    杜夫人则责怪女儿:“你让下人拿就罢了,还让女婿特地拿过来,你也真舍得差遣他。”


    “谁让他昨日惹我生气了。”刘夫人可不听。


    在场的众女眷也赶忙正襟危坐,倩娘素来以才女自居,在文家一众儿媳里也是自觉不同于别人,别人都夸她是颜家才女,窈娘却默默无闻,众人不过是知晓她顶多就是生的好看,即便偶尔有人说她擅长丹青,那是在破案,并非真正擅长丹青。


    因为窈娘擅长的不是画画,她只是擅长把别人描述的人画出来。


    现下窈娘坐在不远处的高台,对整个场景了若指掌,她先把说书人的台子画下来,这个台子是她家,也是她亲手布置的,因此很熟悉。


    其实大部分人是没什么鉴赏水平的,她们想要的就是自己在画中很漂亮,她们就很会高兴,就连沈临风何等自持之人,自己把她画的英俊无比,他都难以自抑的高兴。


    人群中最漂亮的人当属刘夫人,这是客观而言,她常常夸自己好看,窈娘倒觉得她也很美,是那种跟水蜜桃一戳就破流汁水似的女子,眼睛还带着钩子,这点窈娘可比不是,她充其量只能迷住沈临风罢了。卢扇儿的容貌也清丽多姿,如今成了沈三夫人,整个人又多了几分雍容。


    其余的夫人容貌不佳的就把气势画足,她边想边画,连晚上的宴席她都一直在上色,在她们离开的时候,窈娘才让人掌灯拉开画轴。


    随着画卷展开,连前厅的男子都过来观看,刘指挥使眼睛最尖,一眼就看到了刘夫人,他甚至不惜喊出妻子的闺名:“若薇,我看到你了,那是你,最美。”


    刘夫人脸一红:“说什么呢。”


    窈娘和沈临风对视一眼,都暗自偷笑,沈临风也悄悄过来道:“窈娘,你才最美。”


    “别胡说,这画上还有好些人呢。”窈娘打了他一下。


    其余的夫人们也都在画像上找自己的图像,还有赵次辅的大儿媳妇赵大奶奶,悄悄把窈娘拉到一边要二乔的画像。


    窈娘颇有些为难:“方才好几位都跟我讨要,我若是给了您,如何给她们交代呢?要不您帮我想个法子。”


    其实这幅画原本就是送给赵家的,现在赵大奶奶求,那也不能给的太轻易。


    赵大奶奶笑道:“这还不好说,明日就是我们家戏酒,你就说我什么都不要就要这幅画作贺礼,旁人又如何敢置喙?”


    “好,那我明日就携着画上门。”窈娘道。


    今日客人们,尤其是女客最为满意,她们这些内宅女子,很少有人会为她们画像。除非是去世之前,才有人替她们画,甚至是死了之后,家族让人帮她们画。


    这些女子的容貌很难会留存于世,尤其是最年轻美貌的样子。


    有这幅画,那些想来看自己小像的当然会常常过来,如此自己根本不必谄媚,那些人就会来,什么时候都是真本事才最吸引人。


    清大奶奶经营这许久,却见那些夫人们都围着窈娘,忍不住对邵氏道:“真是好手段,我让你和她和好没错吧。”


    邵氏冷哼一声:“大嫂,我要回去照顾我的孩子了,他年纪小,离不得人。”


    “弟妹怎么急着要走啊?还得等太太呢。”清大奶奶道。


    韩若华也道:“是啊二嫂,还得等太太呢。”


    邵氏看了她一眼,才强等着卢扇儿,卢扇儿第一次见窈娘时,就是窈娘帮她作画,现下看到一幅夜宴图,图上还有自己,她正欢欣的很。


    三个儿媳妇等了半天,卢扇儿才过来,她见这三位看起来都淡淡,不禁暗自在心中吐槽,真是才高遭嫉,颜氏这一招连她都佩服不已,这三人完全是寒鸦与凤凰。


    利用自身才学笼络众人,这是别人完全无法复制的,不得不说颜家的子女的确才高八斗,玲珑心思。


    像清大奶奶喜欢用利益捆绑住人,但同时也要拿沈巡抚的帖子出去做人情,实际上卢扇儿虽然不是大家出身,但也知道帖子不能随便给。这些人拿着帖子去外面胡来怎么办,但是她还未清楚之际,这清大奶奶就拿了好几张送了出去了。


    利益虽然能让大家暂时在一条船上,可是利益也会让人瞬间分崩离析。


    次日,窈娘将那幅二乔图送了过去,她在赵家并非八面玲珑之人,但只要有人和她说话,都会被她的风趣幽默所吸引。


    因为和赵家的关系紧密,而翰林院掌院学士和赵次辅乃是同年,甚至二人关系还颇为亲密。故而,轮值内阁的机会就轮到了沈临风。


    沈临风拉着窈娘坐在他腿上,忍不住道:“没想到有一日我沈临风也吃上了软饭。”


    “那你可生气啦?”窈娘知晓不少男子自尊心要强,尤其是沈临风这样的人。


    沈临风迅速摇头:“软饭吃起来还是挺香的,更何况,那些吃不上软饭的人才会嫉妒我?不过我很好奇,为何你就送了一幅画,就让赵次辅推荐我呢。”


    窈娘笑道:“因为我在靖海侯府的时候听刘夫人不经意之前说起赵家子嗣艰难,可是那日赵大奶奶的媳妇吴氏吃饭时却似乎干呕不止,似乎有害喜之像,但吴氏似乎自己不知晓,所以我当晚就作了二乔,又编了一段话,我有三分把握吴氏可能有孕,那么我这幅画就有送子之意。果不其然,吴氏过了一个月就有了身孕,我就知道我们俩的好日子来了。”


    她作为官宦人家的小姐当然知晓轮值内阁,才能更近一步的和阁辅们打交道,多学治国安邦之道,若有才干能让上头的人得知,沈临风出头会比别人更快。


    “其实我也是运气好,若吴氏没有身孕,那我就难了。”


    沈临风抱着她笑道:“是我们神妃妹妹福慧双全罢了。”


    “哪有什么福慧双全,我只是想让你去轮值内阁了,就忙起来了,也没那么些功夫折腾我了。”窈娘嘴硬道。


    沈临风大喊冤枉:“你不是说挺舒服的吗?倒是怪起我来了。”


    窈娘一贯能言善辩,这时候被他一说,倒似一个熟透了的虾子一样,头一次没有反驳。


    **


    沈临风轮值内阁以来,兢兢业业,有时候甚至一夜都不能回去,比以前忙了很多,但是他也逐渐接触到了不少官员。能做到内阁的官员都算是官员中的佼佼者了,还有六部尚书们,尤其是他常常接触的两位尚书,一位是杜尚书,这位底下的两位侍郎和他不大对付,杜尚书即便颇有才干,但是他是空降到礼部的,礼部的不少权利被其他各部侵吞蚕食。


    再说颜老尚书颜迈,这位是他妻子的祖父,此人的确是能吏,每次报出来的数字所说的话都是精确到分毫,甚至不必看册子,全部娴熟烂于心中,但他是孤臣,不结党也不营私,因此常常孤掌难鸣,即便他提出来的建议好,也很难有人采纳。


    除非是遇到黄河、修建某处地方是皇上下旨,便要催逼颜迈。颜迈却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并不抱怨,反而把事情做的非常好。


    甚至是他的恩师赵次辅,其手段上下协调,各不得罪,虽然偶尔多偏向他的乡党,但是笼络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现下他要做的是典理机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而随着沈临风轮值内阁后,沈二老爷在桌上也常常夸起沈临风:“这孩子我原本以为他不像他哥哥,没想到他竟然轮值内阁,据说赵次辅和文首辅都夸过此子,我们沈家这是要出一头千里驹了。”


    沈二夫人剥着栗子,有些不信:“老爷你是廷试第一,难道临风还比你强吗?”


    “我虽然是廷试第一,但是在翰林院修史修了六年才升了个左春坊左谕德,他这是进翰林院的第二年就已经轮值内阁了。会做官可比做会做学问强啊……”沈二老爷道。


    沈二夫人笑道:“我听说是风哥儿媳妇和赵家搭上了关系,这才有这么一出的。”


    沈二老爷则道:“那也是风哥儿眼光好,若是真听了大嫂的娶了那韩氏,韩氏听闻日日念叨经济仕途,三郎如今早已不愿意回家了。当年这颜氏原本是老三看中给自己儿子的,三郎却被吓跑了,让临风顶上,临风可不是轻易愿意做这种荒唐事情的人。所以,即便是颜氏帮他,那也得他慧眼如炬娶了颜氏啊,又对颜氏好,颜氏才愿意帮她啊。”


    沈二夫人却不同意:“那还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颜氏嫁给三郎,指不定也是巧妇难成无米之炊啊?”


    “可她不会嫁啊,能亲自出题考未来夫君的女子,这般的有主见,势必就不会嫁凡夫俗子啊~”


    沈二老爷抿了一口酒,突然想起前国子监祭酒的儿子周陵光似乎在悄悄查他,还正欲和新任左都御史樊家结亲,真是个傻子。只挑门第,却不挑妻子的才干,自以为寻一个得力的老丈人,就能和自己对抗,这点上还不如颜氏女流之辈,人家还愿意考察未来夫婿的人品才干,恐怕日后要吃大亏啊。


    第96章


    三月初春,卢扇儿接到沈巡抚的信,她便带着仆从去了河南,毕竟说起来她和沈巡抚也刚成婚没多久。如今三郎已经成婚,四郎和五郎也请了名师在家中读书,六郎也开蒙了,家中托付给长媳清大奶奶也妥当。


    清大奶奶掌家之后,便有了身孕,也算是双喜临门,她自己倒是格外小心。


    窈娘听闻她很小心,遂原本送补品吃食的并未送来,而是送了一尊银镀金的送子观音,还把手抄的《七俱胝佛母准提大陀罗尼经》送给她。这《七俱胝佛母准提大陀罗尼经》听闻若是诵持所有罪障尽皆消灭,使之寿命延长,福德智慧增进,并得诸佛的庇护,生生世世远离诸恶趣。


    “多谢你。”清大奶奶见这经文抄写的字体娟秀整齐,颇为卫夫人之造诣,看着也欢喜。


    “这也算不得什么,清大嫂嫂有身孕,于我们沈家也是大事儿,这是应该的。”窈娘道。


    清大奶奶心想这颜氏礼数倒是不错,无法挑出任何错漏来,她现在既掌了家,又有了身孕,如此方是人生最大乐事了。因此,看谁都顺眼,对窈娘倒是苦口婆心起来:“大郎媳妇,你年纪小,当把身子调理好。”


    “我会的,放心吧。”窈娘道。


    又见邵氏进来,邵氏让人送了不少吃食过来,又感激的对清大奶奶道:“我家小郎多谢嫂嫂帮忙请盛大夫,大夫说昨晚看的及时,要不然孩子要受大罪。”


    清大奶奶曾经动过心思害人,如今到了自己有身孕,又怕报应报在自己的身上,对邵氏的儿子倒是很好,还好昨日弥补了。


    见她们妯娌想说话,窈娘也就先告辞了。


    她这一走,邵氏遂怒了怒嘴:“她送的什么来的?”


    “也没什么,一尊送子观音,一本经书。”清大奶奶知道邵氏虽然表面和颜氏和好,但二人心不和,她也不便说颜氏的好话。


    其实某种程度而言,颜氏虽然不像她姐姐那般有才气的名声,但也是舞文弄墨的高手,一手丹青在今年冠绝上京,同时人家还不是不事生产,反而把家业打理的很好。


    这才是人家的能力。


    三房两个媳妇都有了身孕,沈二夫人忧心忡忡起来:“王氏十七岁嫁过来的,说起来都一年了,肚子还没个动静。”


    钱妈妈笑道:“那边风大爷的媳妇不是也肚子空空吗?都是一样的。就是清大奶奶和江二奶奶都进门三年才有动静呢,您也别太心急了。”


    “她们都是好命哦,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婆母是逮着空儿的送人。我记得那个什么楚姑娘老太太都见了好几回,还好我那时怀了邦兴,那孩子可体贴我了,不像是怀邦彦的时候那么艰难。我家世不如大嫂,也没大嫂那样那样被婆婆偏爱,婆母原本就不满意我,若非是有了邦兴,我也不会站稳脚跟,只可惜那孩子生病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沈二夫人想起大儿子又哭的泣不成声。


    钱妈妈照常也要劝上一劝的,沈二夫人如今顾忌着信宁侯府也不会抬妾进门,毕竟沈家有规矩,要抬就抬正经清白出身的妾侍,让沈家子嗣也是有家世清白的。那些通房丫头,不能让她们坏了沈家的名声,除非沈家实在是没有子嗣了。


    下个月就是寒食节了,沈临风倒是有一件事情求窈娘,“我想请你为我哥哥画一幅画像,他夭折又无子嗣,我想让他香火不断,拿他画像供奉。”


    “为你哥哥?好啊。这是大事儿,他长的如何,你要仔细跟我描述。”窈娘立马就准备动笔。


    沈临风道:“等我有空仔细和你说,他的长相和邦彦有五六分相似。这会子我还要忙,轮值内阁我方才知道什么叫能臣。”


    窈娘则道:“要不要我煎茶送过去给你喝?”


    “不必了,喝了茶晚上就睡不好,我只要睡不好,就恨不得告假。”沈临风只觉得头痛欲裂,想起早起就赶紧摆手。


    他这么一说,又匆匆而去。


    窈娘则开始让厨下做些素饺子来,说起来过年的油荤吃多了,总想吃些素菜,也能瘦一些,不曾想祖父过来了。


    颜家子孙现下都不在京中,文七郎对颜迈不错,可到底不如窈娘能够当家作主,沈临风现在又是官员,颜迈和他也更有话题聊。


    窈娘亲自迎了祖父进来,又笑道:“刚刚我还说前些日子吃的太多油荤了,想让厨下做些素饺子,不巧祖父来了,祖父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做。”


    “我和你们吃一样的就好,别给我特地做。”颜迈道。


    窈娘颔首,又让人去请沈临风过来说话,她则道:“他这些日子说是轮值内阁很忙,祖父,真的这么忙吗?”


    “忙,怎么不忙,稍有错漏就不得了,老夫偌大年纪都得勤勤恳恳,更和他还年轻,要学的东西多着呢。我听说这里面是你从中帮的忙,这老夫倒是不知道了。”颜迈看着孙女。


    窈娘遂把二乔的事情说了:“本来我是想讽刺那些天天在我面前炫耀孩子的,自然也提前先知道了赵次辅的孙媳有可能有妊在身,却不曾想这事儿……”


    听她说完,颜迈看向她,忍不住笑道:“怪不得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呢,你这样很好。我平素见你性情骄纵了些,不大喜欢搭理别人,但想你爹和我还有你哥哥到底能给你撑腰,也就没说什么,如今看来你这样也是很好,你的运气也很好。”


    “祖父,我不爱屈就于人,也并不喜欢讨好别人,所以就要有一技之长立住。”窈娘也有自己的看法,但她还是道:“其实不管什么时候有真本事的人都会出头的。无论是朝堂还是一个家,总得有人去做事,若都是夸夸其谈的人,那一个家一个王朝也都不会长久。像祖父这样有才干的人,到哪里都自有一番天地。”


    颜迈听得出孙女的话颇为受用,同时又觉得这孙女其实非常会接话,也很会周全,只不过天生和她爹差不多,性情天生就不爱伏低做小,谄媚别人。


    但颜迈还得说:“姑娘家就不能这么说话,为官之道要学会奏对,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的意思也不同。自古慎独很重要,你二乔这件事情做的很好,可是要记好祖父的好,谁也不许说,就是枕边人或者你爹或者我都不要说,天下除了你自己,谁都会背叛你。”


    窈娘恍然。


    晚膳吃的似三样素馅饺子,芹菜、荠菜和野菜饺子,配着猪油炒的杏鲍菇,火腿鲜笋汤、糖醋藕丁、脆皮豆腐、豆芽炒纯瘦肉、白菜鸡肉卷……


    都是一些爽口的菜色,还熬了米汤,颜迈吃饺子喝米汤,居然连着吃了两盘饺子。窈娘看着欢喜不已:“祖父,明日再过来,我想让他们明日做甲鱼汤吃。”


    “祖父天天上门也不好啊,你记住祖父的话就好。”颜迈埋头吃饭,心想有个孙女儿就是贴心,孙媳妇虽然好,但是总感觉隔了一层,有些话说起来就没那么自在了。孙女儿时时刻刻给自己送春衫冬袄,几乎都是她自己缝制的,更别提平日孝敬的鞋袜,常常让沈临风上门陪他下棋,如此方是天伦之乐。


    因为有了祖父的话,窈娘愈发明白为何有的人能走的长远了,会说话很容易,但是要忍住话头就难,所以她日后行事一定要学会慎独。


    却说在寒食节之前,沈临风专门和窈娘提起沈林羿的长相,其实沈临风能够记得的还是十三岁的沈临羿,说他天生一幅聪明相。


    窈娘则道:“他平素爱穿什么样的衣裳?你不是衣裳很多吗,也会画画,画个样子我看看。”


    沈临风说起什么衣裳来,简直就是头头是道:“你知道腰封吗?就是那种嫩黄偏绿的颜色,但你要记得,不是浅绿色,中间有一块翡翠,是这样的,等着啊,我给你找过来。”


    好家伙,沈临风忙的很啊,又起身去拿自己的一块翡翠给她看。


    窈娘是个做什么事情准备就做的很充分的人,她对沈邦彦也很熟悉,按照沈临风的描述,还有参考沈邦彦,她心中就已经有了想法。


    少年是什么样?少年应该朝气蓬勃,她哥哥十三岁的样子她记得,想到这里,她打算多画一张沈临羿长大后想象的画。


    她关在家中哪里也没去,就一直在画,中途沈临风和她说话,她都很烦:“别和我说话。”


    沈临风也只好讪讪的走开。


    终于在寒食节前一日,窈娘重新又裱了一遍,请了沈家不少曾经见过沈临羿的人过来看看她到底画的如何?沈临风也同意了。


    沈二老爷夫妻和韩若华还有三房二位都过来了,窈娘先用布盖着,对他们道:“公定和我说去江西做主考官之时,曾经听说别人家中有夭折的孩子在地下常常吃不到供品,因为他们太小了,不好认人。兄长英年早逝,又无子嗣,他的香火就该由我们夫妻供奉,只怕我才疏学浅,画不出兄长的英姿,故而,想请大家斧正。”


    说罢,她亲自揭开一块黑布,只见一个俊秀机灵又骄傲的小少年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帘,沈临风也是头一次见到,十分诧异,因为这幅画完全按照哥哥身高画的,他看向窈娘:“多谢娘子。”


    沈二老爷则对窈娘画技更感兴趣:“侄儿媳妇,这画的就是羿哥儿,一模一样,你如何能根据想象就作画呢?”


    窈娘并不觉得这是探讨画技的好时候,正欲说话时,却见韩若华眼圈通红,走到跟前,似乎看不够的样子,再有就是沈二夫人潸然泪下。


    “我还按照临风的个头,擅自画了一张羿大哥若是活到现在的样子。”她说完又扯下一块黑布。


    众人望去,却是一位青年骑着白马,穿着红袍,帽插宫花,分明是状元郎游街之意,相貌比之这张图更是褪去了清涩和婴儿肥,完全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年轻俊俏的状元之感。


    韩若华一时恍惚,竟然情难自抑,居然要拿起此画据为所有,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第97章


    窈娘被她的举动迷惑了,但是这是她精心画出来的画作,怎么能让人随便拿跑,于是窈娘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她的衣裳:“你在做什么?”


    韩若华似乎一下反应过来,她很快就为自己想好了一套说辞:“羿表哥小时候曾经把我从水里救出来,我也想拿一幅回去挂着供奉。”


    “你也想?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但这不是你的。”窈娘直接上手夺。


    却没料到韩若华手抓的很紧,窈娘又怕她把自己的画损坏了,直接把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看到她骨节泛白,窈娘也并不在意,终于把画拿到自己手上,才觉得不对劲。


    沈临风则迅速把两幅画收好,对窈娘道:“我看这两幅画画的很好,完全不需要改,如今有画像,底下的阴差也不敢随意糊弄了。”


    “我也这么想的。”窈娘突然想到韩若华私下和沈邦彦勾搭,会不会是因为沈临羿呢,否则如何说的通,一个大家姑娘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名节。


    其余众人自然也是看破不说破,韩若华也恢复如初,只道:“姑母常常和我说起临羿表兄来,若是姑母看到,不知道何等高兴。”


    窈娘斜睨了她一眼:“三弟妹,太太她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最恐大喜大悲,你难道不知道吗?”


    今日大家都来看画,却发现了窈娘性格如此强悍,对于抢东西的人她直接掰开手指,沈二老爷还看了沈临风一眼,心想沈临风这是死了吗?也不出来多说一句。


    偏偏沈临风常常如此,他不仅不打圆场,反而道:“娘子,此事多亏了你,你是我们沈家的大恩人,我竟不知如何谢你。”


    “谢什么,应该的,马上就要寒食节了,总不能让兄长在地下饿着肚子吧。咱们大房可是只有你是他的亲兄弟了,也难为你有此心。”窈娘谦虚道。


    韩若华也没生气,反而想起自己刚刚看的画像,仿佛看到了羿表哥真人似的。


    沈二夫人却想起她也未必不能让别人给自己的邦兴画一幅画,因此,她从大房回去之后把沈邦彦喊了回来。


    “邦彦,你帮你兄长画一幅图吧,我也想在寒食节的时候供奉,不让底下的阴差故意让你阿兄饿肚子。”沈二夫人道。


    沈邦彦自然也答应了,但是他接连画了几张,沈二夫人一张比一张不满:“你这幅图画的根本就不是你兄长的样子,谁能看的出是你兄长呢?体态形貌都不对,衣裳也不是这样的。”


    “娘,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哥哥死的时候儿子还小,好些都记不得了。”沈邦彦也是学过丹青的,也自认为自己画的不错,可他娘怎么都不满意。


    沈二夫人一怔:“难不成我只能求她?”


    沈邦彦脑筋转的很快,立马问道:“您说的不会是大嫂吧?”


    沈二夫人点头:“我看也只有她了,但我也不想求她。”


    “那您不如和大哥说,让他和大嫂说不就成了?”沈邦彦出着主意。


    沈二夫人觉得也是,她想难怪自己上次碰到沈临羿的玉佩了,肯定是她们夫妻要作画,四处把沈临羿的东西找出来,那画像上沈临羿穿的衣裳就是生前常常穿的。


    沈邦彦和沈二老爷说了,沈二老爷又找来沈临风,言下之意自然是想要窈娘帮忙画沈邦兴。


    “叔父,这但凡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就是刘指挥使请她也得犒劳一二,再者她愿不愿意,也不是我能说的动的。”沈临风道。


    沈二老爷明白了:“我这就让你叔母备下厚礼,说起来邦兴也是我们夫妻的痛啊,若是长成,也和你一般大了,让我们夫妻俩留个念想。其实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和你的想法也都是一样的。”


    其实沈临风一直在想他哥哥的死也许有内情,所以他更想试探沈二夫人,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丢下玉佩是第一步,画画像是第二步。


    但沈二夫人心态实在是太稳了,反而韩若华更加失态,让不少人议论纷纷。


    现下沈临风听沈二老爷这般说,遂道:“叔父说的是,我就怕我的年纪再大点儿,所有人都忘记了我哥哥。只不过她刚画完两幅图,耗尽心血,此事等日后我再与她提起。”


    沈二老爷见沈临风同意了,也点点头。


    回来时,沈临风便和窈娘道:“此事我是推脱了,日后你也别答应下来。”


    “我早知晓我们夫妻都不是信鬼神的人,偏偏你让我画画编出那些鬼话来,原来你是在试探二夫人。那你把人的良心看的太高了,那清大奶奶唆使江二奶奶差点儿让她小产,可后来还不是跟没事儿人似的,做坏事的人怎么可能觉得她们做的坏事还良心愧疚,若是被发现了,她们只会觉得是自己棋差一着,或者自己是有苦衷的,所以怎么伤害别人都不为过?”窈娘早就发现了。


    清大奶奶那些后宅手段,别人看不出来,窈娘可不傻。


    几次三番都是清大奶奶让邵氏和自己和好,完全就是拱火,这种人就和倩娘差不多。这个人从一开始她进门就是个喜欢挖坑的,突然变得自己那么长嫂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邵氏之所以吃酸吃的小产,她已经让人收买了忘姑,那忘姑自然就什么都说了。


    沈临风在大家族长大,自认为什么阴私都知晓了,但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从而又有些灰心:“为何做错了事情的人连灰心愧疚也没有呢?”


    “二夫人也未必真的就是幕后主使,没有证据许多事情就很难说,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之前那两个被打发出去的丫头,你不要觉得下人就绝对不会背叛主子。”窈娘道。


    沈临风点头:“你的意思就是说莫再试探了?”


    “不是吗?她若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还吃的香睡的好,你就是再试探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当务之急是查人。你是官员,难道你以后仅仅就凭推测臆测,还有所谓莫须有的良心就让人家认罪。”


    窈娘的一席话让沈临风醍醐灌顶,指望沈二夫人自爆是不太可能的。


    查,还得查到证据,以前的事情即便是清理干净了,也不一定没有漏网之鱼,道阻且艰又如何呢?


    “好,我这就写信回去给周筍。”沈临风道。


    周筍是周妈妈的儿子,而周妈妈是沈夫人身边的一等亲信,窈娘看向他:“周筍是你的人吗?”


    沈临风闻言一笑:“是啊,容安虽然是我的小厮,可是周筍曾经是我的长随,后来是我让他帮忙管着家里两季的租子。”


    “原来如此。”窈娘心想祖父教自己要慎独,沈临风怎么什么都跟自己说。


    他甚至还和窈娘说起他用苏幕遮的方式故意丢了一块玉佩在沈二夫人的脚下,窈娘愕然:“不可能啊,二夫人走的时候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啊。”


    “不是,我中途离开了一会儿。”沈临风笑道。


    窈娘摇头:“不可能,你就去里屋端茶,前后不过一息的功夫。”


    沈临风道:“我学过迭踏,这还不够吗?”


    窈娘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你马球学的那么好的,原来你连迭踏都学过。”


    沈临风则道:“人心远远比我想的要叵测许多,如今我还是一边让人查出漏网之鱼,一边好好办差。”


    “如此才对。”窈娘赞许。


    又说韩若华上次如此失态,回去之后她也编了一套话术圆谎,四处说沈临羿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早就想供奉恩公云云,弄的沈三郎还过来跟沈临风讨画,沈临风自然不会理睬他。


    因为他已经让人把两幅画拓画临摹了一遍,就是想让人带回家去,让沈夫人好好看看若是沈临羿长大了该是何等风姿,也想让沈老爷亲自协助找到凶手。


    窈娘问道:“你不怕你母亲伤心吗?”


    “再伤心又如何呢?兄长年少,本该做母亲的保护,就是不给通房又如何呢?抑或者是母亲什么都多关心哥哥几分,而不是把家都交给旁不干的人管着,可能一切也不会有事了。无论那两个丫头是不是别人指使的,可人是母亲选的,她连底细都弄不清楚,她难道不该伤心吗?”沈临风甚至想起来她娘还想让她娶韩若华,也是完全不查人家的底细,之前要他娶的颜宁馨也是丝毫不查底细。


    沈临风这番说辞掷地有声,窈娘见他如此有主见,忍不住道:“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了,明日就是寒食节了,我们还是先过好节吧。”


    “那是自然,等等这个时候我该睡觉了,我先睡了,明早我还得起来有一个大惊喜给你,你不如多期待着吧。”沈临风说完倒头就睡,甚至都来不及给窈娘反应。


    窈娘见他呼呼大睡,吐槽道:“小猪都没你睡的快。”只是又想起他说的沈夫人,也不知道婆母收到两幅画像会怎么样呢?


    第98章


    寒食节禁烟火,只吃冷食,窈娘提前一日已经准备好了不少糕点,沈临风祭祖完之后,就一大家子人到曲池河畔踏青。


    睡好了的沈临风果然不同凡响,他一到曲池就遇到别人拉着他蹴鞠,沈临风自然坚决的道:“你们去玩儿吧,我要陪我娘子。”


    窈娘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去蹴鞠吧,我在这儿自个走走就好。”


    “诶,平日我想出来时就能出来,娘子却是久不能出来,还是我陪你吧。”沈临风以前倒真是一股子劲儿,如今天天在内阁被摧残,每日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便是想躺着罢了。


    现下好容易有空,他更多愿意陪陪妻子。


    既然他愿意陪自己,窈娘也就不矫情了,他们二人牵着手行走在花草树木扶苏之地,微风阵阵,无限惬意。


    旁边还有不少卖花郎和卖花娘,有架着船,以船为店的卖鱼羹的阿婆,还有挑着担子卖寒食的小贩,总之是应有尽有。


    更有不少人神情哀戚,显然是因为祭拜祖先之后的神情,窈娘走累了,找了一家卖冷面的地方和沈临风一起坐下吃。


    只是正欲坐下时,沈临风突然道:“等会儿啊。”说完,便从自己怀里掏出丝帕铺在凳子上,才作势让窈娘坐下。


    窈娘含笑坐下,她总能被沈临风的细心打动,实际上沈临风也唯恐觉得窈娘认为跟着他受苦,所以他愈发要努力。


    她在吃的时候,也拿钱出来让下人们都去填饱肚子,半个时辰之后再去前面汇合,这也是夫妻俩能够独处在一起了。


    吃完冷面,沈临风拉着窈娘的手,窈娘也抱住他的胳膊:“你要好好保护我啊,我害怕走丢了,我爹爹说好些拐子呢。”


    “好。”沈临风也发现了,妻子若是不戴帷幕出门,的确是南来北往之人都驻足看她,真的是非常夸张,想到这里,他也开始欣赏起妻子的美貌来。


    沈临风频频注视自己,窈娘忍住害羞,她却对外面的人和事物颇感兴趣,正如现在她居然看到一个熟人了。


    周陵光……


    他居然和一位女子并肩而立,看起来笑意吟吟的,说起来周陵光相貌自然极为出色,即便到如今他面部稍稍发腮了一些,但仍旧看的出来是一位美男子。


    “周陵光。”


    “樊如慧。”


    窈娘和沈临风都脱口而出,她意外的看着沈临风:“你认识那女子吗?”


    其实窈娘只是想知道那女子是谁,沈临风却误会窈娘以为他和樊如慧有什么私情,连忙道:“不是我认识她,是她传闻就不太好,现如今她父亲任左都御史。”


    “不好,怎么了不好法?”窈娘好奇。


    沈临风显然不太留心一个女子,他道:“樊家和我父亲曾经一起在大理寺共事过,我听说她之前脾气就很大,曾经还定过一桩亲事,还把未来婆母都打了,因此两边退婚了,后来又听闻她爱慕曹指挥使的儿子曹寿,见曹家回去金陵,曹寿在南京卫所任官,她带人南下去追人,曹寿却已然成婚,樊家带人把她找了回来。”


    “咱们也不必先入为主,万一是因为她那婆家对她不好呢,再者她一个弱女子敢追着心爱的男子,说明她是性情中人。”窈娘听完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恶感。


    但她说完,也能体悟沈临风的心情,沈临风被当众悔婚过,自然是满腔愤懑,对这等闹的不愉快还私奔的女子都不耻。易地而处,自己也要考虑他的心情,于是窈娘道:“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如此的,因为我提前就要把人挑好,谁让我家夫君连过我的三关,我早就把你当作我的人了。”


    沈临风抿唇一笑:“娘子,再外面不要说这么难为情的话了,否则,别人听到了肯定会说我们的。”


    “知道啦,是我不对。”窈娘道。


    见窈娘认错态度好,沈临风又想找一处空地玩迭踏,二人早把什么周陵光抛诸于脑后了。


    却说窈娘也见过别人玩杂技,她可以说是对各种杂技如数家珍,却没想到沈临风迭踏玩的这么好,他还怕自己跑快了看不到窈娘了,还只是稍作展示而已。


    “好厉害啊。”窈娘见他这般还不流汗,更是觉得稀奇,也难怪丈夫身体这么好的。


    沈临风笑道:“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倒是你,着实处处让我刮目相看。”


    不远处,周陵光正和樊如慧在说话,他侃侃而谈,气质出众,虽然一时落魄,但是樊如慧看的出来,此子若是日后一朝得志,必定能够一飞冲天。


    寒食节这日窈娘算是玩儿的尽兴了,回来倒头就睡,第一次体会到沈临风的感觉。


    沈二夫人却没沈心情,再次日她还不由得问沈二老爷:“她有没有说何时跟我画?”


    “求人办事还不都是人家说了算。”沈二老爷不禁道,他还和妻子道:“你也不必太记挂心上,邦兴已经故去多年,他的死也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与其常常缅怀故人,不如把当下的日子过好,邦彦去年乡试都未中,他的前程我都跟着担心啊。”


    沈二夫人认错倒是很麻利:“都是妾身不好,没有教好他。”


    沈二老爷沉吟:“我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前途,一个男人任凭你相貌再英俊,谈吐多清雅,出身多么好,若无仕途,和废人没什么两样。”


    沈二夫人被丈夫说的面红耳赤的,偏偏还有毕家人上门打秋风,她没多加理会,这毕家舅母转头又去窈娘那里了。


    其实毕家在过年的时候,沈二夫人已经送了五十两过去了,但她们都不事生产,全部靠接济过日子,这钱自然几个月也就悉数用光了。


    毕大舅母还抱怨道:“她可是越来越抠门了,那沿街一排宅子都是她的,也不说拿出来让咱们住,还眼巴巴的看着我们受苦。咱们以前为了她做的事情可不少啊,没我们还有她的今天吗?”


    “好了,大嫂别说了。我看她们家大奶奶是个何等有钱又慷慨的人,上次在那戏酒时还主动和我问好。”毕二舅母如此道。


    她二人过来要求见窈娘,窈娘原准备让人打发走的,但是想到沈二夫人身上的疑点,她不由得道:“去请二位舅母过来,看茶。”


    顾妈妈道:“那两个就是打秋风的,大奶奶何必理会她们。”


    “都是亲戚,她们既然求上门来也不好,还是让人请进来吧。”窈娘也不会事事都解释了,她其实把祖父的话记在了心中。


    毕家二位舅母过来之时,窈娘正把账本交给周旺家的,她是个寻找消息的高手,若让她做别的可惜了,因此她就让周旺家的管着茶房,茶房可谓是最大的消息来源之地,且也简单,熬夜烹茶都有专门的人,她管着那些人就够了。


    “大奶奶,我这们来的不是时候。”毕大舅母陪笑。


    窈娘赶紧起身相迎:“两位长辈特地过府探望,我就是再忙也要招待。”


    下人们奉茶过来,毕大舅母嘴刁,一喝就道:“这是雀舌。”


    “是啊,这个时候喝雀舌最好了。”


    毕大舅母放下茶盏道:“沈家豪富,家大业大的,这些雀舌以前我们家里也常喝,如今却是喝不起了。”


    “是啊,我们家计艰难,我那儿媳妇生了孩子,现下连鸡蛋都买不起。”毕二舅母也道。


    这两位一唱一和是惯了的,窈娘暗自吐槽毕家虽然穷,但是子嗣兴旺,还要养读书人,几乎全部都靠打秋风来,都不事生产,如何不家计艰难?


    窈娘则道:“都是亲戚,你们家计艰难,我们也不能光看着不是。”


    毕家二位舅母闻言一喜,却又听窈娘道:“还请二位舅母别和我见外。”


    毕大舅母道:“大奶奶对我们这般好,我们怎么会见外,外头的人都说你是菩萨心肠,我见的真真儿的。”


    “您是长辈,这话我可不敢当,只不过二婶想让我为邦兴堂兄作画,说是想告诫亡灵,就是不知您二位有没有见过他呢?”窈娘问道。


    提起沈邦兴,毕家二位舅母突然缄口不言,过了好一会儿都只说可怜。


    “如何可怜了?我听说是病死的。不知是得了什么病呢?”窈娘关心道。


    毕家大舅母脱口而出:“发高烧烧死的。”


    “难道没有请大夫吗?”窈娘狐疑。


    就像邵氏的儿子不舒服,都请好几个大夫过来看,沈家又不是什么请不起大夫的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也不是小娃娃,怎么不成呢?


    她问到此处,毕二舅母道:“这些我们就不知道了。”


    “也是,不过这邦兴堂兄是何时去世的?”窈娘没有继续追问,但她感觉毕家两位舅母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毕大舅母记得很清楚,连忙说了出来。


    窈娘心一沉,面上倒是笑道:“顾妈妈,之前我那里还有买茶的二十两银子,先让账房支出来给二位舅母。”


    这二位也不敢嫌弃,毕竟窈娘说起来也不是她们实真的亲戚。


    她二人一走,窈娘以一个内宅女子的推测,自己的儿子发高烧死了,会不会嫉妒长房十三岁就要考举人的沈临羿。就像清大奶奶,自己没有儿子就会嫉妒邵氏,甚至想下手害别人肚子里的孩子,而沈临羿还那么年轻,可极其聪明,下毒或者雇人下手风险太大,她也不一定有这个能力。可是沈夫人挑的那两个通房,都是自己挑的丫头,据说十分老实,沈临羿年轻,对那种事情恐怕也早熟,那二人若是可以玩弄,尤其是风寒之后马上风,这种死状,沈家还怕传出去,就更不会查了。


    这些都只是窈娘的猜想,具体如何,其实还要进一步查。


    等沈临风回来时,窈娘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沈临风,“你可知道沈邦兴是如何死的?”


    沈临风却丝毫不记得了:“我只听闻是病死的,其实你的猜测不无道理,邦兴和我哥哥关系很好,他极其喜欢我母亲,我还吃醋过呢。”


    “你是说沈邦兴很喜欢你娘?”窈娘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


    沈临风点头:“娘子,我知道我娘让你站规矩,对你也是诸般挑剔,但是我们家的孩子们小时候都喜欢我娘。因为我娘很喜欢给我们买玩意儿,特别大方,她年轻的时候性情也很活泼,常常带着我们一起玩儿,她百索跳的也很好,每次我们家吃饭人都是最多的。二婶对我娘毕恭毕敬,实不相瞒,小时候我们都觉得二婶跟管事娘子似的。”


    “你呢?你当时虽然胖,但是聪明吗?”窈娘继续问。


    沈临风摇头:“其实那些我都学会了,但是你知道的,我爱吃也爱睡觉,看起来胖胖的,大家就觉得我没出息。”


    “沈邦彦呢?”窈娘觉得自己已经知晓答案了。


    “他,他属于非常机灵的那种,小时候学什么都会,书背一遍就会了,就是我感觉他这个人很难静下心来。不过,他小时候比我好看,亲戚们都喜欢他,祖母也喜欢他。”沈临风也不傻他听出这个意思来了。


    窈娘就道:“她儿子死了,她心中不满,若是你哥哥也去了,你看起来能力不成,那她的儿子就会脱颖而出。说实话,沈邦彦比三房那几位还是才学不错的。”


    沈临风颔首:“你分析的完全对,那么重点就在那两个丫鬟上,这也是你跟我说的,试探没有用。”


    “现在不是还有毕家吗?毕家缺钱,而你现在点石成金。”窈娘笑道。


    沈临风扶着窈娘的肩膀:“好,我会找人去试探毕家。”


    他真的很喜欢他娘子,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沈二夫人还不知道沈临风在怀疑她,她如今是国子监祭酒的夫人,多少人为了儿子的未来都主动上门结交她。


    以前在沈夫人的衬托下,窈娘觉得沈二夫人似乎更有才干,现在却觉得沈夫人至少还算不得是个坏人,沈二夫人却是一匹豺狼。


    但万事还得找到证据才行,因为对二夫人的处置必须要大房长辈们处置才可以。


    这些事情既然有了头绪就慢慢攻破,如今当务之急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因为她现在才收到金陵来的信,说起母亲去岁诞下一个麟儿。


    原来在奔丧途中,解氏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据说颜应祁欣喜若狂,恨不得告知所有人,但解氏怕他这般开心告诉别人,到时候反而折损福气,一定要坚持不要往外说,等孩子真的平安诞下再说。


    再者,解氏也怕自家明明是回家奔丧的,丈夫过于兴奋,途中被人参了就完蛋了。


    窈娘十分欣喜,又去给祖父颜迈报喜:“恭喜祖父,又得了个孙儿。如今既有重孙,又有孙儿,都不知道咱们家怎生欢喜了。”


    “孩子如今都快一岁了啊。”颜迈也被这个喜悦冲昏了。


    窈娘道:“这孩子是六月初八生的,我哥哥是六月十八的生辰,我是六月二十四,我们兄妹几人竟然都是六月出生,上天注定了我们要成为一家人的。”


    颜迈兴冲冲的道:“到时候我可得准备些礼物送给我的小孙孙。”


    在颜迈眼里,解氏是她们三房的儿媳妇,生的孩子才是三房的人。


    “正好了,公定他族叔端午要来京一趟,祖父有什么信件和礼物到时候一并让他替咱们带过去。”窈娘也没想到她有个弟弟了。


    比起颜家人都是正常的反应,沈临风第一句话则是:“老泰山真是老而弥坚,值得我辈敬仰。”再者,他忍不住道:“娘子,老泰山不是四十多了吗?”


    “对啊,我娘三十六怀的我弟弟,我爹那个时候应该是四十一岁左右吧。”窈娘很快就把年纪算出来了。


    沈临风莞尔:“娘子,那我们俩是不是一直可以亲热到五十岁?”


    “胡说什么呢?我要打你人了。”窈娘嗔道。


    沈临风在趴在桌上,歪着头看向窈娘:“娘子,我好爱你。”


    “你犯错啦?”窈娘眯起眼睛。


    “不是,我就是想等你六月生辰的时候,咱们俩夫妻也准备要个孩子吧,如此,我不在家里的时候,至少还有孩子陪你。”沈临风道。


    之前他觉得妻子刚及笄,他自然非常尊重妻子的选择,也怕她年纪太小了,今年窈娘嫁过来两年了,若是第三年窈娘未曾有生育,到时候沈家人会如何看她呢?她们夫妻也不是普通的夫妻,是宗子和宗妇。


    再者,若是窈娘生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就无人敢觊觎了。


    他也怕妻子害羞,不敢对自己说要孩子,他就主动提出。


    窈娘却钻进他怀里:“我要你陪我就好了。”


    “好,那就还是和以前一样。”沈临风怕她恐惧生孩子,因此也让步了。


    窈娘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即便有了孩子,我们俩才是对彼此最重要的人。”


    沈临风一把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那是当然了,娘子。”


    端午节前,窈娘特地写了一封信给解氏,又画了一张她和沈临风的画像,信中自然说了沈临风不少的好话,还提起她们现在分家了,她独掌一府,沈临风知晓她年纪小,还等她身子好了再怀孕云云。


    顺便还亲手做了两条肚兜,两双虎头鞋,还有二十对福禄寿金银锞子各重一两,玉佩择六样、又有八丝缎五匹、汤绸五匹、大卷纱十匹,还有珍稀补品等等。沈临风又找银楼打了成套的长命锁、手镯、脚镯,还把他私库里的紫檀镶嵌宝玉的宝船也一并送上。


    更别提窈娘还自己做了一个布老虎和爹娘各自的布偶。


    满满当当的一路让族叔带去,这族叔去年上京时得了蔺泷改进了船,其运货之速度非其他人能够比拟,因此,不少人选择他们的船行运货,生意翻了好几番,窈娘和沈临风去年拿了一万两出来入了干股。


    今年他是来送分红的,就一年分红了两千两,这沈信还问起沈临风:“听闻你如今都已经轮值内阁了?”


    沈临风谦虚道:“不过是巧合罢了。”


    “这就不算巧合了,你这日日和阁老们一起共事,什么军国大事不都是从你的手里过的。”沈信算是颇有见识的,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沈临风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沈临风笑道:“信叔,你放心,只要咱们老老实实的做生意,我该帮你的肯定帮。”


    沈信颔首。


    沈信的船八日就到了金陵,他受沈临风所托,也知道颜家在金陵的地位非同一般,他生意做的颇大,若是有颜家在金陵罩着,岂不是又多了一重保护?


    解氏此时正在照看孩子,她这么大年纪生下一个孩子,总觉得害羞,谁都打趣她一句老蚌生珠?景昭被贬,她心痛,但又总觉得大儿子是雄鹰,女儿最为贴心,可女儿终究嫁出去了,现下还好有这个小的陪伴在她身边,又很是爱笑。


    丈夫也似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样,笨手笨脚的抱孩子,现在青天白日的又拿着一个拨浪鼓进来了。


    “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和景慈,这小子都快一岁了,看起来个头真大。”颜应祁抱在自己怀里掂了掂。


    解氏笑眯眯的:“我现在就盼着我们窈娘也尽快能有身孕,和我一样,生个健康的乖宝宝,是不是啊景慈,若是你姐姐在这里,肯定会逗你玩儿的。”


    夫妻二人正说着,听说有沈家的人递了帖子过来,说是沈临风和窈娘托他亲自带的东西给她们的,解氏一喜,让乳母抱着孩子,她和颜应祁出去迎了沈信进来。


    几人寒暄之后,颜应祁知晓女婿已经轮值内阁,女儿更是用丹青名动上京,成了赵次辅家的座上宾都十分欢喜,颜应祁让人请沈信去客房。


    夫妻二人又亲自看窈娘写的信,她的信里说了不少沈家的事情,关于她们夫妻在追查沈临羿的死因等等,另外还有窈娘亲自画的两幅画,一幅是窈娘和沈临风的画,画上她夫妻二人一人吹箫一人弹箜篌,可以算得上琴瑟和谐,另一幅图竟然是颜应祁和她,都是很年轻的时候,颜应祁那时候一袭白衣锦袍骑在马上,而她则捡起风筝时蓦地抬头与颜应祁对视。


    “虽然画面很好看,可是咱们俩不是成婚后才认识的吗?”解氏呆呆的道。


    颜应祁指着解氏道:“麻烦你跟你女儿多学学,多么好看的画面,人家画有缘千里来相会,风筝就象征着缘分,你倒好,大煞风景。”


    第99章


    “女儿的信怎么写的这么厚啊?简直是巨细无遗。”颜应祁看了都摇头。


    解氏则道:“我乐意看,女儿这是和我亲近呢,我们又不了解她的近况,她不多写一点我反而担心。她说她没想到我给她生了个弟弟,让我好好保重身体,还很惊奇我生了个孩子呢。”


    说到最后她都忍不住笑了。


    颜应祁道:“要么说孩子总是孩子呢,我们窈娘还这般孩子心性,这说明她在沈家过的很好啊。”


    “也不是过的很好,她姐姐是逃婚离开的,我们又匆匆奔丧,她的日子怎么可能会好过呢?后宅的日子不过是熬着罢了。”解氏自己算是熬的苦尽甘来了,三老太太年岁大了,早已是胜负已定,丈夫儿子都向着自己,她也有名正言顺的敕命,如今更生了小景慈,风向早就转到她这边了。


    而甄氏那边和徐家的婚事说起来也有这么几年了,景文的亲事也还没定下来,颜应祁回家已经守制快满二十七个月了,起复之路并不容易,解氏倒是无所谓,反正夫妻二人含饴弄儿也是很好的。


    甄氏却是很着急,可她早已在颜应祁这里说不上话了。本来一开始在颜应祁被贬谪之后,甄氏是暗爽的,越到后来,三房老太爷已经是工部尚书,只要有老头子在,颜景昭仕途不会太差,可颜应祁却是起复难了。


    颜应祁在宦海走的非常顺畅,正当盛年,他甚至颇有些算无遗策豁的出去,但同样,人算不如天算,官场的变化也是如此,他必须忍耐,在家养望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些他不必和解氏说,因为解氏一贯都不想这些事情,她和自己心心相印。


    和甄氏就更没必要交代了,他自己的前途怎么安排为何要跟她说?甄氏也靠着他有了三品大员的诰命,更是做了多年的官夫人,他没什么对不起她的。


    解氏照例把窈娘送过来的东西收了一部分,也分了几匹布送去大房,甄氏收到之后冷哼了一声。


    “这点东西也值得送过来。”


    卫妈妈奉上茶来,劝慰道:“老蚌生珠,也不害臊,都做祖母的年纪了,生个儿子和孙子差不多大。”


    甄氏摆手:“我是担心老爷不能起复,三老太爷年纪那么大了,也不言退,这样搞的我们老爷没法子起复。三房的人倒是讨好了,我们家可就完了,眼看就要除服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卫妈妈出了个主意:“不如太太去问问老爷吧?看老爷如何说。”


    “老爷都不来我们大房,天天和那解氏窝在一起,我如何让她过来?”甄氏年纪大了,更加不会争宠。


    偏于老太太在老太爷去世之后,对孙女儿莘婉越发疼惜,还是想旧事重提,把外孙女许配给景文,而景文这次回来守孝,和莘婉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事情甄氏也并非懵然不知,偏偏老爷的态度反而暧昧起来,似乎并不反对景文娶莘婉了。


    ……


    所以窈娘接到解氏回信的时候,已经是她生辰前一日了,信上说了不少关于弟弟景慈的趣事,又说景文的亲事可能还是系在莘婉身上。


    “这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窈娘道。


    沈临风道:“你父亲为何突然又答应了?”


    窈娘笑道:“你也知道的,我祖父在京任职,父亲就很难重返,毕竟亲眷不能同时在京为官,否则就怕徇私,这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也有这个潜规则。再者,你看我哥哥的两桩亲事,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此,何不选知根知底,性情相投的?这样才能长久,不过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


    一切从情出发,沈临风也能理解。


    就像沈临风自己,在未遇到窈娘之前,他对妻子的要求,能够符合当家主母的要求就好,可是遇到妻子之后,只觉得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快乐,因为这个人是自己选的。


    今年是她十六岁的生辰,这不是整生,窈娘小时候特别喜欢过生日,现下却不太喜欢,旁人送礼她也收下,晚上由沈临风陪着吃了一碗长寿面。


    今夜夫妻二人不再避孕,窈娘当然也做好准备了,待沈临风驰骋时,窈娘也迎了上去。外面的人不知道她夫妻的打算,尤其是王氏,她虽然也渴望孩儿,但是沈邦彦现在为了苦读,更是少来她房里。


    还好她身边的春萝安慰道:“大奶奶不是也没身孕吗?她比您压力更大呢,说起来她还是长房长媳。”


    “也是,她都不急,我也没什么好急的。”王氏这样安慰,心情也好受一点了。


    说完,她又去找韩若华说话,这妯娌之中只有韩若华是个处处体贴,为人敦厚的人,之前她对韩若华一般般,没想到韩若华人还怪好的,况且二人都是年轻媳妇,韩若华也没颜氏那么骄矜。


    说起来颜氏此人在她婆婆沈夫人面前还好点,沈夫人一走,沈临风仿佛就跟死人一样,根本管不住她。以至于颜氏气焰嚣张,对妯娌们都是颐指气使,为人骄纵任性,说话常常犀利的让人无法应对,王氏和其她妯娌常常有往来,她们妯娌一起相聚时,颜氏也很少参加。


    王氏带着人到清漪园三房来,却听说韩若华去了大房。


    是的,韩若华到了大房这边,窈娘正在亭子里画莲塘,这是她怕自己手艺生疏,不求自己的丹青到什么地步,但一定不能退步。


    “我就猜到风大嫂嫂在这里了,都说你丹青妙笔,可其中辛苦又有谁知道?”韩若华侃侃而谈。


    窈娘笑道:“是你啊,不知你这个时候造访是有何事?”


    上次韩若华要抢走沈临羿的画像,窈娘就察觉有异常,有可能她喜欢的人是沈临羿,对沈邦彦苟且可能也是因为沈临羿的关系,这也不是没可能。


    她和自己的关系素来都淡淡的,尤其是她大婚的事情二人其实有些龃龉,因此这个时候她陪笑脸上门,可能就是为了那幅画。


    韩若华道:“也不是旁的,是中秋节礼我去年才进门,也不知晓送给亲戚们什么好?偏我们三房的两位嫂嫂都要忙,所以我便来请教一下风大嫂嫂。”


    窈娘道:“你们家里现在是清大嫂嫂作主,你是小儿媳妇很没必要准备这些。”


    “我真的不要准备吗?”韩若华假意问起。


    窈娘笑道:“或许你可以问问你们大嫂,咱们如今各房走各房的亲戚,我也没法子知晓。欸,现下三夫人去河南了,我听说清大嫂嫂把家里的园子承包出去了?”


    她是故意这般问的,韩若华这个人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际的话,她喜欢咄咄问询别人,自己却不愿意说任何核心的事情,如此,窈娘自然是故意问,知道她不会答的,这般韩若华就会走。


    果然,韩若华只摇头,又道:“您这里不清楚我就先回去了。”


    只是韩若华告辞回去之后,心情郁闷。徐妈妈急忙劝道:“姐儿,你是个最懂事的,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又这般了,之前你拿救命恩人的说辞给推搪过去了,你如今还打算去要画像吗?这样族里的人会怎么说您?”


    韩若华闭眼流泪:“我就是忍不住罢了。你说要是羿表哥活着,真的中了状元,那时我……”


    话音刚落,又听外面说三爷回来了,韩若华赶紧用帕子擦了眼泪,又对徐妈妈使了个眼神,随后施施然站起来相迎。


    好容易沈临云回来,夫妻二人之前吵过一架,韩若华巴不得丈夫多和官员们交际应酬,沈三郎却并不喜欢这些,听她提就跑,夫妻二人不欢而散。但他又听二哥沈临江劝导,故而回来了。


    到底是年轻夫妻,韩若华口才了得,主动认错:“我的那些话虽然都是为了你好,可是没在意你的心情,是我不对,这些日子我总坐在这里,盼着你的脚步声道,盼着还是和以往一样我能找个肩膀靠靠,可惜这一切都是梦。”


    沈三郎挠挠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别和我生气,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韩若华主动拉起他的手,“以后我们都别吵了,好不好?”


    “嗯。”


    见丈夫被自己哄好了,韩若华也松了一口气,她很清楚三郎虽然不是资质上佳,但是难得的忠厚老实没有花花肠子的人,这样的丈夫她怎么能不要?况且三郎相貌极好,她玉臂环住他:“我想你了,真的很想你。”


    沈三郎本来还比她小几岁,韩若华生的丰腴美艳,这般一撩拨,他还哪里把持得住。且韩若华对丈夫的表现也很满意,毕竟他年纪小,满身的劲儿。


    等再醒来时,沈三郎还想欺身再来一回,她虽然餍足,可还是道:“咱们晚饭都还没吃呢。”


    这两人和好之后,韩若华暂时忘却了沈临羿,只是沈三郎的确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年纪也不小了,文章作的非常马虎。


    清大奶奶如今有孕万事足,她不管生儿生女总算是可以生的,自己的地位也就稳当了。还把身边的小丫头开脸伺候沈临清,她当然爱自己的丈夫,也想生个孩子,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地位稳当。


    因此她管着家巴不得家族和睦,自己也更好管一些,她现在也多了个贤惠的名声,比她的这些弟妹们都强。


    甚至准备在中秋之际,好好操办一二,让大家都知道她的本事。


    主妇们也都是要在中秋大显身手,还好窈娘家里就两口人,她好准备,但是家里好准备,对外送礼就得好好筹备。赵次辅和翰林院掌院学士,还有几位上官家中送去的节礼就不能千篇一律。


    但是这些也有管家专门管,窈娘和沈临风夫妻二人还要过目,送错了礼,很有可能让别人对你的印象变差。


    月饼都是定的樊楼的,美酒定佳酿,再有什么字画器具,沈临风则根据上官喜好选,窈娘就在旁边重新拟好单子,二人核对之后,才觉得松快许多。


    “真不想当大人,你瞧瞧,怎么这么多事儿啊!”窈娘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了。


    沈临风道:“你呀,怎么最近这么容易发困。”


    “我也不知道,唉,可能是喝坐胎药喝的吧,大夫还说我气血不足。”窈娘如此道。


    沈临风暗自把窈娘的胳膊拿过来把脉,见脉象平缓,才道:“嗯,既然困了就多歇息,不要操劳了。”


    窈娘点头,她又问起:“咱们得画送回去,也差不多三个月了,你爹娘应该收到了,现在还未回信,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所谓查案子,我爹爹曾经在大理寺一年就清除过一万件案子,一件都没有错漏,我写的信过去。她们若是真的要查,何须我们?”沈临风道。


    窈娘冷哼一声:“不管了,毕家人如何?”


    沈临风道:“毕家的人那里有点眉目了,只不过她们家毕竟和二婶有亲,得等着下次她们真没钱了,有些事情才能问的出来。况且,我现在是官员,也不能用极端手段。”


    逝者已逝,沈临风要查出真相,也要先保住自己的官位。


    这点窈娘能理解,她又和沈临风说起自己的弟弟,感觉很新奇:“你说我弟弟才一岁多点,真的是挺好玩儿的,我居然有这么小的弟弟。我娘说我爹如今跟儿子奴似的,晚上起来还要抱孩子,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诶,你说你爹和你娘还能生孩子吗?”


    “咳咳,肯定不能了吧。”沈临风从未想过他爹娘的事情。


    见窈娘不明白,沈临风添了一句:“你想啊,我娘都五十了,她嫁进来我曾祖父曾祖母相继过世,守孝都守了好几年呢,我爹是长子嫡孙。”


    五十岁女子差不多绝经了,应该是不能了,不过那也未必,窈娘强调道:“指不定你娘也是有可能的。”


    沈临风被她的想象惊呆了:“我没听说过五十岁还能生娃娃的,快别说了,我不敢想象,求你了。”


    窈娘用帕子甩他脸上:“没意思,胆小如鼠。”


    中秋之后,清大奶奶却是小产了,听闻是操劳过甚,一下就病倒了。这就让窈娘非常诧异,她道:“我见清大奶奶这个人还是很看重肚子里的孩子的,怎么会小产了呢?”


    顾妈妈倒是懂一些:“我听周旺媳妇打听说清大奶奶之前吃的生子药,不是像您这样普通调养气血的坐胎药,这人啊吃猛药就容易出问题。有的人身子强壮的,可以消受掉,有的本来身子弱就很会反噬。有时候孩子没有了,还有可能是孩子原本就不好,便先流了。”


    不过,顾妈妈还是劝窈娘:“大奶奶如今正备孕中,可不能学她,得徐徐图之。”


    窈娘知晓这就是身边的人真心为自己打算,像清大奶奶野心勃勃,养出来的人也都是刚猛激烈之人,她们要做的事情不会真心在意自己的主子,只在乎自己怎么立功?而清大奶奶见江二奶奶有孕,也不久之后,就有了身孕。


    其实他们这样的人家,卢扇儿不过是个继室根本就不会管儿媳妇们的房里的事情,顺其自然比什么都强。


    说完之后,窈娘站起身准备去探望清大奶奶,却没想起站起来时,头一阵发晕。


    顾妈妈心想大奶奶月信未至,又嗜睡,她心中已经有数,遂道:“大奶奶,我劝您先别去了,还是找大夫看看您是否有孕,若有身孕了,就不便去探望小产的人了。”


    “我?不会吧。”窈娘知晓她娘是宜男相,她娘的确进门就生了哥哥还有好几个孩子,可她之前月信紊乱,又避孕一年多,备孕也不过两个月,应该没那么快中。


    顾妈妈笑道:“姑爷年轻气盛,人又精干,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把脉把了半天,又问窈娘的症状,不由得摸须笑道:“十拿九稳是喜脉了,只是日子尚浅。”


    一瞬间,窈娘似乎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同时,她又有些忐忑:“大夫,我是真的有身孕吗?”


    大夫点头:“老夫坐堂多年,若是喜脉都无法查出,那趁早就卷铺盖回家了。”


    窈娘嘴忍不住咧开,她小心翼翼的摸着肚子,又听大夫和顾妈妈说着宜忌:“核桃牛肉牛乳可以多吃,若吃鱼,鲈鱼最好。但是似薏米、桂圆、木瓜这些都要少吃。”


    “牡蛎可以吃吗?”窈娘问起,今年家中送了不少牡蛎来。


    大夫笑道:“自然可以,牡蛎有海中牛乳的别称,您有孕三个月正好吃这个最好。”


    窈娘又隔着帘子对顾妈妈道:“妈妈,你给这位大夫双倍赏钱,还有什么宜忌也让她跟你说了,还有,也让小庆哥去翰林院告诉大爷。”


    顾妈妈喜道:“好好好,大奶奶先歇着,别的就交给我们。”


    ……


    沈临风轮值内阁,平日也要在翰林院来点卯,今日刚过来,就听说他家小厮急着找他,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想到居然是妻子有身孕了。


    小庆道:“大爷,是大奶奶让小的来报喜的,今日才发现,说是日子浅,让您先别声张。”


    “要不我现下就回去吧?不过我还得找次辅告假,还是晚上回去。好小子,这是赏钱,拿着。”沈临风心想自己也太厉害了,真是一发就中,只是不知道窈娘怀的是男是女,若是女孩儿就好了,一定要像窈娘这样,可可爱爱的。


    小庆见沈临风居然赏赐的是一块银饼,咬了一口,心道难怪小姐让他来报喜,小姐真是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以前他们在西北的时候,小姐就说她是大将军,就要让他小庆打前锋。


    沈临风平日在内阁属于来得早走的晚的人,今日却是健步如飞,赵次辅再次觉得自己看花眼了:“刚刚沈编修不是还在这里吗?怎么现在一下都快到宫门口去了。”


    “公定平日走路都是仪态万分,人人都说他是最有世家风范的,但我听说他家妻子有喜了,估摸着赶回家去呢。”掌院学士道。


    掌院学士还是颇赏识沈临风的,因为沈临风非常擅长写文章,如今在内阁也和文首辅赵次辅关系竟然都处理的很不错。


    小伙子前途无量啊,最重要的是人颇能忍让,又有才干,还心胸宽广。


    赵次辅忍不住点头。


    窈娘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沈家,沈二夫人亲自过来探望,说了不少宜忌,窈娘心想无论如何沈二夫人什么时候都做的滴水不漏。


    “多谢二婶告知我,我年轻,并不知道这些,还是有长辈在身边的好。”窈娘满面感动之色。


    沈二夫人见窈娘现下躺在床上,身上穿的是粉色的寝衣,脸上不施脂粉,说话时露出慧黠又贵气的样子,也难怪沈临风被她迷的晕头转向的,嫁进来两年,连只母蚊子都不能近身。


    一时她有些感慨这死丫头福气真好,公婆不在身边,一般三年无子就得身边放人了,她则卡在这个关口有了身孕。


    又听外面容安道:“大奶奶,大爷特地请了樊楼的师傅过来,专门给您做菜,让您先让厨房别忙了。”


    “樊楼?真是难为他了,那里的厨子可不好请。”窈娘不由得一笑。


    只不过这样却是碍了清大奶奶的眼,那个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小产了,大房却是兴高采烈的庆祝有身孕,这可不好。


    虽然想提醒一二,但沈二夫人认为这事儿和她无关,自己何必蹚浑水,这颜氏平日心气过人,不知道人间险恶,自以为和别人没有利益冲突,别人就不会害你,实在是想太多了。这清大奶奶和沈夫人的信件往来颇多,她那位大嫂也是个糊涂人之前就把清大奶奶看的挺重的,近日听说清大奶奶的表亲樊家正任左都御史,家中正好有个女子尚在闺阁中,若是颜氏出什么意外了,指不定这大房主母就要易主了。


    第100章


    沈临风扶着窈娘起来,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肚子,关心的问道:“娘子,难不难受啊?要不我抱着你过去吃饭。”


    “不用,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动弹不得了。我换身衣服出去,你去外面等我吧。”窈娘推他出去。


    沈临风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她则换了一身攀襟蝴蝶纹的纱袍,头发随意绾起来的,就插了一根钗子,夫妻二人在外间花厅,吹着凉凉的习风,吃着饕鬄盛宴,何等快意?


    “娘子,螃蟹性寒,你不能吃哦。牛肉和鱼翅你能吃,你就吃这个吧。”沈临风夹了一块牛肉放窈娘的碗里。


    窈娘笑眯眯的吃下,甚至听沈临风提及莹娘夫家刑部侍郎升成刑部尚书,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时,她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不过,窈娘也对他道:“你要请我吃饭,也不先问问我,三房的清大嫂嫂小产了,偏我又怀上了,说起来也是有些点眼。”


    沈临风是很善良的人,他立马道:“倒是我考虑不周到了,只顾着自己高兴。”


    “罢了,也不必把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哭。”窈娘宽慰他,这句话还是她爹说的,现下用到这里倒是很恰当、


    沈临风点头:“说的也是,我听说清大哥夫妻就这上半年都赚了一千两在手里。”


    窈娘诧异:“我前几日还听清大奶奶哭穷呢,没想到她竟然赚了这么多银钱,她怎么赚的?”


    “我原本那位三婶临死之前在票号存了一笔钱,她颇会打理家财,当时她临死之前告诉三叔的银钱,忘记了一笔,这笔钱仿佛她们发现了,悄悄取了出来。”沈临风道。


    窈娘皱眉:“既然是悄悄娶的,你如何知道?”


    沈临风笑道:“因为那是秦家的票号,秦叔白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窈娘心想清大奶奶私下得了这么大一笔钱,却成日和邵氏哭穷,听闻邵氏还可怜清大奶奶,许多东西都不从公中走了,这个人真阴啊。


    又说清大奶奶小产之后身心俱疲,不料听到窈娘有身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她怀孕了?”


    邵氏颔首:“是啊,有了身孕了,风大爷听闻很是高兴,让樊楼的厨子专门过来家里做饭,又让管家去找人买辽东那边的人参,还给大房下人每人发双倍赏钱,那边热闹的很。”


    “竟至于此……”清大奶奶犹如黄粱一梦,却听到人家的好消息,不由得觉得身子疼的直哆嗦。


    见清大奶奶如此,邵氏的目的也达到了,自从寒食节之前那颜氏露了一手,她就听沈临江私下很是羡慕沈临风,又夸那颜氏聪颖绝伦,如何的有才气,又感叹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无福,若是托生在颜氏的肚子里,生下来就是监生了。


    邵氏本就不服气,觉得自己舅舅也是高官,虽然比不得颜家显宦出身,倒也很不错了,自己反而还暗暗被嫌弃。


    不过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罢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生下来也是个丫头片子。


    现在邵氏唯一非常有优势的就是生下了孙辈第一个孩子,得意了好几年了,现在这么快颜氏就追上了。如今她也是在清大奶奶面前下蛆,因为清大奶奶总在自己面前夸颜氏,现在看看颜氏做的可是人事儿?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嫂嫂,你可别太激动了。”邵氏假惺惺关心道。


    清大奶奶苦笑:“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早已料到如此,弟妹不必管我。”


    邵氏又宽慰她,清大奶奶见邵氏毫无芥蒂,想起自己曾经害过邵氏的孩子,如今自己的孩子也没了,从内心深处其实她是解脱了。


    可又觉得自己不至于此,觉得自己没错,她又从来没有动过手,凭什么报应在她身上?


    人生就是如此,很难承认自己的错。


    窈娘用完饭,又坐着和沈临风说话,夫妻二人都决定好生在家养胎,能不出门就绝对不出门。沈临风还道:“没什么比你的身子和孩子更重要了,你平日把家管好就成了,什么都不用做。”


    “我知道了。”窈娘可不傻,她也不是好虚名的人。


    什么最重要,她一清二楚。


    毕家的人听闻窈娘有身孕,还专门提了几样时兴糕点上门,这次来的人是毕大舅母,毕大舅母孙儿没母乳吃,便买了个奶娘,哪里知道现在奶娘都贵,一个月月例人家要八两,简直跟吃人似的,便宜点的人家也要五两。


    四个月乳母就要了二十两,反倒是她自个儿还把自己的首饰典当了一部分。


    这次自然也是来打秋风,趁着人家有喜,人家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偏偏窈娘这次却不给了,见她断断续续的说明来意,窈娘只说自己不知:“听着真是可怜,不如断奶了算了?那孩子我听说也一岁多了。”


    毕大舅母急道:“哪能一岁多就断奶。大奶奶,你们住着这样的宅子,家中豪富,自然不觉得了。”


    “我们也就是看着光鲜罢了,您瞧瞧我家相公一个月俸禄才多少,家里却这么多口子的人要养,都恨不得借债度日了。说实话,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窈娘呷了一口水道。


    毕大舅母陪笑:“大奶奶这是说哪里的话,谁不知道你们家金山银山堆着,吴中巨族。”


    窈娘淡淡笑道:“舅母说哪里话,诶,上次我问您说邦兴堂兄和我临羿大哥的事情,您能不能和我说说?”


    很简单,我不会白给你钱的,毕大舅母一听就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


    越这么说就越有鬼,毕大舅母很快想到了去沈二夫人那里卖好的事情,她从窈娘那里过去,跟沈二夫人道:“隔壁那个小媳妇似乎在查沈临羿的死,问了我好几次了,妹子,你放心我是不会说的。”


    沈二夫人听了毕大舅母的话,又反问道:“当年要你们把那两个弄死,你们可是亲眼见到她们死的?”


    毕大舅母讷讷应是。


    沈二夫人冷哼一声:“这事儿你们也逃不了干系,莫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弄丢了自己的性命。”说完又丢了一包五十两的散碎银子给她,毕夫人拿了这些银钱匆匆离去。


    因为窈娘让人守在门口,很快就有人报与她知了。


    “看来毕家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之前二夫人那边都不给钱了,如今又给了一包银子。”窈娘愈发觉得可疑。


    今日她是故意问的,故意打草惊蛇也是想引蛇出洞罢了。


    沈临风在内阁忙的打转,小腿都站的水肿了,越发不能逼迫别人,万一被人反将一军,升官就难了。她们要查这件事情,但也要先以自己的事情为主。


    否则,一旦无权势,连他们自己都可能要被随意对待。


    “大奶奶,舅奶奶送了上等的血燕过来。”丫鬟进来道。


    原来是李氏送的燕窝来的,窈娘让人看了赏,又亲自看了这血燕的确是上等的,遂让青黛收着。颜家三房如今算是子嗣兴旺的很,母亲生了个儿子,嫂嫂又生了儿子,也难怪祖父现在舒展许多。


    李氏的人走后,下人又说文七奶奶送了一对百子图的枕头来。


    文七奶奶当然是倩娘了,顾妈妈看了都啧啧道:“二姑娘平日自诩宰相儿媳,就送这个来。奴婢在外边买这个二钱银子都不到,她这也忒不把人当回事儿了。”


    “这不是她一贯的为人吗?拜高踩低,只不过先前在颜家,她爱左右逢源,现在她那些好东西当然是给她愿意去攀的人啊。你们还记得当年大姐姐要嫁来沈家时,她可是瞬间和大姐姐成了好姐妹,后来大姐姐出事儿了,她又是另一幅模样了。”窈娘摇摇头。


    顾妈妈则道:“文首辅也不可能一直做下去,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至少咱们姑爷是官身。”


    窈娘笑道:“自古小不忍则乱大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每次通过别人送礼,也能看出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分量,窈娘也让人一一把礼品等登记造册。之后她又去歇息了,每日她只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办事,其余的功夫都是歇息。


    若凡事亲力亲为,呕心沥血也会累死自己。


    把合适的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去做,如此即可。


    其实分家之后,她们的日子过的和以前一样,倒是省下一大笔钱,这笔钱窈娘拿出其中三之一二专门给沈临风应酬所用,如此还比以前省两成的银钱,再有她夫妻二人的私房都非常丰厚,日子其实是过的比以前好的。


    毕大舅母拿了这五十两之后,日子算是过的颇为滋润,也有一阵子没有上门来了。


    窈娘却开始害喜起来,吃什么吐什么,简直是吐的昏天暗地的,人的身体不舒服,愈发懒得出门,要一心养身体。几房的妯娌也都过来探望,王氏见窈娘躺在床上时梳着垂挂髻,后面的头发都披散在脑后,特有一种年轻少妇的美感。


    “你还好吗?害喜可以多吃些梅子。”清大奶奶好心提着建议。


    邵氏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吃些梅子就好了。”


    窈娘笑道:“我们大爷已经找龙太医要了不少害喜的吃食来,我这里就有酸枣儿,只是我又不太爱吃酸的。还在太医说,平日吃的清淡些,没多久就会过了这个时间的。”


    清大奶奶笑道:“原来你们是早就请大夫看了,我们就不多嘴多舌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能给这些建议我也是好的,说起来我母亲也是在去年诞下孩儿,只不过她如今不在我身边,你们的这些经验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窈娘道。


    邵氏惊讶:“颜夫人生了个孩子?”她是见过解氏的,虽然驻颜有术,但能生出颜景昭那么大的儿子来,肯定年纪也不小了,没想到还能生孩子。


    “是啊,听闻极其聪颖伶俐,我父亲常常抱在膝盖上教他读书。其实我母亲这个年纪生我弟弟也很好,我们小时候父亲要走仕途,母亲又是年轻的媳妇没功夫带我们,现下他们都能陪着我弟弟了。像我侄儿如今就是,我哥哥外放,嫂嫂一个人在家带孩子。”窈娘道。


    清大奶奶原本是极其嫉妒的,但听了窈娘的话也是松了一口气,那颜夫人都快四十了还能生孩子,自己不过二十岁,可是年轻的多,好好养身子以待来日。


    人家颜夫人还只是兼祧之妻,自己还是正室呢。


    韩若华道:“嫂嫂福气好,你母亲福气也很好。”


    “什么福气不福气,凡事顺其自然,我前两年也没有身孕,原本焦急如焚,后来不想了,反而怀上了。凡事不顺应天时,总要干预,未必是好。”窈娘笑。


    韩若华听出来这话说的是清大奶奶,可颜氏为何要敲打清大奶奶呢?


    其中机锋清大奶奶听懂了,自己做的事情自以为瞒的很好,实际上窈娘是在告诉她,她做的事情自己都知道,只不过没有侵犯到她的利益,她没有说出来。


    瞬间清大奶奶想起二夫人的亲戚游大被射成筛子,整个人都清醒了,颜氏可不是好惹的。


    窈娘见清大奶奶的神情,故作不知,反而道:“我这头一胎什么都不懂,所以平素就不怎么出门,只管养胎,还请你们多担待。”


    那几位自然都道好,但她们都是贵女出身,对窈娘的语气略有不满。


    又听外面的人的进来道:“大奶奶,今日亲家老太爷要过来用饭,大爷说让您吩咐厨房多添几个菜。”


    “好,我知道了。”窈娘笑着。


    都说颜老尚书很宝贝他这个孙女,常常上门探望,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除了颜迈之外,沈临风特地让人送上百香果来,下人切开来,窈娘一闻就心情好了许多,没有反胃的感觉。她笑道:“这个比酸枣和梅子的味道还好,香香甜甜的。”


    清大奶奶知道窈娘不仅背景深厚,且本人更是个硬茬儿,就不再多说什么。说起来,她也不可能做无本的买卖,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她是很清楚的。


    因为这个颜氏不像邵氏好糊弄,不管你说什么,她总有许多说辞,仿佛说的比你还有道理。甚至有时候还引经据典,主打一个根本不听,不管你辈分多高经验多足,她过分的有主意,甚至某种程度完全把自己当女王看待。


    这样的人就很难被人说动,甚至她还反过来盯着你。


    妯娌们纷纷离去,窈娘又闭目养神。


    而沈二夫人这边依旧沉的住气,毕家却已经突破了,沈临风故意让一个妇人在毕家附近赁了一间屋子,此人和毕大舅母相交一年多,常常请她喝酒。二人年纪差不多,那人常常假意在一起喝酒,抱怨儿子抱怨婆婆小姑子,甚至常常吐槽小姑子,这正好对了毕大舅母的心思。


    就在今日,那人和毕大舅母一起又在一处吃酒,席间,那人道:“您那小姑子可是那么高的高门,不像我那小姑子看着体面,其实不是个东西。以前我都没跟你说呢,她们家发达了,就和人家争田,你可知道她们为了抢夺人家的田,把人家一家老小都逼死了,还让我们夫妻替她擦屁股。坏事儿就想到我们了,好事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我,去年灾年,我就要点粮食,她还把我赶出来了?后来还是我家那个上门,讨了一袋米回来,跟我的小姑子比起来,你们什么都没做过,你那小姑子还赏点钱给你们,算是很好了。说实在的,你们也自觉一些,又没帮她什么,日后就别上门讨钱了。”


    毕大舅母气道:“你说什么?我没帮她什么,不,你胡说。我那小姑子可狠了,自己儿子死了,就买通下人害大伯子家的儿子,那孩子又聪明人又好看,只不过日日两个女人操,之后又开着窗户,数九寒冬吹冷风,还吃助兴之药,小小年纪马上风了。她还不是让我们夫妻帮她把那两个丫头弄死,我们俩可不敢造孽,实在是下不了手……”


    气完还打了个嗝儿,那人笑道:“别说这些了,我们先喝酒,你这一回去,什么儿媳妇孙子又缠着你。”


    毕大舅母其实说完瞬间清醒,但想起这人只知道她们有个当官的小姑子,也不知道是谁?况且她一个小商人也不敢如何,因此又放下心来。


    若说以前是猜测,沈临风不好直接逼问,但现在她自己说出来了。


    窈娘收到风之后,就告诉了沈临风,现在沈临风便把整件事情写好寄回了吴兴家中,还证实了那两位丫头没死。


    吴兴


    沈夫人这几日闷闷的,前些时候接到京中来信晕倒了一场,沈老爷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周妈妈端了胭脂粥进来道:“您总要吃些,老这么下去,眼睛都苦瞎了。”


    羿哥儿若是长大了绝对是那样,帽插宫花打马游街,那么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就因为她一时不察,让儿子死了。


    “我不想吃,没什么胃口,你放在那儿吧。临风这也是生我的气呢?信中说送画给我们夫妻,让我们查查临羿的死因,什么死因?这是要丢脸的,我不想让他哥哥死了都不得安宁。”沈夫人想儿子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有些事情说出去,别人只记得马上风,临羿的名声就会荡然无存。


    周妈妈道:“大公子哪里有您知晓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就见沈老爷走了进来,周妈妈赶紧退了出去。


    沈夫人道:“你这几日去哪里了,也没见到你的人?”


    “我收到临风的来信了,他说他偶然听到毕大舅母说起咱们临羿的死因。这是信,你看看吧。”沈老爷递给沈夫人,脸色一直沉着。


    当年他在外做官,听闻大儿子死了,一夜鬓发都白了一半,但也只埋怨自己儿子慧极必伤,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内情。


    “二弟妹?怎么会是她呢?”沈夫人只觉得无法置信,“我记得有一年临羿出水痘,她是唯一一个留下来和我一起照看的。”


    沈老爷道:“那只能说明她对自己更狠,若不然你怎么会事事都信任她呢?毕大舅母都说了,要不然临风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信。”


    沈夫人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分明那般喜欢临羿,我和她作为妯娌,从未红过脸啊?”


    沈老爷冷笑:“你还看不明白吗?临风信上说的很清楚,她儿子高烧死了,当年你请了不少大夫来府上,以至于她的儿子无人关心,她记恨于你。故而,就要害了临羿,临羿那么年轻,正是我们家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却毁于后宅女人的身上。”


    沈夫人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她的确有私心,对自己的儿子更关注一些,可是对侄儿们也是竭尽全力的照顾,从无慢待,邦兴死了,她也跟着难过了好几天。


    “临风以前小时候反应科没有邦彦快,邦彦心眼子活泛,记性也好。若临风没有变化,你觉得我们家现在下一辈中最出色的人是谁呢?”沈老爷原本就是颇会断案的人,稍加分析就能推测了。


    沈夫人跌倒在地,沈老爷道:“上次临风给我写信就说要查临羿的死因,我正在排查,没想到现在确定了,那两个丫鬟没死,我们得尽快找到她们,查明真相,开祠堂,定毕氏的罪,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好。”沈夫人想起儿子,死的心都有了。


    可沈老爷道:“但她毕竟是老二的正妻,恐怕想要定罪并不那么容易,而且仅仅就凭两个丫鬟的指证可能也没法子。甚至那两个丫头还曾经是你的陪房的丫头,人也是你选的,她完全可以说是你在污蔑。”


    常常断案,沈老爷非常了解流程。


    沈夫人不可置信:“竟至于此?我如何会害我的儿子。”


    “是啊,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亲亲相隐,还有为了整个家族着想。若是控告此人,那沈家所有的腌臜事情都怪在整个沈家人身上,临风也会没有威望,自己的哥哥被婶娘害死,自己的婚事被堂弟故意放人进来破坏?若只用家法处置,我也要取证,可能需要很久,这期间你就不要再信毕氏,也不要和任何其她人说起此事,以免打草惊蛇。”沈老爷警告道。


    沈夫人常常收到清大奶奶的来信,信中常常问候她,比自己儿媳妇亲近多了,还会告诉自己上京的大小事,没想到丈夫也知道此事,她瑟缩了一下:“我知道了。”


    见她这样,沈老爷也是心软,妻子曾经是他救过的小女孩,性情天真烂漫,自小就是如此,可是待人没有坏心,那么多年她在外做官,都是她看顾家中,尤其是对自己的爹娘恭敬有加。


    “你知道就好。”沈老爷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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