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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真没想到爹竟然把大姐姐嫁给了周探花?这也算是奇缘了,明年备嫁,我想送些嫁妆过去。”窈娘平素不爱占人便宜,她出嫁时一部分嫁妆是颜宁馨的,之后颜宁馨成婚,她也想送一些嫁妆过去。


    沈临风不解:“这是为何呢?”他想的更深了一些,颜应祁刚进内阁,算得上谨小慎微,但是也非泛泛之辈,樊家被科臣弹劾,这些科臣很有可能就是颜应祁授意,让颜迈起复。


    自然,这也是因为颜迈的确是非常有能为的治水名臣,国家也少不了他。


    往深处想沈二老爷和自己的爹当初的确在周祭酒的事情上出过力的,颜应祁和周祭酒关系匪浅,可能将来周陵光会找沈家报仇也不一定。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同样没有永远的敌人。


    岳父看似是清流,和颜迈他叔父政见不同,甚至叔侄二人还相互攻讦对方政见,但实际上又互为犄角。


    窈娘听丈夫这么问,只摇头:“父亲的心思,谁也猜不到。就像当年他举荐杜尚书,还惹恼龚家和文家呢。”


    沈临风扯了扯唇。


    这时节花粉多,刘夫人遣人过来拿擦藓的药,窈娘直接用香粉盒装好了,让人送去。邵氏可就难受了,她原本就爱描眉画眼,只要出去就会如此,原本脸上就有藓还如此,愈发严重了。


    沈临江看到她这张大红脸,皱眉道:“都说让你别出门去了,偏偏出去,又这般了?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表姐那里我也得去帮忙啊,捶丸投壶我都得陪着玩儿。出去一趟,不敷粉描眉,旁人说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村妇呢?”邵氏也想多出去交际,巩固自己的地位。


    否则,丈夫还是白身,二房的沈邦彦如今也没有考中,自己如何立足?


    沈临江也不好管她的事情,邵氏对他的前程还是很上心,常常往她舅家跑,也是为了他。但沈临江道:“我听说二郎媳妇要生了,你的洗三礼和满月礼都提前准备出来了吗?”


    邵氏笑道:“这还用你操心。”


    是的,王氏已经临产了,她找好几位大夫看过,都说她很有可能生男胎,沈二夫人十分高兴,早就免了王氏请安,却没想到见沈二老爷心思太沉。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沈二夫人问道。


    “自从周陵光中了探花,我总觉得有些许不安。我明明派人查过,他才识并不如传闻,没想到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现在还要娶颜家大姐儿,我总觉得他步步为营,虽然没有针对我,可是……”这是一种官场敏锐的反应,沈二老爷总觉得这种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就如同他能够毫不犹豫的娶樊氏,再娶颜大姑娘,此二人名声都不好,他却是趋之若鹜。得到的政治效应,却是立竿见影的,就如同现在他立马成了宰相女婿,和自己的侄儿沈临风并驾齐驱了。


    沈二夫人道:“老爷现在为国子监祭酒,何必怕他?多少状元探花,最后也不过如此。”


    “那你觉得公定如何?”沈二老爷问妻子。


    沈二夫人笑道:“这还用说,平日见老爷宝贝临风那个样子就知道了,比对我们邦彦还好呢。”


    沈二老爷道:“当年,公定考制科中了,若是选一位家世寻常名声好一些的女子也可,他依旧还是看中了颜氏女,嫂嫂多有埋怨,他甚至跪下来相求。如今想起来世家子弟能够豁得出去脸面,现在不就是利好了吗?”


    沈临风入直文渊阁,他本人还是宰相女婿,颜应祁对他这个女婿非常看重,将来前途必定十分光明。


    “公定也许没有想这么深吧,当时不就是看颜家女儿才貌双全才很喜欢的吗?”沈二夫人笑道。


    沈二老爷摇摇头:“罢了此事不再提了,如今我不好对付他了,他先是樊家的女婿,如今又是颜家的女婿,还是探花郎啊!得慢慢搜罗他的把柄才好,否则打虎容易反而被虎伤。”


    但自己为官一向小心谨慎,不会给任何把柄给别人拿,沈二老爷虽然有些不安,但也不怕。


    这其中,许多人对这桩婚姻都是当看客,只有颜宁馨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被许配给周陵光。诚然,她和周陵光认识,二人关系还不错,可是她听周陵光曾经提起过他其实有喜欢的人了,父亲把自己许配给她,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她是大房的人,亲事也是要甄氏替她操办,甄氏也是怕了她了,生怕再捅娄子,让莘婉平日多看着她。


    莘婉也自然不能说监视她,只能时常找颜宁馨说话,了解她的动向。


    显然,颜宁馨能有人找她说话,她高兴的很,还忍不住问莘婉:“周陵光也同意娶我吗?”


    “那是自然,婚期在明年啊。如今樊氏去世了,他家里总要人照顾的,你是宰相的女儿,天下男子不都是趋之若鹜吗?”莘婉笑道。


    宰相女儿嫁探花郎,外人看来都是一段佳话。


    颜宁馨苦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事情,何必安慰我?”


    莘婉原本是个清高有些目下无尘的人,但是即便是她也在府里傲不起来,因为做妇人别人就不会再用小姑娘时的标准来对待你。但她显然是灵透聪明的,知晓如今大房要先稳住颜宁馨,故而劝说道:“周探花也不过二十多岁,虽说前头樊氏生了个儿子,但樊家已经倒霉了,你只管好好对他,将来还不是要认你做母。况且,你们还有小时候的情谊,将来肯定比旁的人强。”


    “多谢你宽慰我。”颜宁馨想起今年过来,她见到沈临风和窈娘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双璧人,原来沈临风也很会小意,也不是曾经和她见面,却只想和颜景昭吃酒的那个莽撞少年了。


    莘婉又道:“什么宽慰不宽慰的,你的心情我全部都理解,当年我在家时,还不是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你比我强多了,如今有老爷处处替你着想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其实莘婉也是觉得舅舅颜应祁太损了,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家樊家刚死了老婆,他就要把女儿嫁过去,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女儿就嫁不成探花郎了。


    可她当着颜宁馨的面不会这么说,只是有些同情颜宁馨罢了,当年的事情她颜宁馨做的再错,这么些年也吃到教训了。


    颜宁馨见莘婉如此推心置腹,也站起来道:“其实我也知晓我爹为何选择周陵光?他父母双亡,亲戚多半在汝南,我甚至不必和闲杂人等打交道。再者,他学问好,仕途也好,虽然一时名声可能不好听,但就和三妹妹似的,都夸她和沈妹夫天作之合。谁曾想沈临风原本是我的丈夫呢?”


    莘婉心想你倒是真敢拿人举例,颜三娘子可不是一般人,就凭她在你们四个女儿中最为得宠,就看出她不一般了。


    不过,莘婉也曾经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说颜宁馨其实次日跑回认错了,但颜应祁还是想要把窈娘嫁过去,有人说是妹妹抢了姐姐的丈夫,故意用的计谋。


    但计谋不计谋的,现在窈娘是中允夫人。


    见颜宁馨也懂这些道理,莘婉就道:“大人们定下这桩亲事,我看好处多多,你又在我们身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回娘家,这总比远嫁别的地方好。”


    她当然也不愿意回山东,魏无忌被流放死了,但是他的家族不少定居在山东,自己万一回去了被人寻仇报复如何是好?


    颜应祁这次是真的给甄氏下了死命令,让她好好教她为人妇之道,甄氏自然不愿意再自毁长城,遂开始让人专门教她理账管家忙起来了。


    窈娘在端午之前送节礼回来,听解氏提起颜宁馨道:“我看她比以前长进了不少,没她那个表哥在,反而成事了不少。”


    “爹到底怎么想的啊?真的让大姐姐嫁给周陵光了?万一日子再过不好……”窈娘担心。


    解氏笑道:“你爹说他连樊如慧这样的泼皮都能控制的死死的,更何况是你大姐姐?如今齐王在藩地,他送的丫头那些全部被你爹退了回去,影响不到。再者,还有咱们都在京中,若她哪里做的不对,还能敲打一二。”


    窈娘想了一下:“倒也的确如此。只是她甘愿吗?”


    “你爹说公主都不一定能嫁探花,当年唐朝宰相为万寿公主选郑灏做驸马,那还是头一个状元做驸马的。现下把她嫁给年轻的探花郎,还有什么不满的?若是不满,让她齐王表兄也去找一个年轻俊美还愿意娶她的探花?”解氏如此道。


    窈娘感叹一下:“咱们家里没了爹还真的不行啊。”


    母女二人感慨一番,又听解氏道:“最近京中总下雨,外面都是一股臭味,你就不要常过来,也不方便。”


    “我是可以,但这再怎么不方便下个月是我们芙姐儿的周岁,我还打算请大家所有人都去热闹一把。这孩子洗三我在坐月子,满月的时候我们又只摆了几桌,只请了亲戚朋友,周岁就想着大办一场。”窈娘总想着自己也要为女儿操办一场。


    解氏一听连忙道:“芙姐儿的周岁宴肯定要大办。我只是说你,别跑来跑去的,自己累不累啊?”


    窈娘摇头:“还好,我家里什么都好。就只有一条,你女婿挥金如土,又大慈大悲,我有时候都觉得恨之入骨的人,他却泰然自若。”


    “他若不是这般,你爹也不会看中他了。你的脾气和你父亲哥哥很像,但你父兄是男子,他们这样,世人反而会称许他们是魏晋风度,而你却难办了。”解氏道。


    窈娘笑了笑。


    她说起沈临风太过大方也是说他拿了二百两给沈临清的事情,沈临清因为楚姨娘又有了身孕,又把楚姨娘的母亲弱弟接来安置,碰巧盘下铺子还差点钱,就跟沈临风拿钱,沈临风直接拿了二百两,还是完全没和窈娘商量。


    母女二人叙完话,窈娘又提醒解氏:“娘,您莫只看眼前,您的诰命——”


    “有些事情并非是我想要就能得到的,该得的时候自然就得了,你放心吧。”解氏笑道。


    如此,窈娘才从家中离去,只是没想到她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说清大奶奶过来了。清大奶奶自从被沈临风打了一巴掌之后,威信尽失,但听闻卢扇儿在沈巡抚那里说了他许多好话,那件事情过后又不了了之了。


    沈二夫人才出面让她夫妻二人和好,但自此恐怕也只是面和心不和了。


    “清大嫂嫂过来所谓何事?”窈娘道。


    清大奶奶笑道:“我是有好事才上门啊,我认得一个提调官的夫人,她最近买了不少交引,赚了不少银钱,我就想着有好事不如大家一起做。”


    窈娘则道:“我倒是想,可现下你也是知晓的,刚闹了春荒,庄子上没送多少银钱来,偏偏我们人情往来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等事儿还是等我手头有了闲钱再找你吧。”


    也别说窈娘保守,那交引所门前每日坐着哭的人可不少,若非沈临风那种精于计算的人,寻常人如窈娘不敢沾染交引。


    清大奶奶却是在那一巴掌之后,开始疯狂扒拉自己的钱袋子,等她离开之后,青黛过来道:“您是不知道,三房的月例迟迟不发,甚至每个月都迟那么几日,这次迟了十日才发。”


    要说嫁妆,哪家大户奶奶没有自己的私房,可谁会拿自己的私房填补整个家里。延迟发月例,这些钱肯定是被挪走了,很有可能放印子钱,据窈娘私下知晓京中不少人家放印子钱,包括当年的文首辅家中都是如此。


    “如今她和清大爷的关系如何?”窈娘问道。


    下人们的消息往往比主子们还灵通的,尤其青黛被许给了大管事的儿子,大管事又是家生子儿,大管事的弟弟在三房做大管事,彼此消息都是互通的。


    青黛道:“清大爷也不怎么去大奶奶房里了,但清大奶奶和江二奶奶都和二房的彦二奶奶走的近,她们彼此结交了不少人,互通有无,清大爷还是很看重清大奶奶的。”


    “果然,天下只有利才会让人趋之若鹜。只不过清大嫂嫂作为正房,自然是可以出外交际,有别的路子,但楚姨娘大抵除了生有子嗣,想做别的就很难了。”窈娘放下梳子,明白其中的事情。


    正说着,听到有童声喊“娘”,窈娘瞬间回头,喜笑颜开的上前抱起了若芙。


    这孩子快一岁了,能扶着椅子站,也能走几步路,还会简单的说一些话。她会时常在窈娘寂寥之时,带来欢声笑语,有时候也会惹她生气,气的她火冒三丈。


    窈娘总觉得她好像没那么爱孩子,至少她没有解氏那么爱孩子,听闻小时候她喜欢抓人,解氏就让她抓,脸都被她抓伤,还是笑嘻嘻的抱着她。可是她对若芙,却似乎没有那么无条件的宠爱,她喜欢女儿,但并不愿意纵容,她似乎过分以自我感受为先。


    扪心自问,如果是她私下给莹娘二百两,不跟沈临风说,沈临风可能也不会生气,但沈临风若是背着她做什么事情,她就会怒不可遏,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娘。”怀里的若芙还喊着她,窈娘摸了摸女儿的头:“小宝宝,等会儿陪娘睡一会儿,好不好?”


    若芙咯咯咯又笑:“娘亲,我想吃苹果泥。”


    “嗯,我给你弄。”窈娘让人削了苹果,她用勺子挖出来按压成泥,再喂给女儿吃。


    小孩子吃了,又闹着要出去玩儿,窈娘又抱着她出去乘船玩儿,结果吹了风,晚上就发烧。窈娘自然赶紧拿了沈临风的帖子请大夫过来,偏偏沈临风自从升官之后,事情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是真应酬,有时候是他自己也要出去放松,吃酒听戏还有骑马蹴鞠。


    这些都是窈娘不喜欢的,她并不爱喝酒,对听戏也是兴致缺缺,骑马蹴鞠也不爱,故而常常沈临风出去,她就在家,唯一喜欢的便是在家中乘船吹吹风。


    “大奶奶,要不要喊大爷回来?”顾妈妈连忙道。


    窈娘则道:“他又不是大夫,要他回来做什么,直接请大夫医治就好。说起来也是我不好,看孩子一直憋着,又不能出去,天气又好便带她吹吹风,没想到孩子却发烧了。”


    说到最后,她也有些自责。


    顾妈妈则劝道:“大奶奶,小孩子就是很容易生病的,莫说是芙姐儿,就是您小时候也是如此。”


    “我要守着她。”平日窈娘对女儿百般呵护,芙姐儿也就长牙齿的时候不舒服了些时日,没想到今日母女俩出去玩了玩就烧起来了。


    大夫过来说只是吹了风,吃几幅药就好了,偏这个时候沈邦彦听说了,特地过来探望。窈娘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沈邦彦过来了,他饱含关心道:“嫂嫂如何不把大哥喊回来?”


    窈娘笑道:“小儿之病,就怕坏了大爷的事情,倒是我的不是了。”


    沈邦彦没想到他以为性格颇为强悍的大嫂,其实性情如此贤良,今日他原本也是过来刷个存在感,以示自己的关心。他和沈临清和沈临江不同,其实他自小和沈临风一起长大的,大房和二房的关系素来都比三房要好。


    “二郎,你先回去吧,孩子服了药就要歇下了,我守着就成,等会儿你哥哥就回来了。”窈娘自然知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让小叔子帮忙照看孩子也不好。


    沈邦彦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事,嫂嫂只管派人差遣我便是。”


    “好,多谢二叔了。”窈娘面上礼数还是要做足,但她一直怀疑魏无忌就是沈邦彦捣鬼,此人比沈二夫人还能装。


    沈邦彦出去之时,正好碰到沈临风了,沈临风显然是吃了酒回来的,沈邦彦还怪道:“大哥怎么才回来,芙姐儿发烧了,嫂嫂急的不得了……”


    他这一席话让沈临风瞬间醒酒了,今日他是和朋友家中吃酒,压力大的时候,许多话甚至都不能喝妻子说,平白无故让家里人担心。只是没想到芙姐儿发烧了,妻子竟然没有通知他,明明他还专门派人回来说过今日在月满楼吃酒。


    沈临风来不及和沈邦彦多说就进屋了,窈娘正好拿着冰帕子替女儿降温,又见沈临风进来,便上前道:“你身上有酒气,还是先梳洗一番再过来吧,女儿现下有我守着。”


    “窈娘,孩子发烧了,你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一声,让我回来呢?”沈临风问道。


    窈娘笑道:“你又不是大夫,我让你回来做什么呢?到时候也就是我们俩一起担心。现下父亲器重你,你又入直文渊阁,事情多的很,家庭锁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沈临风知道窈娘身上没有一般女子的娇弱之气,在家反而是自己撒娇多一些,所以许多事情她是真的不太在意。


    “娘子真乃贤妻也,只是家中孩子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日后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才是。”沈临风道。


    闻言窈娘就想出言讽刺给沈临清钱的事情,但还是忍住了。


    沈临风一向对窈娘的情绪都非常敏锐,见她分明想说什么,却忍住了,连忙问道:“窈娘,你这是怎么了?我总觉得这几日你我不比之前了。”


    “没,没什么,我总觉得我是不是性格太强势了,以至于你在家中难安。”窈娘认真道。


    沈临风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是的,绝对不是这样。是我自己心情偶尔有些郁闷,又怕回家吃酒吃多了,惹的你心烦。再者我的朋友多,我也不愿意他们说我做了官了,就和他们疏远了。”


    其实沈临风别的不怕,就怕窈娘厌烦他了,日后真的再找一个比他更英俊更好看的人。


    实际上窈娘也正是这么说的:“你常喝酒就容易发胖,若是你不控制你自己,那如何和我登对呢?”


    沈临风顿时什么忧郁郁闷都没了,直接道:“明日我在家中练剑给你看好不好?你抚琴,我练剑?”


    “自然可以。”窈娘可不愿意丈夫出去心玩野了。


    罢了,她还是做不了一个以夫为天的贤良女子了。


    第112章


    若芙的身体真的挺好,晚上还高烧,次日却已经退烧了,米粥也吃了一碗,蛋羹也吃了一碗,苹果泥还要吃。


    “芙姐儿,你还真吃的不少啊,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没吃这么多啊?”窈娘嘀咕。


    沈临风笑道:“能吃是好事儿,长的胖点不生病,我小时候不小心一下子跌入马车底下,就因为长的胖,被马车碾了一下,就躺了几天就好了,半点事情也没有。”


    窈娘一听也莞尔:“你说的对,小孩子还是长的肥壮些身体才好。”


    若芙吃饱了之后,因为昨日生病,窈娘就让她在院子里玩儿。她把自己的箜篌拿出来,和沈临风一起合奏一首,夫妻二人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她住在耳房,生怕打搅小孩子睡觉,已经许久未曾抚琴了。


    小芙儿见爹娘弹琴吹箫,小孩子本来都有点人来疯,喜的围着爹娘转圈拍巴掌,旁边的乳母们忙不迭的跟在后面照看。


    窈娘笑着连续弹了两曲,沈临风都能跟上,最后一曲作罢,她才站起来道:“每次弹琴,都会觉得心情愉悦,大抵也是乐能通晓人性。”


    “那是肯定的,窈娘,你要在孩子周岁的时候帮她画一幅画吧,如此有一张小影可以作纪念。长大了咱们芙姐儿看到自己这样,指不定多欢喜。”沈临风出着主意。


    窈娘突然有一个好主意:“我决定画一张小宝宝周岁写实的图,再画一张仙子抱着小仙童,缥缈成仙之状。这样的话,真的可就太美了,以前我帮刘夫人画了一张,她可喜欢了,连我哥哥,他居然爱上了我画的牡丹仙子。”


    沈临风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差点忘记他了,窈娘道:“以前我不是帮你画过一张吗?还替你做了个策马啸西风的人偶,你都忘记啦?”


    “那都多少年的老皇历了啊。”沈临风也有些不满。


    窈娘看了他一眼:“你一贯都是很懂事的,现在怎么争宠起来了。”


    沈临风没好气道:“我还不是被迫懂事的,我堂堂世家公子,怎么可能没有脾气呢?娘子,你怎么不如以前那么疼我了?”


    窈娘听他说话,只觉得好笑:“我也疼你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常常管孩子,忽略你了,所以你心情郁闷?大丈夫,怎可如此儿女情长。”


    原来是这样,还装模作样出去喝酒,肯定是想博得自己的关注。原本夫妻二人你侬我侬,后来有了孩子,窈娘当然平日要多照顾孩子了,难免就有几分忽略丈夫了,再者,生了孩子之后,她总觉得身形没有恢复太好,自己略长胖了不少,所以总是这里那里都关注,倒是把丈夫忘记了不少。


    沈临风见窈娘这样笑着,言语中对自己一片亲昵,又欢喜道:“你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只管和我说,只是不要不理我。”


    “我心中每次见到你不舒服的时候,也是心如刀绞,完全无法再分心做别的事情。夫君,你要信我对你的爱是怎么样的。”窈娘嗔怪。


    夫妻二人说通了,又和乐融融了。


    各房听说芙姐儿昨日生病,今日倒是来了几拨探病的,邵氏送了两篓鲜果来,清大奶奶送了鸽子汤来,连王氏身子不便都送了些补品过来。


    又说王氏常常听人夸她是肚子尖尖,容貌变丑,都是生男之兆,没想到端午节之后她生产,却生了个女儿下来,窈娘过去时,还听到她在产房的哭声。


    连沈二夫人都有些不自在,虽说二房都想生儿子,但也不希望在窈娘这里丢脸。


    “其实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的。”窈娘下个月就要为女儿办周岁宴乐,她可爱芙姐儿了,又活泼又可爱,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十月怀胎养大的,怎么能不喜欢呢?


    偏王氏就是哭的伤心,旁人倒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窈娘想不通,贫家养不起女儿就罢了,富贵人家,沈家二房现在就只有沈邦彦一个儿子,就是先生了个女儿又如何?


    这些不解让窈娘在下个月为了女儿的周岁宴准备了许多,先是提前把京里的好的四司六局的班子请来,再把杂耍戏班子这些也先请了,她还定了不少礼盒准备送给客人当伴手礼。


    接客来之前,她还每家准备了一包红鸡蛋,两包砂糖。


    娘家当然也忙活起来了,解氏为外孙女打了不少小手镯项圈臂钏,总之是应有尽有。李氏作为舅母也没闲着,也是为外甥女准备了不少金银锞子还有鞋帽。


    甄氏自然也准备了礼物,但她并不想去窈娘那里看着她热闹,若是她去,她是必定想把颜宁馨带过去的。只不过,她还不敢这么做,上面有颜应祁压着,得罪了颜应祁不划算。


    可她不去,莘婉自然是不好去了,她也不能打婆婆的脸,景文也只好推说自己有事情了。


    周岁宴这日,窈娘迎着娘家人进来,解氏就道:“我本以为甄氏不来就算了,你莘表姐和景文会过来的,没想到她们俩也不过来?”


    “娘,不过来就不过来吧,我还以为景文会懂事些呢。”窈娘自认为她和景文可没什么仇。


    解氏就道:“那是个天塌下来都觉得有高个子顶着的人,你爹爹入了阁之后,他就一门心思和莘婉卿卿我我,要我说男子女子总不能全然指望靠着家族吧。现在是你父亲撑着,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呢?”


    窈娘笑着:“您真是操心太多了,将来分产,他能吃几辈子都吃不完。”


    在窈娘看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一定要有本事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显然,景文成亲之后,早已没有动力,即便科举中第,但将来恐怕也不是走仕途的料子。


    她们在闺中的时候,见过景文写的诗,都是些堆砌金玉之词。景文的性格,就是个好享受的,才学是比景璋强,但是也的确不够上进。


    这般想着,她已经引着解氏李氏等人进了垂花门。


    到了小厅之后,她便把若芙的画像给大家看,解氏看的啧啧称奇:“完全是一模一样,假以时日,等芙姐儿长大了,看了肯定感慨良多。”


    李氏则凑过来对窈娘道:“还是得再要个孩子才好,趁着年轻能生则生。你看我和你哥哥,如今分开了,好歹有个儿子在身边,三房也算是有后了。”


    “嗯,嫂嫂的金玉良言,我记在心中。”窈娘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之人。


    不知不觉,宾客盈门,杜尚书因为丁忧已经回乡守孝了,刘夫人遂带着儿女一起过来的。转眼珊姐儿也十二岁了,到了要说亲的年纪,窈娘和珊姐儿一贯往来颇多,又悄悄和刘夫人道:“今日来的人不少,杜姐姐等会儿若是看哪家合适,只管寻我问。”


    刘夫人点头:“我就想早些把她的亲事定下,只不过挑花了眼。”她也没和窈娘说实话,因为丈夫刘寂一直想和高官人家联姻,可刘夫人觉得门第只要合适就行,说白了还是看那人人品如何。


    “原本也要多挑挑,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窈娘心想珊姐儿身份这般高,就是多挑挑也没什么。


    若要寻一位如意郎君,可不容易。


    正想着倩娘和莹娘一起过来的,莹娘还失望道:“我以为今日大姐姐要过来呢?”


    窈娘笑道:“你娘和三嫂都不来,谁带她来呢?倒是你可要小心些肚子。”


    即便颜宁馨站在这里,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做错事情的人是颜宁馨又不是她。


    “我听说你那位弟妹生了阁女儿?”倩娘道。


    窈娘笑着点头:“是啊,她都出月子了。之前大夫们信誓旦旦说她怀的是儿子,她满心欢喜,连做的肚兜都是蓝色,结果生了女儿之后哭了好几天,你们可别说错话了又招她。”


    这样的话当然是回敬莹娘,莹娘撇撇嘴,因为她也觉得自己是宜男相。窈娘经常不会讽刺别人,但是进门就故意提颜宁馨膈应人的人,她也不会放过。


    姐妹几人进来,又听说周陵光过来了,窈娘点头:“外面自有大爷接待。”


    周陵光这个曾经惊艳过金陵的少年,惹得颜家不少少女纷争,如今居然和自家成了亲戚。窈娘望向外面,又想起他和沈家之仇,大老爷已经辞官退了,沈临风和他是连襟,恐怕很难会磨刀霍霍向沈临风,父亲这步棋还真的走对了。


    这个时候窈娘才反应过来,父亲让大姐姐嫁给周陵光,果然是有深意。


    或许父亲在沈、周两个女婿中间衡量过,最终还是沈临风胜出。


    那么父亲认为沈临风胜过周陵光的标准是什么呢?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要她自己说,那肯定不准,毕竟沈临风是她丈夫。


    外面此时才方热闹起来,沈临风今日一袭湖绿色的圆领竹叶袍,头上插了一根白玉簪,整个人愈发风流倜傥,与刚进门的周陵光站在一处,周围儿郎都被比下去了。


    沈临风笑的清风朗月:“原来是周兄来了,走,请进内室说话。”


    周陵光却想沈临风的确是一等一的君子,他和沈家之仇恐怕颜景昭早已告诉他了,可他从未针对过他,还待他如沐春风,如此气度,非常人所能及。


    第113章


    室内,颜应祁正和沈二老爷在说话,他们虽然科名不同,但沈二老爷当年也算是才华斐然。现在为国子监祭酒。颜应祁从不小看一个人,他呷了一口茶道:“这茶倒是不错,原先我来他们家里,我那女儿总给我上些味儿轻的,不好吃。”


    “咱们这个年纪,也就只能吃些茶了。我前些天有个同侪来找我,他年轻的时候正是酒量豪饮之人,每日早上都喜喝早酒,如今早上喝了,这手上的关节就开始发肿。如今已经是病乞退下,说来也颇为唏嘘。”沈二老爷摇头。


    颜应祁想了一下自己还未曾白一根头发,自然不愿意被人说老,尤其是妻子解氏愈发年轻,上次他二人带着景慈逛灯市,居然还有不长眼的人说解氏是他女儿。因此,颜应祁本人原本爱吃烤鸭的,现在看到冒油的菜,总是一口作罢,酒也馋,但也只抿几口。


    但沈二老爷这么说,颜应祁只是微微一笑。


    见沈临风和周陵光一起进来,颜应祁倒是面色寻常,沈二老爷养气的功夫也是一流,都是淡淡的。周陵光见到昔日残害父亲的仇人,心中一股怒火似乎要喷涌而出,但最终还是控制住。


    这个时候,沈临风就发挥了作用,他状若不知这其中暗流涌动,只是笑道:“老泰山,近来我得了一幅名画,似是五代关仝所作,想请您去品鉴一番。”


    颜应祁则道:“关仝?我听闻此人擅画秋山,寒林,村居,野渡等景色,使人看后如身临其境,从哪儿得来的?”


    “说起来也凑巧,我自去书斋原本想找一本五代诗集看,角落里有一幅画蒙了灰,想来不少人也不识货,故而我就便宜买来了。想来老泰山为人素来是多才多艺,既善行书、又通音乐,精于儒、玄、佛、道学,最是心境淡泊,故而品这幅画我看您最合适,就一直收着,让人装裱一番,如此才请您品鉴。”沈临风笑道。


    周陵光以前一直以为沈临风为人潇洒洒脱,如今看来的确拍岳父马屁有一手,这样一看,岳父果然心情不错,还拍了拍沈临风的肩膀:“时下都是只冲着名气去的,真正慧眼识珠的没几个。”


    “除了关仝的画之后,还有一幅名字,我却看不出来门道,还请老泰山教我。”沈临风一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颜应祁欣然愿意。


    一时,翁婿之间其乐融融,文七郎也是个奇人,今日虽然是来赴周岁宴的,但是实际目的也是讨好颜应祁,他特意说道:“我特地让人从洛阳送了牡丹过来,到时候送到家中去,知岳父极爱养花,这次连工匠也让他们一起来了。”


    有这两位珠玉在前,周陵光探花出身,这些年因为身世问题,阅历又广,他自然一边与两位妹婿谈天论地,一边也是奉承颜应祁。


    反正好话谁都爱听,这肯定是没错的。


    唯独只有后来的徐思嘉,现下还属于面皮薄的时候,甚至他见到沈临风舞剑劝酒,还生怕老泰山一时兴起让自己表演什么。


    沈临风不仅舞剑,还擅长游戏,颜应祁年轻的时候也是爱玩之人,现在年纪大了,正喜欢这样蓬勃英姿的年轻人。


    ……


    窈娘则在一条长案上摆满了抓周所用之物,上方摆有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银子、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铲子、勺子、剪子、尺子、绣线、花样子这些。


    她又把女儿放到桌上,催促道:“芙姐儿,你喜欢什么,就拿来给娘,好不好?”


    咱们芙姐儿虽说今日还是小光头,但窈娘贴心的为女儿戴上一顶戴着正红色飘带的小帽子,身上穿的是鹅黄色的纱裙子,配着乳白色的小裙子,窈娘还替女儿准备了一件正红色的小披帛。只是怕她年纪太小被绊住脚,遂在她走路的时候拿下来。


    芙姐儿走在长案中,她平日对胭脂水粉最熟悉,窈娘梳妆她都是在旁看的,她额头中间的小花钿还是窈娘剪下来给她贴上的。


    她一把就抱住胭脂不放,正当窈娘以为她要胭脂的时候,还听旁边的人道:“拿了胭脂擅装扮,日后必定是个大美人。”


    却没想到芙姐儿直接把胭脂放在自己手中,还笑嘻嘻的:“给娘。”


    窈娘失笑:“你这孩子。”


    其实解氏也在一旁看,她看到窈娘和若芙,突然想起女儿曾几何时也是这般小,养在自己的膝下,母女二人也是这般的好。


    最后芙姐儿选了几朵花,大家都夸她肯定日后人比花娇,是个美娃娃,如此抓周才结束。


    颜应祁还过来抱了外孙女一会儿,但他一直坚信芙姐儿像西域的人,愈发觉得好奇。沈临风见岳父这么熟稔的抱孩子,还道:“没想到老泰山孩子也抱的这么好,难怪窈娘总说你别和旁人学,就跟爹爹学就好了。”


    “景慈就是我带大的,这为人父母不亲手带孩子又怎么叫养孩子呢?”颜应祁说的振振有词。


    沈临风又陪笑说是。


    这沈二老爷是羡慕颜应祁的很,都说生女儿如何,现在看生女儿还是挺好的,这么些女婿上杆子讨好,就连他也后悔没个女儿。


    但没女儿不要紧,有孙女儿啊。


    原本王氏对自己生了个女儿心中郁闷,她在家是比习惯了的,不管做什么总是想着比过别人。她比窈娘晚一年有孕,有心想压窈娘一头,没想到自己也生了个女儿。


    她不喜,沈二老爷便和沈二夫人说起想把孙女养在膝下:“我看颜家女儿,便是那个颜大姐儿也有了个好归宿。女婿能当半个儿看待,我们就把孙女儿养在膝下。”


    沈二夫人膝下寂寞,自然也同意,如此王氏也轻松半截,准备重新办宴席。


    这天下有颜氏这样好命的,不必出去交际,多的是人想和她往来,甚至她嫁妆丰厚,长房祖产也多,什么都不必发愁。


    实际上窈娘是觉得她们贪心不足,若是小官向上交际自然好,可沈二老爷是国子监祭酒,三老爷如今升任南京兵部右侍郎,都是一等官宦人家,却还不知足,只恨不得什么都要,如此交往的人龙蛇混杂,将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若芙的周岁宴之后,窈娘今年也要度过自己十八周岁的生辰了,成长了一岁,她和沈临风相处更成熟了。不会动不动就生气,或者沈临风一点小事就难过,现下处理事情更加成熟了。


    正如同现下她有身孕后,窈娘也不会急躁,反而平和了许多。


    七月初七是乞巧,周陵光特意上门给颜宁馨送了一幅头面,二人还见了一面。


    她二人原本就认识,如今再见面感慨万千,颜宁馨低头微微一笑:“你我又不是别人,何故还送这个?”


    周陵光负手而立,看向颜宁馨的娇颜:“这桩亲事虽然定的极快,可我心中也是愿意的。我自小在颜家长大,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总觉得自己经历人间冷暖,颇有些愤世嫉俗。但如今我自己身在官场,才知晓颜家待我情谊深厚,而我和你自小也说的来,你莫嫌弃我俸禄少,给你打的这幅冠太小就是了。”


    颜家姐妹人人都有一顶冠,这是颜应祁为女儿们打的,颜宁馨现下虽然行动不自由,但份例也是恢复如常,今年夏天才刚裁了八套新衣裳,打了一套小金凤的头饰。


    不过,她打开匣子看了一下周陵光送的头面,旁的头冠倒是还好,就那根金崐点珠桃花簪,桃花是用碧玺所做,粉粉嫩嫩的。她这个年纪算不得小姑娘了,却还能得到这样粉嫩的发簪,颜宁馨素来直率,忍不住道:“我很喜欢,一点儿也不小。”


    周陵光也状若松了一口气:“你欢喜就好,我如今在白马巷赁了一处宅子,不大,只有两进。我把图纸带来了,想问问你如何布置?有什么想法都和我说。”


    头一次,颜宁馨有家的感觉,这种感觉她在颜家都没感受到。


    颜家她兄弟姐妹众多,但都有派系,且人也不好相与,都不是和她真正亲近之人。甚至她和亲生父亲一年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更别提把家里哪里动一下了,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周陵光不管是不是真的爱她,但是很尊重她。


    “好,我来看看。”颜宁馨欣然。


    周陵光也一直陪着她说话,解氏和甄氏都听说了,倒是松了一口气。解氏还好,如今女儿女婿已经感情稳固了,颜宁馨不可能再从中坏事,所以这些事情和她无关。甄氏却实实在在的道:“这桩亲事我看的心惊肉跳,没想到她两个倒是相处的好。”


    卫妈妈笑道:“这可能就是一个猴一个栓法了,况且奴婢看以前那位沈姑爷也没周姑爷这个手段。”


    甄氏冷哼一声:“我看沈家也是看人下菜,见窈娘得宠,沈临风那螃蟹送的可欢了。对大姐儿,欺她没有亲兄弟,也没有亲娘在,故而就慢待了。不过这个周陵光为了攀龙附凤,也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第114章


    八月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也是中秋之日,窈娘和沈临风虽然生于膏梁之家,但并非那种在饮食上精益求精之人。


    沈临风好容易休息,自然是在家中睡觉,别看他在一群人中还挺会活跃气氛的,在家就属于能躺着,绝对就不会坐着的人。窈娘知晓他在外面用尽了气力,也不拉拽他起来,只是拿了绣凳坐在榻边说起家务事。


    “小姑好容易许了一桩亲事,咱们也没法子回去,你说要不要先把添妆准备下,等将来见到她了再送给她。”


    是的,沈陌也终于许了一门亲事,她眼光很高,在家挑挑拣拣了好几年。这点窈娘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沈陌的家世可以让她挑选,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情,肯定要精挑细选。


    沈临风翻了个身:“可以啊。现在也没必要这么快专程让人送去,我妹妹的嫁妆母亲都是准备了好些年的。”


    “嗯,妹妹现在许了庞家公子,庞公子之父时任顺天府尹,我也是没想到他家居然在京中就遥遥定下你妹妹了。”窈娘深觉好笑。


    沈临风笑道:“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庞胜此人也是读书人,少有文才不提,他父亲官运亨通,家族也是我们吴兴大族,门当户对的有什么不好。”


    无数男女不都是这么定下亲事的吗?


    窈娘则想起自己的亲事,看着他道:“我当年要考较说亲的对象,你不会觉得我惊骇世俗吧?”


    沈临风赶紧摇头:“当然不会,我们是两情相悦。”


    “也未必。”窈娘笑了几声。


    沈临风嗔怪的看了妻子一眼:“你还是先去歇息吧,都有了身孕的还忙个不停。螃蟹也少吃一些,那螃蟹吃多了对肚腹不好。”


    窈娘摸了摸肚子,拉着他的手道:“你说咱们夫妻天天在府里睡大觉,别人会不会说我们太懒啊?”


    “懒点好,总比太过勤快了。”沈临风如此道。


    窈娘只好听沈临风的睡觉,但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她又骂沈临风出馊主意,沈临风却是倒头就睡,根本没功夫听窈娘抱怨。


    这次窈娘再次有孕,受罪的人是沈邦彦,因为王氏也想赶紧怀一个,她自己没办法一个人有孕,当然要拉着沈邦彦。


    沈邦彦对她有些闻之变色,王氏晚饭时还亲自做了韭菜炸泥鳅、蒜蓉生蚝、甲鱼汤这些补身子的好东西。


    “我可是专门让人掐的新鲜韭菜,把泥鳅的苦胆也去了,足足炸了许久,你可一定要多吃些。”王氏道。


    沈邦彦苦着脸道:“你放在那里我自己夹。”


    “我若是放在这里,你肯定就不吃了,这些日子你在外头读书又忙,好容易我们夫妻在一处吃呢。”王氏以前很少吐露自己的心声,现在也开始温言软语了。


    这一夜,王氏当然是热情高涨,沈邦彦一开始还做足前戏,后面有些觉得无趣,王氏则按着他,自己上位来了几次。


    在次日,沈临风看到沈邦彦站在自家门口踟蹰,还吃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邦彦道:“大哥,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哦,何事?”沈临风以前怀疑沈邦彦破坏他的大婚,但想起若非他有了坏心思,让自己歪打正着和窈娘成婚,也没有今日的好日子。


    所以,他对沈邦彦的憎恶减少了几分。


    沈邦彦道:“大哥,我记得你有一位朋友在庐江做通判,我欲往庐江府交游一二,可否给我你的名帖?”


    “这有何难,小事一桩。”沈临风倒是没有二话,只觉得是小事,让容安给了。


    就是没想到他晚上回来的时候,窈娘和他提起,都很无语:“你也不想想弟妹正想要孩子,你就把名帖给邦彦了,他这么一跑,弟妹还以为是我们唆使的呢。”


    沈临风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邦彦这么快就跑了吗?”


    窈娘点头:“可不是,他也真的是跑的快。二婶都不知道做什么去,便跟自己儿子打掩护。”


    “那我管不了了,他跟我说,我也不好拒绝啊。”沈临风摊手。


    窈娘用手虚虚点了他一下:“我看你是故意的。”


    沈临风快步走到她跟前,又问窈娘身子如何,窈娘撒娇想让他多疼,二人自然你侬我侬。


    却说王氏见丈夫逃走,心有不甘,还好春萝正抱了一大包银子过来:“二奶奶,这是三百两利银。”


    王氏见了钱倒是欢喜:“他不在也好,免得咱们偷偷摸摸的,你放好了。”


    这家里人情往来实在是太多了,这不像在闺中,送几色针线就成。今年她父亲过寿,准备寿礼还得选精致阔气的,随意就花了六百两,这还是沈邦彦没有出仕,只单单家中人情就不少,每年还得随着各房嫂嫂们添香火钱,没个五十两不能出手。


    放印子钱是个好法子,她还和春萝道:“我听说清大嫂嫂那边手里在交引所有不少盐引,她也是个能人。”


    春萝点头:“是啊,我听说只有大房的大奶奶倒是只靠庄子养家,旁的都有别的赚钱的由头。”


    “大嫂当然不着急了,她们夫妻往船行入了股,每年都有利钱可以拿。以前我也觉得她不会这些呢,后来才知道都有大哥在打理。”王氏只埋怨沈邦彦不争气了。


    春萝年纪比青黛还大两岁,但王氏并不愿意把身边的心腹放出去,就一直让她在身边伺候。自然,春萝也不太愿意给沈邦彦做妾,她们可没那么贱,上杆子给人家做妾。王氏若是不生个儿子出来,所有的妾侍都不可能有孕的。


    不愿意让王氏拿自己笼络人,春萝把话题扯到三房:“那边的大房的楚姨娘已有孕六个月,若是真的生了个儿子,咱们怎么送礼?”


    “若是生个儿子,就送厚些,好歹也是清大哥哥的长子,若是生的女孩儿就正常送。不是我说,那楚姨娘倒是很有手段,她母亲弟弟现在都已经到京中来了,上次那么闹了一次,反而让别人对她无处下手了。”王氏嘀咕。


    连王氏都觉得楚姨娘不好对付,更何况是清大奶奶,她虽然是正房,但是沈临清和她早就是面和心不和,体己都放在楚姨娘那里。


    后宅就是这样,尤其是清大奶奶娘家落败,本就处于弱势。如今管家还有不少人不服气,三弟妹韩氏比她会做人,也更会施舍小恩小惠,本来管家三年猫狗都嫌弃,还有一群要踩着你上位的人,更让人怒不可遏。


    偏偏还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舅家的儿子在山东犯了大事了,因为抢一个粉头和人打了起来,把人打死了。


    她舅家没法子,求到她这里来了。


    “山东?那我该找谁呢?”清大奶奶请清大爷过来。


    这清大爷却是个最明哲保身的,平日连姑太太那边要个说法,他都不愿意过去,更何况杀人的事情。


    “父亲若是还在河南,倒是两省离的近会好点。可如今父亲去南京任兵部侍郎,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啊。”清大爷道。


    清大奶奶却道:“咱们沈家说出去也是一门权贵,连姻亲都是宰相或者公侯,这样的小事不过是他们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时下正推崇亲亲相隐,不帮亲家,人家才会说你的闲话。


    之前清大奶奶曾经为了一千两,拿出自己公公的帖子,帮人平息事情。但杀了人就不同了,举凡是斩监侯或者死人,各州府还要上报刑部。


    这样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和自己那位表弟争粉头的也不是寻常人,听闻家中也有做布政使的亲戚,这就是那家求到清大奶奶这里的缘故。


    清大爷道:“你待如何呢?”


    “我想明日备下厚礼先去求求二伯父,他是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若是有他替咱们去一封信,比什么都强。”清大奶奶道。


    清大爷次日遂带着清大奶奶一起去二房,和沈二夫人说了这件事情,沈二夫人想了想,“等你伯父回来,我说给他听。”


    沈二夫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清大奶奶到时候可能拿三五千两给她,这比收十年租金都多。如今谁还嫌钱多的,她等沈二老爷回来和他一说,沈二老爷却直接说不行。


    “周陵光恐怕正等着抓我的把柄呢,虽说他现在不过是个翰林院编修,可也是朝廷命官。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答应了,别到时候弄的被人弹劾,名声臭了。”沈二老爷自然觉得是自己的官位最为重要了。


    若是沈家人,他还能帮一把,而清大奶奶的舅家表弟,拐了几道弯,实在是没必要冒险。


    沈二夫人虽然有些遗憾,但她也不傻,钱还是没有官位重要,国子监祭酒有这个官位在,什么都不怕。


    因此,她道:“你二伯父倒是想帮,可是他也不认得山东那边的巡抚和布政使,他还说那府的府台和按察使和他曾经还有些龃龉。”


    清大奶奶倒是不疑有她,因为沈二老爷之前帮忙还是很肯帮的。


    二房这里帮不了忙了,那就只能写信给公公了,但是公公也不成,本来公公就送了楚姨娘过来,就是对她不满意了,娘家的事情若是再找他,恐怕自己将来也要抬不起头来。


    沈二夫人身边的钱妈妈早就会意,在送清大奶奶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提醒道:“您真是放着家里的真佛不求,偏偏来我们二房这小庙。大房的大奶奶的爹可是宰相,颜家还有亲家可是刑部尚书,找谁都不如找他们好。”


    第115章


    窈娘是六月份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的,到如今八月份已经是刚刚出怀了,头一次有身子经验不足,完全是照着大夫和乳母们的吩咐去规避的。


    现下她自己也看了不少医书,还有根据自己平生的经验,也觉得不能随意觉得什么好就喝。就像她孕期觉得燕窝好,每日都喝,结果生下来的孩子反而容易过敏,起初连吃鸡蛋羹都不成,这让窈娘觉得孕期也不能照本宣科。


    不过呢,都可以适量吃一点,像海参汤每一旬吃一次就好了。


    中午沈临风多半都在衙门吃,一般都是窈娘独自吃,原本还有芙姐儿陪着,但现下她有了身孕之后,不能抱女儿,就让她直接在房里吃,吃完窈娘再去看她。


    清大奶奶当然想上门来说,并且都已经打听到窈娘已经用完饭了,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敲了敲桌子:“大郎媳妇不好说话,反而是大郎更好说话。”


    顶多沈临风就是助纣为虐,不出声,但是不会直接拒绝。


    于是沈临风刚到家门口,就被沈临清请了过去,清大奶奶就立马跟沈临风说明了来意:“二人意气相争,原本是互殴,那人也打了我那位表弟,表弟还击后,没曾想他经不住一拳,竟然晕死过去,那家便刻意要闹大。明明知道姻亲是咱们沈家,还说要闹的沈家家无宁日,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最后这句话当然是清大奶奶自己加的,如果不把事情说的严重些,沈临风肯定也不会帮忙?


    她们都觉得沈临风应该会帮忙,甚至清大奶奶还悄悄写信给沈夫人了,到时候让沈夫人帮忙也不是不行。


    但沈临风原本只是回来吃饭睡觉的,不曾想她说的这般严重,有些不悦道:“你在包揽诉讼?”


    这个问题很刁钻,沈临风是在质疑清大奶奶是不是靠替人平官司赚钱。


    清大奶奶立马道:“大郎说哪里话,我自然是没有了,这是我嫡亲的表弟,因为遇到这些事情六神无主,偏公爹又在南京为官,不在河南了。”


    沈临风看了她一眼:“你找我就没用,如今我只是翰林院一个普通的翰林,哪里能手眼通天?”


    跟她们这些人说清正廉明,不要草菅人命,这种话是白说。因为她们根本就不会听,反而觉得是你没本事。


    清大奶奶一直觉得沈临风说话颇有醇厚的君子之风,所以他们家中都觉得颜氏是坏人,沈临风是好人。


    颜氏的胡须捋不得,沈临风好说话。


    因此,清大奶奶并不气馁,她笑道:“大郎你虽然是翰林,可入直文渊阁,地方上谁不会给你几分面子?还记得大伯母在京城的时候,就说大房日后都是由你作主,偏偏你在咱们家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论咱们这辈,谁提起你不是竖大拇指。”


    沈临风平日说话说最多的女人就是窈娘,他会发现窈娘和清大奶奶完全不同,她祖父那时候被牵连,窈娘从未请求沈家任何一个人帮忙,反而认为即便被牵连贬谪为民,但是祖父做了对的事情。


    甚至每逢荒年,她都会免一季的租子,常常巡查庄子也数次敲打庄头们不要侵占别人的田地,从不包庇任何人。


    都闹出人命案了,还往沈家揽。


    沈临风推辞道:“此事我恐怕是无能为力。”


    清大奶奶本来也不觉得沈临风的官位能够帮什么,她真的要求的人另有他人,故而道:“好好好,我也不让你为难,只是让你帮忙引荐一下颜阁辅和徐大司寇,这总可以吧?”


    如果无沈临风引荐,她们就是打着沈家的招牌,人家也不一定会帮。


    沈临风没想到清大奶奶很会指使人啊,动不动就带她见宰相见刑部尚书?咦,这也挺奇怪的,以前他的确对这些不甚在意,但是和窈娘过久了之后,他学到四个字“脸大入盆”。


    “人命案?你还要打着我们沈家的名声到处替你兜揽吗?让诸位亲家都知道此事?就是我平日在阁辅大人和大司寇面前都要显我吴兴沈氏,江左士族之风范。你可真是……”沈临风都被气的无语了。


    他不答应,清大奶奶还欲说什么,沈临风则道:“上次清大哥哥找我拿了二百两,利滚利,要算给我二百三十四两银子。还有,既然发生了人命案子,我们家可不是那等干预地方诉讼之人,你还是先找别人去吧。”


    沈临清没想到沈临风直接把自己借钱的事情抖出来了,利钱还算这么多,简直比外面放印子钱的人还黑心,也是语塞。


    自然,沈临风还怕清大奶奶夫妻背后去找颜家或者徐家,故而道:“此事你们还不如写信给三叔,他就在南京,且在山河几省为官数年。别到时候让竹山先生知道了,他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告别夫妻二人,沈临风回家时,窈娘道:“怎么才回来?我肚子都饿了,以后不等你了。”


    “是我的错。”说着又把沈临清夫妻喊她过去的事情说了。


    窈娘摇头:“我想她们肯定还会找人的,恐怕二弟妹那里会帮。”


    沈临风皱眉:“你怎么会如此断定?”


    “勋贵人家自持有爵位在,素来行事毫无顾忌,和官员们并不同。反正皇上也会偏向他们,同气连枝莫过如是,而真正想做好官的人,就必须处事要不让任何人抓到把柄,谨慎再谨慎。”窈娘生于显宦之家,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你可知我娘为何愿意嫁给我爹这样兼祧,还无名无分。还不就是因为我外祖父在任上错判了案子,被祖父他们捏了一把把柄遮掩过去了。举凡要往上走的人,只要有了把柄,就容易被人拿捏。”


    沈临风这才明白,他还非常奇怪,东山解氏虽然算不得顶级名门,但也不会让女儿去兼祧,如此看来就说的通了。


    他道:“你放心,我不会的,不仅我不会我还会写信回去给爹娘,让他们别沾手。”


    什么亲戚不亲戚,他真的倒霉的时候,也没见这些亲戚们帮什么忙。甚至还有坑害他的,沈临风早就看清楚了。


    窈娘这才笑了:“我就怕你糊里糊涂的,总想做烂好人,若是如此,恐怕我们家都要被害了。”


    “放心吧,我不傻。天下人谁都别想哄骗我去,我只听你的话。”沈临风笑道。


    窈娘瞥了他一眼:“就会油嘴滑舌。”


    这事儿还真的被窈娘料到了,清大奶奶别看平时认识这个认得那个,可多半是身份比她低的,她也不敢露怯,怕到时候别人小瞧了她,故而拿了三千两去找王氏。


    王氏先推辞了一番,但是她的胆子是慢慢的越来越大的,以前她只敢让人带一句话赚些小钱,在夫人们之间斡旋也收一些礼,这些可比让下人开铺子赚钱要好许多。如今生意并不好做,还要找掌柜货源,到头来那点银子入不敷出,不如这个拿钱快。


    却听清大奶奶道:“这三千两是先给你们疏通门道,另外若是事成,还有两千两专门给你的谢礼。”


    王氏有位姑母嫁的正是山东按察使,此事她又听闻在山东地界,两边都是乡绅。


    故而,她装作为难,实际上心中有数了。


    清大奶奶见她应承下,也放心下来。


    且不说王氏如何运作弹压地方了,窈娘这边因为有身孕,听闻解氏着了一场风寒,也不好去探望,让下人过去探病。


    还好解氏没什么大事,她自从生了景慈之后,身体一直很好,据说是贪凉导致风寒了。秋冬之际,原本就容易这般,好在李氏在旁让人侍奉羹汤,窈娘也能安心。


    解氏虽然生的婀娜些,但她身体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莘婉的病自从成亲之后,心病好了,但是也是个美人灯,甄氏又是把大房交给她管,又让她开解颜宁馨,还有出去交际也交给她,莘婉是累病了。


    甄氏当然有她的盘算,莘婉和儿子在一处,让颜景文越发不想读书上进,管个家也是病病歪歪的。以前她还看不上李氏,觉得李氏太过平凡了,如今见李氏身体好,人还颇为厚道孝顺,她自然也想为儿子换个妻子。


    以如今景文作为宰相的儿子,再娶肯定只会更高。


    自然什么下毒那些她不会干,可是冠冕堂皇的让你办事,折腾你还是可以的,而且还不是沈夫人那种蠢笨的站什么规矩,让体弱之人常常交际管家,没什么比这更耗费人心血的。三房的关氏不就是故意被颜景昭丢在山上,后来自己忍受不住跳井了。


    卫妈妈道:“太太,三奶奶昨儿晚上请了大夫过来看了,说是要养病。”


    “如今家里的事情我都交给她了,她要养病也成,你让那些管事的娘子只管去她院子里找她就是。我这里的补品,你也多送些过去。”甄氏淡淡的道。


    卫妈妈颔首,准备走出去时,又笑道:“太太,我听说沈家好像出事了。”


    甄氏一喜:“可是沈临风?”


    卫妈妈摇头:“不是,是沈祭酒。”


    第116章


    沈二老爷也没想到自己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被人告了,还这么快就被人告了。第一件事情是说沈二夫人和王氏两人都放印子钱以至十几户家破人亡, 第二件事便是说沈二老爷当年荣升国子监祭酒时,其家中包揽诉讼,干预地方司法,第三件事就更严重了说沈二老爷厚贿宫中吴贵妃的儿子。


    沈家其实有一位常贵妃在宫里,但自从沈夫人等人离京之后,沈临风位卑,窈娘也不想进宫,遂也没和宫中有往来。


    在窈娘看来,丈夫是翰林出身,学问名列前茅,将来被选为太子老师的机会非常之大,但若是提前和皇子们打好关系那是忌讳。毕竟选老师这个事情,还得皇上来。


    皇上要选的,恰巧是那些平日和宫妃皇子都没有关联的人,这样也不便于串联。


    而沈二老爷前面两件事情倒是不痛不痒,但第三件事情显然触犯龙之逆鳞。他立马就求到了大房沈临风处:“大郎,你可要帮我说说话,我是真的没有贿赂三皇子,完全是他们自己污蔑。”


    “二叔,你别急,此事锦衣卫肯定会核查,如果我碰到了刘指挥使,我肯定会帮你的。”沈临风也不是帮沈二叔,而是怕扩大到夺嫡的事情上来,整个沈家都跑不了,但也不愿意贸然出动。


    沈二老爷得了这句话,想起沈临风夫妻和刘指挥使关系颇厚,两家乃通家之好,也放下心来。


    但是王氏包揽诉讼,用自己的名义写信给地方她的亲戚,还有放印子钱的事情也实在是大罪过。沈临风自然知晓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和窈娘道:“我怀疑这背后之人,就是周陵光。”


    “可是你没有证据啊?”窈娘道。


    周陵光还真是猝不及防,窈娘则道:“这件事情你得先想如何脱身才是,二叔偷偷和宫中有联系的事情我们懵然不知,你要搅合进去,那就是掺和夺嫡。我奉劝你问问我爹的意见,怎么脱身才是真的。”


    “这样吗?”沈临风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自私过。


    窈娘则道:“你自己想想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情,二房三房会为了救你掺和进来吗?”


    沈临风当然知晓二叔三叔对他还是不错的,否则自己和窈娘的亲事也不会这么顺畅,还有在翰林院二叔也帮他打点过。


    但是这些都是不触及利益的事情,锦上添花的人多的是,他自己也借钱给沈临清,曾经对沈邦彦也颇为照顾是一样的。


    “那你说我如何是好?”沈临风问道。


    窈娘看了他一眼:“不会是你故意让我出主意,到时候倒打一耙说是我不让你管你的家人吧?我可不会犯傻。反正如果你出事了,我就留在京中不会随你回吴兴的,教养孩子。”


    沈临风一贯知道窈娘和别的女子不同,她一贯是言出必行,而且自己性格就没有妻子这般坚强,故而问她,没想到她这般说,沈临风失笑道:“你怀着孩子,我又知晓二房和我们的嫌隙,怎么可能会真的帮忙?只不过是想问问你对策罢了。”


    窈娘看着沈临风的眼睛,搂着他的胳膊道:“其实你心里知晓怎么做是对的?就是为人心地太好了。”


    “不是,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沈临风有点不自在。


    他进入官场这些年,早已不是完全读书的样子,只有妻子总夸他心地好,可他根本不是那般。


    窈娘摇头:“不是,你是最好的人。”


    大房岁月静好,一是因为沈临风家中连送东西给常贵妃和后妃都没有过,二来也是她们和刘家关系好,颜应祁又是他岳父,自然波及不到。


    再有宫中的常贵妃和大房关系很好,有她在,也不会波及到大房。


    沈二老爷遭到弹劾,已经无法再去衙门,沈二夫人和王氏则如惊弓之鸟。这是沈二夫人从未遭受到的打击,自从她嫁给沈二老爷后,沈二老爷学问极其好,她虽然受沈夫人的气,但也自诩把沈夫人耍的团团转。


    偏偏沈邦彦去了庐江府,根本就不在家。


    沈二老爷埋怨沈二夫人:“你怎么会放印子钱呢?平日你说你收些租子也就罢了,放印子钱这种事情虽说民不举官不究,但一旦查出来,你我二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还不是为了老爷你着想。您的那些俸禄怎么够一家子过活,新媳妇陪嫁了那么些人,整个府上这些租赁的钱还不够一个月的饭钱。”沈二夫人也很会狡辩。


    她根本不会悔改自己这样做的不对,只是觉得自己点子背,被人抓住了。


    “我也算是被你们害死了。”沈二老爷摇头。


    沈二夫人反倒是说起儿媳妇来了:“我是没想到彦哥儿媳妇包揽诉讼了。”


    王氏也觉得自己倒霉,她做的事情已经觉得非常严密了,连沈邦彦都没告诉,用的全部都是心腹之人,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被人喧嚷了出去。


    “到底是谁告密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没人知道啊。全京城稍微有点余钱的谁不是悄悄在放?我看咱们家必定是得罪了什么人。”王氏一边在说,一边收拾细软。


    春萝想起泽芝曾经想爬床被卖了出去,当时是她让人卖的,泽芝就对她说过王氏这么心狠,日后对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曾经听说马家抄家时,把钱都分给下人跑路。


    而现在沈家遭难了,主子仿佛都没有想过她的事情,难不成她还要被卖一次?


    做下人的再忠心,也得看自己的处境。


    “春萝,你替我把这些银钱拿出去存到票号,日后我若是无事就取出来,若是有事,将来也是一条退路。”王氏和沈邦彦夫妻感情并不太深,生的女儿也是公婆养在膝下,她是信宁侯的女儿,母亲姐姐疼她,到时候带着女儿回家去就是了,兰家那位也是如此做的。


    春萝颔首:“奴婢这就过去。”


    “嗯,你去把这些办好之后,我也回娘家一趟。”王氏忧心不已。


    但总归她们还是镇定的,沈家枝繁叶茂,甚至科臣都有沈家的人,还有亲家都是非富即贵的,顶多就是回吴兴老家,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官场这个地方就是如此,你不下,别人上不了,尤其是沈家还有好几个官职,国子监祭酒、南京礼部侍郎还有沈临风的翰林之位。


    沈临风上门颜家的时候,其实内心并不是很慌,他很难被波及到。这并非是别的原因,而是他其实是首辅赵家的心腹子弟,连岳父平日和首辅要达成什么事情都是找他从中传话。


    颜家门口素来车水马龙,不少要等着见颜应祁的,这些人给颜家的门包都不少。且看原先赶车的连大,如今都是二管事了,有不少官员还巴结着。


    身为颜家女婿,不必通报就直接上门,颜应祁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过来,请他坐下:“你是来说项的?”


    这么单刀直入,沈临风立马摇头:“我是想着我们府上近来的事情,得请教岳父大人,如何解决?”


    颜应祁看了沈临风一眼:“养虎为患罢了。”


    一开始沈二老爷明明知道周陵光进京,却毫无动作,等人家开始反击了,才喊冤。说起来沈二老爷是一个背后喜欢下黑手的人,当年真正出面的人是沈大老爷,但沈大老爷颇有魄力,龚次辅一退,人家就退了,除非周陵光还想继续找沈临风的麻烦。


    话说回来,他这位女婿也全然不是女儿口中什么好心的滥好人,仿佛全天下只有她夫君一人是最善良的。


    沈临风这个人对内和对外完全不同,在外颇有手段,在一众同年中,颇有号召力,算得上一呼百应。他可不仅仅是文辞华丽,除了首辅信任他的为人,次辅也欣赏他的文笔。


    做官很有分寸,除了颜宁馨这个丑闻之外,几乎都没有任何丑闻在身上。


    沈临风一下就听懂了,二叔的确如此,周陵光的事情他早就告诉他了,他却完全跟不知道似的。他爹就退的干干净净的,舍下官位保自己。


    “您说的是,其实今日来您这里,我只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沈临风摇头。


    颜应祁道:“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算不得小,你二叔有信任的人,完全可以找找路子。”


    其实颜应祁已经从解氏那里知道沈二夫人干的好事,怎么可能会帮忙,沈二老爷平日和赵首辅的关系不错,其实也不是不能走赵首辅的路子。


    这里还是要沈临风提出条件才行,但沈临风丝毫不提,就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沈临风颔首,但他怕回去早了之后,人家说他不尽力,所以他在颜家待到晚上,还吃了一顿饭。解氏一个劲儿给他夹菜,沈临风对解氏也跟对自己亲娘一样,还道:“窈娘现在怀孕都经常说要补骨髓,早上起来喝豆浆加一汤匙黑芝麻、一小汤匙大块的红糖还有一汤匙的莜麦。我原先学迭踏的时候,喝这个关节一点儿也不会响。”


    解氏打量了沈临风一眼,的确非常精神,神采奕奕,她呆呆的道:“那我可要亲自试试了。”


    “岳母,我家里打了好些黑芝麻,和那些糖块,到时候我一并让人送来。”沈临风笑道。


    颜应祁心想以往景昭和自己倒是很说的来,只可惜他在彭泽,沈临风和解氏更像母子似的,二人很说的来,性格也很像,一个外表看起来温柔,其实内心很倔强,一个外表看着潇洒温柔,可内心也偏执。


    两人特别专注在一些小事情上,如果是他女儿,肯定也不这样。


    沈临风晚上从颜家回去时,窈娘正好在院子里散步,见他回来,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重。


    哪里知晓沈临风前脚刚到,后脚沈二老爷夫妻就过来了,窈娘只好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生应付。”


    沈临风微微点头。


    扶着顾妈妈的手进去,窈娘问起:“三房的人不知道怎么样呢?”


    顾妈妈冷笑:“三房的人问的多,其余什么忙都帮不上。”


    “哪里就真的帮不上了,我记得江二嫂嫂的舅舅是小九卿啊,以前天天吹牛,就数她和二房走的最近了,现在袖手旁观起来了。”窈娘嗤之以鼻。


    顾妈妈扶着窈娘坐下卸下钗环:“看您说的,这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有几个啊。要我说也是大夫人之前把她们都惯坏了……”


    “说这些再也无益。她们是平日总躲在别人后面捅刀子,得罪人的事情已经做惯了,我公公是早就看明白了,夫君又出仕,他退的干干静静的。二叔当时却逡巡,又不敢真的对周陵光下手,现在被人报复回来,也是他们家自己作孽。我都不知道她们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窈娘摇头。


    贪就罢了,平日躲事躲惯了,现在正该让她们吃吃苦头。


    岂不闻清大奶奶正担心自己被二房出卖,一个劲儿的撺掇二房找大房帮忙,她还有个威胁是楚姨娘在这个月诞下一子,那孩子生的很好,丈夫对楚姨娘原本就不一般,现在更是捧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可惜如今她年岁已大,家世败落,无力抗衡了。


    正想着,又见邵氏过来了,她抬眸:“这么晚了,二弟妹过来可是有事?”


    “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二房的事情?也不知道此事会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我真是担心的很。”邵氏还没想到沈家会出现这种情况。


    清大奶奶摇头:“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邵氏则道:“我也觉得,听说还涉及到夺嫡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清大奶奶连说都不敢说这个话题了。


    如此邵氏也知道自己商量不出什么,想起三弟妹韩氏也是个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人,更加不想去了。


    她还能稍微和沈临江说说二房的事情,沈临江道:“这事儿不是写信告诉爹了吗?我们几个白身也管不了朝堂的事情啊。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搜集了二叔这么多的事情。”


    “不是说是御史台弹劾的吗?”邵氏道。


    “这些都只是台前的人。”沈临江道。


    正在大家惊惶不安时,沈二老爷之罪很快就下来了,二房之前放印子钱全部推到下人身上,沈二老爷却没有参与过,只落了个不察之罪,但是要拿两万两银子赔偿。


    沈二老爷本人贿赂三皇子身边的太监,有私通内闱之嫌疑,罢官不说还永不录用,甚至子孙后代也不许科举,这已经是皇上看在沈家的面子和常贵妃的面子上开恩了。


    宫门抄很快就拿出来了,窈娘扶着肚子在二房这边,见沈二夫人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王氏怀里的婴孩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好,正哇哇哇的哭。


    其实窈娘觉得皇上已经是很开恩了,大抵是沈二老爷也专门去说项了。


    “一场空,什么都是一场空。”沈二夫人绝望的看了窈娘一眼。


    窈娘却道:“二婶,你们马上就要回家去了,到家就一切都好了。”


    她很清楚沈二夫人回去之后,等着她的还有沈老爷夫妻,她们一直在等一个契机,没想到这个契机终于等到了。


    沈二老爷曾经不管到哪里都光鲜亮丽,如今一行人回去,却是灰溜溜的。


    最后送他们出城的人居然是沈临风,沈临风对沈二老爷道:“邦彦那里我也去信了,就让他也返回吴兴。”


    “临风,我的事情你放心,不会牵连到你,还要多谢你这些日子奔走。”沈二老爷含笑。


    沈临风道:“叔父这是说哪里话,皇上对叔父已经手下留情了,盼叔父回乡之后,记挂皇上君恩,多为乡里做好事,切勿有怨怼。”


    沈二老爷如今失意,见沈临风这般冠冕堂皇,不禁道:“我不过是看着三皇子身边的人是我在内书房教过的小太监,因此打点一番,却给我扣那样的帽子,我如今已经是百口莫辩了。临风,你之所以还能这般,还是你现下官卑位小啊。”


    沈临风抿抿唇,没再说话了,沈二老爷倏地放下帘子,他一直看他们出城了,才往不远处看了看,他很清楚肯定有锦衣卫守着,自己顺便表表忠心。只不过二叔也太焦躁了些,自己一失意就对官场抨击,对皇上也颇多怨怼。


    真是给他机会也不中用啊!


    沈临风回来时,窈娘还抱怨:“平日和她们二房那么好的人都不去送,偏偏你去送,真是个软烂心肠的人。”


    “若非我这般,娘子也不可能喜欢我啊。”沈临风笑道。


    窈娘又皱眉:“我担心周陵光可能要对付你,你且小心些才好。”


    沈临风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对付我的。对了,不日,我可能要升为侍讲了。”


    “真的吗?这可是好消息啊,你现在才二十四岁,就已经是侍讲了,自古夫荣妻贵,我跟芙姐儿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也觉得万分荣耀。”窈娘笑道。


    沈临风搂着窈娘:“二婶这一回去,我爹娘不会放过她的。邦彦也一辈子不会有出头之日,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二房这样大的事情过后,沈临风不仅没受牵连,反而还荣升侍讲。


    大家越发赞叹吴兴沈氏人才辈出,即便是皇上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窈娘和沈临风把沈临羿的画像挂在祠堂,又相视一笑。


    沈临风暗自对着画中的沈临羿道:“大哥,你的大仇已经得报了,你放心去投胎吧。”


    窈娘看了沈临风一眼,又觉得很奇怪:“你说二叔贿赂三皇子身边的内侍,这些实属机密,可能身边的人都不可能会知道,周陵光怎么可能会知晓呢?”


    沈临风眼睛闪了闪。


    **


    沈二夫人一路随着沈二老爷奔波回去,她还从未这么狼狈过,因此她在路上还抱怨沈临风:“他若是真的肯下力,就让颜家还有赵家,甚至刘指挥使都替您说这是误会。咱们怎么可能受这些无妄之灾?”


    沈二老爷呵斥道:“好了,你也少说几句。”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沈家二房的老爷夫人当然是没有到贫贱的地步,可是二老爷官位丢了,子孙后代都不许入仕,自家的邦彦永无出头之日,沈二夫人怎么能不怪。


    她甚至还道:“他当初刚进翰林院的时候,老爷对他比自己的儿子还亲近,现在怎么样呢?人家话说的漂亮,帮忙却不下力气。我们现在回去,还得看大哥大嫂的脸色。一辈子我对大嫂都伏低做小,现在老了,还得摇尾乞怜。”


    沈二夫人就是不服气,韩氏有什么啊?没脑子,蠢笨如猪,心思也不善良,可就是命比她好点,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比起她来,王氏就怨气更重了,她没想到自己才嫁过来不过四年多,公爹居然遭受此等大罪,丈夫一辈子也没有任何出息了,她还得捆绑上沈家二房这条已经下沉的船。


    “春萝,我得找个机会和离出去。”王氏道。


    春萝道:“可是侯爷和夫人那边——”


    王氏原本听她娘的话,事事以夫为天,现在自己真的落难了,娘家却没人帮忙,反而趁火打劫把她的嫁妆假意保管之名拿了一大半走了。


    可见什么贤良名声,全都是假的。


    “我们伺机而动,天无绝人之路。”王氏道,说完,她又看向春萝道:“春萝,我有个忙想让你帮。”


    春萝立马道:“您别折煞我了,不知道是何事?”


    王氏笑道:“我们方才过来时,吴兴的县令不知京中的事情,还在驿馆接我们。我听说他没儿子,你年轻貌美,在我们那府里,还没几个有你的颜色好,你若去服侍他,我亲自替你操办婚事,准备嫁妆,只盼着你帮我和离了。”


    春萝怔愣在地。


    几人抱怨着,已经到家了,沈二夫人下了马车后,就想找沈夫人哭诉一番,只是没想到刚看到沈老爷和沈夫人夫妻,这对夫妻都恶狠狠的看着她。


    “大哥,大嫂,你们这是……”


    沈夫人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来:“毕氏,你害了我的羿哥儿一条命,我等的你好苦啊。”


    第117章


    “毕氏放印子钱欺上罔下,残害子嗣,于国法不能容忍,于家法也不能容忍。族中共议让你叔父休了其人,然家丑不可外扬,遂送去家庙令其出家。不许下人伺候,也不许带走一丝一缕,另王氏也触犯国法,关于姑子庙中十年,以儆效尤……”


    沈临风念给窈娘听,这封信是随夫上京的沈陌带过来的。


    窈娘也快生产了,她听到沈二夫人的下场也觉得解气:“我想对于她这样享福了一辈子的人而言,受人磋磨毫无尊严才是她最不愿意过的日子。”


    沈临风点头:“是啊,我也这么想的,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窈娘,你快生产了,就别操心那么多了,还是把眼前顾好。”


    “嗯,说起来你妹妹上京,咱们还没有接风洗尘,我准备置办两桌酒席请庞姑爷和姑奶奶一起用。”窈娘虽然不太喜欢沈陌,但是面子礼数要做足,让人无法挑剔才行。


    不为别的,就为沈临风对颜家人没的话说,待自己的爹娘如同亲爹娘似的。她对沈陌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得做的周到。


    沈临风道:“何苦来,还要你操持。”


    “也不过是动动嘴吩咐一声罢了,你也好摸清楚庞姑爷的秉性,咱们夫妻看看此人好不好相与。”窈娘笑道。


    沈临风点头:“那就劳烦娘子了。”


    窈娘摇头:“我还有添妆给妹妹呢,哪里算得上劳烦,你对我母亲父亲都那样孝顺,这也是应该的。”


    又说沈家二房的遭遇传到大房还不觉得有什么,窈娘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但三房已经开始行动了。清大奶奶借故二夫人临走之际交代她照看二房故居,在夜里和沈临清夫妻二人把二房还未来得及拿走的不少值钱之物运了出去,还锁的好好的。


    这件事情她们胆子大,但是窈娘在二房也买通了几个下人,还有周旺媳妇常常打探,自然知晓这些。


    周旺媳妇道:“大奶奶您是不知道,那清大奶奶把珍玩好物都用那描金大箱子装了去,另外还有彦二奶奶和二夫人的床一共十八张,她搬了十张过去,另外八张分给了江二奶奶和云三奶奶。”


    这清大奶奶颇会做人,她若一个人全部搬了,动静闹大了,恐怕邵氏和韩若华都有闲话说。如此三家平分,谁还会说什么?大家共同守着一个秘密,就都不会揭发了。


    “让她们去分吧,反正我是不在意这些,虽说二房犯了事,可趁火打劫,得来的横财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享受。”窈娘放下蜜水,淡淡的道。


    周旺媳妇深感可惜,显然二房不可能再回来了,发一发二房的财又怎么样了?就连二房那些曾经的下人们一个个怀揣着好东西要跑。


    但主子都这么说了,周旺媳妇并不敢拂逆,只道:“您什么没有,嫁妆多的手都插不进去,这几年咱们府上又添了不少进项,何须和她们那些破落户相比。”


    “便是没钱也没必要占那个便宜。”窈娘摇头。


    三房众人中,前三个儿子都是一个母亲生的,清大奶奶虽然也提防两位弟妹,但是有好处也会分给她们。


    邵氏对沈临江道:“这下好了,我现下又怀上了,若是个女儿啊,那感情好,嫁妆床都不必准备了。大嫂说那些下人们跟蝗虫似的倒卖二房的东西,让咱们几个先存着,若是二房回来咱们再还回去,若是不回来,也算没便宜那起子鼠辈下人。”


    “二叔就这么一夜之间坍塌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沈临风颇为感慨。


    邵氏笑道:“好消息就是大郎升了侍讲,看来皇上对我们沈家还是网开一面了。”


    沈临江有些焦虑:“我父亲如今也是坐四望五的人了,大哥久不中,我也是如此,三郎更别提了。将来等父亲退下,难道我们还要看大房的脸色吗?”


    “我看你倒是不必急,到时候若是恩荫出仕也不是不可,只怕好处又要被大哥占去,留给你的什么都没有,我们看能不能走我舅子的路。”邵氏道。


    沈临江却心想邵氏的舅舅寒门出身,任太常寺卿已经是顶天了,更进一步恐怕也是不可能了。况且人家也有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帮他?


    这些想太远的事情,邵氏不愿意多想,她只是想还是清大嫂嫂聪明,大房的颜氏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二房都成那样了,她竟然惘然不知。


    比起邵氏这样觉得理所当然,韩若华先让人藏好之后,又见清大奶奶送了一摞布来,都是及其上好的布料,潞绸、云缎、彭缎各两匹,高丽布和倭缎还有妆缎各三匹,韩若华又是一应收下。


    这些大抵是曾经常贵妃赏下来的,二夫人来不及带走的,毕竟家俬太多,只能带贵重的回去。剩下的这些布匹笨重又占位置,她们便只挑了一些,其余的现在全部便宜了三房。


    韩若华亲自藏好,才和她陪房徐妈妈道:“这件事情咱们既然得了好处,我想也该去谢谢大嫂,正好我有一套妆花裙没有上身,替我送给大嫂,也莫让二嫂知晓。”


    徐妈妈心想三奶奶真是算的精,这套妆花裙她嫌太花了一直没穿,还是她出嫁时,沈夫人让裁缝做的,如今直接拿过来做人情。


    但是这样总比邵氏好点,小恩小惠到底还有些恩惠,邵氏是钱花了也不一定会做人。


    韩若华的妆花裙送过去,清大奶奶见上面的金线织就的密密的,只不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有一股樟脑的味道。


    “这衣裳怕是压箱底放了挺久的了,三弟妹惯会这般,说起大方来,其实还没有大房的颜氏大方。”清大奶奶笑着摇头。


    “罢了,把东西收好,明日咱们家的姑奶奶和庞姑爷回来了,我们还都得去呢。”


    实际上清大奶奶的确比邵氏王氏甚至是韩若华都能屈能伸,她第二日来的最早,且眼里有活,还道:“大郎媳妇,你身子笨重,有什么只管让我们去做。”


    窈娘笑道:“清大嫂嫂坐下来说说话便是,何必又忙。”


    青黛连忙道:“您且放心,这里有我们呢。”


    清大奶奶见自己桌前摆了几碟点心鲜果,她自然不肯拿出来吃,如此也不雅观,因此只是吃茶,随意聊起话题:“庞家姑爷这次是正式上门,上次过府,偏我们也不在。”


    “今儿不就能见面了,上次我也只是和大妹妹说了几句话,我见她神情看起来很好。”窈娘笑道。


    清大奶奶倒是说了一句实话:“新婚燕尔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二人正说着,见韩若华也过来了,她进来就问:“怎么不见芙姐儿?平日我来她都在你身边坐着的。”


    “今日起不来了,我正让乳母喊她起来。”窈娘道。


    韩若华道:“小孩子觉多,多睡一会儿也不妨碍什么。”


    说起来沈二夫人离开之后,三房的人也老实多了,邵氏又把自己的儿子带过来了。她到现在已经觉得高于众妯娌,也是因为她生了沈家的长孙。


    几人不咸不淡的说着话,才听外面说沈陌夫妻一道过来了,这次窈娘等人出去二门去迎她们夫妻进来,也真正看到了这位庞家女婿。


    很出乎意料,庞谦并非想象中的江南才子,脸庞生的圆圆的,还有两个酒窝,身量中等,看起来就是十分面善之人。


    沈陌公公现在是顺天府尹,她虽然大龄出家,但出身世家,兄长任翰林院侍讲,嫁妆丰厚,本人还能说会道,几乎是进门就执掌了家业。


    “妹妹这么快就执掌中馈,真是能力非凡啊。”窈娘夸赞道。


    沈陌依旧还是不是很喜欢颜氏,因为回来这些日子她发现哥哥完全是对颜氏言听计从,作为小姑子当然也看不惯,甚至哥哥连通房都没纳一个,嫂子也实在是过分了。


    可现在的她已经嫁出去了,不可能直接说什么。


    甚至她为了在娘家长脸,让人用马车拉了好几车礼物过来,窈娘见状:“你在吴兴出嫁,我们还没给你添妆,正好你今日过来,我和你哥哥为你准备了几抬嫁妆,等会儿拉回去吧。”


    清大奶奶没想到窈娘还准备了添妆,她也跟着附和,私下吩咐人用海棠描金的箱子装两箱子过来。


    现在清大奶奶手里的钱不少,她将来还得说动亲戚们替她说话,送给沈陌比送给韩若华这些人强多了。


    沈陌之前一直无法嫁出去,小姑独处多年,所受之流言蜚语颇多。现在回到娘家之后,也不愿意锦衣夜行,见芙姐儿出手就是两枚上等翡翠戒指,这样的戒指戴在一个一岁多的小胖孩手上,窈娘只偷笑女儿快变成女富翁了。


    “我愿意想着在家多陪陪爹娘的,庞家人非要寻我,遣了媒人上门三次。爹娘见庞家实在是诚心,你姑爷又是个实在人,才嫁与她家。”沈陌说的跟真的似的。


    实际上吴兴虽然也有些世家,但是留在老家的也都是些庶系旁支或者是致仕官僚,庞谦是因为祖母之故回乡拜寿。沈夫人和庞老夫人关系不错,两家才撮合成,如今这么说只是沈陌自抬身价而已。


    在场的人也并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都在旁听的认真,仿佛就是那么一回事。


    沈临风和三房几位堂兄弟正招待庞谦,庞谦自然也非一般眼力,看的出来沈家下一代几乎都以沈临风这里俯首帖耳。


    而他也的确如传闻所说,吴兴沈郎有子建之才,宋玉之貌,嵇康之秉性。


    “舅兄真的百闻不得一见。”庞谦道。


    沈临风笑道:“我们两家何等亲近,日后你若有事只管上门来。”


    庞谦又说起见闻最近上京的见闻来:“我与娘子在南京时,特地去拜访了三叔祖,他说让我多向你请教。”


    “请教不敢当,我看你的才学已然很好,假以时日必定东华唱名啊。”沈临风又举杯共饮。


    席毕,庞谦就带着沈陌先回家了,约定日后请他们过去玩儿,沈临风送他们出门之后就立马去了书房。


    沈临清和沈临江还问:“你今日不是休沐吗?”


    “我近来正在学写青词,平日公务繁忙,休沐时倒是有些功夫。两位兄长若无什么事情,我就先去书房了。”沈临风跟在颜应祁身边时,是颜应祁告诉他皇上颇喜欢青词写的好的官员,他算是个中翘楚,所以深得皇上信任。


    起初沈临风听了之后自然是有些扭捏,但是岳父说的也不无道理,你想日后皇上支持你的主张,首先就得在皇上面前能说的上话,你话都说不上,你就是才干再高也没用。


    因此,沈临风这几日有空就钻研青词,他本身就聪明,又肯下功夫,连着几日朋友们找都不出去了,若非是妹婿上门,他更加不会出来吃酒。


    沈临江从大房回到清漪园时,忍不住道:“也难怪大郎读书成的,如今都为官了,依旧是刻苦的很,看的我等惭愧。”


    沈临清则道:“先不说这些了,我看跌说不准就要调回京了,将来你我二人可就要倒霉了。”


    别看沈老爷平日为人如沐春风,对儿子们却是教养十分严格,沈临江看向沈临清道:“我见颜阁老最爱幼子,咱们也有了嫡亲的弟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这般呢?”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莫过如是。”沈临清愕然。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沈临风为何常常什么都能放手,因为他仕途得意,就已经比所有人都强了,恰巧是他们仕途无望,所以只抓眼前的东西。


    其实三房最在意的还是卢扇儿生了个男丁,恐怕日后又多了个分家产的,即便沈三老爷位高权重,可儿子太多,将来家产又难分。


    因为印子钱风声鹤唳,清大奶奶早就收手,现下房山的地六顷八十五亩,每一年租银二百五十两,还有赁的房子一共四十间,每个月得银四十两,这还是当初卖了一座庄子之后买的宅子出租的。


    家中下人每个月月例就不止四十两了,还有四季衣裳,人情开支,钱是越来越不趁手了。


    尤其是冬日用炭的情况,大房的银丝炭是一千斤,只有一家三口用,而且这炭是从十月份要烧到次年的三月,一共得烧五个月。


    三房如今每个人的份例是冬日每日银丝炭五斤,家中十几口正主子,每日用银丝炭就五十多斤,这些顶多就只能用二十多天。


    故而清大奶奶就只好把中等炭和银丝炭混着给各房,韩若华倒好,不说什么。邵氏却要求他儿子的房里必须给足了五斤才行,她儿子可是沈家嫡长孙。


    楚姨娘也生了儿子,她当然不会和清大奶奶说,只和沈临清撒娇。沈临清想来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比沈临江的儿子差,当然要一样的份例了,如此一来,一千斤要用五个月根本不可能。


    之前清大奶奶会用放的印子钱买,现在不能放,让她用自己的银钱贴补,那肯定不可能。


    再者之前公爹会送钱回来,如今那卢扇儿却没让公爹送钱回来,她们这些人又哪里够呢?清大奶奶当着沈临清的面道:“我的那幅金头面当了二百两,我已经命人买了炭,好歹把年对付过去。如今家里添了人口,进项又少了,今年的戏酒我看就不必请了。”


    “这可不成,外头的脸皮塌了,还成什么样?”沈临清立马否认。


    清大奶奶白了他一眼:“你说的好听,你拿钱来我就办,巧妇难成无米之炊。”


    沈临清一噎:“我若是有钱还会被大郎催债吗?大郎那里还欠着二百多两呢。你手里不是有交子吗?不如卖几张出去,咱们也好过年。”


    想的美,清大奶奶当然不会这么傻,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她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即便没有她也不会给那对狗男女用。


    但她不会直接拒绝,只道:“如今你们一大家子靠我陪嫁过年,现下还要我动用我的私房,若真的传出去,你们羞也不羞?”


    如今二房倒塌,她要缩着,不可能还为了一大家子铤而走险。


    明面上抱怨的邵氏都抱怨到窈娘这里来了,她抱着儿子到窈娘这里串门,当然一是希望窈娘能给点玉容散给她,二来也是抱怨。


    “你这里倒是好,用的都是银霜炭,我们那里不过二斤的银霜炭还要掺杂着中等炭火,我可是边烤火边咳嗽。”


    窈娘笑道:“我们家人少,你们家人多,自然是不一样。但要说够用也不过堪堪够用,加上我自己陪嫁庄子上的,顶多也就用三个月。”


    实际上窈娘白日都把若芙放身边,母女二人统共也不过每日五斤,这当然够用了。至于沈临风那儿,她都是用的中等炭银丝炭混用,反正他在家的功夫并不多。一大家子人吃穿嚼用,可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实际上这些都只是用公中的,窈娘她们平日不铺张,钱都是花在刀刃处。别看沈临风在外潇洒,但是人家赚钱的能力很强,两家当铺一家生药铺都打理的红红火火的,他还挺上道,润笔费全部留着,别的全部都上交。


    所以有时候他在外面潇洒的用的银钱就是五两月例加上他的润笔费,窈娘则每年把他做衣裳的钱包圆就是了,总之其实她们俩根本不铺张,还很务实。家中甚至许多衣裳都不用针线房的人,都是身边的人自己做,窈娘的鞋袜和若芙的鞋袜都是她自己做的。


    比如邵氏成日喝燕窝汤,人参炖鸡还有什么的,窈娘也并非喝不起,但总觉得人吃五谷杂粮就好,根本没必要每一顿都滋补。


    相反别人送的燕窝这些还可以拿出去送人,正好省了自己送礼的银钱,解氏原本在家中也是这般做的。要不然也不会给自己攒了一百多抬嫁妆,她的嫁妆和颜宁馨的嫁妆分量是一样的,要知道颜宁馨的可是齐王府出的,解氏不过是普通乡绅之女。


    如今窈娘也是慢慢的帮芙姐儿攒嫁妆,不能到时候再一口气置办一百多抬,万一那时候家中出现变故可就晚了。


    解氏过来一趟,见女儿理家甚至妥当,也忍不住点头:“近来还有上门打秋风的,真没想到那人偌大的家业都赌博没了。你哥哥明年不知道要不要回来,他自己带的幕僚、仵作好些,请的师爷还是名幕,一年就六百两更别提别人了。”


    “娘,如此说来当官还得有钱才行?”窈娘道。


    解氏笑道:“那要看怎么说了,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花法,我现在还有你弟弟,还得为你弟弟攒下些私房才行。”


    “是了,娘,莘婉如何了?我也不好去探病,今日您既然来了,把我家里的燕窝拿些回去送给她吧。”窈娘道。


    解氏夸道:“亲戚们都夸你为人最大方,果然不假,我看她如今好些了。只是年节下,莫说是她,就是我都忙的脚不沾地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就像你嫂子和她都是长媳,总不能进了门就当美人灯吧。”


    窈娘打了个哈欠:“女儿今年有孕不办戏酒了,我可不讲究这么些。”


    “那是因为你公婆不在跟前,别说是她了,就连我当初怀着你的时候也是差点忙的腿软。都是这么熬出来的,所以我总说嫁到沈家挺好的。男人有出息,又只有你一个,比什么都强。”解氏很乐意看到女儿过的好。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又听下人来报说莹娘提前诞下一子,窈娘笑道:“那敢情好,顾妈妈,你替我去徐家一趟吧。”


    解氏感叹道:“说起来莹娘分明是下嫁,何须那般在孕期还要替他夫婿开脸两个丫头?又怕人家有孕,凉药一直灌着,要我说何必呢?就是不给他纳又怎么了?”


    “这些咱们很不必管,就像她之前也在我面前炫耀什么怀儿子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在意。您看我们三房六七个儿子,都不如沈临风一个,好孩子在精不在多。她这样下去迟早把男人胆子壮大,将来妻妾相争,后宅就容易乱了。”窈娘是很有体会的,其实你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就会活的很好。


    解氏颔首,又道:“她还上门来借过炭呢,把从咱们颜家的炭孝敬给她婆婆,也不知道如何想的?徐家那个老太太畏冷,每日要用十斤银霜炭。”


    窈娘觉得不可思议,结果解氏离开之后,沈陌居然也上门借炭来了。


    第118章


    沈陌刚掌家,遇到的头一件事情便是炭火的问题,像有经验的人家一般都会提前买一些,窈娘家中都提前购入了不少,还怕起火,每日让守夜的人去巡逻一番。


    现在冰天雪地再买,其一是价格非常高了,其二是卖炭的也少了。


    “嫂嫂,现下买炭价格翻了五翻还买不到。我是真的没法子了,所以想问问你怎么办?”沈陌出现问题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娘家,不为别的,只看她娘家兄长就一家三口,人少产丰,自然就可以饶些给她。


    窈娘一听就笑道:“你怎么不早些买点,每年冬日炭火越到年根底下,周遭涿州还有附近的乡民都不会再进山砍柴了。你这是头一年,没经验也实属正常,但也不能让人露了怯,这么贵也得买些先用着,等开了年就一切都好了。”


    她也不傻,不会这么容易就借炭给别人的,给沈陌的给明面上就好了,这种私底下的好事儿,为沈陌做就不值得了。


    因为沈陌这种人不会因为你对她好,或者你人好,她就向着你。只有你比她强,她才会仰视你。


    沈陌心道她就知晓颜氏对她的好都是假的,之前当着庞谦的面故意补了六抬嫁妆,似乎对她很好的样子,如今她想借个炭火,颜氏不肯帮忙。


    如此,沈陌还是把话挑明了:“嫂嫂,你也说了这年根底下不好买,我就想着先从咱们家里匀一些出来给我用,等开了春,我再还回来便是。不知嫂嫂意下如何?”


    “若是有多余的,我恐怕早就送去妹妹了,还提什么还字。就连我都是买了应急,如今你哥哥升了侍讲,原本家中该办戏酒的,可我肚子大了,今年就不办了,自然也不会多买了。”窈娘道。


    理由说的也是合情合理,沈陌又恳求道:“难道一点儿多的也没有吗?我那边还等着用呢。我这是头一回管家,就怕人家说我不会管家,丢了沈家的脸面。”


    见她如此,窈娘才松了口:“不如这样,你侄女儿原本一日五斤炭火,我让她与我在一处,就把她的份例摘出来,送一百斤给你吧。”


    其实芙姐儿晚上用的都是银霜炭,她的份例当然不会削减,窈娘只是想试试沈陌是愿意多出钱自己买炭,还是宁愿拿侄女儿的份例都不愿意自己买?


    沈陌一听说窈娘愿意送一百斤给她,嘴上说的甜如蜜:“我怎么能够要芙姐儿的份例呢?不过,我摸了摸芙姐儿的手,还真的是暖,平日我就见她和嫂子亲近,我还从未见过母女俩这么好的。”


    “你是个大忙人,我也就不留你了,这一百斤的炭你到时候派车过来拿吧。”窈娘道。


    沈陌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如何愧疚,但是却绝口不提不要。窈娘本来以为沈陌只对她一般般,她倒也不在乎,毕竟嫂子对于她而言是外人,就窈娘对李氏也不会完全等同自己爹娘对待。可没想到她对自己的侄女也口蜜腹剑,现在她对沈临风也不过尔尔了。


    既然送了,窈娘也不会丧着脸,反而还准备了几样补品说是送给庞夫人的。她这么做自然也是有用意的,在庞夫人那里她这位嫂嫂是没问题的,可不能让沈陌甩锅。


    沈陌还没料想到这一层,虽然之觉得嫂子给的炭火太少,但也勉强能应付些时日了,再有这些补品也能让她在婆家长脸。


    她这一走,窈娘则道:“无论多有钱的人,都爱占便宜。”


    管家这种事情沈陌在家跟着沈夫人学过,她自诩很懂,但实际执行上就知道问题多多了。庞谦也是家族宗子,祭祀这样的事情素来都是宗妇要做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和沈夫人一样,不喜归不喜,但该教什么都教的很仔细。


    庞夫人原本就有些不满她婆婆越俎代庖,擅自替自己的儿子定下亲事,别看沈陌那些花言巧语,庞夫人听着很高兴,甚至拿到窈娘送的补品也很欢喜。可婆媳天生都是有些不对付的,更何况庞谦有三个姐姐,都嫁在京中,本来庞夫人没什么问题,都被挑起火来。


    尤其是过年时,沈陌娘家因为其嫂子有身孕,并没有接亲家过府,庞夫人先头还觉得没什么。只庞家大姑奶奶道:“旁的人不请便罢了,咱们家可是沈家的亲家,我听说她家还请了颜家过去,这样不是看人下菜吗?”


    “你说颜家人过去了?”庞夫人皱眉。


    庞大姑奶奶点头:“正是,昨儿我在赵首辅家中遇到了颜家大夫人甄氏,她亲口说的,昨儿沈家接她们过去热闹了一天。”


    庞夫人有些酸溜溜的道:“颜家是宰相门第,江南名门,与我们自然是不同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弟妹嫁到我们家中,平日与我们都说她们沈家千好万好,现在看起来颇拿大的很。娘,您可别被她哄去了,您可得想个法子才是。”庞大姑奶奶道。


    要说窈娘这个年不办戏酒,过的十分清静,孰料初五时,沈陌递了帖子过来,请沈家人过去庞家吃酒。


    “我看这帖子上说的是初八,我是不打算出门的,只好你去了。”窈娘对沈临风道。


    沈临风摇头:“正好那日我有事啊。”


    窈娘不禁问道:“是何事啊?若是小事就推了,总该去你妹妹家一趟。”


    “我这些日子天天在家埋头写青词,方睢正替我找了一位得道之人帮我看,原本我就是词臣出身,自然要以这事儿为主。”沈临风就怕错过了,到时候就难找了。


    窈娘也赞成,但她还是道:“不如这样,你先送些礼过去,中途再推说有急事离开,旁人也不会说什么了。”


    沈临风笑道:“好,这个主意好。”


    夫妻二人素来有商量,沈临风自然知晓窈娘匀了一百斤炭给妹妹的事情,还送了补品给庞夫人,可以说非常周到了。


    她们不知道庞家的意思,况且庞夫人也不会放明面上,沈临风前去庞家的时候,还见到庞谦的几位姐夫,众人都相互问好。


    庞谦对这位大舅子不敢轻忽,沈临风虽然为人谦逊有礼,但为官数年,常常和首辅和阁辅们还有六部官员打交道,身上的气势早已非寻常公子哥儿能够比拟的。


    “大兄,我们家今日请了人唱《临江仙》,可热闹了,全本吴语所唱。”庞谦道。


    沈临风笑着颔首,却见外面的容安进来,只见他脸一肃:“庞姑爷,对不住了,我还有些急事,下次再过府来。”


    庞谦还真的以为有什么事情,还送他出门,沈临风快些上马车离开了。


    但庞夫人却很不满意,觉得沈家不给面子,还和庞谦道:“你又何必在他那里伏低做小。我看沈家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媳妇儿就是个老姑娘,若非是你祖母定下,她还能这般顺利进我们的门吗?”


    说来庞谦也察觉到了,沈家其实并不是很看重庞家这门姻亲。


    可如今沈临风仕途正好,庞谦也只好劝她母亲了,庞夫人也在夜里跟庞府尹抱怨了一回。庞府尹则道:“沈家那小儿前途正好,只是如此目无余子,恐怕也走不长远啊。”


    殊不知沈临风因为一首青词,被皇上许为日讲官,日讲官又称为帝王师。虽然皇上现在很少上朝了,可这个意义完全不同。


    这也是沈临风头一次没有成日以家族亲人为重,曾经他都是一个完美的沈家宗子,现在的他已然是脱胎换骨。正如窈娘说的,哪有妹妹为了自己的地位,随意把哥哥的亲事定下的,天下间又哪有亲娘只看门第就定下亲事的?


    甚至沈临风还觉得窈娘大方,不仅在沈陌成婚后单独送了六台嫁妆,还把芙姐儿的炭火都送给沈陌在婆家撑面子。


    这还有什么不好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庞家的人对沈陌不喜,沈陌心中也是难受,她觉得自己在婆家一切都做的很好了,婆母和几个姑子还挑错漏。想当年她哥哥娶嫂子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从中挑拨呢。


    临产之前,窈娘听到丈夫的好消息,欢喜无限。


    “真的是日讲官了吗?”窈娘道。


    沈临风笑着点头:“这还有假,看来我日后行走官场,真的是有太多要学的了。我虽然不能做佞臣,可是岳父说的很有道理,我的主张我的才干要让人看到,就必须得上达天听,让皇上知晓有我这样的人。”


    “难得难得,看到你露出得意的样子。”窈娘拉着他的手道。


    沈临风为了写青词,每日钻研到半夜,几乎是准备了大半年,如今有了收获,说是得意他也不否认:“我十九岁及第,中途还考上了制科,今年二十五岁,虚岁已经二十七了。之前总觉得自己要熬资历,如今想来,咱们为人为何就一定要没苦硬吃呢?我虽然年轻,但并不代表我行事就不如旁人。”


    窈娘很是赞许:“若都是看年纪,那科举怎么会有年少者及第,年老者未登科榜的。不过太得意了也未必好,就怕人家挖坑,不过我最喜欢我家夫君了。”


    沈临风有些不好意思:“你总夸我……”


    窈娘正要说什么,肚子却发动了,看来是要生了,这次生产比上次顺利太多了,晚饭还没吃完,孩子就生了下来。


    这次给若芙生了个小弟弟,沈临风也松了一口气,他买的那些好东西总算能用上了,妻子日后也不必受生育之苦了,夫妻二人能够享受鱼水之欢了。


    第119章


    “没想到沈兄如今仕途已经这般了。”即便是颜景昭,在外放几年回来之后,见到沈临风混的风生水起,口气还酸溜溜的。


    颜应祁听他都没喊妹夫,只是道:“怎么?你这么说是觉得人家抢了你的位置?”


    颜景昭连忙道:“爹,我可不敢。只不过看着我俩一起登科,如今他都已经是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侍讲兼日讲官。儿子却只能担任科道官员,言官虽然势大,到时候还要转外任,终究差远了。”


    “哼,当年沈临风因为你大妹妹的亲事,在翰林院都混不下去了,人家考制科依旧再次能上,你外放归来,不思如何办好差事,还嫉妒起你妹夫来了?”颜应祁骂了儿子一顿。


    颜景昭被父亲骂了一顿,但也笑嘻嘻的,又见沈临风上门报喜说妹妹生了个儿子,他又为妹妹妹夫欢喜,亲自出去在自家门口买了烟火炮竹放了半个时辰。


    解氏也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生了,还好景慈和润哥儿现在已经开蒙了,这两人虽然同为叔侄,但一样聪明,和亲兄弟似的。她则能有功夫直接带着李氏过去沈家,见窈娘躺在床上,幸福的看着身边的小婴孩,解氏也是松了一口气。


    “难得看到你的精神还好。”


    窈娘虽然生孩子的时候生脱了力,但现在恢复泰半,她摇摇头:“这次生产比上次顺利许多,产婆说上次生孩子把身体都打开了。”


    解氏担心道:“你现下生了这个孩子,芙姐儿还没两岁,还这么小,你怎么照顾她?要不要娘抱回去带她。”


    如今颜景昭回来了,解氏算是把家中大小事情悉数交给李氏管,她只每日带着景慈就行了,倒也清闲。


    “娘,您若有空,我就让芙姐儿家去,如此我也能够放心。”窈娘还真的愿意,她现在坐月子,女儿也不能进来。


    这也是娘家在跟前的好处,解氏见女儿同意也放心,也想着把外孙女安排进自己的次间住。


    若芙被解氏带走的时候滴了两颗金豆豆,但是在颜家吃饭的时候,把颜应祁都震惊了。平时无论是景慈还是润哥儿都很挑食,还要乳母喂饭,芙姐儿却不是这样,她拿着调羹自己扒饭,一小碗很快就吃完了,几乎不需要大人操心。


    而且她的口味也不是小孩子口味,完全和大人一样,小孩子几乎都不吃酱菜的,她却是酱菜、牛肉丝、猪耳朵什么都吃。


    解氏默默摸着她的小光头:“芙姐儿真厉害。还要不要多喝点汤,再吃点儿点心?”


    又听芙姐儿的乳母道:“太太,我们大奶奶不许小姐吃撑,每日每餐吃一碗饭就好,吃完就让我们带她到园子里消食。就怕小姐吃的太多了,胃口越撑越大。”


    解氏笑道:“成,就按照你们大奶奶说的习惯来,这孩子吃的真好,走路走的快,说话也说的伶俐。不过,现下你让她坐一会儿,我用完饭,带她小舅舅和她一起逛园子去。”


    颜应祁悄悄和解氏道:“你有没有发现芙姐儿一个还没满两岁的孩子,胳膊比景慈这个快五岁的孩子都粗。”


    “小声点,别让孩子听到了,我们芙姐儿长的好看着呢。”解氏呵斥。


    “不是,我也没说不好看呐,你故意颠倒黑白。”颜应祁都无语了,他觉得解氏还挺会装好人的。


    解氏喝了一小碗汤,才带着只吃了小半碗饭的景慈和芙姐儿出去玩儿。芙姐儿很少吵闹,她走的也很稳,景慈从小和润哥儿一起长大,但润哥儿起居在东跨院和李氏一处,解氏也没有抢孙子的爱好,平日晚上还是解氏和颜应祁带着小儿子。


    “外婆,花花。”芙姐儿指着一朵红花蹦了起来。


    解氏笑道:“那外婆让人摘下来给你玩儿,好不好?”


    “好。”芙姐儿笑道。


    下人们很快把摘下来,芙姐儿却送给解氏:“给外婆戴花,外婆美。”


    解氏闻言都笑的合不拢嘴了:“外婆老了,还美呢。”


    景慈本来之前在解氏面前撒娇,现在在外甥女芙姐儿面前装小大人似的,但又时不时的偷看外甥女。


    一般芙姐儿出来都是两个乳母四个丫头伺候,两个乳母专门照看她,四个丫头就各自背着一个包袱,一个专门背着各种玩偶娃娃小玩意儿,另一个则背着几套衣裳汗巾痱子粉各种。


    解氏突然觉得女儿对外孙女的照顾相当到位,她找了一处石凳坐下,看着沈家的丫鬟们把各式各样精美的玩具拿出来,景慈和芙姐儿二人在一起玩儿,她就这般照看一二就好。


    “这芙姐儿的玩具怎么好些都这般精巧,市面上我都没见过呢。”解氏问起。


    乳母笑道:“这些有的是我们大爷的族叔从海外淘换来的,有的是蔺郎君做的,有的还有秦大郎君家送的,蔺郎君听说擅长机关之术,秦大郎君在工部任职,据说从小手也巧,今年过年还送了一盏走马灯给我们小姐。”


    解氏这才恍然大悟,又见芙姐儿正在玩小布娃娃,景慈却对一些机关很感兴趣。偏这个时候莘婉也出来散步,她脾胃弱,因此每次用饭都很容易过饱让肠胃不舒服,现在出来散心,正好见到景慈和芙姐儿在一起玩儿。


    景慈年纪虽然小,但生的俊秀,芙姐儿的确很像西域胡姬,小光头都很可爱,莘婉想自己也成婚几年,也依旧没有孩子,婆母虽然没催,但是对她也越发不客气起来。


    做颜家的表姑娘和做颜家的媳妇儿其实很不一样。


    “二夫人。”莘婉笑着过来。


    解氏见是她,又笑道:“文哥儿媳妇你来了,怎么不坐。”


    莘婉又解释道:“我刚用完饭有些撑着了,所以想先走走,您别管我了。是了,我听说窈娘平安生产,真是为她高兴。”


    “先开花后结果,她这次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沈姑爷是长房独子,定然是要生个儿子才能继承家业的。”解氏不小心倒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别说什么过继不过继的,亲生儿子都未必对你孝顺,你能指望外来的对你好吗?万一引狼入室就更惨了。


    这也是她想跟莘婉说的,管家是小事,最主要还是子嗣问题。


    甄氏见儿媳妇这般文弱,不帮忙调理身体,偏还可着劲儿的折腾,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莘婉听了解氏的话,微微点头,但她又道:“想必今日沈家也很热闹吧?过几天洗三我再过去。”


    解氏颔首:“我回来的时候,见她们家姑爷姑奶奶都来了。”


    是的,沈陌和庞谦夫妻都上门恭贺,沈陌还提前把洗三满月礼全部准备好,这可是婆家添丁的大事。之前,她虽然责怪兄嫂,可如今哥哥刚做了日讲官,听闻还得到皇上亲赖,人家还是文渊阁的钉子户,户部工部的尚书们都不敢得罪她哥哥,她也不敢说什么。


    这一点沈临风自然观察到了,果然还是真的如窈娘所言,你自己过好了,这些人自然会上门。


    她们来的时候,窈娘体力不支已经睡下,产房倒是都收拾妥当了,沈陌还问起沈临风:“怎么不见芙姐儿?”


    “哦,她去颜家了。如今我忙于公务,你嫂嫂还在坐月子,怕照顾不好,正好芙姐儿的外婆帮忙带回去照看了。”沈临风虽然想女儿,但是想来妻子同意了,岳母看起来就仔细妥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陌一听这话就急了:“哥哥,你不会想亲上加亲吧?”


    她也有了身子,若是生个女儿,自然希望能嫁到娘家来,若是一朝得男,她还想和娘家侄女结亲呢。颜氏嫁妆极其丰厚,沈家本来也豪富,更何况哥哥仕途大好,她可不想颜家作祟。


    沈临风皱眉:“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经历过自己的婚事,沈临风深知婚事还是二人彼此倾心才好,爹娘觉得合适凑在一起的,未必就真的合适。


    “我是说孩子们太小了,不定性。”沈陌解释。


    沈临风这才缓颊,又和庞谦说起话来,庞谦上门从不空手,这次沈家长房弄璋之喜,他只是上门来看都提着燕窝、花胶这些补品过来。


    二人还未说几句,文七郎和倩娘过来了,倩娘心中还挺不是滋味的,两个妹妹都生了儿子,大姐马上也要嫁给探花郎了。自己原本是姐妹中嫁的最好的,现在却是最落后的了,无论是夫君的官职还是生儿子上,简直落后了一大步。


    原本之前沈家二老爷出事,倩娘一边同情窈娘还一边窃喜来着,没想到沈临风丝毫不受影响。


    比起倩娘的酸葡萄心里,看到亲侄儿也不夸一句,还听沈陌说窈娘特地把女儿送回娘家,还打趣是不是要和润哥儿结亲,让倩娘顿时紧张起来,三五句话,就准备回去把自己的女儿也送过去。


    这么些年,她和李氏私下关系处的很好,那可不是白处的。


    至于莹娘,生了儿子之后如今逐渐恢复本性,除了对徐思嘉怂了一点之外,整个人简直不可一世,在沈家也挑剔起来,不是说襁褓的布不好,就是方位哪里都不好,正好被苏醒过来的窈娘听到,瞬间恢复了战斗力:“颜令容,你还敢多啰嗦一句,下次我直接去徐家,你信不信?”


    第120章


    三四月份坐月子,还是很舒服的,不冷不热正正好。窈娘和沈临风为这个小儿子取名,单名一个执字。


    要说女儿若芙生的很像西域胡姬,鼻梁高皮肤白眼睛很双,儿子和窈娘沈临风长相都不同,他有些男生女相,比他姐姐生的更秀气。


    满月之时,颜景昭抱着外甥也看了半天,沈临风想起儿子才生了三天,他这大舅子可不像岳父养了那么些孩子熟练,故而借故让乳母抱走孩子。


    这次颜景昭重回科道,可谓是举重若轻,给事中可不是一般的职位。


    庞家的庞谦和庞府尹夫妻都过来了,窈娘足足坐了一个半月的月子,现下精神养的不错,因此出来见客也是神采奕奕。


    “亲家太太,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我们家里真是蓬荜生辉。”窈娘笑道。


    庞夫人见窈娘年纪不大,行事很干练,并不是目无余子的人,还给自己介绍起她娘家颜阁老的夫人和儿媳妇认识,这哪里是庞夫人平日能接触到的人。她又见窈娘和刘指挥使夫人还有辅国公夫人嘉宁郡主在说话,愈发觉得人家门第高华。


    窈娘还是去年芙姐儿生辰的时候见过刘夫人,二人许久未见,她倒是还记挂着珊姐儿的事情:“如何,亲事可定下来了?”


    刘夫人摇头:“这年头,好夫婿也不好找。像你夫君这样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沈临风的确相貌才学一流,要不然窈娘最后也不会同意。


    不过,她安慰刘夫人道:“您也别着急,凭珊姐儿的才貌,那绝对会找到天下最好的男儿。”


    刘夫人颔首,又道:“今日是你家执哥儿的满月礼,不必招待我,先去忙吧。”


    窈娘含笑又去把女儿芙姐儿找过来,小孩子一个月不见,还有些生疏,还好窈娘逗了几下又扑在她的怀里了。只不过解氏有些舍不得:“芙姐儿在咱们家玩儿很好,润哥儿还有她小舅舅三个小孩儿天天一处玩儿,猛地她这一回来,那两个还不习惯呢。”


    “娘,我知道您肯定舍不得芙姐儿的。不过,这样你舍不得我,我舍不得你,多走动一二,不也是好事儿吗?越走动啊,关系就越亲。”窈娘笑呵呵的。


    解氏则悄悄道:“你不知道,全因为芙姐儿放咱们家里,你二姐姐话里话外似乎也想把她女儿放你嫂子那儿,还好你嫂子说润哥儿皮实,性子又独,不好应承下来。”


    其实李氏此人是很好说话的,她为人很宽厚,和窈娘这样过于分明的人不同,许多事情并不放在心上。再者,倩娘对窈娘和李氏的态度也不同,倩娘对李氏算是一直拉拢,上次润哥儿回来时,患了咳疾,是倩娘四处帮忙找偏方治好的。而窈娘对自己的侄儿虽然好,但她还是先以自家为主,不会太过于投入。


    她始终觉得成亲之后,大家都有各自的家,她对亲人们当然能帮则帮,但是总体还是以自家为主。


    可这次李氏拒绝,很重要的原因只是因为怕大房说事,倩娘毕竟是大房的人,这点她还是很拎得清的。


    窈娘无语:“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需要还放娘家带啊?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上次公定升了日讲官,文姐夫倒是过来庆贺,她都没来,我看她的心思比莹娘还不如。”


    “莹娘如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甄氏每次看沈姑爷上门,都盼着莹娘带那徐姑爷回来呢。”解氏道。


    窈娘笑了笑:“莹娘属于黔驴技穷,上个月过来在这儿胡言乱语被我骂跑了,她属于明面上的,这位二姐姐是暗地里的,两人的路数不同。但要莹娘常常回去,这也不现实。”


    颜家现在在忙的就是颜宁馨的亲事了,颜应祁不欲大办了,原因就是女儿之前出过一次丑,这次当然不愿意这般了,嫁妆是公中拿的一万两银子,周陵光聘礼很少,同样颜宁馨的嫁妆也算不得多。


    周陵光只是个翰林,翰林院俸禄并不多,又是个清水衙门,他能够置办齐全已经不容易了,颜家倒是不嫌弃什么,鉴于颜宁馨有前科,颜应祁自然不会厚嫁。要知道嫁一个女儿,可能都会掏空全家,公中还愿意出一万两,窈娘也适时的退了约莫二十抬嫁妆补偿她,一共差不多凑够了半幅嫁妆,一共六十四抬。


    送嫁妆之时,颜家的小姐们也都从婆家赶了回来,颜宁馨见着诸位妹妹,也是百感交集。她现在只一心一意待嫁,总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将来做人继母,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多谢几位妹妹。”颜宁馨不管她们心中如何想,现在能够过来,她都觉得不必多心了。


    窈娘笑道:“大姐姐,今日送嫁妆,明日你就要出阁了。你家夫君和我家夫君同在翰林院,可要常来往才是。”


    “嗯,三妹妹,还没多谢你送的嫁妆呢。”颜宁馨道。


    窈娘摇摇头,她只把自己做的那部分事情做好就行了,莹娘却心道三姐姐拿了大姐姐一百对抬嫁妆,只退了二十几抬,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但她也不能直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因为当时父亲就说过厚嫁女儿就是为了补偿沈家,据说三姐姐嫁入沈家之后,新婚头一日就有人为难。再者,莹娘也怕自己说了,三姐姐过来和她打架。


    不过,她有些不满的是爹爹偏心三姐姐也就罢了,连三姐夫也偏爱,真的是……


    想到这里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待了,又去了甄氏那里,在甄氏这里她倒是敢说多了:“大姐姐出嫁才六十几抬嫁妆,也未免太寒酸了,怎么不把她的嫁妆从三姐姐那里拿回来?”


    “拿,送出去的东西怎么拿回来?莹娘,你嫁出去也有几年了,儿子也生了,我看你还是看的不够远。你大姐姐那是什么人,你爹都不准备大宴宾客了,就怕中途又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让人看笑话?再说了,如今家里哪里还有很多银钱。这公中的一万两,都是卖了田地铺子凑的。”甄氏摇头。


    以前甄氏比解氏强多了,淌手的银子过的多,只家中公爹过世,大办丧事就拿了不少银钱出来,后来莹娘成婚,她又暗自给了不少嫁妆,在京中还买了宅子陪嫁给女儿。她不动用私产,几乎都是用大房面上的银钱,这次颜宁馨又在长房办婚事,哪里还有那么多钱?


    此番,窈娘退了二十几抬嫁妆,亲戚们各房送了十几台来,甄氏省了不少银钱呢。


    宰相家里也不是予取予求啊?如今家中养着小戏班子,平日老爷赏名画,办一些雅集,这些哪样不要开销,家大业大。


    莹娘惊讶:“竟至于此吗?”


    “你以为天下人个个都是财主啊,三房的日子比咱们好过点,你爹偏心你也是知道的。”甄氏以前总是稳坐钓鱼台,如今大梦初醒,觉得自己这个主母的位置也并不稳。就看颜景昭之妻娶的都是大官之女,她的儿媳妇却还是莘婉这等孤女。


    又听莹娘也抱怨:“爹爹只对三姐夫好,对你女婿却总淡淡的。”


    甄氏愈发气闷,不得发出来,她心里似乎隐约知道一个事实。以前她总觉得权势富贵在手,自己什么都不必操心,那才是女人应该追求的。可后来她觉得年纪越大,人越是空虚,越需要人陪伴。


    如果解氏遇到什么事情,丈夫就会在旁开解解决,她就得自己独自面对。


    “女儿啊,你可得抓紧男人的心啊。”甄氏叹道。


    短短几年,之前甄氏还教导她只看重荣华富贵呢,莹娘不咸不淡的应下了。


    颜家还是那么热闹,几位女婿簇拥在颜应祁身边,颜景昭觉得自己都快挤不进去了,只觉得他也得多生几个女儿,日后让毛脚女婿都讨好自己才好。


    ……


    颜宁馨的亲事办的非常低调,就这么平顺嫁了出去,颜家也去了一块心病。


    三日回门,窈娘见颜宁馨面色娇艳,也觉得周陵光对她不差。颜宁馨历经种种磨难,回门时颜应祁特地把她喊过去交代了一番:“你那位表兄在你在犯事后,没替你说过一句话,如今你嫁人了,添妆也没有。公中如今为了置办你的嫁妆,卖了小汤山的一个庄子和临街四座商铺。我也不需要你记颜家什么恩情,父亲的官位在这儿,就永远是你的靠山。你娘去的早,有些话原本应该是她说的,如今只有我说了,我知道周陵光有孩儿,我不担心你对孩子不好,反而担心你对孩子太好了。你始终还是有个自己的儿子比什么都强,那才是你真正的血脉亲人,别觉得你自己想的是对的,除非你也能做宰相,否则你还得听我的。”


    如果是对窈娘说话,提头人家就知尾,从来不坏事。颜宁馨是个好心办坏事,对自我认知非常不清楚的人,他必须把话要说的这么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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