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有点暗,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紧闭着窗户还是能感受到狂风拍在窗棂上，呼啸不止。
苏冽青扔下还在情绪失控的林梓笙，加快步伐回到屋里, 关上门的一刹那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背靠着紧闭的门缝, 呼吸都在颤抖，苏冽青忍了一会儿, 重重地抵在门板上, 视线里床上那人睡得安稳，呼吸平整。
“他把我锁起来，就锁在我们家二楼的隔间”
“他殴打我, 殴打致死”
“哥, 他害死了我, 哥”
“小笙, 你描述的人, 我不认识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
“你不信我吗？哥我为什么会重生，就是那一天死在了家里你又为什么会重生，你也死了吗？”
“我已经帮你报过仇了，小笙”
前世陆成衍要了林梓笙一命, 苏冽青要了陆成衍一命，那么前世的仇，能不能抵消, 能不能就此翻篇
陆成衍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掀开被子上床，冰凉的气息裹挟而来，苏冽青隔着薄薄的睡衣搂紧他, 扑进他怀里。
陆成衍下意识去抱他，咕哝一声, “去哪了？”
“去厕所了”苏冽青哑声说。
“抽烟了？”陆成衍问。
他闻到了一股烟味，可是苏冽青平时上厕所不抽烟，他俩都没有烟瘾，也没有抽烟的习惯，只会在特别烦躁郁结的时候才会抽烟。
“嗯”苏冽青应。
那股烟味浓烈起来，带着冰凉咸涩的味道侵占进陆成衍的唇缝里，他还迷糊着，没有完全醒来，肢体的反应很慢。
滚烫的舌尖与冰凉纠缠着，混着不知道是谁的眼泪，陆成衍轻哼一声分开唇，任那人亲吻着，吸咬着，舔舐着。
一个吻带起了压抑在喉咙里的哭腔，那人的肩膀在他怀里不断颤抖。
陆成衍下意识把苏冽青抱在怀里，轻抚着后背轻声哄着：“不哭，冽青，不哭了”
苏冽青脸埋进陆成衍的胸膛平复情绪，死死地搂着他的腰，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乎低成了气音，“我害怕，阿衍”
“我害怕”
我怕你是我不认识的人，可我更怕错怪你如果我真的错怪你了，我该怎么办
钱一旦投进那家公司，那家他和林梓笙共同注册的公司，他就没有回头路了，回不去了，他和陆成衍再也没可能了。
“怎么了，宝宝”陆成衍好像醒了，半梦半醒中问了一句。
“做噩梦了”苏冽青轻声说。
“不怕”陆成衍搂着他，在他头发上抓了两下，“咕噜咕噜毛，吓不着”
苏冽青的头发很软，五指拨进去的时候很凉，陆成衍揉了两下，把自己舒服睡着了。
临睡前还在小声咕哝着：“不怕，冽青，有我”
—
苏天泽再一次打电话催他回去时，苏冽青告诉他檬檬生日之后就走。
陆成衍那八亿注册资金直接汇到了苏冽青的账户上，苏冽青随时可以将资金转移进他们的新公司。
虽然陆成衍催了苏冽青很多次，苏冽青依然不为所动。
要将这块地皮产权过户还需要回寰泽开董事会，当面签订合同，所以陆成衍的钱，不着急转。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陆成衍说。
“嗯，”苏冽青应，“过两天就回去。”
小丫头的生日在半个月后，这期间林梓笙找到机会单独和苏冽青说话，依然劝不动他。
“还有很多事情，我要回去查。”苏冽青说，“在确定所有的事都是陆成衍干的之前，我不会动他的钱。”
“哥！”林梓笙不解，“你是不相信我吗？”
苏冽青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小笙，别逼我了，我不想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证据”
“从前，我们把他放在恶人的立场上，我对他的偏见太深了，这一次，我想放下偏见，客观地去分析”
“你这是放下偏见吗？！你这是为他开脱，找理由！哥，你醒醒吧”
“我觉得单瓦瓦有问题，陆氏参与南海项目时她去了，她有可能引导陆成衍选择环境净化还有李洛那次数据比对，她也去了”
“哥！”林梓笙掰着苏冽青的胳膊瞪着他，“你是不是魔怔了！苏冽青，你是不是疯了？！陆成衍给你下了什么蛊？！”
“单瓦瓦就是一个普通小职员，她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怎么会怀疑到她身上？！”
“你看！这就是他想要的，让你死心塌地，他得逞了！哥，别让他得逞，你醒一醒，他是陆成衍！是我们从小到大都讨厌的人！”
苏冽青怔怔地看着林梓笙，半晌才悠悠启唇，嗓音沙哑，“不论你说什么，小笙，我会把一切都查清楚，如果事情水落石出是他，那么”
“我们离婚，到此结束。”
苏冽青说出这话时心脏拧成了一团，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心口上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剜去了一样。
疼，很疼，疼得他用全身的力气才能将这句话说完整。
“但是，我需要查清楚。”苏冽青看着林梓笙的眼睛，认真道，“谁都阻止不了我。”
林梓笙望着苏冽青转身离开的身影，握紧了拳头，他瞪着苏冽青的背影，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到双目充血，眼泪流下来。
“哈哈”他突然仰头笑了一声，笑得眼泪爬了满脸，他压低声音低喃，“我的好哥哥我怎么可能放你回去查单瓦瓦呢”
—
檬檬生日到了，他们在院子里办了生日宴，参与人员只有胡大娘，老爷子，和三个哥哥。
她七岁生日的第一天，打算把自己的初吻献给最爱的冽青哥哥！
胡檬檬拉了一下苏冽青的手，苏冽青蹲在她跟前，小丫头双手捧起苏冽青的脸，嘟起小嘴就要凑过去。
凑到一半被一个“隔板”挡住了，陆成衍一手捂上苏冽青的嘴唇，“这里不行，这里是你阿衍哥哥的专属，换个地亲！”
胡檬檬嘟起小嘴气哼哼地叉腰，把苏冽青的脸蛋掰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mua～”
“啊——”陆成衍捂脸哀嚎，“我吃醋了——啊——你居然当着我的面亲我的冽青——”
苏冽青站起来笑着戳了一下他的腰，“小孩么你！”
“我也要，我也要！”陆成衍嘟着嘴唇，也不管老爷子，胡大娘，林梓笙都在场，掰过苏冽青的脸就印上他的唇。
“干什么呢！”老爷子狠拍了一下桌子，反秀恩爱大队课代表又激动了。
胡大娘捂着小丫头的眼睛，笑得合不拢嘴，“俩小孩感情好，您就享福吧！”
檬檬笑了两声，走到陆成衍跟前拉了下他的手，“阿衍哥哥”
“嗯？”陆成衍蹲下来，“怎么，我也有？”
檬檬捧过他的脸在上面轻轻印了一口。
“嘿嘿我也有”陆成衍乐得跟傻子一样，站起来撞了下苏冽青的肩膀，“她亲我了，该你吃醋了！”
苏冽青无语，“我不吃醋。”
“不嘛～”陆成衍拉着他一只胳膊，“该你吃醋了，快亲我。”
苏冽青哭笑不得，“陆成衍，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他一边吐槽一边捧过陆成衍的脸，凑过去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老爷子选择性装瞎，坐下来吃饭，小丫头点蜡烛许愿，周围其乐融融。
唯有林梓笙一个人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腻歪，他不懂苏冽青到底喜欢上陆成衍哪一点了，这个人疯起来像个神经病，开心起来又像个傻的！
但他没有注意到，苏冽青和陆成衍在一起时，有时候也开心得像傻子。
晚上他们再一次偷了摩托车夜中出行，这一次带了檬檬一起，檬檬说山头有棵许愿树，要带他们去许愿。
在外面浪的那几个月，苏冽青把摩托车练熟了，虽然没有陆成衍技术那么好，基本山路也能骑。
他们带着檬檬，速度不快，趁着夜色，摸黑到了山顶。
许愿树是一棵百年老树，有两人合抱之粗，这名字是他们小孩赋予的。
小孩们在生日那天写下心愿装进瓶子，埋在树下，等几十年后挖出来，据说很灵，都可以实现。
苏冽青笑了，小娃娃们都还没长大，哪来很灵一说。
虽然知道是哄小孩的，但看檬檬这么认真，他们也认真起来。
“冽青哥哥，你们是不是要走了？妈妈告诉我的。”
胡檬檬有些不舍地抓着苏冽青的手，“妈妈说大人要上班，小孩要上学，哥哥们不能天天陪我玩了，冽青哥哥，以后要常来找我玩啊，带着阿衍嫂嫂一起。”
苏冽青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嗯，会常来的，带你阿衍嫂嫂一起。”
“怎么这会儿又叫嫂嫂了？我也是哥哥！”陆成衍在一旁强调。
小丫头叹了口气，握着陆成衍的手语重心长道：“阿衍啊，冽青哥哥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对他好，才对得起我的退出！”
两个哥哥被她逗笑了，陆成衍拨了一下她头顶的短毛，“好嘞。”
“快写吧，今天是我生日，我把这个心愿让给你们两个，祝冽青哥哥和阿衍嫂嫂长长久久！”
胡檬檬把卡片递给他们，又递给他们一个小瓶子，拿着小铲子去地里铲土了，一边铲土一边捂眼睛，“我不看啊，快点写！”
“如果你们要亲嘴，也自便，我不看啊！”
苏冽青和陆成衍被她逗笑了。
“我们不亲嘴！”陆成衍喊了一声。
精致可爱的卡通纸片窝在手里，苏冽青垂眸看了一眼。
心愿啊用檬檬一次生日换来的心愿写什么呢？
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闪电，这些天每到夜里都会刮风，天阴沉沉的，酝酿了好多天，就要下雨了。
第072章 去哪了
山林里风越来越大, 刮得树枝摇晃，颤颤巍巍，乌云密布，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皎洁的月儿给埋起来了。
天有不测风云, 暴雨似乎随时会下。
老爷子强调了很多次, 他们这边夏季多暴雨和冰雹，下暴雨时海边会涨潮, 下冰雹时山上很危险, 有山体滑坡，碎石坠落。
一般遇到这种天气就和冬季遇到暴雪一样，他们都不会出门。
但是谁能想到大晚上三个人偷溜出来, 会这么倒霉遇到个鬼天气。
“写快一点！我马上挖好了！”胡檬檬催促道。
树下的泥土很软, 被小孩们反复挖了很多次, 也埋了各式各样的小瓶子, 不一会儿就被挖出个深坑来。
“好了好了, 快好了。”陆成衍应着，手上笔速飞快。
他和苏冽青背对着，互相没有看对方，陆成衍垂着眸子, 写了一行又一行，小小的卡片很快积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而苏冽青握着卡片，黑笔按出来, 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他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写。
“我们要不就写未来吧, 二十年后，或者五十年后, 我们在干什么。”陆成衍提议。
苏冽青没有回话。
“冽青？”
“嗯”苏冽青应了一声，指尖抖了一下，在纸上划出一小道细长的线，“好。”
“写我们以后，老了以后是什么样。”陆成衍说，“心愿之所以会实现，是因为为了实现它，我会用终身去付诸努力。”
苏冽青，我会努力去实现它，实现我们的未来，陆成衍在心底想。
而苏冽青想的却是，阿衍，我们还会有未来吗
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他和林梓笙的对话，一句无比绝情的话：我们离婚，到此为止。
来南海之前林梓笙找他谈话，苏冽青明确表示过，他和陆成衍的关系就截止到从南海回来。
当试探结束，脸皮撕破，就真的到了约法三章的最后一条，违背结果是——双方关系，到此为止。
山上的风太凉了吗？苏冽青感觉整个人都冷透了，身体凉，心更凉。
陆成衍把心愿瓶装好，伸手要他的，苏冽青把卡片折起来，递给陆成衍。
那一瞬间他感觉心脏要被掏空了。
下山时陆成衍骑着摩托，苏冽青坐在后面，他和陆成衍之间隔着檬檬。
苏冽青望着陆成衍的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抱住他，很想从后面抱一抱这个人，想与他胸膛贴背脊，感受他身上熟悉的温度。
他明明就在这，坚持一会儿到家就可以缠绵亲吻，苏冽青却觉得自己很想他。
这种想念来得急切，没有缘由，就想立刻马上，拥吻这个人。
奈何中间隔着檬檬，他抱不到陆成衍。
苏冽青在颠簸的山路里凝视着陆成衍的后背，心口聚了一汪酸涩的水，上不去下不来，忬解不得，唯有痛苦。
摩托拐进院子时冰雹开始下，枣核一般大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砸在车顶，砸在脑袋上。
苏冽青推着车去车库，陆成衍用衣服遮着檬檬送她回家。
夜里一幢幢幽深的别墅被恶劣的天气笼罩包裹着，压抑得透不过气。
陆成衍把檬檬送到家门口，在门口找了个木板顶在胡檬檬头顶。
“进去吧。”陆成衍说。
“我走了，阿衍哥哥，明天见。”胡檬檬小声说着，声音掩在漫天的冰雹声中听不太清。
陆成衍冲她挥挥手，“明天见。”
他目送着胡檬檬走进院子，转身离开，快走到家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叫喊声。
声音稚嫩却尖锐，是女孩的叫声，在檬檬家的方向，声音像极了檬檬。
陆成衍立刻返回，他冲进檬檬家时，看到里面一晃而过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托着一个模糊的小孩，嘴巴被封起来了，用口袋从头到脚套了进去。
“谁？！”陆成衍大吼了一声，把大门反锁起来。
胡檬檬夜里偷偷出去没有锁门，回来时却遇到了劫匪，这劫匪也是胆大，居然敢在人家家里掳小孩。
陆成衍一边拨手机报警，一边抄起一旁的木棍朝着刚刚人影跑过的地方去。
他顺着那个黑影走过的痕迹一路往前，发现他们家有后门。
后门被陆成衍一脚踢开，他看见了那个劫匪，一身黑衣蒙着脸，大口袋里似乎装着重物，一边托着往身上背，一边往山林里跑。
陆成衍看见他时，那个人也看到了他，隔着重重冰雹和粉尘，两个人对视一眼，匆匆一眼后，那人疯狂地往山上跑，陆成衍紧随其后狂追他。
“我已经报警了，你跑不出去的！”陆成衍大吼一声。
冰雹颗粒很大砸在脸上非常疼，越往山上跑，泥路越难走，路上一道道沟壑，鞋陷入泥土里，冰雹掺着雨粒砸在身上，很快全身都湿透了。
陆成衍想不通那个该死的人贩子为什么背个孩子还健步如飞，他怎么追都追不上。
而且那个人为什么要往山上跑？拐了孩子不应该下山吗？应该有事先接应的车，他为什么要往山上跑？
陆成衍来不及想这些，他再不加紧追上那个人，檬檬就要被带走了，她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后果根本不敢设想！
那个人带了雨具，头上顶了一个坚硬的斗笠，他不怕冰雹和雨，陆成衍却被淋得视线都不清晰了。
又一个复杂的拐弯，他跟丢了那个人。
视野里天与地连成一片，大块的冰雹砸得浑身都疼，尘埃被雨激起来，四处都是雨雾，漆黑一片，没有光亮。
陆成衍站在树林里，没有了方向。
“檬檬？”他忍着身上的疼痛继续往山上走，一声声喊着，“丫头，能听到哥哥说话吗？听到的话应我一声！”
他用手机照亮，短暂的视野里一晃而过一个编织袋，正是刚刚那个匪徒背的。
陆成衍将目光聚焦，直觉告诉他那可能是个陷阱，可他却不得不过去确认。
深山老林警察过来起码两三个小时，加上还下着冰雹，肯定要花费更久的时间。
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要去
另一边苏冽青把摩托车停好出来却不见陆成衍的影子。
他站在院子里，望着漫天雨雾。
“阿衍？”
回应他的是冰雹落地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以为陆成衍去送檬檬还没回来，于是站在门口等。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陆成衍还是没有回来。
虽然夏季气温高，但是夜里下着雨还是挺冷的，苏冽青站在屋檐下，檐外淋进来的冰粒打在身上，不一会儿就已经手脚冰凉。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搂着那个人钻被窝，睡个热乎乎的觉。
手冷了，脚凉了，今天陆成衍要给他暖好大一会儿了。
苏冽青拨通陆成衍的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不安与恐慌一圈一圈泛上来，或许陆成衍去送檬檬时，在檬檬家多玩了一会儿，或许他临时遇到什么事耽搁了，或许
苏冽青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去厨房找了个铁盆顶在头上，按亮手电筒朝檬檬家走去。
院子大门没有锁，苏冽青推开进去。
“檬檬？”
“陆成衍？”苏冽青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去哪了，该回家了，阿衍”
他的声音不大，怕惊扰了休息的人，可一直摸黑走到母女俩的卧房，也一片寂静，陆成衍不像在这。
卧室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没一会儿房间门开了，檬檬睡得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抬眸看着苏冽青，“冽青哥哥？”
“檬檬？”苏冽青蹲下来，“你见到阿衍哥哥了吗？”
“阿衍哥哥，没见啊”
“他不是来送你了吗？”
“他送完我就回去了。”
“回哪？”
“回苏爷爷家啊，怎么，阿衍哥哥不在家吗？”
“没有，没事，阿衍哥哥回去了，他可能上厕所去了，哥哥回去找他。”苏冽青揉了揉檬檬的脑袋，“快回去睡吧。”
小丫头应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苏冽青出门回家，两家之间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路程，陆成衍能去哪？！他不是小孩了，一个成年人，一百米的路回家还能走丢吗？！
“陆成衍！”苏冽青没有方向地喊了一声，难受得整颗心都揪起来，“你去哪了？！”
“别耍我了，我好困，我想睡觉了，阿衍，你出来！我们回家了，不玩了”
苏冽青围着苏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连猪圈羊圈都不放过，把老别墅翻了个底朝天之后，他出门往山上跑。
漫无目的，天大地大，只为寻一个人。
“阿衍！！”铁盆太阻隔视线，苏冽青把盆扔了，只亮着一个手电筒，往山上跑着，任冰雹打在脸上。
他往山上去，有一个人，踩着雨水，往山下来。
手电筒的光照到一个人的鞋，苏冽青一惊，可是顺着光亮上去，他却看到了另一个的脸。
那个人换上喜出望外的表情，慌不迭地跑到他跟前，一把搂紧了他，“哥，你去哪了！吓死我了！我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
第073章 承认
陆成衍将麻袋解开迅速往下拉, 里面是一个用柴火捆出来的人形，顶上套着一只假娃娃头，乌黑的发耷拉下来，远看确实像个小女孩。
他暗呼不好, 是陷阱,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头顶有一块尖锐的大石块，被麻绳捆着, 此刻石块没了束缚, 顺着山崖滚落，直直地朝他砸过来。
陆成衍抬眸去看的时候，石块距离他不过十几公分, 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有一道视线, 从石块掉落的方向投下来, 可惜陆成衍没有看到。
那人一身黑衣, 静站在夜里, 目光冰凉，向下睨着，他看着倒在雨里的那个人，好像看着尘埃蝼蚁, 眼里毫无温度。
那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魑魅魍魉没他恐怖，站在那里宛若鬼魅。
南海这边深山老林很多, 也有不少天然形成的山洞，山洞里静悄悄，黑漆漆的。
隔音效果挺好, 甚至听不到外面的冰雹声，只有水滴声, 一滴一滴，有规律地落着。
他架着陆成衍两只胳膊往山洞里搬，陆成衍不轻，他将人搬到最里面，已经累得直喘气。
陆成衍晕得很彻底，脑袋上留了不少血，血拖行在地上，印出很长一道痕迹，那人咒骂一声，起身拎着外面接来的水去清理血渍。
终于把血清理完，他回到陆成衍身边坐着，静静地燃了一根烟。
虽然前世他一心想要报仇，可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动过杀心。
没想到重生之后，第一个经他手死去的人，竟然是他前世最爱的妈妈。
一旦杀戒开了，就再也收不了手，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要怪只能怪他那个妈，骗了他整整两辈子，第一世亲手把儿子逼上绝路，第二世把儿子逼成了杀人狂魔。
林梓笙抽完烟不忘把烟灰烟蒂收拾干净，转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
陆成衍头上裂了不小的口子，血在流着，任血这么流，不到几小时这人也该死了。
“你不该活过来的，陆成衍”林梓笙说，“你不该重生的。”
“如果没有你，我哥的心不会偏离，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我，你既然死了，就死去吧别再醒来了！”
“我没有骗我哥，上辈子最后，我确实死在你手里，所以你还我一命，理所应当。”
他起身看着陆成衍，将手中的石块举起来，打算给陆成衍最后一击。
可那人突然挣扎着醒来，眼睛没有睁开，嘴里轻声念了一个人的名字，“冽青”
林梓笙忽然气上心头，他扔掉手中的石头，一把拎起陆成衍，按着他的脑袋将人重重地砸在地上。
“别再叫他的名字！别再喊他！他是我的！是我的！陆成衍，你去死吧”
林梓笙失控地喊了几声，也不管陆成衍破了的脑袋，转身就往外面跑。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进洞的地方相当窄小，林梓笙出去时山顶已经滑坡了，很多碎石块掉落下来。
这种情况下，就算碎石把洞口堵上了，也很正常的吧
于是他蹲在洞口将洞一点一点地封上，不管暴雨和冰雹如何打在脸上，他的表情都是亢奋的，激动的。
陆成衍就要死了，苏冽青终于不会犹豫了。
他把掺着血的碎石块和黑衣服斗笠全都扔进山后的大河，顺着山路往下走，却迎面见到了上山的苏冽青。
“哥，我到处找你，大半夜你跑去哪了啊，天气这么恶劣！”林梓笙满眼慌乱，抱着苏冽青的胳膊不撒手。
“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了，走吧我们回去。”林梓笙说。
苏冽青站着没动，视线穿过他看向山上，“陆成衍不见了。”
“我得去找他。”
苏冽青绕过林梓笙往山上走，被林梓笙一把抓住胳膊，“这么大的雨，山这么大，你去哪找他啊？！”
“不知道，但是他不见了”苏冽青眼神呆滞着，揉了下胸口，“我心口很疼，预感不太好，我得找到他，不然我睡不着”
“找他去家里找啊，哥，这么大的雨他有病往山上跑！”林梓笙拉着苏冽青的手，“走，跟我回家，说不定他在家上厕所呢！”
“家里我都找遍了，没有”苏冽青喃喃着，“他去哪了去哪了”
林梓笙拽着他往家走，苏冽青愣了一会儿，猛地挣开他，“小笙，你回家吧，我去山上走一圈。”
他兀自往前走着，任暴雨和冰雹猛烈地砸在身上，全然不顾。
苏冽青衣着单薄，浑身都是雨水，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踏开泥泞，自顾自地往山上走，任林梓笙怎么喊也不应。
林梓笙追在他后面，他看着苏冽青穿着单薄的衣服在狂风骤雨里倔强地前行，他的眼前模糊成了一团，分不清是雾是雨还是泪
苏冽青走得很快，林梓笙快追不上他的步伐，不管他怎么喊，苏冽青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只为找到那个人。
这一刻林梓笙终于清晰地知道苏冽青心底的那个人，已经换了。
他早已不在里面。
“苏冽青！！！”林梓笙终于绷不住崩溃大哭起来，他喊得很响，山崖都为之震撼，传来他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望着苏冽青，忍不住弓腰下去跪在地上，视野里苏冽青终于停下步伐，回头看他。
苏冽青转身朝他走来，将跪在泥泞里的林梓笙扶起来，“小笙，你快回家，别管我了”
“我怎能不管你，你告诉我，苏冽青，我怎么能不管你，如果今天失踪的是我，你也会这样找我吗？”
林梓笙一把揪住苏冽青的领口，歇斯底里地冲他喊：“我问你话呢，苏冽青！如果有一天我也陷入危险，你会这么焦急吗？！”
“我当然会！我前世不就是为了你”苏冽青说了一半，把林梓笙往后推了一下，“快点回去，听话。”
“哥哥”林梓笙扑过去，一把抱着苏冽青，“你喜欢的是我，对不对？你喜欢的一直都是我！”
“来南海之前，你说我们把陆成衍的事情了结，我做回林梓笙，和苏家彻底脱离关系，你带我走，我们在一起”
林梓笙哭得嗓子都哑了，他抓着苏冽青的手，“这话还算话吗？哥，你答应我的”
“哥”
苏冽青皱眉看着他，他松开林梓笙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小笙，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林梓笙哑着嗓音问。
“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了”苏冽青说。
“假的，都是假的！苏冽青！你一定是这段时间过得太放松了，你一定是短暂地陷入一种安宁的生活里，这不是你的生活，哥，你想清楚”
“我很清楚，我已经很清楚了！”苏冽青往后退着，离林梓笙越来越远。
“小笙，你知道吗，我也不想在这山上，在这里淋雨，我很困，我想睡觉，可我想抱着他睡”
“我已经不会一个人睡觉了。”
“这雨很冷，太冷了，可他的手总是暖的我一想到他这么一个热乎的人，现在不知道在哪，可能孤零零一个人，可能缩在哪个墙角，可能在逐渐失去体温，我就心疼”
“真的很疼，太疼了”
“阿衍他还是路痴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苏冽青眼底通红，眼泪与冰雨交织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他的声音低成了气声，无声地看着林梓笙。
林梓笙哭得声都没了，哀莫大于心死，可他依然倔强地仰着脸，一字一句地问苏冽青：“所以你爱上他了？”
苏冽青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他闭上眼睛，喉结轻滚，轻声说：“是，我爱他。”
忍不住的眼泪又涌出来，林梓笙又哭又笑的，快把自己逼疯了，他盯着苏冽青，轻声问：“那我呢？”
“苏冽青，那我怎么办？”
苏冽青没有说话。
“你现在是要抛弃我吗？”林梓笙问，“你是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苏冽青皱眉看着他，“我们从未在一起过，小笙，何谈抛弃？”
“可你答应过我不是吗？！”林梓笙吼了一声。
“答应你的前提是那些事情都是陆成衍干的，我现在越发觉得不是他，这些我都会去查明的！”
“好，你查明，你们还是要在一起，你还是要抛弃我！”
“小笙！！！”
苏冽青跟他讲不通，转身继续往山上去了。
“可是我爱你啊苏冽青！！！”
这句两辈子都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恋，终于在一场暴雨中脱口而出，可听的人已无心。
苏冽青朝山上走去的背影越来越远，他甚至一丝留恋与回头都没有。
林梓笙站在原地，在泪光中目送苏冽青走远。
我告白了啊，苏冽青，我刚刚告白了，你能不能回头听一听。
两辈子了，这可是我第一次说我爱你，你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看我呢？
林梓笙满心悲戚，苏冽青这一走，把他身上最后一点残留的人性的光也带得一干二净。
从今往后，林梓笙像一只活在人间的鬼，不死，无恶不作。
碎石砸下来落在二人之间，山体滑坡瞬间发生，林梓笙反应过来时苏冽青已经被碎石吞没，他被埋进去的位置，和堵陆成衍的山洞口有些像。
第074章 分不开
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被折断了, 疼痛蔓延至五脏六腑，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疼的了。
苏冽青昏迷着，在梦中沉沉浮浮，一时想不起来今夕是何年。
为什么会这么疼, 发生了什么吗？天灾, 还是人祸
对了，车祸, 坠崖, 他想起来了。
他把死对头弄死后开车冲出了断崖，他自杀了，所以才会这么疼。
也难怪, 从山崖坠落下去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 可能四肢都被折断了, 碎尸万段, 这是真正的碎尸万段。
可是杀人偿命, 他不后悔，他终于把陆成衍弄死了。
陆成衍
想到这个名字苏冽青突然心痛起来，心脏拧成一团绞着劲儿痛，他忍不住缩成一团, 痛得浑身颤抖。
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是他的死对头啊为什么提起他，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又酸又涩
脑海里记忆闪回，是深夜，陆成衍站在大海边, 冲着翻滚的浪花大喊：“苏冽青！！！我爱你！！！”
“我喜欢你。”
“你现在过来吻我，我就相信你爱我。”
“过来吻我, 苏冽青。”
又一个片段闪过，是他自己，迎着暴雨和冰雹，满眼通红，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他说：“是，我爱他。”
他爱谁，他爱陆成衍他爱上他的死对头了吗？
那个人手心暖暖的，笑起来很好看，头发很软，嘴唇很好亲。
他闹起来很幼稚，幼稚得苏冽青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随着他闹。
他们当着爷爷的面亲吻，在海边公主抱，在夜里彪摩托车
“你愿意陪我疯狂一辈子吗？”
我愿意，阿衍
这句没能说出口的话，憋在了心底，苏冽青张开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了声。
这个人去哪了，他到底去哪了他们还会再见吗？
从前苏冽青想，他们之间会结束于从南海回去，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突然想，如果可以一辈子陪在陆成衍身边，未尝不可。
哪怕他们平时小打小闹，哪怕陆成衍偶尔犯病，哪怕这个人幼稚又无聊，又如何，苏冽青陪他幼稚陪他无聊，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是那个人消失了他就这样消失了
“阿衍阿衍”
“阿衍”
苏冽青干涸沙哑的嗓音一遍遍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终于把自己从睡梦中喊了个清醒。
他睁开双眼，对上眼前这个让他万分想念的人，尽管他们只分开了不到两个小时。
“阿衍”苏冽青轻声喊他，眼泪不受控制从眼角滑落下去。
陆成衍低头凑到他跟前，“我在呢，冽青，你疼吗？再坚持一下”
苏冽青无声流着泪，眼睛睁得很大，他盯着陆成衍，不敢眨一下眼睛，他怕眼前只是梦境，眨一下这人就没了。
“山体滑坡，我们都被困住了。”陆成衍抬眸环视了一圈，“山洞塌了一半，不知道另一半还会不会塌，如果塌了我们只能一起共赴死亡了，冽青”
苏冽青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受伤了吗，头怎么了？”
陆成衍盯着他，笑了一声，“你浑身上下可能就这个胳膊能动了，你问我有没有受伤？我比你好多了。”
苏冽青不说话了。
“你一条腿骨折了，我刚刚去摸，肋骨断了至少两根”陆成衍说，“疼吗？是不是很疼，再忍一忍，我们等救援”
苏冽青还在流泪，陆成衍皱眉看了一会儿，伸手将他眼角的泪试去，“这么疼吗？别哭了”
“别哭了，宝宝”
“你一哭我心疼”
陆成衍捧着他的脸帮他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混着不知道是谁的血，都擦在脸上，越擦越脏。
陆成衍冲他笑着，笑得很勉强，一脸惨淡，“我给你讲笑话，转移注意力就不疼了不哭啊，冽青忍一忍就过去了”
苏冽青根本忍不住眼泪，陆成衍头上都是血，用撕下来的衣服缠着勉强止血，可衣服都被染红了。
他脸色发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神飘忽，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可他还在照顾苏冽青的情绪，怕他疼，想帮他转移注意力。
“阿衍”苏冽青轻声说，“别说话了，头上的血要流出来了”
陆成衍笑了一声，“那半边山洞还没塌的时候，我在洞口发现了你，我把你拖到这就已经晕了一会儿了”
“可是你看，我又爬起来了我是顽强的小草，死不了”
苏冽青看他那个傻劲儿，没忍住笑出来，笑出来身上更疼了，不知道哪根骨头错位，疼得他要死过去了。
可他还是忍着疼痛靠近陆成衍，抓着陆成衍的胳膊想要坐起来。
心脏的酸软加上浑身的疼痛震得他眼泪落下来，接连滴在陆成衍的手背上。
“冽青，你别动，你不能动”
苏冽青凑近陆成衍，双手捧着他的脸，闭上眼睛，虔诚地吻在他唇上。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前世最后，陆成衍一身血还是倾身上前靠近他，他当时想干什么
忍着浑身的剧痛也要靠近他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想吻他，无论如何也想吻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有多痛。
苏冽青干裂的嘴唇贴在陆成衍的唇上，眼泪跟开了匣似的蹭在陆成衍的脸上。
那人顺势抱着他，帮他撑住身体承受不住的压力。
“冽青，你躺好，你不能再动了”
苏冽青跌落下去，可他的手一直摸在陆成衍的脸上，眼睛专注而执拗地盯着他。
“我在，我在这，我一直陪着你”陆成衍低了身体，凑到苏冽青身边。
一阵难忍的眩晕袭来，陆成衍努力睁了睁眼睛，还能看到，还能看到他的冽青
他把脑袋枕在苏冽青的肩膀上，苏冽青可以活动的那只手能摸到他。
他摸着陆成衍的脸颊，眼睫，嘴唇，耳朵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想把这个人深深地刻在心上，想永远地记住这个人
想和他在一起，每时每刻，想每天醒来都能见到他。
如果下一秒他再也摸不到这个人的脸，他可能会疯，可能会发了疯地找他，天南海北。
哪怕前世喜欢林梓笙时，苏冽青都没有过这种感觉，那时候该放下也就放下了。
不像现在，浓烈的感情全都郁积在心口，炙热，滚烫，灼烧得心脏疼，无处释放
他一遍遍地抚摸着那人的脸颊，一遍遍地喊他：“阿衍”
“阿衍，你醒着吗？再坚持坚持”
“冽青”
陆成衍已经看不清了，周围昏暗，手电筒的光快用尽，他的视线也模糊了，大脑强行支撑着意识和苏冽青说话。
“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你会不会不甘心”陆成衍轻声说，“你后悔吗，来这一遭后悔吗，和我结婚”
“我们不会死，阿衍我们要活着出去，我们一起活着出去。”
苏冽青轻抚着陆成衍的脸颊，眼泪止不住地流，在他头发上揉着，“我不后悔，阿衍，别睡，你醒一醒。”
手电筒的光最后闪了两下，电用尽了，陆成衍趴在苏冽青肩窝，肢体的反应近乎为零。
“阿衍，你醒醒”
苏冽青使劲推了他两下，忍不住哽咽道：“醒一醒，给我讲笑话，我想听了，我太疼了，你给我讲笑话转移注意力，陆成衍！”
“我在，我在呢冽青”陆成衍闭着眼睛，轻声说。
手电筒的光熄灭下去，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刚刚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场梦”
苏冽青闭上眼睛，枕在后面的碎石上，哑声说：“梦里我们从不对立，不会在生意场上针锋相对，不会在生活中互看不顺眼，烦对方烦得牙痒痒”
“梦里我们很相爱。”
苏冽青紧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他快崩溃了。
“我醒来发现这梦好像是真的陆成衍，你愿意陪我把这个梦做下去吗？”
“阿衍，对不起，我其实是到今天才发现我没办法和你分开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陆成衍，你听到了吗？”
“嗯”陆成衍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用很低很低的气声说，“傻子我们从未对立过”
我们从未站在过对立面，苏冽青
只有你是傻子，看不出来我喜欢你两辈子，傻子
可惜这些话他已经说不出口了。
苏冽青一直摇着他的身体，“我想好那块地要做什么了，我们做房地产，建海景房！”
“我们在沙滩边建一座最大的房子，我们经常去的那个海边，帐篷那里”
“你不是一直喜欢那里吗？我们开夫夫公司，平时忙工作，休假时就来海边住。”
“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出去散步冷也没事，你可以抱我，对不对”
“阿衍，我明年还陪你过年，好不好？我陪你过年。”
“过今后的每一年”
“阿衍”
第075章 凌迟
五个小时后他们被救援队伍解救出来送往当地医院, 看到两个人满身是血抱在一起的场景，苏老爷子差一点吓出心脏病。
当晚陆家和苏家父母连夜飞机赶往南海。
警方调查，根据周围人一致口供表明是两个人夜里去山上玩，不幸遭遇灾难被困, 具体情况还需要等当事人醒来进一步核实。
陆成衍伤在头, 苏冽青伤在骨头，受的伤不分伯仲, 说不清谁更重一些。
三天后陆成衍脱离危险, 苏冽青浑身打满了石膏，还没有醒来。
林梓笙三天没睡觉守在苏冽青身边，不管苏天泽怎么劝都不应, 他一直守着苏冽青, 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苏冽青, 等着苏冽青醒来。
“哥,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去但是你别怪我, 要怪就怪陆成衍他不该醒来，他早该死了”
“哥，你醒来吧，醒来你就是我的了, 我们永远不分开了，哥”
“哥，你别怪我, 这是你一开始就做好的决定，我只是帮你完成了，你不能反悔, 你不能抛弃我”
“哥，陆成衍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你们注定会分开！”
又过了三天，陆成衍比苏冽青先一步醒来。
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视野里一片白茫茫，是医院，有消毒水的气味，周围都是穿白大褂的人，看到他醒来在忙着给他做检查。
还好，他没有死，那，冽青呢？
他抓住了其中一个人，张口想问苏冽青怎么样？可是发不出声，又要晕过去了。
再一次醒来陆夫人在，坐在他跟前抹眼泪，看到陆成衍醒来，一句责备的话没有，就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妈”陆成衍轻声喊了一声，嗓音干涸得像有数百个刀片在上面刮过，“冽青呢？”
后面半句已经发不出声了，可陆夫人还是根据他的口型判断出来他要问什么。
“他没事，你放心，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我想去见见他”陆成衍无声地说着，嘴唇干裂，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陆夫人心疼得掉眼泪，轻柔地抚了抚陆成衍的脸颊。
“儿子啊你现在还不能下床，好好养伤，过几天可以下床了，妈妈第一时间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你放心，我每天都去看他，他就在楼下病房，没有生命危险了，四肢很健全，等他醒来，我告诉你，好不好”
陆成衍看着母亲伤心欲绝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点点头答应了。
虽然是南海这边的医院，也调配了顶级的外科医生给他们做手术，病房是高级单间。
陆夫人不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她回去休息时，病房里只有陆成衍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按时进食吃药，这样一过好多天，他真的很想苏冽青。
偶尔进来一个医生时，他抓着那人问：“苏冽青呢，苏冽青怎么样，他醒来了吗？就是楼下那个，和我一起送过来的人！”
往往听到的结果都是，还没醒。
“这都多少天了，为什么还没醒？”陆成衍问。
“他伤的是脊柱骨髓，触到神经了，再晚送一会儿可能会高位截瘫。”医生说。
“什么？！我要去看他！”陆成衍撑着床就要往下跳，下一秒就是一阵眩晕。
“好好躺着吧！”医生把他按倒，“我说是晚送一会儿，你不好好躺着会脑瘫。”
陆成衍老实了：“”
“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他？”陆成衍问。
“等你能下床再说吧。”
陆成衍等着，一直等着，等他能下床走路的那一天，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心率检测器一格一格的跳动声，那人推门而入，径直朝他走过来。
陆成衍一瞬间严阵以待，转头看了眼上方的摄像头，有监控，这个人不至于在这就弄死他。
陆成衍虽然整个昏迷过程都没有见到那个拐卖小孩的黑衣人长相，但那个人显然没有绑架檬檬，就是冲着他来的。
全天下想让他死的，除了林梓笙还有别人吗？
陆成衍没有看到林梓笙对他做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事和林梓笙脱不了干系。
只有这个人有动机和作案时间。
林梓笙走到他跟前，面容里是带着笑的，陆成衍微微皱眉，准备看他又发什么疯。
“还好吗，陆成衍？”林梓笙问他。
陆成衍没说话。
“我这里有一些录音。”林梓笙说，“你有兴趣听吗？”
“没兴趣。”陆成衍直接拒绝。
“不”林梓笙微微笑着，“你会有兴趣的。”
他根本不听陆成衍多说话，直接播放了手里的录音笔。
“哥，我想跟你聊聊。”
录音笔里传来林梓笙的声音。
林梓笙把录音笔暂停，插了句嘴，“哦，对了，这段录音发生在我哥去南海之前，别急，前面还有，我录了好多。”
林梓笙把录音笔往前翻了翻了，点击播放。
“哥，你去哪了？”
“去找陆成衍了。”
陆成衍嘴上拒绝，可他躺着不能动，又找不到人把林梓笙拖出去，只能由着那些内容播放。
他不是不知道，苏冽青从始至终对他都抱着怀疑，怀疑多少他不知道，但他还是希望苏冽青相信他，哪怕相信站多，就像苏冽青答应他的那样。
当陆成衍听到苏冽青的声音时，还是不由地全身心的细胞都紧张起来。
那些他一直逃避的，不敢想象的，就这样毫无遮拦，毫不避讳地灌进耳朵里。
苏冽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字眼，他的不屑，他的厌烦，他的忍耐，陆成衍都能够想象到。
他甚至可以在脑海里复刻出那些表情，那些成为他两世梦魇的厌恶神情。
那些话，像是埋在阴沟里的野藻，见不得光，却蔓延生长，扎根很深，突然有一天被人挑出来，曝露在日光下，那样腥臭，丑陋。
陆成衍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面具被撕碎了，原来他在苏冽青心底，比阴沟里的野藻还要恶心，不堪
原来苏冽青从未相信过他，亲近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如果可以，陆成衍宁愿自己耳聋眼瞎了，聋掉了就听不见苏冽青那些掏心窝的绝情话，眼瞎了就看不到他在回应自己时眼神里的闪躲和逃避。
“你最近跟他走得有点近了。”
“是近，要很近。”
“可是你这样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对他”
“不会，他接近我有目的，我只是给他创造达成这个目的的必要条件。”
因为试探，所以约法三章。
主动靠近，是为了跳进敌人的圈套。
达成这个目的的必要条件，就是亲近他，和他接吻上|床，在公司设置隔间，每天晚上缠绵，抱着他睡觉。
“你跟他睡了吗？”林梓笙问。
“没有，放心，以后也不会有。”苏冽青说
可陆成衍明明记得，那一日海滩边，他们在帐篷里，那个人带着慌乱吻他，敞开身体接受他。
苏冽青答应等到结婚纪念日那一天，他们就到最后那一步，他们真正在一起，身心相合。
是因为苏冽青本来就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在一起到结婚纪念日那一天。
“哥，如果有一天我和陆成衍站在对立面，你只能相信一个人，你会相信谁？”
“哥两辈子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小笙。”
录音里传来苏冽青清楚明确的回答。
从来没有怀疑过小笙意思是从来没有相信过阿衍。
陆成衍清楚地记得这个问题他曾经也问过苏冽青，当时苏冽青斩钉截铁地说：“我弟不会。”
“你就这么相信他？”陆成衍问。
“是。”苏冽青答。
“相信他还是相信我？”陆成衍问。
苏冽青犹豫着，没有回答。
可录音里他几乎是不加思索做出了选择，语气不容置疑。
哪个真心哪个假意，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苏冽青去南海之前，林梓笙找他谈话了，接下来一段录音是那天晚上的谈话内容。
“哥，这次去南海陆成衍一定会找你，到时候他会用一切手段让你相信他，你千万不能信，知道吗？！”
“知道，我不会再相信这个人了。”苏冽青说。
“如果陆成衍让你相信他，你一定要装出相信他的样子！”
“好。”苏冽青应。
陆成衍想到苏冽青欲盖弥彰的一个吻，把他揽进怀里，轻抚着后背，底气不足地回答：“我信，我信你”
那些半真半假的试探，换来的无一不是躲闪，无一不是沉默。
“我想一直这样抱着你我们可以随时接吻，随时拥抱，想睡觉就睡觉，饿了就一块做饭我想天天都能亲到你，好吗？”陆成衍问他。
苏冽青没有回答。
“他问我心里有没有住着一个人，如果这个人陷入危险，会不会不顾一切去救他。”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陆成衍问。
苏冽青没有回答。
“苏冽青，你愿意陪我一辈子疯狂吗？”陆成衍迎着狂风大喊。
回应他的只有摩托车带起来的猎猎风声。
“苏冽青！！！我爱你！！！”陆成衍站在海浪中心，喊话告白。
“陆成衍！！！”苏冽青却只喊了他的名字，回头看向他时眼底满是愁色。
他当时内心应该很纠结吧，该如何不露声色地糊弄过去，该怎么撒下这个弥天大谎，骗陆成衍相信他爱他。
“你过来，过来吻我，我就相信你爱我。”陆成衍说。
苏冽青站在原地没动，皱眉轻声喊他：“阿衍”
不知道为什么，陆成衍听着录音，当他终于知道苏冽青在每个时间段的真实想法时，竟然可以一瞬间在脑海里对上这么多细节。
竟然每一个细节都有迹可循。
原来所有的分离都是蓄谋已久。
原来相爱不过是一个幌子。
原来苏冽青那些逃避，半推半就，转移话题，欲盖弥彰都是因为根本不爱他！
他甚至还傻傻地以为苏冽青是嘴笨不会说话。
一开始陆成衍还想打断林梓笙，他以为他随便录两段不知道哪里剪辑来的话就能分开他们？
可后来陆成衍发现，不是一两段话这么简单，而是一整盘大的棋局。
他在棋局正中，被人玩着，耍着，快走到终点了居然还不知道，还妄想着跟那个人能永远，能有未来
“公司注册好了，哥。”林梓笙说，“等你从南海回来，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和苏家脱离关系，到时候你带我走，好不好？”
录音里苏冽青沉默了一会儿。
陆成衍不知道他沉默的这段时间在想什么，会想到他吗？
会想到他们缠绵的那些日子，想到陆成衍借一辆破车接他下班，买一束玫瑰送给他，想到他们每天拌嘴，回到家做饭给他吃。
他不知道苏冽青当时想了什么，总之苏冽青应了林梓笙，“好，事情结束之后，我带你走。”
“公司注册人是我，我们先从小公司开始，等以后再回寰泽，但是我们要从陆成衍那里要回来该要的。”林梓笙说
陆成衍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一颗心脏千疮百孔，好像被车轮狠狠碾过，或者又被扔回那个山洞被山石凌迟一万次，一亿次！
他现在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至少这样他在临死前最后看到的是苏冽青哭着吻他，哪怕浑身剧痛也要撑起身体吻他。
他最后的记忆停在苏冽青是爱他的他觉得这就是幸福，哪怕死了也没关系！
而不是现在这样半死不活还要被强行往脑海里灌入这些他根本接受不了的东西！
等到录音结束，陆成衍满面痛苦地躺在床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不想当着林梓笙的面哭，可他实在控制不住眼泪，几乎是顷刻间脸上已经全湿。
林梓笙将录音笔收起来，那张脸上依然带着得体的笑容。
“陆成衍，你知道晟安吗？”林梓笙问。
晟安公司，苏冽青前段时间注册打算买下南海的那所公司，他们俩的“夫夫公司”
“苏冽青是这么告诉你的啊？”林梓笙笑起来，“可是公司的注册人是我这是我哥打算带我远走高飞，我俩一块私奔的启动资金，哦，对了，你那八亿已经进账了，感谢陆总慷慨赞助。”
陆成衍瞪着他，瞪得眼底充血，眼泪在满是血丝的眼眶里盈满，将落未落。
“怎么哭了啊，别哭啊哈哈哈”
“滚”陆成衍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字，也不管自己的伤了，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冲林梓笙大吼了一声，“滚！你他妈给我滚！滚啊！！！”
林梓笙最后笑了笑，转身走了。
关门的那一刹陆成衍再也绷不住情绪崩溃大哭起来，夹在手上的血氧仪被甩飞出去，他狠狠的一拳砸在病床上，被褥在他手里被蹂|躏成各种形状，他嘶哑的嗓音似乎含着血，痛苦地喊着：“苏冽青！！！”
“苏冽青！！！”
第076章 剥离
“你帮我查一个公司的注册人, 晟安越快越好，还有最近的资金流向。”
陆成衍仰躺在病床上，没有了一开始想下地走路的兴奋劲儿，吃饭没有胃口, 睡觉睡不着, 成夜成夜的失眠。
再也不会抓着哪个医生问楼下那人有没有醒来，连母亲告诉他近况也不愿意听, 躺下用被子蒙着脸。
直到医生告诉他可以下床走路了, 一天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可以出去转转晒晒太阳，苏冽青也醒过来了。
陆夫人推着轮椅来接他下去找苏冽青, 陆成衍也提不起兴趣。
轮椅从电梯里出来, 陆成衍停在苏冽青病房门口, 从门缝里可以看到苏天泽的身影。
他的心口被酸涩堵着, 上不去下不来。
这一刻, 他与苏冽青一门之隔，他知道推开这扇门就能看到苏冽青，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心脏的连带反应很激烈。
依然会心动，依然会怦怦跳, 只因为要见到这个人了。
可他的大脑发给他的讯息却是悲哀，悲凉一片，心死如灰。
陆成衍笑起来, 本就苍白的脸色衬得整个人又脆弱了几分，眼泪被震下来，他抬手擦掉, 转身对陆夫人说：“妈，我突然不想去看他了”
“我们去楼下走走吧。”
–
苏冽青从睡梦中醒来, 意识完全回过来时他半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放在床上的手。
指尖夹着血氧仪，除此之外，五指干净修长，空空如也。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闭上再睁开，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还是什么都没有。
“哥，你醒了？”
苏冽青抬眸对上林梓笙关切的眼神，那人满眼血丝坐在病床前，不知道熬了多少夜守着他。
苏冽青开口第一句话沙哑不已，“我戒指呢？”
林梓笙皱眉，“什么戒指？”
苏冽青动了动手指，轻声说：“手上的戒指，一直带着的。”
“不知道，没看见。”林梓笙说，“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昏睡了好久，这一个月都是靠打营养液过来的，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阿衍阿衍呢，他怎么样？”林梓笙刚起身，苏冽青抓住了他的手，慌不迭的问。
林梓笙回眸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很想说一句：他已经死了，你放弃他吧。
可他怕苏冽青疯掉，苏冽青伤得很重，现在刚醒，情绪波动不能太大。
林梓笙愣了一下，开口道：“他没事，上个星期就醒了，现在可以下床走路了。”
苏冽青松了一口气。
林梓笙转身往门外走，被苏冽青喊住，“小笙”
“你帮我去问问医生，做手术的时候是不是把我戒指拿下来了，这个真的很重要，如果拿下来了，麻烦还给我”
林梓笙站着没动，没有回头，拳头暗暗握紧了，半晌回了苏冽青一句，“好。”
医生进来给苏冽青做检查，从主治医生到护士都问遍了，没有人见到苏冽青的戒指。
做手术的时候确实要把身上的配饰都摘掉，医生明确表示苏冽青没有带任何手饰，包括戒指。
也就是说苏冽青从被送来医院时，戒指就丢了。
苏冽青浑身上下断了很多根骨头，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稍微使一点劲伤口就有再次崩裂的危险。
可他还是忍着剧痛坐起来，拨开林梓笙，往床下去。
“你好好躺着，哥，你要干什么啊！”林梓笙按着不让他动。
苏冽青执拗着，目光专注盯着门口，喃喃着：“我戒指丢了戒指丢了”
“丢就丢了，再买不就行了！苏冽青，你疯了，别乱动了！骨头又要断了！”
林梓笙把他按在床上，手脚都压制住，苏冽青终于卸了力躺着，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
“我不能摘戒指，不能摘，我答应他一辈子都不摘”
“我得把它找回来，阿衍醒了，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我不想让他不开心”
“找不回来了。”林梓笙说，“找不回来了，苏冽青。”
“找的回来。”苏冽青说，“就在那个山”
“找不回来了！山洞塌了，山也塌了！把你们救出来之后整个都塌了，那里现在是一团废墟，方圆几公里的废墟，去哪找一只小小的戒指，你醒醒吧，苏冽青！丢了的东西就是丢了，找不回来了！”林梓笙语气有点激动。
苏冽青怔怔地看着他，沉默了，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林梓笙给自己顺了口气，不想再跟苏冽青说话，转身出去了。
一连好多天，除了苏父苏母会来照顾他之外，从早到晚陪着他伺候他的还是林梓笙。
这人几乎是不需要休息，没日没夜地照顾他，晚上睡觉也不睡实，在苏冽青床边趴着，苏冽青有事可以随时叫他。
苏冽青什么时候睡熟了他再去床上眯一会儿。
照顾苏冽青的这么多天，林梓笙听到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阿衍呢？你不是说他可以下床走路了吗？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知道我把戒指弄丢，所以生气了吗？”
“阿衍今天怎么样？”
“他去做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为什么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阿衍，阿衍，阿衍林梓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冲苏冽青吼了一句，“我不知道！哥，你别再问我了！”
“是不是你们骗我的，是不是陆成衍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醒来这么多天了联系不上他？”苏冽青问。
“没事，他没事，他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他比你好多了！”林梓笙说。
“他就是不想来见你，苏冽青，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你真当他喜欢你啊！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哥，你现在怎么这么不清明？！怎么南海呆了几个月，你的睿智你的骄傲你的冷静都被南海的风雪刮走了是吗？！”
“他不喜欢你！你们从始至终都是协约爱人，你还看不出来吗，还不懂吗？为什么每次你一有事他就失踪，寰泽陷入危机那次，你为了他差点死了这次，他在哪？他根本就不在乎你，苏冽青！”
苏冽青皱眉摇了下头，声音喑哑，差点要哭出来，“不是的，小笙，不是的他他爱我他很爱我”
“他说的？”林梓笙笑起来，“你是三岁小孩啊，苏冽青，他说爱你你就信，你重生过来脑袋被替换成恋爱脑了是吗？！”
苏冽青盯着他，不吭声了。
–
另一边陆成衍终于等来了他调查到的消息。
“陆少爷，那家公司法人被专门加密起来了，背后有点势力，确实不太好查。”
陆成衍坐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晒太阳，此刻接着电话，目光落在医院三楼苏冽青专人病房的窗户上。
苏冽青醒来快一周了，他没有去看过那个人一面。
无数次路过他的病房，无数次坐在花园盯着他的窗户出神，手机要被苏冽青打爆了，他只是盯着那人的来电提醒，直到挂断。
每一次都如此。
陆成衍心痛难耐，他不想跟苏冽青起冲突，两个人都有伤，见了面只会更加互相伤害，伤身伤心，不如不见面的好。
如果林梓笙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那么他们各自把伤养好，健健康康的，然后好聚好散吧。
就当重生以来做了一场遥不可及的荒唐梦，梦中他和苏冽青也算爱过了，哪怕这个爱如此不单纯，无时无刻不掺杂着谎言与背叛。
适可而止，不要再深入泥潭了。
陆成衍虽然这样告诉自己，可他每次一想到要和苏冽青分开了，心脏都疼痛难忍，胸腔被重石压着，喘不上气。
心脏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半，连带着血管血肉，生生剥离一样痛苦，原来苏冽青在他心里已经扎根这么深。
可是他不想要了
苏冽青的感情，他不想要了
哪怕再疼，也要把腐坏的肉剥离下去，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新生，而不是被坏肉腐蚀，走向更深的深渊。
陆成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对电话里说：“你说吧，我听着了。”
“公司注册时间在今年的1月15日。”那人说。
1月15日，过年之前，苏冽青去南海之前，而不是他们决定创办夫夫公司的三四月份。
“公司注册人只有一个是林梓笙。”
陆成衍握着手机都在颤抖，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说出来的话都是颤音，“还有呢？”
“还有一个合伙人是”
“是谁？”陆成衍皱眉，闭上了眼睛。
“是寰泽的总裁，您的爱人，苏总。”
那边听出来陆成衍情绪不太对，赶忙找补，“苏苏总可能是临时创办了一个公司有用途，他还没来及告诉您”
陆成衍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还是坚持着问完，“最近的资金流向呢？”
“有一笔汇款，是从苏总单人账户上汇过来的，总金额786440000，汇款时间在一个月之前。”
陆成衍低垂着头，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陆少爷？你还在吗？”那人问。
陆成衍把电话挂断了。
他一个人窝在公园的长椅上，低垂着脑袋，浑身僵硬，成了一座雕塑，很久很久才动了下肩膀。
陆成衍双眸半睁不睁，眼泪在眶里汇满，掉落在水泥地上，从洇湿到干涸，再有新的掉下来。
他渐渐瞪大了眼睛，还是阻止不了眼泪外流，他忽然笑出来，笑得很大声。
幸亏今天是一个人来散步，小花园里没别人，不然大家看着他，肯定以为他疯了，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又哭又笑的。
陆成衍双手抓进自己的头发里，顾不上头上的纱布和伤口，他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瞪大双眼，控制不住眼泪，也控制不住笑
夫夫公司，他和苏冽青的夫夫公司
“我们把那块地买下来，建海景房，你不是喜欢那片沙滩吗？我们在那里建一座房子，休假或者过年回来，就在海边呆着”
“这个公司是我和我哥私奔的启动资金，还有，八亿已经进账了，感谢陆总的慷慨相助”
“夫夫公司”陆成衍喃喃着，根本控制不住笑声。
苏冽青拿他的钱，父亲给他创业用的第一笔钱，跟他的情儿私奔！
苏冽青，苏冽青这个人的心有多狠，骗他，哄他，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还不算完，还要坑他！坑他的钱！让他血本无归！
怒火在心肺翻涌，陆成衍气上心头，起身往医院楼上走去。
第077章 痛彻心扉
苏冽青望着窗外明亮的日光, 微微眯起眼睛，夏天了，夏天过去是秋天，他和陆成衍结婚一年了。
一年了, 这一年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多变化, 他和前世烦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和解了，并且, 爱上了。
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爱上陆成衍, 他一定嗤之以鼻，不屑多搭理一句。
可这居然真的发生了，变成了事实, 想想挺奇妙的。
虽然林梓笙不会再搭理他任何有关陆成衍的问题, 苏冽青还是坚持不懈。
“小笙, 你可不可以帮我去看一下阿衍, 你告诉他, 我想见他，让他来找我，我真的很想他”
林梓笙把手头的水果削好，放下来看着苏冽青, 他冷漠的眸子对上苏冽青，半晌才轻声道：“苏冽青”
“你不觉得你对我过分残忍了吗？”
苏冽青看着他，没有说话。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 是我每天伺候你吃伺候你喝，伺候你打针吃药，可你整颗心都在别人身上！”
“我不是你弟弟, 苏冽青，我不想再当你弟弟了！”
“你说你答应他永远不摘下戒指, 那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林梓笙盯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他了，我怎么办？”
苏冽青逃避着他的眼神，轻声说：“对不起，小笙”
“你说你要带我走，哥，我等着我们一起走，等了半年了”林梓笙笑了一下，“不是为了等你这句对不起的。”
“我在等事情结束的那一天，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对付他？因为你动心了，就要否定掉他之前做过的所有恶事吗？”林梓笙问他。
“小笙，这些事情都没有确切证据，我会去查”
“可我等不了，我等不了了苏冽青！你说从南海回来你们就结束，我不想等了！”林梓笙说。
“但是他那笔钱，在我确认之前，我不会动。”苏冽青强硬道。
“晚了”林梓笙笑起来，“我已经帮你动了。”
“什么？！”苏冽青抬起震惊的眸子。
“你那张卡，我有权限，我把陆成衍的钱汇到我们公司里了，在你们出事之前。”林梓笙说。
“你！”苏冽青气急，“小笙，你不能动那笔钱，快转回去！”
“为什么不能动？！陆成衍欠你的，欠寰泽的还少吗？为什么不能动？！”林梓笙问。
“万一不是他呢？万一另有其人呢？”苏冽青焦急道，“如果不是他”
“不是他是谁？其人是谁？苏冽青！我告诉你了就是他，胡天常那次我跟踪去了，他殴打我，你在视频里也看到了，不是他是谁？！”
“还能有谁？！”林梓笙笑了一下，“你相信他，哥，不是他，就只能是我了，你觉得我一直以来都在骗你，是这样吗？！”
“寰泽出事那段时间，我寸步不离在你身边，你受伤这一整个月，我几乎没有踏出过这个病房，所以你现在怀疑我？！”
苏冽青皱眉看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动了这笔钱就代表你真正对他出手了，不再只是单纯的怀疑。”林梓笙说。
“你犹豫不决，没关系，我替你来，我只想我们能有个好结局，别人怎么样都跟我无关。”
“你们已经回不去了。”
“哥，你跟他结束吧。”
陆成衍握上苏冽青病房的门把手就听到林梓笙这句话。
他想听听苏冽青是怎么回应的，苏冽青却迟迟没有回答。
“我们还是按照最初的设想，你带我走，哥，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那天晚上的雨太大了，我没有说清楚，我再说一遍，苏冽青，我喜欢你”
陆成衍要被恶心坏了，他来找苏冽青，刚好撞见两个人心意相通的表白现场，他忍不住了，开门冲了进去。
苏冽青皱眉看着林梓笙，虽然于心不忍，他还是想清楚地告诉林梓笙，“可是我”
已经离不开他了。
后面半句没有说出来，病房门突然响了一声，有急躁的步伐要闯进来。
林梓笙没有回头，直觉告诉他那人可能是陆成衍，于是他倾身上前，捧起苏冽青的脸颊，迅速矮身下去，吻在苏冽青的唇上，堵住了他后半句话。
苏冽青大脑突然宕机，他浑身都被缠着，没办法立刻做出反应推开林梓笙，下一秒，他看到了可以称之为终生梦魇的场景。
陆成衍一身病号服，脑袋用纱布缠着，被抓得很乱，头发和纱布都很乱，他的眼睛红着，满脸都是泪，单薄瘦削的身形现在门口，静静地盯着他们看。
他看着，林梓笙吻苏冽青。
苏冽青动了两下，挣扎着推开林梓笙，来不及训斥他，转向陆成衍，“阿衍”
陆成衍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门板上，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哭出来。
“阿衍”苏冽青忍着浑身的剧痛坐起来。
“别喊我，别再喊我阿衍了，苏冽青”陆成衍哭得嗓音都哑了，“每一次你这么喊我，我就觉得你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可是最温柔的人杀人用最狠的刀。”
“阿衍，你过来，你别再走了”
如果能动的话，苏冽青一定过去抱住他，可他浑身都动不了，只能最大限度坐起来，想离陆成衍更近一点。
“你过来，过来宝宝我真的很想你”
陆成衍绷不住哭出声，眼泪夺眶而出，他轻摇了一下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我可以解释阿衍，你过来好不好别再走了，我醒来一个多星期都没有见到你一面，你再走我就要疯了！陆成衍！”
苏冽青几乎是吼出来这些话，身上又疼又麻，他看着陆成衍痛哭，忍不住也模糊了双眼。
陆成衍离门又近了一步，离他又远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苏冽青突然有种感觉，他要失去这个人了。
“阿衍！”苏冽青嗓音嘶哑着喊他。
陆成衍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刚刚你能解释，那你能解释一下晟安吗？”
苏冽青怔住了。
“你能解释一下，你最初跟我约法三章的目的吗？”陆成衍问。
苏冽青沉默着看他，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你能解释一下，我每次问你爱不爱我，你吻我时，脑海里在想什么吗？”陆成衍问。
“你能解释一下，那次在海边喊出我的名字，后半句是什么吗？当时你心里想的是不是我们注定会分开。”
“你不跟我做，也是因为我们会分开。”
“冬季限定情侣，到南海回来结束是不是？！”
苏冽青哑口无言，陆成衍早已泣不成声。
“晟安一开始成立的初衷是不是因为你要跟他在一起？”陆成衍指着林梓笙。
苏冽青沉默。
“我他妈问你话呢！苏冽青！说话！！！”
陆成衍突然吼出来，“我受够了你的沉默！问什么都是不回答，不处理，不理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的爱过我吗？！”
苏冽青万般痛苦地拧起眉，刚想开口说话又被陆成衍打断。
“别说，我求求你别说你爱我！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脑子笨，没有你们这些精明的头脑，我分辨不清，也不想再分辨了”
陆成衍深吸一口气，忍住话语里的哭腔，问苏冽青，“就刚刚那一个问题晟安成立，是不是为了带他走，你们要在一起？”
苏冽青满面痛苦，眼泪无声落着，他闭上眼睛，轻声回答陆成衍，“是。”
陆成衍笑了，“好。”
“可那是一开始阿衍”
苏冽青满眼是泪的眸子对上他，两个人血泪相见，心却隔山隔海，陆成衍想，或许一切都是幻觉，他从未与这个人亲近过。
陆成衍眼里含着泪却带着笑看他，痛彻心扉，这才是真正的痛彻心扉。
跟今生比，前世那些痛算什么呢，不过万分之一罢了，哪怕死在他手里，都没有现在这么痛。
他们在一起了，他跟苏冽青真的在一起了。
只不过是很短暂的几个月。
只不过苏冽青又捅了他一刀。
前世伤在身体上，今生伤在心上，刀刀致命，不愧是苏冽青，不愧是这个人。
“从今天起，你爱不爱我，都跟我没关系了，苏冽青。”陆成衍释然一笑，轻声说。
“阿衍”苏冽青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那双一向高傲冷漠的桃花眼此刻噙满了泪，陆成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他浑身是伤，却坚持下床，扑向自己。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带我做了一场最感动的梦，感谢你赠我一场空欢喜。”陆成衍哑声说。
“我不管你是报复还是什么，我都不在乎了，你赢了，我认输，所以你放过我吧，苏冽青。”
苏冽青从床上下来了，摔在了地上，林梓笙上前搂住他，抱着他把他的身体托起来，陆成衍离开了，没再回一下头。
“哥，哥你不能再摔了哥你冷静一下，我去叫医生”
苏冽青脑袋枕在地上，身体缩成了一团，浑身剧痛逼得他要昏死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他模糊的视野里是陆成衍刚刚离开的门口，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从走廊照进来的光。
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暖不热一个人的心。
他手脚冰凉，这次要凉一辈子了。
那个要给他暖一辈子被窝的人，被他弄丢了。
眼泪顺着鼻梁一颗颗砸下来，苏冽青嘴唇干裂，一声声轻声喊着：“陆成衍陆成衍”
“回来我错了宝宝”
“阿衍对不起”
第078章 空白
陆成衍从医院跑出去了, 顶着头上的伤，跑去哪了没人知道。
南海山林的夜晚依然很静，他穿好装备，一个人骑摩托车回了家。
檬檬在家门口看到他时, 特别惊讶, 小丫头一蹦一跳朝他跑来，陆成衍蹲在她跟前。
为了不让她担心, 他和苏冽青出事没有告诉她, 只说他们回去了，来年过年再来。
胡檬檬看到陆成衍脑袋上的纱布，惊喜的表情一瞬间收回去, 她轻轻地抚了抚陆成衍的脸, “阿衍哥哥, 你受伤了吗？怎么回事？”
陆成衍看着她, 忍着心口的酸涩, 笑了笑，“哥哥没事。”
“冽青哥哥呢，他怎么没有回来，他也受伤了吗？”檬檬问。
“没有, 他很好。”陆成衍说。
“哥哥”檬檬捧着陆成衍的脸，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抬手轻轻地抚过他的睫毛, 湿的，“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冽青哥哥欺负你了？”檬檬问。
“虽然我最喜欢冽青哥哥了，但是他也不能欺负你！娶了阿衍就要对阿衍负责！别怕, 檬檬给你做主！”胡檬檬拍了下胸脯。
陆成衍一下笑出来，笑得眼圈都红了, 他上前把檬檬搂过来，抱进怀里。
胡檬檬在他背上顺了顺，“好了好了，多大人了，还哭鼻子，不哭啦！”
“小两口吵架不是很正常吗？床头吵架床尾和！阿衍哥哥和冽青哥哥可是拜过堂，成过亲的，一辈子都分不开！”檬檬说。
耳边好像突然响起他几个月前说过的话。
“你的冽青哥哥，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们现在同房，老了合葬，是两口子，是一对，知道吗，檬檬”
“我们分不开的，我们拜过堂，发过誓，这辈子只跟彼此好！”
陆成衍突然浑身一抖，眼泪跟开了匣似的流出来，他紧紧地抱着檬檬，埋头进她的肩膀里。
这一刻，阿衍成了小孩子，檬檬成了小大人。
檬檬抚着阿衍的背，一下下轻拍着，阿衍抱着檬檬，哭得像个孩子。
“他欺负我檬檬他欺负我”
“好了好了！我替你做主！阿衍，不哭啦”
“你突然回来，要再住一段时间吗？”胡檬檬问陆成衍。
“不了，回来见见你，哥哥要走了。”陆成衍说，“这次可能要走很长时间。”
“很长时间是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明年？后年？”檬檬问他。
陆成衍没有回答。
“什么时候走？”檬檬问。
“现在。”陆成衍说。
胡檬檬有点伤心，撅起小嘴就要哭，陆成衍把她的嘴巴捏起来，“你刚把我哄好，我又要哄你啊？”
檬檬冲过来抱着陆成衍，“阿衍哥哥，你一定要和冽青哥哥好好的！”
胡檬檬捧着他的脸，在他眼睛上擦了擦，“不要再哭鼻子了，冽青哥哥欺负你了，你就打他，放心，我不会护短的！但是记住，打是亲骂是爱！”
陆成衍笑了，揉了揉檬檬的脑袋站起来。
他挥挥手，示意檬檬进去吧。
他往前走一步，檬檬往前跟一步。
陆成衍带上了头盔，将摩托车拧到底，干脆利索地离开。
檬檬在他身后跑着，边跑边哭，“阿衍哥哥，冽青哥哥，你们别忘了檬檬啊！”
陆成衍把摩托车飙到海边，一个人在那片空旷无人的沙滩上坐了一整天。
那片他和苏冽青经常缠绵，经常喊话，经常散步的海滩上。
直到日暮西斜，海上卷来阵阵凉风，气温要降下去了，他还是呆滞地坐着，眼神放空放远，很久很久，都没有动弹。
太难割舍了刻在心上的人该怎么才能割舍得掉
他虽然嘴上说着放手，但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会是一段多长，多难走的路，他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放下苏冽青。
陆成衍眨了一下眼睛，脑海里都是苏冽青的模样，他的笑容，他一边无奈一边笑着看他，眼里是温柔，脸上是宠溺
可现在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
是假的啊可是，谁能不以假乱真谁能不陷进去。
直到太阳完全下去了，陆成衍起身准备回医院，他隐隐感觉到脑袋开始疼了，眼前也有点不清晰。
大概率伤口裂了，回去就要送手术室。
他刚骑上摩托车，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摩托车飙到很高的速度，陆成衍一路往山上冲。
那棵树就在不远处，看到它了！还好山体滑坡没有波及到这里。
陆成衍把摩托车停好，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那棵树下。
手上没有工具，他徒手挖土，土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是无数人的心愿梦想。
他将那些人的梦想挖出来再埋进去，拼命翻找着他们那天塞进去的小瓶子。
头上的血渗出来，滴在手上，他忍着疼痛没有昏死过去，不停翻找着，指甲里塞满了泥土和血，他分不清是手上的还是头上的。
檬檬送他们的小瓶子很特殊，是两个公的小熊抱在一起的图案，应该很容易看到。
终于陆成衍在一颗大石头下面，看到了他们埋的瓶子。
陆成衍捧着那只小瓶子，手因为刚刚翻土时触到了石头剌出很多细小的口子，此刻微微颤抖着，拧了三次才打开那个瓶子。
他紧紧地握着两张小卡片，眼前有些不清楚了，他甩了甩脑袋想看清楚一些。
第一张打开后密密麻麻全是字，他笑了一下，凑近了看。
眼前都是重影，陆成衍费了很大劲才看清楚上面写的字。
——致我未来的老婆冽青
原来是他自己写的。
陆成衍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栽倒在地上，翻出了另一张。
他眯着一只眼睛把那张卡片取开，举到跟前，奋力地睁着眼睛，睁到最大，依然看不到纸上有任何字。
“苏冽青！”
“苏冽青！！！”
陆成衍满腔痛苦地喊了两声，头好痛啊脑袋要裂开了他快要昏死过去了。
一片空白，苏冽青什么都没写。
“冽青，要不我们就写我们以后，未来几十年后，我们在干什么吧！”
在苏冽青心里，这张卡片就应该是空白的，因为他和陆成衍不会有未来了。
“苏冽青”陆成衍嗓音喑哑，痛苦地喊着，“你好狠的心啊”
他昏死之前，打了急救电话，并用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中密密麻麻的卡片撕了个粉碎。
“你也不要知道我写了什么永远都不要知道了！”
陆成衍被送去医院抢救，这次醒过来陆父派了一屋保镖看着他。
他从母亲嘴里知道那天他走后苏冽青也进抢救室了，身上伤口崩开了数处，现在被缠成粽子，一动都不能动。
“你说说你俩到底在折腾什么啊？！”
陆夫人抹着眼泪，“别折腾了，好好在一起吧，经过这次你们也算患难与共了，先把伤养好”
“妈。”陆成衍打断了母亲的话，“我们不会在一起了。”
“什么？”陆夫人睁大了眼睛看他。
“协约结婚。”陆成衍说，“我和苏冽青，自始至终都是假情侣，我们从未在一起过。”
陆夫人不相信，愣愣地盯着他看，好大一会儿没说话。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协议，我们婚后约法三章在外面怎么做戏，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包括你们。”陆成衍说。
“现在协议结束了，等出院之后，我会跟他离婚。”
“什么？！”陆夫人语气激动，“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你们是假情侣，怎么可能，你们之前明明那么恩爱！”
“而且寰泽陆氏联姻，互利共赢，不能放出来离婚的消息！”
“妈，是真的，我们真是假情侣！”陆成衍皱眉咳了两声。
“假情侣你一个人跑山上去干什么？你这两天怎么哭这么多？你看着我，你说你不爱苏冽青？！”陆夫人凑近了问他。
陆成衍闭上了眼睛，哑声道：“只有我一个人当了真，妈。”
“别逼我了，我真的想跟他离婚，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陆夫人沉默，她看着儿子痛苦，陷入情伤，不知道怎么安慰，或许一开始的假情侣协议确实是真的，只不过有人假戏真做了。
陆成衍转回本市重点医院，苏冽青还在南海医院，他们天南海北，接下来几个月各养各的伤，没有一点联系。
当然这个没联系是陆成衍单方面切断的。
苏冽青依然每天都给他打电话，早中晚各一次，坚持了三个月。
陆成衍一次都没有接起过。
从一开始的关机摔手机，到后来拔电话卡，扔电话卡，注销电话卡苏冽青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
他开始给他留言，疯狂留言。
手机消息的红点每天都是99+，陆成衍没有点进去过一次。
“阿衍，你在不在”
“你理理我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你，我每一天都在想你，阿衍”
他们结婚一周年那天，苏冽青让王川去陆成衍的医院送礼物，被陆家的保镖扔了出去。
陆成衍对王川勾了下手，王川把手机递给他，陆成衍拨通了苏冽青的电话。
“怎么样，送出去了吗？”电话那边传来苏冽青淡漠的声音。
时隔三个月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依然令人心碎。
陆成衍闭上眼睛，忍住心底针扎一般的疼痛，轻声道：“是我。”
苏冽青一愣，没想到他能打过来，淡漠的情绪一下被调动起来，语气激动地喊他：“阿衍”
陆成衍没说话。
“阿衍，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我”
“苏冽青。”陆成衍喊了他的名字，语气毫无波澜，“别再打过来了，也别给我发信息，我不会看的。”
他听到苏冽青起伏的呼吸和强行压抑过却还带着哭腔的哑音，“可是我想你怎么办”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现在还走不了路，我要疯了，阿衍”
“阿衍”
陆成衍把电话挂断了。
闭上眼睛忍了很大一会儿。
他什么时候见到过这样的苏冽青带着哭腔喊他阿衍，两辈子都不曾见过。
可他现在在这装深情，有什么意义？
陆成衍把手机还给王川，转身睡了，让保镖送客。
第079章 耍赖
入秋后, 苏冽青身体好转，每天都在下床复健，但因为太心急，多次拉伤导致站起来走路的速度更慢。
他急着站起来, 急着走路, 可越急越事半功倍，最后被医生训斥, 再躺一个月静养。
苏冽青躺在床上, 静静地盯着窗外的枫树叶出神，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他和林梓笙也闹掰了。
陆成衍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 只有林梓笙, 将他们之前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了陆成衍。
“哥, 你的心已经产生了偏离, 我不想让你误入歧途！”林梓笙说。
“误入歧途？”苏冽青笑了一声, 有些讽刺地看着他，“你把我掏心窝对你说的话都告诉他，就为了让我们分开，我那么信任你, 你不怕我恨你吗，小笙好一个误入歧途”
“哥，哥”林梓笙抱着他,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哥”
“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和你在一起？”苏冽青说。
“哥, 你不能这么对我”
苏冽青闭上了双眼，“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林梓笙。”
记忆中，苏冽青起码有十几年没有连名带姓地喊过他了。
林梓笙睁开双眼看他，“我是你的小笙啊，哥，我是小笙”
“小笙”苏冽青轻声喊他，“我们没可能了。”
“出事之前，我告诉过你，我爱他，不是说说而已。”苏冽青说，“我欠他很多，我知道他伤透了心，所以这一次，换我追他，我不会放手。”
“但是他之前，他之前”林梓笙说。
“他之前做了什么，我根本不在乎了！我只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这就够了，别的我都不想去想了！”苏冽青说。
“你真是疯了，苏冽青！你魔怔了！”林梓笙说。
“疯就疯吧”苏冽青说。
就当他疯了。
只要那个人能再理一理他。
苏冽青转回本市医院的那一周，陆成衍刚好出院，苏冽青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出院后回学校了。
之前受伤休学了半年，现在回去把没完成的毕业论文完成。
苏冽青通过旁门左道打听到陆成衍的各种近况，留言没有回应，打过去的电话永远不接。
再一次复健因为心急失败后，苏冽青躺在床上，两眼一闭开始绝食。
绝食第二天，苏冽青对苏天泽说：“让陆成衍来见我，我们是法定伴侣，我受伤，他有义务照顾我，他不能不管我，我是上山找他才被压在碎石下的，我受伤他要负一半责任！”
“如果他不来见我，我就饿死在床上，然后写下遗书，起诉他不给我饭吃，等着吃牢饭吧！”
苏冽青要被自己的不要脸折服了，他两辈子都没干过这么无赖的事，连苏天泽都被震惊到。
说绝食就真的绝食，苏冽青滴水不沾，连营养针都被他拔掉。
苏天泽第一次见到儿子的执拗，他知道苏冽青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见陆成衍。
果然做非君子的小人见效就是快，苏冽青绝食第四天，当真要饿死在床上了，陆成衍出现了。
他已经小半年没有见到陆成衍了，陆成衍之前做手术头发剪短了，几个月没见，又长长了。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带着鸭舌帽，已经恢复气色，年轻英俊的面庞满是朝气，还是一如既往帅气大学生的模样。
苏冽青记得上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满脸都是眼泪，他那时心疼的要命，也没能抱一抱他。
转眼陆成衍身体恢复，恢复成他记忆中帅气的样子。
苏冽青盯着他从进门到坐在自己跟前，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几辈子没看过陆成衍一样。
好像那个日日夜夜与他在床上缠绵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突然发现几个月不见，陆成衍添了几分陌生，可更多的是熟悉。
苏冽青盯着他，盯着那双眼睛，恨不得立刻马上抱住他，亲吻他，亲吻这个他日日夜夜思念到骨子里的人。
陆成衍坐在他身边，也盯着苏冽青看了一会儿。
这人瘦了一圈，原本紧实有型的肌肉现在变成了薄肌，锁骨凹陷，更添几分脆弱。
他穿着睡衣，脸色有些苍白，可依然敛不住那张好看的脸和看起来多情泛滥的桃花眼。
陆成衍刚一坐下，苏冽青就摸上他的手，“阿衍”
“嗯。”陆成衍应他，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什么时候再见到这个人他的内心能不再有波澜，至少现在他还做不到。
陆成衍只要稍微看一眼苏冽青脆弱的样子和缠起来的腿，就忍不住心疼，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只能看向别处来控制自己不冲过去抱住他。
“阿衍最近过得好吗，在忙什么？”苏冽青问。
“你不是知道吗？”陆成衍转过来看他，“学校图书馆到处都是你安插的眼线。”
苏冽青一怔，“你知道啊”
“王川也去过，那么明显。”陆成衍说。
苏冽青笑起来。
他握着他的手，陆成衍没有拒绝，苏冽青大着胆子挤进他的指缝，想与他十指相扣。
陆成衍微微皱眉，把手收了回去。
“我来了，你快吃饭吧。”陆成衍说。
陆成衍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把桌板架起来，吃了三天以来的第一顿饭。
苏冽青真的瘦了很多，肉眼可见的瘦，他低头吃饭时，嘴角是带着笑的，好像这是他五个月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锁骨凹陷下去，肩膀都薄了。
陆成衍忍不住胸口满塞的心疼，别过脸去不看他。
他忍着酸涩，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转头问苏冽青：“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最近几天，不，最近几个月，最近半年！”
苏冽青抬眸对上陆成衍有些愤怒的眸子，“阿衍，病人消瘦不是正常的吗？”
“可你也”陆成衍脱口而出。
瘦太多了！
他看着苏冽青的胸膛，延伸下去到腰窝，他甚至可以想象如果摸上这人的腰，会有多硌人。
可他不该再有多余的关心了。
尤其是看到苏冽青看向他时有些亮的眸子，他知道自己该收起不该有的关心。
陆成衍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对，我们是法定夫夫，你受伤我该来照顾，所以你好好吃饭，我会来照顾你，到你出院为止。”
“为止是什么意思？”苏冽青皱眉问他，心底酸软成了一片。
“字面意思。”陆成衍说着站起来，“你吃完了，我学校还有事，先走了。”
“你明天还会来吗？”苏冽青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你好好吃饭，我会再来的。”陆成衍说。
“阿衍”苏冽青抓他的手扣得很紧，被陆成衍用力甩掉了。
苏冽青颓然地坐在床上，陆成衍看着他，眼神称不上厌恶，漠然居多，苏冽青只看着他这个眼神，就觉得心凉了半截。
陆成衍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第二天，苏冽青按时吃饭，没有等来陆成衍，第三天，苏冽青按时吃饭，没有等来陆成衍。
第四天苏冽青用苏天泽的手机拨通了陆成衍的电话。
“喂，伯父？”陆成衍说。
他现在已经改口叫伯父了。
“三天了，你什么时候来照顾我？”苏冽青问。
陆成衍一怔，“这两天学校事多，我赶着毕业，要做的东西很”
“你不是说会来照顾我吗？”苏冽青说，“你来一次只能管一天，第二天见不到你，我就不吃饭了。”
陆成衍无奈，“可我这两天毕业论文答辩”
苏冽青：“很忙？”
陆成衍：“是，很忙。”
苏冽青：“那给你宽限到三天，三天见不到你，我就不吃饭。”
陆成衍要被他气笑了，“苏冽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不管，你来不来？”苏冽青说。
“知道了。”陆成衍叹了口气，“你好好吃饭，我下午过去。”
陆成衍挂电话时听到苏冽青心情大好，甚至偷偷笑出来，他心底难受，酸涩不已，如果能早一点见到苏冽青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他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而现在唯有痛苦。
陆成衍差不多两天会去苏冽青的病房呆一会儿，有时候十几分钟，有时候半小时。
短暂的一小会儿相处，他能看出来苏冽青有多高兴，多期待，话变多了，脸上有笑容了，也会按时吃饭打针了。
可每次都被陆成衍突兀的离开打断，之后他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孤寂，他所能做的，就是数着窗外的落叶，等陆成衍下一次来。
这样一段时间后，苏冽青可以下床走路了。
陆成衍盯着这人带笑的面容，喃喃着：“苏冽青，快点好起来吧”
苏冽青笑容收住，“快点好起来，然后呢”
然后步入正轨，该生活的生活，该工作的工作，该放手的就彻底断干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陆成衍每次看到苏冽青满面笑容喊他阿衍，都会心生恍惚他们现在，算什么呢？
岌岌可危的关系，用谎言和欺骗编织而成的所谓“爱”，用什么来支撑着维系下去。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把这些忽略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以为哄哄就算好了，他们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陆成衍看着他，没有回答。
沉默，他也学会了苏冽青的表达方式。
“快点好起来，然后不要我了是吗？”苏冽青问。
他说这话好像自己很可怜，可是先不要阿衍的，是他不是吗？
“阿衍”苏冽青心痛难忍，皱眉喊他。
“你别想太多，先好起来。”陆成衍说。
从那天起苏冽青又学会了一个耍无赖的小技能，趴在床上不愿意下床走路，他不会走路了，一辈子都走不了路。
哪怕两天见他十分钟，也是好的。
总好过分离，好过一别两宽，余生再无关系。
第080章 偷吻
苏冽青虽然伤得很重, 也不至于到走不了路的程度，认真复健一个月就可以恢复跟常人无异。
之前复健时因为太心急总是受伤，导致越伤越多，康复的时间就会更久。
现在陆成衍每天陪着他, 他每一天走路的时间越来越多。
有时候做的好, 他能看到陆成衍眼神一亮，想夸他的话到嘴边会咽回肚子里。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话多幼稚的阿衍, 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陪苏冽青这一个月，苏冽青没有见他笑过一次。
没关系苏冽青心想，他要学会知足, 至少陆成衍还愿意陪着他, 没有完全不管他。
陆成衍带他走路时, 两人不可避免会有肢体接触。
陆成衍托着苏冽青的胳膊帮他站起来时, 苏冽青会顺势抱住他, 埋进他肩窝呆一会儿。
“撒手，苏冽青。”陆成衍说。
“十秒钟。”苏冽青说。
“到了。”陆成衍说。
“没到。”苏冽青说。
“现在到了。”陆成衍说。
“好。”苏冽青说。
苏冽青松开陆成衍，脚下一个踉跄，又重新扑上去, 抱住陆成衍。
“不是我不松，我站不稳。”苏冽青说。
陆成衍：“”
陆成衍看到苏冽青微微翘起来的嘴角，这人在偷笑, 只因为刚刚多抱了他一下。
陆成衍无不嘲讽地哼笑了一声，“苏冽青，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苏冽青没说话。
“从前, 你要是对我有现在一半，不, 哪怕十分之一上心，咱俩不至于到今天这般境地。”陆成衍说。
“阿衍，对不起，我那时候没看清”苏冽青说。
陆成衍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打住，你现在对我告白，就像我当时告诉你我是真心的一样可笑。”
苏冽青没再说话了。
陆成衍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路，一室安静，二人相顾两无言。
苏冽青握着陆成衍温暖熟悉的手掌，看到他眼神里一片漠然和心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已经不是简单的心痛和难受能概括得了，心里复杂无比，酸涩一团。
他皱眉望着陆成衍，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心口被重物塞死，那双桃花眼一圈泛红，眼神里似乎漾着水波涟漪，将浓厚的悲伤和深情漾出去，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那个强硬了两辈子的苏冽青，那个嘴硬心更硬的苏冽青，那个高高在上，总是垂着眼皮看人，情绪不高的苏大总裁居然有一天也会露出这种神情。
某种意义上，陆成衍也算成功，他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苏冽青，哪怕是用两败俱伤换来的。
陆成衍半是嘲讽半是戏谑地笑了，眼神专注，盯着苏冽青瞧，“苏冽青”
“别这么看我，我要当真了哈哈哈”
说完他被自己逗笑了。
好久没有见过陆成衍的笑，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却是这么不单纯。
陆成衍笑得嘲讽，笑得心碎，没有注意到苏冽青没让他扶，自己往前走了一步，一瞬间凑到跟前。
二人鼻尖相触，苏冽青目光下移，闭上眼睛。
“你敢吻我，我就把你从这扔下去。”陆成衍轻声说。
他们现在站在医院高层的落地窗旁，窗外是十几米的高楼。
苏冽青笑了一下，丝毫不惧地贴上去。
可惜了，没亲到，他一个病人动作缓慢，没有对方迅速，陆成衍猛地推开他。
苏冽青重心不稳，向后跌去，如果再摔一下，又要从头开始复健了，他的身体经不起来来回回的折腾。
陆成衍推的很快，接的更快，大步跨出去一把搂住苏冽青的腰把人稳稳地接住。
他托着苏冽青的身体往上带了带，呼吸急促，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惊吓。
“苏冽青，你如果不想再受伤就不要突然亲我！”陆成衍说。
“有机会肯定要把握，至于受不受伤，不是我能左右的，怪你照顾不周。”苏冽青说。
陆成衍气急瞪了他一眼，恶声恶气道：“好了，今天就走到这，回去吧。”
苏冽青敞开双臂。
陆成衍：“？”
“抱我回去。”苏冽青说。
陆成衍指指轮椅。
苏冽青翘起那条打石膏的腿，一脚把轮椅蹬翻了。
陆成衍震惊：“？”
“你这叫不能走路？”陆成衍说，“你这都能去踢足球了！”
苏冽青笑笑，敞开双臂。
陆成衍无奈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他扛起来回去了。
苏冽青被他勒得肚子疼，陆成衍把他抗进病房放到床上时，苏冽青勒着陆成衍的脖子把人带下来，双臂抱得很紧，不撒手。
陆成衍趴在他身上，感受到苏冽青瘦了一圈的身体，骨头有些硌人。
住院小半年，虽然苏冽青身上药味很重，还是能闻到平时熟悉的气息，一瞬间带起陆成衍无数回忆，是他们无数次在床上亲吻缠绵时留下来的肌肉记忆。
陆成衍闻着那气息，心里的酸涩顶到了头，他压抑着那阵难受，在心底想冽青，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啊
苏冽青抱着他，下巴枕在他的肩窝，说话时的气息就洒在他耳边。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陆成衍没动。
二人沉默相拥，可能过于熟悉的拥抱和气息令人窒息，心底那股酸涩劲儿一股脑都涌上来。
良久，苏冽青开口说话，嗓音都变了，“阿衍”
他换成气声，轻声问陆成衍，“我们一定要分开吗？”
陆成衍沉默了片刻，回答他，“是。”
“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苏冽青哑声问。
“我不怪你了。”陆成衍说，“只是我想通了，我们该结束了。”
他说完这句话，感觉到苏冽青的身体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陆成衍退开一小段距离，刚好对上苏冽青通红的眸子，一滴泪珠顺着眼角落下去，浑圆滚烫，滚落在枕头里。
陆成衍心中酸疼，笑得惨淡至极，他趴在苏冽青旁边，很想凑过去把他的眼泪吻掉，可他不能。
他只能伸出手替苏冽青擦去脸上的泪，轻声告诉他，“苏冽青，别再哭了”
“我被你的眼泪骗过两次了，我不想上第三次当。”
“我不会再为你的眼泪动容了。”
“阿衍”苏冽青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陆成衍沉着眸子看了他一会儿。
前世，小时候。
算起来两辈子加一起有二十年。
“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陆成衍说。
“我承认我曾经对你的印象很糟，我对你很不好，我处处针对你，怀疑你，算计你可你没有放弃走近我，阿衍，我也不想放手”
“我不想放弃你，陆成衍”
陆成衍从床上下来，他看着苏冽青渴望至极的眸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底说你会放弃的。
苏冽青睡觉时必须要拉着陆成衍的手。
陆成衍就坐在床边撑着脑袋看他睡。
睡了一会儿陆成衍抽回去又会被他拉进怀里抱着。
“你这什么毛病？”陆成衍无奈，“咱俩睡一块半年多，也没见你抱着我手睡。”
“也抱，不是我，是你。”苏冽青睁开双眼看他。
陆成衍：“”
他怎么不记得他有这毛病？
“我睡觉手凉，你每天上床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暖手，有时候你睡得快，还没暖热就睡着了，我抽回来你不让，就抱着我手睡。”苏冽青说。
陆成衍：“”
苏冽青看着他。
“知道了，快睡吧。”陆成衍说。
苏冽青抱着他的手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陆成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苏冽青，不可思议，他一定在做梦。
陆成衍趴在苏冽青床边眯着了。
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人凑近，眼前的光线变暗了。
苏冽青醒来看陆成衍睡得正熟，趴近看了一会儿，陆成衍还没有醒，于是他逮到机会凑过去吻他。
五个月没有亲到这个人了，明明他们之前每天都要接吻，几个小时亲不到都要找个隔间进去缠绵一会儿。
嘴唇相贴，还是一如既往柔软的触感，熟悉又温柔的吻，几乎可以把人逼疯。
苏冽青浅浅地碰了几下，忍不住用力吸咬了几下，他舔了下陆成衍的唇缝，接着深入进去与他纠缠。
陆成衍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唇缝里有个滑滑软软的东西。
他的唇被人堵着，接着那人更加变本加厉闯进他的唇缝肆意吸咬着，亲吻着。
他们唇齿相撞，吻得更加深入。
苏冽青按着陆成衍的脸颊不让他退缩，堵着他的唇用力地吻了一会儿，陆成衍就算醒来也推不开他。
这是一个病人用了浑身最大的力气去吻他，最后还是被陆成衍狠狠咬了一口作为结束。
苏冽青嘴唇通红，被他咬出了血，两个人唇分时都呼吸急促地瞪着对方。
“你”陆成衍气急，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他们互瞪了一会儿，陆成衍跑去陪护床上去睡了。
躺下来时苏冽青还是盯着他看，目光专注，好像能看着他，看到天荒地老。
陆成衍转过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那天之后，陆成衍再也没趴在苏冽青身边睡过觉，也没在他睡觉时把手给他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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