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见到楚夫人前,楚云腰想过很多可能——


    听闻楚皇后出嫁前与母亲关系很好,楚夫人知晓她的所有喜好,她也常陪母亲外出礼佛出游。


    或许会不会出现她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来楚夫人的疑心,又或者被问及前段日子的事情,她不知如何作答。


    正所谓知女莫若母,楚夫人会发现她已不是原先的楚皇后,而是换了一个人吗?


    楚云腰需要借楚夫人的势筹谋后路,可毕竟是与这具身体关系极为亲近的人,第一次见面,她难免心中忐忑。


    便是从寝殿到宫门口这一路,她心里都起了无数猜测,甚至都想到了若是身死,也不知还有没有第三世。


    然而这所有所有的无端猜测,在亲眼见到楚夫人后,尽是化作了虚无。


    楚云腰站在未央宫宫门口,望着自远处走来的端庄妇人,因着太过震惊,她全然忘了言语,直到妇人走到她跟前,屈膝欲要行礼时,才叫她猛一下子回神,对上对方眼中的担忧,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含了满眶的泪水。


    楚夫人被扶住了双手,没法依着礼节跪拜了。


    若是换做往常,她肯定要劝谏女儿不要这样,省得落人话柄,她们虽是母女,可在母女之前,君臣更先,她给皇后行礼也是应当。


    唯独今日,她瞧着脸上挂满泪水的女儿,心里只剩担忧:“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没事了,娘亲这不来了,有哪里难受了跟娘说啊……”


    楚云腰被擦了眼泪,这才彻底从混沌中醒过来,她张了张口,好半天也只喊出一句:“娘亲……”


    谁能想到,这位楚夫人,竟是与她前一世的母亲一模一样呢?


    无论是长相面貌,还是周身气度,尤其是在开口说了话,连音色都与她记忆深处的母亲一般无二,若非场合不对,她甚至想问一句,楚夫人是不是也从末日穿来的。


    楚夫人见她哭得不能自已,只好先哄她进去,到了屋里索性屏退所有人,只留了重锦在旁伺候。


    楚云腰只顾盯着楚夫人看了,连着被追问几句也没给出什么回答,只有一些没有意义的“嗯嗯啊啊”,实际只要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根本没把问题听进心里去。


    楚夫人无法,只能去问重锦:“你可知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匆匆唤我入宫,又为何这般难过,可是有谁给她了委屈难堪?”


    重锦也有些不知所措:“奴婢前几日未见殿下有什么异样,不过前两天夏贵妃又来了,在殿下面前好一阵恶心人,殿下当时把人给驳了回去,倒是没落什么下风,就是不知是不是有这个原因,若是旁的……奴婢实在想不起来了。”


    两人的交谈并未避着楚云腰,楚夫人摸了摸她的手,转头再问一句:“可是因为夏贵妃?”


    楚云腰没应,她只是将楚夫人上上下下全部打量了一遍,在瞧见她藏在眼尾的一颗小痣,和右眼眉心上一道并不太明显的淡疤后,更是坚定了——


    这就是她亲妈!


    她的母亲是一位战地医生,仔细算起来,她与母亲已经有四年多没见过面了,末世时的三年暂且不提,在这之前,另有一年多的时间,因母亲去往战乱地区进行医疗支援,她们大半年才能通一次话,见面则是全无可能的。


    当初她会去山间别墅散心,就是因为她十八岁生日都没能等到母亲的归来,而父亲甚至在给她庆生后,直接搭上了去往战乱地区的飞机,还拒绝带她一同前往。


    想起过往种种,楚云腰面上染了几分委屈,抿唇盯住楚夫人不动了。


    楚夫人大概也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只能按下心头的不安,默默等她恢复过来。


    哪成想恢复是不可能恢复的,她被楚云腰控诉的目光瞧着,不觉指向自己,言语间皆是不可置信:“……是娘叫你委屈了?”


    楚云腰重重点头,大声回答:“是!”


    “……”楚夫人回想了好半天,也没能想起是哪里做错了。


    但既然不是外人给了女儿委屈,她顿时不担心了,只点了点楚云腰的额头,笑问一声:“那你说说,娘亲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楚云腰说:“娘亲一点都不想我,这么久都不说要进宫看望我,还要等我找您,一看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定是光跟爹卿卿我我了。”


    听到前半句,楚夫人尚有一丝的愧疚,可听到最后,她眉眼一挑,不轻不重地在楚云腰手上拍了一下,嗔怒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你就说我隔上个半月一月就给你送钱送吃的,这是不把你放在心上吗?还有你爹,他可是个大忙人,十天半个月也不着家,我一深宅妇人,连他面都见不到,哪来你说的那些胡话。”


    这话叫楚云腰心中起疑,可见到亲妈的喜悦叫她没有深究。


    她讨好地抱住楚夫人的小臂,左右晃了晃,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可到最后,她也只是倾身凑过去,轻轻抱住对方,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久久不肯撒手。


    没过多久,宫人们送了早膳过来。


    因着楚夫人的到来,今日早膳要比往日更丰盛一些,还有楚夫人从家里带来的许多吃食,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至于楚夫人说的那些:“这是你最爱吃的小汤圆,里面有七八种馅料,你先尝着,我给你剥甜虾子吃……”


    楚云腰来者不拒,只要是出自母亲之手,自没有一样不喜欢的。


    一顿早膳,楚云腰总是在似有若无地打探着,最后却是失望发现,楚夫人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甚至也没有继续专精医术,而是转投了经商。


    就说她这些年补贴给女儿的银子,全是靠她自己赚的。


    但不管有没有上一世的记忆,短暂相处下来,楚夫人对楚云腰的些许改变也没有生疑,反而目含怜爱,轻叹道:“殿下就是该这样,永远高高兴兴才好。”


    她阻止不了女儿入宫,却绝不想看她变成困于深宫哀思哀怨的模样,前两年她看着女儿日益黯淡下去的眸子,除了多多送些银钱进来,其余再帮不上忙。


    直到今日,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看女儿面上重新绽放了神采,一颗心才算落回去。


    吃过早膳,不等楚云腰吩咐,重锦就提早交代了,桌上剩的餐食都别丢,等晌午还能再热一热。


    之前楚云腰只想着给自己找出一条逃命的路来,如今既已知道楚夫人的存在,楚家自然也要被她纳入在意的范围内。


    可惜当初她看书看得不仔细,也不知楚家最后是何等命运。


    饭后母女两人坐在小榻上说闲话,楚夫人忽然想起:“我见素衣来信儿说,殿下欲大批囤置粮食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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