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心里产生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问道:“你知道徐福寻找不死药的事?”
男孩随意道:“谁不知道啊,昨天我们老师才讲了这一节,徐福那家伙,不就是诈骗犯之祖吗。他先忽悠秦始皇说海上有仙山山上有不死药,要了船队工人出海寻去了,寻几年没寻到,但还是不忍心丢掉秦始皇这个大肥羊,就又回来了。说他们见到了仙人,只是仙人要更多的孝敬才给不死药,还说海上有巨鱼危险巴拉巴拉的,话里话外叫秦始皇给他增加投资。于是第二次出海,秦始皇直接给他投了几千童男童女、百工、物资,然后这家伙就带着大批钱财消失的无影无踪。”
“呐,他最后落脚的便是这儿,”男孩靠着椅背,坐的大大咧咧懒懒散散的,手指点在海洋中的小小一片岛屿上,“这儿现在是小日国,现在做做轮渡一两天就到了,但在秦朝那年月,可是几个月都到不了,可怜的秦始皇,在死的那一年还遥遥望着海上盼徐福归来呢。”
秦朝的大臣们一下子全都安静了。
徐福是个骗子,看样子陛下被骗了这事儿还全后世皆知!
真是好大一个遮天巴掌。
在宫里守护陛下安慰的蒙毅仰头仰到脖子僵硬,唉,牢里那些方士可能危险了。
依旧在路上的扶苏:父皇看起来很生气,别气坏了身体才好。
始皇帝的脑子嗡一下又一下。
他自认英明神武,到了未来的世界都能很快找出这里并非仙界的证据,他如何会被一个小小的方士骗了?
还,还是在后世如此留名的一种骗法。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都能讲得这么清楚,岂不是说他秦始皇丢脸一直丢到了两千年后?
第一次坐上公交的愉快心情完全没有了,始皇帝处在暴怒的边缘,但是这里却没有一个人需要为他的暴怒负责,他们也无需承受他的暴怒。
始皇帝憋的几欲呕血。
方孝抓起来的那些方士、儒生,果然还是应该全部处死。
竟然敢骗朕。
内心怒火熊熊,外面却平静如冰。
男孩察觉旁边大叔的情绪有些不对,脑海中突然亮光一闪:“老叔,你不会遇到类似的诈骗犯了吧?他们卖给你的什么保健品?你花了多少钱?”
熊孩子完全没有自己正在中老年心上戳刀子的意识,正好他们有一个社会实践作业,他就打算做一个关于当今社会各类诈骗的课题,遇见真的被骗的人自然要问清楚。
始皇帝看着这个小孩子,忍忍忍。
小孩又说:“现在的诈骗类型虽然多样,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从他们老祖宗徐福那儿脱胎而来的,先忽悠,给一点希望,再忽悠把大的就消失。不过现在的诈骗也分具体类型的,比如□□型、投资型、”
始皇帝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动手打孩子了,这时提示小区附近那个站点到站的声音响起,许森给始皇帝重复过好几遍他们小区这个站点,因此始皇帝见车停下来就起身下去。
男孩还没说完也不遗憾,趴在窗口向外挥着手,道:“老叔,你别忘了去报警啊。明天我有空,咱们约一下,我去前面的流光广场找你,咱们再具体的聊聊啊。”
始皇帝:后世不知多少代的子孙,都是这么欠揍吗?
正在安排后事,当然不是死后事,而是到现代打工之后各种政事给谁处理的刘邦,听到外面天镜里的声音,忍不住又想笑。
不过笑一半他赶紧绷住了嘴角,小仙人给回复说,能不能让明天去打工还要问问始皇的意见,所以他以后坚决不能笑始皇了。
到了那地方,始皇就是大哥呀。
刘邦心情不错的把农事交代下去,最后道:“有什么要紧事,去请示皇后,朕已经和皇后商量好了,她会好好办的。”
后世人都佩服的皇后,肯定比他的臣子们也不差什么。
至于朝政会不会被吕家把持,刘邦如今却并不那么担心了。
反正他天天要去天镜里打工的,皇后野心再大也不敢把他给害了,而且她谁都不为,还能不为儿子考虑吗?
所有人都以为他最疼如意,而他只不过是看这个乖巧的儿子比较顺眼而已,政事上这些,他可是一点也没有教给如意的。
不过是之前因着吕家和那些跟那些臣子牵连颇深,他想破了脑袋才想到用三儿和戚夫人压制吕家人威风的这个主意罢了。
现在他能去打工,天下百姓都能看见他这个汉朝天子,吕家还真别想轻易和他别苗头,底气足了,权力自然也敢往外放一放。
倒是臣子们,听说陛下叫吕后掌权,比他这个皇帝还操心。
一群人正劝说着不可、三思的时候,皇后身后跟着两个宫人进来了。
有人不满:皇后现在都不掩饰她的异心了,进来竟然都不让人通传的?
吕后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眼,只有以往便有几分交情的萧何、陈平对她的突然到来未有任何不满。
“诸位大人刚才说的太专心了,都没有听到小黄门的通禀吧?”吕后笑着道:“吓到你们了,本宫也是很不好意思。”
总觉得吕后的话里抱歉不多。
刘邦没有管这些,他问吕后:“皇后,你来给朕送东西的?”
这两天夫妻俩碰面的时间,比之前一个月都多。
吕后转身接过宫女端着的梨花木托盘,上面是一套叠得整齐的衣服:“我见始皇去天镜从来没有带过超出衣服以外的东西,想给小仙人带礼物也不知能不能带过去,便给陛下准备了这些。”
衣服是他们汉朝的天子服,汉承秦制,其实这身天子服和始皇穿的那身没多大区别,吕后为了刘邦到地方不被始皇揍,也是废了不少苦心的。
此时这件天子服,其上只绣了山川日月等十一章,少了一种黼黻的花纹,刘邦看出端倪,一下子便猜到吕后的用意。
虽然他觉得他这个皇帝一点都不比始皇低一等,但那是在自己心里觉得的时候,如果始皇帝就在面前,他还是有那么点点怵的。
衣服上是各种玉佩饰物,连玉要带上都是赤金打的装饰。
吕后说道:“这些带在衣服上,应是可以过去的,陛下倒是可以送给小仙人,臣妾看天镜里也是颇为看重钱财的。”
刘邦抽抽鼻子,莫名感动,皇后,总是这么周到。
许森拿着一盒千层蛋糕回来,在家门口找到站在那里就把整个楼道衬得很逼仄的始皇帝。
“政叔,你怎么不开门进去?”
今天早晨出门,始皇大大说他想试坐下现代的公交,许森能怎么样,自然是同意了。
担心自己不能及时赶回来,他还给始皇大大一个备用钥匙。
始皇帝:“我才到。”
正想徐福的事呢,小仙人就回来了。
许森打开门先让始皇帝进去,“我带了千层蛋糕,多重口味的,政叔你吃点东西再回去。”
始皇帝看到了被放在茶几上的一盒黄、绿、褐等好几种颜色的糕点,与这个一比,他咸阳宫里做出来的东西都该扔。
许森坐在对面,介绍:“抹茶味可可味原味草莓味芒果味,你要吃哪一块。”
始皇帝随便选了一块,入口绵软香甜,竟是不需要怎么咀嚼就融化了。
秦朝的人想吃甜的,只有从大自然中找天然的甜味,例如一些水果和蜂蜜,始皇帝第一次吃到这么纯正的甜味。
刘邦再次被馋到,看着天镜心里暗骂:他这皇帝老子跟天镜上的人相比起来,也没有过得多好。
而宫外,一家又一家都传出小孩子哇哇哭的声音,没有挨打,单纯是馋得哭了。
许森吃了两口千层,说道:“政叔,我这里可以再带一位皇帝过来了,按照顺位,下一个是汉高祖刘邦。”
始皇帝:知道了,刘邦早想过来。
但是现在,小仙人是在跟他商量吗?
始皇帝心里的感觉有些奇怪,他是皇帝,谁敢不重视他的意见?不存在的,但是小仙人的重视,却让他心里升起温暖的感觉。
可能是这只是单纯的重视他的想法和心情吧。
许森道:“等他来了,政叔别太生气揍他啊。”
刘邦感动。
始皇帝的感动顿住,不是在跟他商量。
只是担心他揍刘邦。
“呵呵,”始皇帝说道:“我不会揍他的,秦朝的汉高祖给我揍就够了。”
时刻关注天镜的刘邦捶腿,但是没办法,为了他自己好,只能委屈那个大秦的自己了。
许森还担心始皇大大不同意刘邦来呢,没想到这么好说话,不愧是始皇大大。
“政叔,这些都给你吃。”
剩余三个透明纸贴贴着的千层都被推到始皇帝面前。
秦朝,看着天镜里特别清晰的诱人的糕点,三公九卿们无不悄悄咽口口水,如果陛下能把这些个带回来,那该多好啊。
不让吃,咱们看看实物行不行。
茫茫的大海上,一艘大船破浪而来,站在船头的是一个胡须冉冉的中年男人,他抬手轻轻捋起胡须,云淡风轻之中却难掩几分忐忑。
秦朝,我终于是又回来了。
如果不是那点东西不够在平原州安家,我绝对不会再回来的。
徐福想着,将自己心里准备好的那番瞎话圆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他看着西方的目光定住,几个护卫走上前来,他们看着前面,然后用力的揉揉眼睛。
“徐博士,前方怎么烟雾重重起来?”
“一个时辰前,我还看到东海的海岸了呢。怎么靠近了,反而起了雾?”
如果不是一开始看到东海岸,现在他们都要以为那里才是找了七八年的仙山所在了。
徐福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皱着眉头道:“可能是,仙人感知道皇上诚意,特地在我们大秦降临神迹了吧。”
始皇帝神色冷沉,坐在高阶之上的宽大木椅上。
木椅是他去现代打工的第二天看见有人坐的小凳子,回来后叫宫中匠人坐的,因为秦朝人都喜欢宽、广、大,这木椅跟个床榻似的。
不过始皇帝双臂展开,完全能轻轻松松放在两边的扶手上。
左右丞相为首,三公九卿跪拜见礼。
这是好多天来陛下升的头一次朝,中心议题是:那些犯了欺君之罪的方士、儒生该放还是该杀?
自从知道自己和赵高在陛下死后合谋逼死扶苏公子,李斯这个左丞相现在无论到哪儿都鸟悄的。
冯去疾不见他发表意见,站出列大着胆子说:“陛下,当日正是您要处死那些人时,小仙人的仙宠出现,根据那仙宠所示,这一杀影响您的万世英名啊。”
始皇帝:“那朕就要为了英名,忍受这欺君之罪?”
治粟内史孙茗出列,道:“欺一小吏,犹要之罪,更何况欺的是皇上您,臣以为,应赐予他们腰斩之刑。”
李斯眼皮子跳了跳,前天傍晚小仙人和陛下闲话,说的他和赵高推公子胡亥上位以后的结局,他就是被腰斩的吧。
这个孙茗,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开口就是腰斩,挺厉害啊。
始皇帝对这个回答满意,道:“李斯你写篇文章,把朕为什么处死这些人交代清楚。”
后人的厉害之处他是见识到了,现在不留下官方文件,日后定然会有人污蔑他暴虐无度。
其实如果不是担心小仙人知道这件事惧怕他,始皇帝很想把所有欺骗过诋毁过他的人都找出来,全部拉出去腰斩。
议完此事,回到咸阳宫中的始皇帝召来宫中卫尉:“你带一百人,去东海沿岸布控,徐福一靠岸,立刻押回咸阳。”
来之前他就问了小仙人,知道徐福第二次出海就在他死这两年,也就是说,徐福快回来了。
至于小仙人说的徐福发展了那一个叫小日子国家的客观的有利之处,始皇帝根本没带放心上的,没了一个徐福,他还能找不到可用之人去“帮助”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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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卫青仰头看看天上,大半个月前蓦然闪现的那块巨大天镜还在,上面的五个字依然金光闪闪。
据说那些文官将那五个字日日夜夜研究,也没有搞明白上书“直播未开启”的意思。
目前已经确定的是,后面那两个字应该分别为“開”和“啟”。
刚才一起用午食的时候,公孙敖还跟他说桑弘羊提出几点看法,认为这五个字应是天降启示,提醒他们要务违农时。
卫青觉得有些道理,只是他更担心,这样奇异的天象并非是好兆头,更巧的是,三姐在这个时候被诊出来有孕了。
虽然这两件事并不是同时发生的,但有心人的人从来不会拘泥于这些,从他回到平阳侯府跟母姊兄长团聚之后,见到过足够多牵强附会的构陷了。
卫青的担忧被一阵嘈乱打断,踏踏的脚步声中有人在呼喝着问道:“哪个是卫子夫小贱人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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