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腾腾热气让山脉都模糊。


    烈日下方,厚重的树冠隔绝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林中一片阴冷。


    一群十来人突兀出现在林间小道上。


    短暂的死寂和晃神后,树林中热闹开。


    “搞什么?”


    “怎么回事?你们是谁……”


    “这什么地方?”


    ……


    朗阅然正把银行卡递给面前借钱还带着刀的人,面前的人和巷道就在同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树林与嘈杂的人群。


    愣了愣,朗阅然转动脑袋寻找,确定那人不在,他把卡收好。


    下次遇到再给他好了。


    朗阅然环顾四周,林子里一共十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还有个戴面具的。


    红白相交的戏曲面具表情狰狞扭曲犹如恶鬼,那让它的主人在一群人里格外醒目,也让他身上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愈发明显。


    朗阅然看去时,男人正转身离开。


    就这片刻,人群吵闹开。


    吵嚷声里,一男一女两人快速环顾四周后在人群中搜寻,视线对上的瞬间两人互相打量,随后同时松了口气。


    对方是老玩家。


    “容白舒。”男人主动上前。


    “林梓安。”


    对方的果断让两人更加确定对方老玩家的身份,这也让两人再松了口气,能从副本中活下来那就必然有过人之处。


    短暂地交流后,容白舒站了出来,“都听我说。”


    朗阅然看去,说话的男人二十五六背着个背包。


    “你们可以把这里当成副本,我们都是被拉进来闯关的玩家。这副本里有鬼,一到晚上就会出来杀人。想要活着离开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想办法活过五天,五天之后副本自己就会结束,另一个办法就是找到附灵物进行破坏,那样副本立刻就会结束。”


    副本,玩家,听见这两个词,林中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鬼?”朗阅然茫然,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鬼打过交道,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容白舒正准备再说,旁边的林梓安就用手肘碰了碰他,小道前方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远远看他们男人小跑两步,靠近,不等众人打量他就开口,“你们怎么还在这,那边都开始了。”


    无人说话,一群人只看着他。


    那人被看得发毛,“不是你们说想帮忙?”


    想想,男人反应过来,“我叫张友来,就你们住的农家乐的老板,之前咱们见过,你们忘了?”


    张友来四十来岁,经常干农活,手上都是老茧。不过他面相看着倒不怎么老实,估计心思不少挺会来事。


    “我们正过去。”容白舒状似想起,向着他走去。


    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朗阅然还是跟上,其他人亦是如此。


    张友来一边带路一边说道:“也就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人才会对挖坟这种事感兴趣,其他人躲都来不及。”


    所有人都是一愣。


    挖坟?


    “出什么事了?”朗阅然问。


    容白舒看去。


    一米七七左右的身形略显清瘦,白色运动服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干净,瞳仁过于黝黑的眸,说话的男人看着像是个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涉世不深的在校大学生。


    察觉到视线,朗阅然看去,视线对上的瞬间他友好地笑了笑。


    阳光透过树冠缝隙洒下光斑,光斑落在朗阅然脸上,衬得他一双眸半透明。


    容白舒愣了下。


    “就是老人去世。”张友来疑惑地看了朗阅然一眼。


    朗阅然问:“你和那家人熟吗?”


    “一个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有什么熟不熟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他们家的事情。”旁边容白舒套话。


    张友来脸色有瞬间的变化。


    就说话这会,前方的小道变得宽阔,右侧的树林里隐约看见人影。


    坟地在树林中,整个坟地粗略估算得有三四百座坟,大部分都是老旧土坯,好些都已经被雨水和时间冲刷得只剩个小坡,只少有几座用水泥修整过。


    坟墓之间的地上到处都是白色黄色的纸钱,有些被和着泥土踩进泥里,有些时间久了已经腐烂,这让空气中的阴冷更添了几分霉味。


    坟地里有五六个人正在修土,要把划出来那块地上面的草皮都铲了。


    草皮旁边斜放着一块新墓碑,上面没有照片只写着碑文,墓主人叫李建英,享年五十六。


    “工具在那边。”张友来指向旁边一棵树,那棵树下堆放着好些锄头铲子,是几个村里人提前带来的。


    一群人不安间都上前。


    他们原本都在家里或公司,一个眨眼就出现在这里,这明显异常。


    朗阅然从一堆工具中选了把称手的铲子。


    拿到工具,其他人都心不在焉,朗阅然看看手里的铲子,走向坟坑,既然已经答应帮忙那就要把事情做好。


    “对了,晚上都到张德全他们家去吃席,你们来帮忙的事我已经和他说了。”张友来道。


    “好。”容白舒状似无意地补了句,“老人这也算喜丧了吧?”


    朗阅然看去。


    说起这事,张友来脸色再是一变。


    张友来不说话,旁边另外一个村里人却直接冷嘲热讽开,“喜丧不喜丧的不知道,反正那两恶婆娘这下应该是高兴了。”


    “那可不,终于死了,能不高兴吗?”另一人附和。


    见有人开口,剩下几人都来了劲。


    “你们是没看见她们听说人死了后回来时的样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说话的人看向墓碑,“要说这老太婆也是可怜,一个人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都拉扯长大,眼看着儿子有出息能享点清福了,结果摊上这么两个恶媳妇……”


    “我倒是觉得那俩媳妇人看着还挺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要是好人,能让人活活病死饿死在家里臭了都不知道——”


    “好了。”张友来打断,“少说两句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被提醒,刚还说得起劲的几个人都安静,看了一眼周围阴气沉沉的坟包后,不再说话只埋头苦干。


    大概弄明白怎么回事,容白舒一群人脸色也都不太好,如果这些人说的是真的,那那老人现在应该已经变成鬼。


    想着这些,一群人越发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地干着。


    坟挖得比一群人想象得要深,等他们把坟挖好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林子常年不见阳光,天一黑就阴冷得厉害,那些看不见的黑暗处就仿佛有一双双充血的眼睛。


    那感觉就算是几个村里人也受不了,确定坑挖好后,几人赶紧张罗着下山。


    朗阅然收回看向树林中那双充血的眼睛跟上时,其他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墓地在山腰,只一条羊肠小道在山中盘旋蜿蜒向下,黑暗中它像是通往地狱又像是没有尽头。


    “这山路还挺难走。”有人试图活跃气氛。


    “平时没什么人上来。”


    黑暗中任何声音都显得怪异,两句后人群再次安静。


    无人说话,四周便只剩涌动着的黑暗。


    一群人加快速度,但那并不能缓解不安,随着心跳不断加速,所有人寒毛都慢慢竖立。


    “哗。”


    黑暗中,什么东西掠过草叶的声音突兀传来。


    朗阅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去。


    小道右侧是深过膝盖的杂草丛,再往里两米是一棵歪脖子老树,扭曲不规则的枯枝似乎活了过来,正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树下,一座孤坟耸立。


    容白舒一群人已经走远,只剩下一颗颗米粒大小的黑影。


    朗阅然看了会没看见任何东西,继续往前走。


    “哗。”


    动静再次传来,这次似乎是什么东西突破土面爬了出来。


    声音是从坟墓那边传来。


    朗阅然再停脚看去。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老树下,孤坟上,一只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正试图爬出来。


    泥土之下一双充血通红满是怨恨恶毒的眼直直看来,视线对上的瞬间,空气凝固。


    朗阅然毫不犹豫地向着那边走去。


    坟里的东西愣了下。


    不等它反应,朗阅然已经站到坟前。


    靠近,弯腰,朗阅然笑得温柔,“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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