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瞎子的疑惑就这么被急切摆脱007工作处境的鬼门关打断了。
他不是地府编内人员，鬼门关自己都同意了连城提出的工作制度，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瞎子想了想：“也好。这样我们两个还能随时看着他，以免他又被魔族蛊惑。”
他低头瞥了鬼门关一眼。
鬼门关被这样揣测，却一句屁话也不敢说。
说实话他觉得这一趟出来，受的骗挨的打都挺值得的。光是让全地府每周都能休息一天这个功绩，就够他吹个几万年的了。
他回去之后，怕不是要成为整个地府所有鬼差们心目中的英雄了哦！
鬼门关喜滋滋的，甚至觉得自己回去之后不会挨骂了，一想到所有鬼差路过自己的时候挨个跟自己鞠躬感谢，他就忍不住美得冒泡，顿时也不觉得连城先前拿箭指着自己是什么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果然还是自家人心疼自家人，刚刚连城叔叔拿箭指着自己也一定不是真的起了杀心，恐怕是为了堵住地府那些老顽固的嘴吧！
他将自己的想法跟陈瞎子说了，陈瞎子沉默片刻，看着已经朝柯行舟走过去的连城，心说你可能想错了。
刚这么想完，就见连城已经来到柯行舟旁边，在对方疑惑的视线当中，将缩小的本命弓再次递了过去。
他有些狐疑，这是要给他集邮用么？
摸了摸口袋，才发现原本自己放在口袋里面的缩小版弓不见了——就是他上回去到黄泉客栈，连城给他的那把。
柯行舟看看面前一模一样的弓，又看看连城，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后者缓声开口：“你不是喜欢？”
柯行舟的指尖动了动。
他的确挺喜欢的。
说实话他一开始拜入逍遥宗的时候，也曾经思考过自己要使用什么武器作为做法事的法器。但力大无穷这个特点着实是让他很难挑选到适合自己的法器。
像是寻常道士会选择的桃木剑、铜钱剑等物，多少都有些限制他的发挥。
就连符纸，柯行舟都是磨合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的。
这把弓不算是寻常意义上用来做法事的法器，估计也不能带上地铁和飞机，但入手时的契合感，几乎给柯行舟一种它天生就属于自己的感觉。
要不是清楚这东西的价值不是他现在的功德能承受的，柯行舟刚刚几乎动了据为己有的念头。
不过既然之前连城给了他，他带在身上都没事，现在再拿应该也没关系吧？
柯行舟原本就眼馋这东西能让陈瞎子付出价值整个万里集团的代价来获取，今天又试用了一下它的完全形态，更是无法拒绝这把弓了。
他想了想，还是接了下来，但有些迟疑：“你想要什么？”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柯行舟很早就已经知道这个道理了。当初他天天给人算命找猫都不一定换一份饭钱，连城给了他这么贵重的法器，却从头至尾都没有对他提过任何要求，这本身就不对劲。
更何况，他刚刚可是听见他们在密谋什么搬过来的事情来着。
柯行舟谨慎的盯着连城，防备他说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逍遥宗虽不是他本人的产业，但却是他那爱云游，且至今下落不明的师父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了。即便连城刚刚才帮他将逍遥宗索要回来，他也不能允许连城打逍遥宗的主意。
连城感受到他戒备的目光，顿了顿。
“确实有件事情需要与你商量。”他缓声开口，在柯行舟骤然警惕起来的目光中，继续：“鬼门关入魔了，不能放任他继续待在地府，无人管制。”
柯行舟：“……所以？”
他寻思着连城不会也要他代为监管鬼门关吧？他们逍遥宗是什么大型托儿所么？
就听连城道：“所以我打算把黄泉客栈搬过来。”
柯行舟：“？”
把什么东西搬过来？——
文旅局的众人还在忧伤自家好不容易搞出来的赚钱项目就这么泡汤了，就见两个罪魁祸首结伴朝他们走了过来。
柯行舟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神色之中竟然有些愧疚，看得他们心头一跳。
先前柯行舟找他们要回逍遥宗的时候，可是理直气壮的很，一点都没有拿走别人辛劳成果的自觉。
此刻他露出这种表情，众人只觉得背后发凉，感觉自己好像又要被坑了。
文局长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柯、柯道长，您还有什么事吗？”
说实话，面对文旅局这些帮助逍遥宗修复宫殿的好心人，柯行舟的确挺不好意思的。奈何连城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犹豫再三，还是没狠得下心拒绝。
文旅局众人就见柯行舟腼腆的笑了一下，半晌才开口：“是这样的，我打算在逍遥宗里建一座客栈。”
“……”文局长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位过分年轻的道长，斟酌着语气：“您是打算……让我们介绍施工队给您？”
总不能是让他们再免费打一次工吧！
文旅局的所有人都警惕的盯着柯行舟，生怕他真的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虽然他们完全可以不解锁，但这种事情，光是提出来都已经很冒犯了好吧！
好在柯行舟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不用。客栈我会自己找人建的，就不麻烦你们了。”
文旅局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用他们来建就好。
结果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就听见柯行舟继续：“不过我有一些信众比较喜欢来宗门内上香，此前也曾误以为此处已经归还逍遥中，来此察看过。文旅局先前的宣传里也曾拍摄到道观的全景，突然多出一座客栈，我担心会引起怀疑。届时还请文旅局帮忙澄清一下。”
他难得这么客气的跟人说话，加上长得实在好看，文旅局众人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的打心底里信服他说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文局长精明老练一些，倒是没有被带偏。
但他心想这种榫卯结构的房屋现在已经很少有施工队能做了，就算要做，光是找木头和确定工期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等柯行舟他们弄好那什么客栈，估计都得到小半年之后了。
反正这块地已经确定是逍遥宗的了，之后大概率也要不回来，只是帮忙澄清一下事情原委，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旅游体验基地突然变成了真正的道馆，他们本来也是要跟关注体验基地的粉丝们说一声的。
他如此这般的思量了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爽快的点了头：“这原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应当的。柯道长届时通知我们一下，我们一定积极配合，义不容辞。”
连城也破天荒的跟他们说了一句：“辛苦。”
文局长摆了摆手，心说这有什么辛苦的？
什么苦都比不上自己辛辛苦苦搞了大半年的项目，直接变成别人的私有财产来的苦。
当然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他先是反省了一番自己下属没有调查清楚情况，就私自占用逍遥宗私人用地的事情，紧接着又对这一次帮忙解决鬼门关虚影的事情，向柯行舟他们表达了感谢。
“……说起来要是没有您跟道长们，还有这两位地府来的仙人，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文局长有几分感慨，“总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您有需要直接吩咐就好了。”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
文局长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就对上了陈瞎子那双灰白没有神光的眼睛。
陈瞎子朝他摇了摇头：“你最好别：“你最好别。”
最好别什么？
文局长不明所以。
不等他想明白陈瞎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身旁柯行舟微笑着开口：“那正好，你们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
文局长：“？”
这柯道长连施工队都还没有联系呢，就要让他们开始做公关工作了。是不是太急切了一点？
紧接着下一刻，连城忽然抬了抬手。
所有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客栈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座客栈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整体的建筑风格却莫名的跟逍遥宗十分融合，甚至即使坐落在先前那座假的“鬼门关”位置上，也因为整体建筑体积够大，减轻了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连风水都十分恰当的契合。
文旅局的众人默默抬头，就看见房檐下的牌匾上写了四个狂放不羁的大字——
【黄泉客栈】。
柯行舟：“建好了，你们可以开始公关了。”
文局长：“……？？？？”——
鬼门关被收服，城南这边阴了许久的天气也终于放 晴。
先前关于有人在雷雨中渡劫的消息，也随着日新月异的八卦信息而沦落成为了玩梗。就连媒体们发布的相关视频也都被网友们说成是合成视频，拿出来唬人用的。
近几日，京城的人们茶余饭后最喜欢谈论的，就是关于逍遥宗的几件事情。
一个是先前总被误认为是逍遥宗所在的“逍遥宗道教文化体验基地”竟然真的变成了逍遥宗的官方地址，连之前“体验基地”官网上发布的那些游玩信息也都全部删除了，百度百科上面更是直接将逍遥宗的道观地址改成了这里。
一时间网上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两个逍遥宗本来就是一起的，毕竟从去那边游玩的游客拍的照片来看，“逍遥宗道教文化体验基地”的牌匾明显是风吹雨淋了很久，不是最近才赶制出来挂上去的。
而逍遥宗作为一家声名远扬的道观，一直没有一个正式的道观地址，也显得很突兀。
也有人怀疑这是逍遥宗提前半年埋下的伏笔，为的就是在《全能偶像》半决赛之前把这个消息爆出来，为柯行舟吸引一波流量。
不过这些言论刚发出来，就被逍遥宗的粉丝们围攻了。
【真要说逍遥宗的热度什么时候最高，那肯定是转运符刚刚显露出功效的那段时间好吧？逍遥宗那时候发出的转运符，转发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亿级，但凡柯行舟有什么转化流量的想法，当时就可以做了。某些人动动自己的猪脑子想一想，他用得着等到现在？】
【就是。而且在《全能偶像》节目里，柯行舟的人气已经是断层第一了，连节目上的许多选手本身都是柯行舟的粉丝，像是谢鞍、安和光、柯元白他们，还呼吁粉丝们都将另一票投给柯行舟来着。】
【真怀疑一些老提到节目的到底是不是真观众，连选手人气排名都不知道……以柯行舟现在的人气和地位，根本用不着拿这种跟娱乐圈根本不相关的消息来引流。要说引流，柯行舟给逍遥宗引流还差不多……】
一时间，质疑过柯行舟拿这件事情炒作的网友都销声匿迹，不敢再冒头惹众怒了，另外一件事情也在网友们的讨论声中逐渐被翻出来——
柯家，京城的富太太们正围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讨论逍遥宗的事情。
有人开口：“你们去过逍遥宗的新址了吗？我之前找错地方的时候去过一回，想着来都来了，便在里面逛了一圈。你们猜怎么的？我这次过去，总感觉好像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似的。”
“不都是一堆木头房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
“你是习惯了来柯家这边上香，突然一下子去到真的道观，不适应了吧？”
说话的那位太太摇了摇头，坚持自己那说不上来的直觉肯定是有来由的。
很快就有个短发太太接了话：“确实不一样。先前那边还是道教文化体验基地的时候，我陪我先生的客户去了好几次。那边本来是没有客栈的，最近突然多出来一间客栈，看样子也不是最近才修建起来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工程队做的，手艺真好。”
另外几个太太刚过来，就听见她们在谈论这件事，立即接过话茬。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说这家客栈，来历可是相当神秘呢。据说之前出过事情的那扇鬼门关，就在这家客栈的选址上，结果前脚媒体才刚报道，后脚就突然变成了一家客栈。这工程速度，比火箭都快。”
这位太太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压低了声音：“而且这几天怪事越发多了，住在附近的人经常去里面散步，听说连续几个晚上都瞧见那家客栈灯火通明，里面好多人穿着奇装异服在喝酒。还有人看见过自家死去没多久的亲人哩！”
众人啧啧称奇，又有点害怕。
“不能吧？那可是道观，还是逍遥宗的道观。妖魔鬼怪能靠近这么庄严的地方？”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来的……”那位太太小声嘀咕了一句，“对了，婉茹。柯大师不是你的养子吗？网上有些人说他搞的那个鬼屋，用的是真的鬼，这事是不是真的呀？”
姜婉茹“啊”了一声，有些迷茫。
说实话，自从柯行舟离开乡下之后，跟她就不是很亲近了，平时也很少回家。
关于他那个逍遥宗的事情，她还是从小姐妹们口中打听来的，知道的说不定都没有这些富太太们多呢。
因此突然被人问起这件事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时候，柯正业不知道为什么从花园路过，听见她们的议论，冷哼了一声：“什么神神鬼鬼的，封建迷信！他要是真有那个能耐，怎么不把那些鬼叫来我公司给我工作？”
经常来柯家的富太太们都知道柯正业的脾气，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搭理他。
柯正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竟然没人理会自己气冲冲的扭头走了：“我去上班！”
姜婉茹好莫名：“上班又不是走这条路。还特地走过来骂我们一通，真是有病……”
富太太们都十分同情的看着她。
摊上这么一个脾气差脑子又不好的老公也是没谁了，不过好在工资分红卡全部上交，也不限制她买买买。
最关键的是，还收养了那样一个有本事的养子。
不过柯正业都这么说了，那网上的一定都是谣言了吧？
说起来也是，逍遥宗鬼屋的选址在城西那边一片创业园区附近，就算是真的鬼，也早就被打工人的怨气给吓跑了，哪里还能干这么久？
富太太们顿时放下了心中那点害怕，继续享受起难得和谐的下午茶来。
“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也去一趟鬼屋吧？听说那边又更新了不少新的剧本，玩起来可带劲了。”
“你们去吧，我还是更喜欢原来的剧本。”另一个年轻女孩叹气。
其他太太奇怪的对视一眼，有人问：“婉茹，你侄女怎么了？”
姜婉茹尴尬的笑笑，跟她们解释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她上次听说行舟搞了一个鬼屋，非要去玩。玩的时候碰上了他们里面有个npc，觉得挺帅的，谁知道怎么要联系方式都要不到，对方还骗了她。”
众人惊奇，这还能被骗？
“怎么骗的？”
姜婉茹的侄女吸吸鼻子，难过道：“他说他比我大了起码三十岁，给我的联系方式还是一张奇怪的符纸，让我半夜十二点烧了给他……”
富太太们脸色一黑，愤怒的拍了拍桌子：“岂有此理，这也太过分了吧！”
“不想给联系方式就别给，骗人是什么意思？还拿这种东西来吓人！”
“太离谱了！我这就打电话过去，帮你投诉他！”
鬼屋这边——
“太离谱了！”一只断头鬼愤愤不平，“那个顾客怎么能这样？要了经理你的联系方式，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你，居然还打电话投诉？”
长相清秀的男鬼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算了，终究是人鬼殊途。大约是我们没那缘分吧……对了，最近有人在网上黑我们的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找到罪魁祸首了吗？”
“找到电脑了。”断头鬼挠了挠脖子，“但是我们顺着网线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人去楼空了。而且好奇怪呀，那地方穷山僻岭的，鸟都不拉屎，连地面都是干枯的。也不知道是多不上进才只能窝在那种地方当黑粉！”
“穷山僻岭”的魔界里，正在向上级汇报的魔族突然打了个喷嚏。
“嗯？”
上座的魔神一个眼神望过来，巨大的威压顿时将他压倒在地。魔族立即回过神，慌乱的跪倒在地：“魔魔神大人，那逍遥宗实在是太狡猾了，他们早就洗脑了人界的那群居民，他们根本不上当哇！”
魔神脸色一沉：“废物！”
魔族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过了许久，魔神才再度开口：“再想别的办法。一定要将逍遥宗毁掉，不可让他们再坏我们的好事。”
魔族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应是，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大殿里。
上首的魔神看着周围空空荡荡的魔座，眼睛里划过浓浓的恨意。
“逍遥宗……又是逍遥宗！”——
顾家。
顾习成刚从顾老爷子的书房里退出来，就听管家说谢白秋来了，在楼下客厅等了很久。
他神色一动，脸上的郁色消散了些，又听管家提醒有位合作伙伴介绍的大师也上门了，在会客室等他接见。
顾习成皱了皱眉，丢下一句“按照之前的流程去办就行了”，便快步下楼前往客厅。
远远的看见那道苗条的倩影，他心脏微微加快了跳动，深呼吸了几下才平复心情，挂着得体的笑容上前。
“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谢白秋回过头，漂亮的面庞跟手机上直播画面里的谢鞍重合，只是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凌厉。
她刚刚忙完自己闺蜜的葬礼，神色中还有些疲惫，闻言只是抿唇淡淡笑了笑：“没等多久。顾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是之前那样吗？”
顾习成摇了摇头，不欲多说。
他从管家手里接过外套，目光扫过谢白秋手机上的画面：“这位就是你先前跟我提过的那位大师？”
直播画面刚好切到柯行舟脸上，谢白秋神色微微严肃了起来，十分虔诚的点了点头：“是他。你忙完了吗？我们现在就过去？”
顾习成微微蹙眉，心里有点不信任这个看上去过分年轻的所谓大师。
但看了眼谢白秋，对方笃定的神色还是令他有了些动摇。沉思片刻后微微颔首：“走吧。”
第 132 章
这边的事情解决，柯行舟就准备回节目组继续受苦了。
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发觉不对，回头一看，除了平常就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大徒弟，连城跟陈瞎子不知道为什么也跟了上来。
柯行舟：“？”
陈瞎子一脸“你别看我啊不是我要跟着你的”表情，默默的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连城。
连城的眼睛被挡着，从脸色上很难看出他是个什么情绪，面对柯行舟疑惑的视线甚至装起来了，朝前走了两步才好像因为没有听见脚步声而转过头来，面对着柯行舟。
柯行舟：“……”
说实话，大部分时候柯行舟对于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挺无所谓的，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更不谈喜恶。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连城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排斥想法。
也不是主观意识上的不喜欢这个人，但就是觉得对方待在自己身边的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不过右手边空着也挺不自在的。柯行舟这个时候就不由得想起聂辰，心想要是他在这里的话，绝对不会让连城站在他的右手边。
这里向来是聂辰喜欢待的地方。
柯行舟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不得不说，聂辰的方法对他的确很有效。即便最近万里集团的事务繁忙，聂辰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面前，柯行舟还是会下意识的想起他。
有时候还会叫错朱褚的名字。
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柯行舟不知道为什么越发的有一种想要立刻见到聂辰的想法，因此没有太在意连城的举动，只是客气的退开一步，朝他道：“你先走吧，我要处理私事了。”
“……”连城一顿。
他抿了抿唇，在柯行舟的坚持下终究还是先离开了。
临走前他深深的“看”了柯行舟一眼，后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回望，正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似乎在犹豫是要发消息还是直接打电话。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耳边传来了隐约的手机震动声。
刘特助的声音响起来：“BOSS……聂先生？夫……柯先生的电话。”
连城：“……”
聂辰一下子睁开双眼。
面前的刘特助满脸担忧，好在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聂辰捏了捏眉心，没急着接电话，拿过手机先是问了一句：“我这次睡了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
而且跟之前毫无所觉的情况不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似乎多了不少东西，乱糟糟的，一下子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理起。
他有一种奔波了很长时间的错觉，但身体上却又没有任何疲惫感。
割裂的情况让他忍不住皱眉，听到刘特助说他这次昏厥了小半天，眉心更是压紧了。
闭上眼缓了缓神，他接起电话：“舟舟。”
柯行舟顿了一下。
这个称呼在他们两个热恋期的时候经常用，但重逢之后其实很少听聂辰喊，他都习惯聂辰喊他“师父”了，陡然听见这么一句“舟舟”，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一下子察觉出什么地方不对劲：“你不舒服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聂辰竟然觉得柯行舟此时对待他的态度比之前好太多了。
这个想法刚出来，他就愣了一下。
在今天之前，柯行舟对他的态度虽然算不上多么关心，但至少从一开始的拒绝抗拒，变得放任了起来，很多时候甚至都不会拒绝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接触。
今天的柯行舟的确好说话许多，但这种好像被柯行舟横眉冷对过的感觉从何而来呢？
聂辰没有时间思考更多，下意识掩盖事实：“没有，工作上的事情有点多。”
柯行舟今天果然有些反常，闻言竟然没有应付他，而是嘱咐了一句：“慢慢来。”
聂辰一直在闷痛的脑袋顿时缓解了许多，他“嗯”了一声，“我知道。你那边事情忙完了么，我让刘特助去接你？”
柯行舟沉默片刻，心情竟然因为聂辰说的话稍稍有些低落。
恰好这个时候，朱褚开车过来了，他便没有将这一点奇怪的情绪放在心上，跟聂辰说声不用了，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聂辰这边。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柯行舟似乎有点不开心。
等到慢慢反应过来柯行舟是为什么不高兴，他唇角的弧度却忍不住勾了起来，连头疼都不怎么明显了。
他想了想，吩咐刘特助：“安排一下行程，找个时间去节目组探班。”
刘特助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聂辰说的是《全能偶像》。
自从节目步入正轨，不再出现意外事件之后，聂辰其实就没有什么必要继续待在那边了。这次回来之后，老爷子更是联合董事会施压，让聂辰重新捡起了原先属于董事长的工作内容。
这种时候去探班其实不太合适，但刘特助作为全能助理，只是短暂犹豫了一下，就找出一个适合抽空去一趟节目组的时间。
“好，我来安排。”刘特助十分靠谱的开口，“还有件事，关于明天《全能偶像》第四期的直播，顾家那边说要赞助场地……”——
《全能偶像》节目组。
柯行舟刚到地方，就得知第四期节目临时改动，不在拍摄基地直播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着就上前给他身上安装麦克风，专属的跟拍摄像师也打开了摄像机，对准柯行舟的脸，示意他直播从现在就开始了。
刚从晕车中缓过来的柯行舟沉默了一下，完全不在意镜头：“那要去哪里拍？”
他打定主意，要是地方太远他就直接退赛了。
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为了那点做一次法事就能赚回来的违约金，真的值得他一路上又头晕又干呕的赶车体验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没有贴心的二徒弟在身边，晕车毫无悬念的打败了柯行舟的财迷属性。
就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低声凑过来告诉他：“赞助商提供了新的拍摄场地，在城东那边的四合院……”
柯行舟听见前面的时候已经想走了，从京城的城西去到城东，路上光开车都要三四个小时，还不算堵车的情况。
他可不想再一路晕过去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工作人员继续：“总导演说这一期的赞助商财大气粗，一下子投了好几个广告。我们就当是给赞助商代言了，到时候每位选手按照直播间的流量分成，都能拿到代言费。”
柯行舟正欲迈开的步伐顿时就收了回来。
他一时间只觉得头也不晕了，胃里也不难受了，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目光灼灼的盯着工作人员：“什么时候出发？”
他突然想起来二徒弟在电话里的声线疲惫得很，他还是替对方省点心，帮他顺利把节目做下去好了。
工作人员：“……”
弹幕：【……】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说实话我之前刚在节目上看见柯大师的时候甚至觉得他有点装，对谁都爱答不理的，结果后来才发现，不是大师不理人，是那些人的钱没给够！】
【之前几期的投资商都是万里集团旗下的公司，出手已经够大方的了，这次来的居然连导演都要着重强调一次有钱，可见是真的给的很多啊！】
【笑死，给我几十万，我也能克服晕车从城西去一趟城东。】
【我两百块都行！】
【前面的，你这属于恶意压价了啊——我十万就行！】
与此同时，在屏幕后面看着这一切的顾习成：“……”
不是他以貌取人，这段时间因为老爷子的遭遇，说实话他见过的大师没有一百个也有几十个了，都各有各的高人气质。
眼前这个所谓的大师实在是一点也没有大师的气质，听到给钱的时候甚至直接两眼放光，哪怕知道在直播都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
说实话要不是谢白秋坚持说这个年轻人有真本事，他现在就已经起身走人了。
但即便如此，他此刻还是不由得将期待降到了最低。
尤其是管家打电话过来，说今天那个大师来过之后，老爷子的状态好了很多，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顾习成微微松口气，干脆把这一次出行当作是他陪谢白秋出来游玩了。
就这么的，《全能偶像》的选手们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全体乘车来到了城东。
到了地方，大家才发现节目组说的所谓“城东四合院”的含金量有多大——看着头顶上牌匾上最后的“王府”两个大字，一些选手们只觉得腿都软了。
谢鞍等人一下车就直奔柯行舟身边，见状也是一阵惊叹：“这就是网上经常刷到的那座全国唯一私人所有的王府？”
人群前面，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介绍这座府邸的来历：“在我们面前的是国家级5A旅游景区，同时也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爱国企业家顾守清先生的私人园林。王府平时只有前面的园林部分对外开放，后方的住宅部分是禁止进入的。但因为顾守清先生的慷慨赞助，今天的节目将由我们的选手带大家进入平时不对外开放的区域，进行新的探索。”
选手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弹幕上也是惊了，想过赞助这期节目的人很有钱，但没有想过会这么有钱！
国内唯一的一座私人王府，还是当初从外国商人手里买回来的，能够拥有这种产业的家庭可想而知家底有多丰厚。
一时间弹幕上都在刷震惊的表情，网友们更是齐刷刷的发：【小破节目出息了，连王府的广告都能接！】
走进去之后更是眼界大开。
这座王府大体上还保留着最原始的风貌，古色古香的庭院，高高的院墙将外面各种现代化的建筑都挡了个一干二净，以至于走进来之后，众人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
柯行舟却在走进来的一瞬间停顿了一下。
柯元白也停了下来，忍不住搓搓胳膊：“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这王府里面凉嗖嗖的……”
先前拍摄基地那边纠缠他的男练习生鬼魂实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直到现在，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柯元白都忍不住会往那个方面想。他下意识的往柯行舟身边站了站，立刻就被谢鞍跟安和光两个死死盯住了。
两人正觉得他大惊小怪，这王府又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外面园林人来人往，哪怕真有什么鬼魂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的出来吓人。
结果一转头发现柯行舟的表情也有点不对劲，两人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
谢鞍：“哥，有什么不对劲吗？”
安和光就更直接：“这地方不会真闹鬼吧？顾家投资节目组，实际是想请你来捉鬼？”
该说不说，在跟有钱人相关的话题上，安和光有时候还挺敏锐的。
但柯行舟并未回答他，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忽然抬头精准的看向了房梁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
屏幕后方的顾习成正因为安和光的话有些心惊，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这个总跟在柯行舟身边的暴发户二世祖，突然感受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顿时头皮一紧。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怀疑柯行舟看到自己了。
但是紧接着，他的理智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隔着摄像头呢，柯行舟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真的顺着网线发现后面的人。
他扯了扯嘴角，朝谢白秋道：“你找的这个大师眼神还真尖，这个摄像头一般没什么人会注意的。”
他以为自己肯定柯行舟的能力，能让谢白秋觉得高兴，却没想到谢白秋一脸“不许你侮辱大师”的表情：“别胡说。要是让柯大师听见了，我可不保证他还愿意帮你。”
顾习成碰了个钉子，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不过是发现个摄像头而已，哪怕不懂玄学，随便找个感知敏锐一些的人过来也能发现吧？他打心底里不太相信柯行舟，便下意识的否定他的表现。
好在柯行舟很快就收回视线，跟着身边几人一起进入了王府后面的私人区域。
顾习成微微蹙起眉头。
柯行舟收回视线的那一眼，他总觉得对方好像在看他。
错觉吧？——
来到私人区域，就开始渐渐的有一些现代化的设施了。除了外形和部分大型的家具上还保留着古色古香的特点，看上去比一些现代的中式别墅还要方便一些。
庭院里还有一口古法水井，看上去应该只是装饰的作用。
导演组正在公布第四期节目的规则——
【投资商把需要代言的商品藏在了王府的各个角落，选手们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将这些商品都找出来，然后在节目组的帮助下，创作出一条创意小短剧。最终获得投资商认可的小短剧，将直接获得签约机会。】
先前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说过场地是投资商提供的，现在大家都站在顾家的私人王府里面，不用想都知道投资商一定是顾氏了。
一时间，选手们都激动起来。
顾氏虽然不像万里集团那么有钱，但在京城本地也是之名老牌世家了，祖上为开国建过功立过业，后来从商之后更是上过好几次央视新闻，捐赠过许多流落国外的宝物，属于是国民度非常高的企业了。
能跟这样的企业达成合作，哪怕最终没能出道也赚翻了好么！
安和光对这些事情门儿清，很快就给柯行舟他们解释得一清二楚。
柯行舟听说这家人很有钱的时候，表情也向往了起来。
但跟其他人满是期待在敞开大门的房屋内扫视的行为不同，柯行舟的目光却渐渐放在了王府屋檐上的一窝燕子身上——
宣布完规则，导演组就纷纷退出了众人的视野范围，把空间全部都让给他们自由发挥。
选手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跃跃欲试的出发了。
巨大的声响吓了所有人一跳，镜头纷纷转过来，对准那几个抢在最前面的选手。
后者也懵了一下，刚刚明明没有感觉到有风啊？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也传来一声痛呼，众人纷纷看过去，就看见门后一个选手挣扎着站起身，捂着脑门问：“刚刚谁绊了我一下？”
他身后的几个选手立刻退开几步远，纷纷表示跟自己没有关系。
选手低头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能绊倒自己的障碍物，房间里的地面更是平整得很。
身后几个选手的直播间都说没人靠近他，这件事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谢鞍他们原本打算去水井那边看看的，毕竟按照节目组不做人的调性，很有可能会在那边藏点什么“惊喜”。此时见状也不敢去了，纷纷跟在柯行舟身边。
谢鞍：“哥，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安和光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敢情先前柯元白感受到的异常是真的啊？
他忍不住对柯元白刮目相看，但因为柯行舟就在身边，倒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柯行舟却没有给他们什么回应，一直盯着那窝燕子，片刻后挪开视线，却看向了墙角。
安和光以为他觉得燕子窝里有东西，自告奋勇的去墙角搬来梯子，噌噌几下就爬上去了，抬手将两只燕子挥开，伸手就往燕子窝里掏。
他一边掏还一边说呢：“我想起来了，以前小的时候，我还没被拐走，跟爸妈来这里玩，我自己偷偷摸进来掏过鸟窝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窝的祖先什么的。”
谢鞍问：“你来过这里面？”
安和光点头。
“来过啊。那会儿顾家人好像都还住在这边，我掏燕子窝的时候有个比我大的男孩还帮我放风来着。不过后来听说这边出了一点事情，我爸妈就没带我来过了。”
谢鞍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什么事情？”
“闹鬼呗。”那两只燕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就是不肯离开，安和光不厌其烦的挥舞着手臂驱赶它们，差点从扶梯上滑下来，赶紧稳住身体。
不过他掏了掏鸟窝发现里面没有东西，便准备下来了。
“不过我觉得也就那样吧，反正没闹出太大的事情。”安和光一边下扶梯一边说，“我记得说是一群鸟追着个游客叨屁股来着。哈哈哈你们说搞不搞笑？那时候的人居然把这种事情也说成是闹鬼，真是太没见识了。”
他一回头，却见包括柯行舟在内的三个人都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柯元白的嘴角还带了点微妙的弧度。
安和光：“？”
安和光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也没说错什么呀？
就见谢鞍对他摇了摇头，小声道：“看你头顶。”
安和光：“？”
抬头疑惑的看过去，就见燕子窝里不知道怎么钻出来一二三四五六只黑漆漆的脑袋来。
安和光跟燕子们黑漆漆的眼睛对上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背后发凉。
他干巴巴的笑了一下：“不是，燕子哥，我就掏掏空窝，没掏到蛋啊！”
燕子可不管那么多。
只见那六只燕子身后又噌噌冒出来好几个黑脑袋，越来越多的燕子挤满了鸟窝，旋即在安和光越来越惊恐的表情中，挨个往下一蹦，张开翅膀就狠狠地朝他叨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只燕子眨眼就已经到眼前了，安和光头皮一炸，哇的大喊一声，拔腿就往后跑。
“啊啊啊啊啊燕子哥饶命！大师救我！”
柯行舟：“……”
选手们被他的惨叫声惊到，纷纷探头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不过几分钟，安和光的屁股就肿了一圈，裤子都抽丝了。
大家来不及惊叹他对于燕子的吸引力，连忙上前帮忙，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群平日里胆子很小的鸟像是跟安和光有什么深仇大恨，硬是没被吓跑，追着安和光非要叨他屁股。
此时捂着脑袋的那名选手忽然大叫了一声：“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众人回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都是一惊。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只见水井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幽绿光芒，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悬在半空。
大家原本以为是萤火虫什么的，但转念一想现在才初春，哪来这么多萤火虫，还一动不动的哦！
正这么想着，那群绿色光芒突然靠近了，到了灯光范围内，众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群野猫。
如果一两只猫在这里，绝对可爱到爆炸，但一群猫这么冷冰冰的盯着自己，饶是喜欢撸猫的选手都忍不住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什、什么情况？这也是节目组的安排之一吗？”
话虽这么说，但选手们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这么多动物，训练都得好长一段时间了，更何况谁家会训练燕子叨人屁股啊？
这情况有点超出选手们的理解范围了，几个选手赶紧对着镜头喊话，想让导演组回来处理。
谁知摄影师们鼓捣半天对讲机，茫然的告诉他们：“导演组那边没回信。”
柯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自己的跟拍摄像，拿过他的手机一看，果然没信号了。
“信号被屏蔽了。”他皱起眉头，看一眼摄像机，又松开了，“不过直播还在继续。”
选手们：“？”
这是什么意思？
柯行舟掏出一沓符纸，目光缓缓看向了野猫身后的水井，“有怕鬼的吗？”
选手们顿时预感不妙，互相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见柯元白已经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选手们：“……”
思考了一下，考虑到逍遥宗的种种光辉事迹，他们也默默的挪了出来，站到柯元白旁边。
“那就老实原地待着，别乱跑。”柯行舟将一张符纸夹在指间，对着聚集过来的镜头认真道：“节目效果，请勿当真。相信科学，拒绝迷信。”
随后剑指往前一点，符纸便无火自燃了起来。
观众：“……？？？？？”
第 133 章
一道护身咒落在安和光身上，围绕着他的燕子群顿时受到惊吓，散开了去。安和光也得以摆脱被啄屁股的困境，在谢鞍跟柯元白的帮助下，跑回到人群的保护之中。
柯行舟捏了捏那叠符纸的厚度，明显比之前要少上一些。
自从一徒弟不在身边之后，他自己有时候都会忘记要补充符纸的数量，如今这些还是从逍遥宗回来剩下的了。
他大致数了数，好在约莫是够将这些人带出去的。
与此同时，那些野猫看见他掏出符纸驱散了燕子群，为首的一只胖橘突然人立而起，张开嘴口吐人言：“滚开！”
所有人：“？？？？”
这一幕简直比先前燕子攻击人类还要令人无法相信，大家一瞬间都惊住了，猫怎么还能开口说话？
他们听错了吧？
柯行舟身后的安和光几人却是浑身一震。
他们连鬼魂都见过了，得知世界上还有成了精的动物，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无法接受。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就在距离人群这么近的地方，堂堂5A旅游景区里面，竟然就有成了精的动物。
这只橘猫会说话，那它身后的其他野猫呢？
刚刚一直追着安和光啄的那些燕子，该不会也是成了精的吧！
饶是平时比较心大，一下子碰见这么多精怪，还是气势汹汹，仿佛冲着自己来的，安和光也淡定不下来了。
他看着面前站姿怪异的橘猫，目光在对方嘴角露出的狰狞獠牙上停顿了一下，吓得立刻捂住屁股，朝柯行舟道：“柯柯柯……柯大师，这些……这些该不会都是——”
妖精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柯行舟打断了：“是人扮的。”
安和光：“……？”
正龇牙咧嘴准备展示妖精的凶猛，吓死这群人类的橘猫：“……？？？”
它的瞳孔顿时竖了起来，冷冷的盯向柯行舟，弓起脊背发出低吼，仿佛随时准备朝人群攻击。
选手和摄影师们果然都被它的气势吓到了，纷纷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躲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雄性身后。
橘猫得意洋洋的抖了抖胡须，心想颤抖吧！愚蠢的人类！
人群前方那个年轻雄性人类手里的符纸虽然有点东西，让它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威胁，但堂堂橘猫大人可不会被这么点东西吓到。
末法时代，灵气陷落，人类中已经很久没有修士存在了！
现在的人类拿什么跟他们妖族抗衡？
那年轻雄性人类果然也被他吓住了，手中的符纸都抖了抖，随后果断的叫上身后的其他人类一起逃跑。
橘猫越发膨胀，却并不肯这么轻易的放过选手们。
它尖锐的长啸一声，王府后宅的各个角落里忽然钻出了更多的小动物。
除了先前的燕子和野猫，还有野狗、老鼠等等。
“竟然还有蛇！”一个怕蛇的选手惊呼一声，脸色都恍惚起来。
他脚步微动，当场就要夺路而逃，谁知道脚步还没迈出去，后脖领子就被人给揪住了。
柯行舟平静的望进他的眼睛：“跟着我走，不会让你出事。”
他的声音像是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刚刚还惊惧不已的选手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
几秒后，他脸上惊恐的神色就消退下去，变得平静了许多。
他旁边的选手战战兢兢的问：“真、真的吗？我们还能出去？”
其他选手在这样的情形下也都无法再保持理智了，纷纷向柯行舟投来视线。
柯行舟果断颔首：“可以。”——
顾习成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倒不是震惊于柯行舟说大话的能力，只是因为——他跟谢白秋都还在这里呢！
因为建筑性质的特殊性，王府的外围是旅游景区，谁都可以出入的，只有内宅的部分算私人区域，所以顾家将监控室设置在了距离起居室不远的地方。
也就是这次提供给节目组进行拍摄的几个房间后面。
早在安和光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燕子追着啄屁股的时候，他就感觉身上痒痒的，但考虑到谢白秋就在身边，一直隐忍不发。
直到刚刚一群野猫出现，他吓了一跳，低头就瞧见自己的手背上有一只绿豆大小的蜘蛛在爬。
这种蜘蛛又小又圆，身体不是纯黑色的，腿还特别短，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掉它的身体，只以为是什么糖豆之类的东西粘在了身体上。
顾习成却一瞬间只觉得头皮都炸开了。
他很小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梦里他追着一颗滚落的糖豆跑，从屋内跑到屋外，才终于在平台的边缘伸手抓住即将滚落的糖豆，拿起来之后看都没看就放到了嘴里。
结果拿开手一看，半截这种蜘蛛的身体正躺在他的指间。
他以前也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还爱玩虫子的小孩，自那之后却对任何虫子都敬而远之，还患上了心理性的过敏症，一旦认为自己周围有虫子，就会感觉浑身发痒。
顾习成迅速跳起来，将小蜘蛛从自己手背上甩下去。
好在这种小蜘蛛没有毒性，也不会咬人，很轻易就被他弄下去了。只是当顾习成正打算松口气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地板和墙面上的木头纹路好像动了起来。
他眯起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木头的纹路，而是密密麻麻排成线的小蜘蛛！
就连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也都爬满了这种小蜘蛛。
王府这边一直都有定期找人来杀虫防虫，怎么会有这么多小蜘蛛？
顾习成来不及思考更多，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虫子爬过，疯狂的发起痒来，痒得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挠掉。
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脸色都白了，一面拉上谢白秋躲避蜘蛛，一边快速的往门口走：“哪来的蜘蛛？每年花大几十万除虫都除到狗身上去了么！等回去，我一定要让那家除虫公司好看……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谢白秋面对如此情况也是吓得够呛。
即使她不怎么害怕虫子，看到这么密密麻麻的虫子往自己这边爬，心底难免一阵毛毛的。
好在她及时想起王府的布局，知道柯行舟他们就在附近录节目，连忙高声呼救起来：“柯大师！我是谢鞍的姐姐谢白秋，我们被困在这边的耳房里了！柯大师！”
然而没喊两句就被顾习成拉了一下。
他的脸被蜘蛛吓得发白，此刻却又有些铁青：“白秋，等等。你别喊……他们那边有摄像机。”
谢白秋还当他是介意顶着顾家的名头出现在镜头前，正想说可以说他是自己家表亲，却听顾习成接着说道：“你为什么要向别的男人求助？”
谢白秋：“？”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顾习成看了一会儿，才确认他是认真的。
顾习成双目冒火的紧盯谢白秋，那模样就好像自己珍贵的宝物被人夺走了一般。
谢白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挣脱他的手往蜘蛛潮的方向靠了靠，谢白秋皱眉看着顾习成：“顾先生，我觉得你可能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现在不适合谈论这些，所以刚刚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麻烦你认清楚情况——如果你不需要援助的话，就站远一点，不要拦着我求救。”
她说完便再次大声朝着窗户外喊：“柯大师！谢鞍！！”
谢鞍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答应一声，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安和光脑子里只有自己被啄肿的屁股，疼得吱儿哇乱叫，完全没听见还有别的什么声音。见他停下来，还催了句：“你愣着干什么？快跟上柯大师！那群燕子又来了！”
真是见了鬼了，那群燕子先前也不知道是躲在什么地方，他把鸟窝摸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一只，下来之后反倒一窝蜂的冒了出来。
这一大群少说也有几十只了，俯冲的架势很有种你死我活的拼命。
其他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屁股疼，更遑论安和光。
因此他在谢鞍跟柯元白的保护下紧紧跟着柯行舟，生怕落后一步就要被燕子啄屁股，此时更是连声催促着谢鞍。
来自基因中的某种恐惧却让谢鞍迟迟迈不开步子，反而问向前方的柯行舟：“哥，你有没有听见我姐的声音？”
他有些不确定。
姐姐最近挺忙的，前两天还说有个生意上的合作需要投入很多心思，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柯行舟的耳力一直很好，要是他都没听见的话，估计是自己幻听了。
谁知道柯行舟闻言却点了点头：“听见了。她说她在后面小院的耳房那边，旁边还有个拖后腿的。”
谢鞍：“！！”
姐姐竟然真的在这儿！
听见柯行舟的后半句，方才还有些迟疑的谢鞍眼神顿时凌厉起来，谁敢拖他姐姐的后腿？
姐姐向他求助，估计是也被困在这个王府里面了。谢鞍来不及思考更多，立即就要冲过去救人。
柯行舟拦了他一下。
他算了算手上符纸的种类和数量，绕路的话估计就不太够用了。柯行舟抬头，犹豫的看了眼谢鞍。后者顿时心领神会，脸色也认真起来。
“哥，要不你先把他们送出去。我姐那边，我自己去。”谢鞍飞快做好取舍，“你放心，我运气一直很好的，那些动物都没攻击我。我接上我姐就出来。”
他说着果真就要再往那边跑，却无法挣脱柯行舟的手。
柯行舟看着他，就想到当初谢家为了感谢他的提醒，给他的那一笔足以让当时的他暴毙当场的谢礼。
那笔钱在柯行舟功德值升上来之后就交还给了他，但当时谢鞍还帮他买了个理财项目，短短两个月时间，已经涨到了一个更加可观的数字。
柯行舟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还了这份人情来着。
他思考了一会儿，很快下定了决心，眼神从犹豫变得充满了坚定：“我们一起去。”
不知道为什么，谢鞍总觉得柯行舟瞥向摄像头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些谨慎，还有某种可以称得上是心虚的意思。
没等他想明白那是因为什么，柯行舟便已经丢出一张符纸，同时口中念起了请神咒：“谨请本坛诸英主，英雄勇猛变天下。判断阳间实分明……”
话音落地，众人只觉得周围动物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天地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一阵阴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平地而起，随后越来越肆虐、越来越阴冷，将绿植上将落未落的叶子都给卷了起来。
选手们刚有微词，想让柯行舟优先把现有的幸存者送出去，就被铺天盖地的砂土和叶片糊了满脸。
等到他们拨开这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朝前看去，就惊恐的发现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庭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
就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其中几个人影动了动，头顶巨大的兜帽被阴风吹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牛头和马头。
选手们：“？？？？”
观众：“！！”
然而只是瞬间，当阴风再度吹拂过去，他们不敢置信的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影却已经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来的完全是正常人类的面孔。
就连刚刚被他们看成是牛头马面的那两位，也只是长得比较奇特一点罢了。
观众们恍惚过后，渐渐的迷糊起来：【不是，所以这真的只是一场特别的吓人游戏？】
【真的有可能吗……但是那群燕子，还有那些野猫野狗……这是人类能够训练出来的程度吗？】
【算了不想了，反正刚刚已经有人报警，也有人打电话去骂节目组了。我干脆等结果了。】
【不过话说回来，刚刚那两个人长得真的好像牛马哦……】
他颤颤巍巍的举起三根手指，对着聂辰发誓：“聂先生，我真不知道顾家提供的场地是这样的！我要知道的话，他们给多少我也不能同意临时换地方啊！”
聂辰神色未变，只是朝身后几个京城本地的道长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刘特助无奈的提醒总导演：“顾家的赞助是我推给您的，您应该没忘记。”
总导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哦，顾家的赞助是刘特助拉过来的，那应该是事先跟聂先生这边通过气的。
难怪聂先生这么及时赶到，还带来了这么多不同风格的大师！
瞧着京城本地道长后面那几个奇装异服的大师，总导演那颗狂跳的心脏终于安稳了一点点。
聂辰望着王府高大的门户，眼神却有些冷。
顾习成找到他的时候的确表示是要找柯行舟帮忙，说是顾家的老爷子最近遇到点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找了很多大师都没有解决，也是经过谢白秋介绍才找过来的。
他同意对方的请求，一来看在顾家老爷子的面子上，老人家为国为民做过太多贡献，哪怕他再冷血也无法在老人家需要帮助的时候冷眼旁观。
一来就是因为谢鞍了。
他在柯行舟这边，还算是说得上话的朋友。
谢白秋亲自作陪，聂辰思量再三还是同意了，但以防万一，还是带着人来这边守着。
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道长们身后那几个花里胡哨的所谓大师都是顾家叫来的，除此之外，特殊事件处理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
自上回分开之后，项亭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了，这回现身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的看了聂辰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聂辰的错觉，他总感觉项亭看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比上次见面倒是友善了许多，差不多回到了第一次带他去跟柯行舟认识的时候。
项亭甚至朝他点了点头，才带着人往里走。
节目组众人看着这么多人往里进，都不由得心慌起来。总导演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聂、聂先生，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直、直播还开着呢……”
不是他们不想关闭直播，实在是这个王府古怪得很，屏蔽了信号，直播却没切断不说，摄影师还必须扛着摄像机继续工作，不然就会立刻呼吸困难，连路都走不动。
这情况一看就是中邪了呀！
外面的人却只能干着急，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王府，连声音似乎都无法传进去，只能一边焦急的等待火警过来救援，一边盯着直播间画面。
看着监控器上密密麻麻十几个画面，总导演就忍不住想抽自己。
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搞全员个人直播间？
这下好了，连切画面都做不到，只能提心吊胆的盯着，随时准备吃救心丸。
他生怕直播的时候拍到什么不科学的画面，连带着整个节目都完蛋了，战战兢兢的请示聂辰。
后者却并没有理会他。
看着道长们顺利进门的背影，聂辰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陡然升起几抹戾气，起身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总导演大惊：“哎？聂先生？聂先生您不能进去啊！那扇门禁止普通人进……”入。
话都还没说完，聂辰一只脚毫无阻碍的踏了进去，总导演的眼睛登时瞪大，下巴都合不上了。
这扇门是看不起他还是怎么的？——
王府的大门在众人身后砰地关上，那几个奇装异服的大师肩膀猛的耸了一下，像是被吓了一跳。
聂辰的目光扫过去时，他们却抖抖索索的开始晃动手上的法器铃铛，朝四周检查了过去。
项亭凉凉的开口：“西南巫术不是这么用的。你们那个铃铛是招魂驭魂用的，想把地底下的阴魂都给招出来么？”
大师们：“……”
道长们：“……”
道长们明显忍他们很久了，此时听见这话都忍不住朝项亭比了个大拇指。
终于把他们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这群所谓的大师看上去花里胡哨挺唬人，实际上他们刚打照面就看出来了，对方连服饰都没穿对，明显是招摇撞骗的那种外行人。
竟然还真敢跟着进门继续行骗，是当他们没见过真正的西南巫师么？
国内宗教协会办法会的频率是低了点，但好歹也是几年一次的好吧！
道长们摇摇头，很快从那几个被戳穿后瑟瑟发抖的假巫师身上收回视线，抬头仔细辨认方位。
王府四周被设下了禁制，外界的声音在踏入府门的第一时间就被隔绝。但里面似乎也被设下了一层禁制，他们仔细侧耳聆听了一会儿，内宅的方向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他们只能通过奇门遁甲来推测柯行舟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
就见道长们纷纷拿出法器，对着四周一通作法，还没等结果出来，项亭便已经动了动耳朵，目光猛的盯向一个方向：“有了，那边。”
特殊事件处理局里都是能人异士，本地道长们倒也不怎么意外，收起东西就跟着走了。
只是看着对方身轻如燕的身姿，和依旧浓黑茂密的头发，心中郁结越发深了。
现在果然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么……
没有人注意到，在项亭辨认出方位之前，聂辰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那边，此时预感被验证，他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
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倒映着满园青翠的植物，颜色却似乎比之前更加幽暗了。
与此同时，有了那些诡异人影的帮助，柯行舟等人终于在动物们的阻拦下抵达了另一个小院的耳房。
谢鞍朝着门内大喊：“姐！你在里面吗？我跟哥来救你啦！”
说来也是奇怪，先前无论怎么都推不开的房门，在柯行舟等人到来之后，竟然轻易就推开了。
正在拿棍子撬门的谢白秋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滚了出来，眼看着就要脸着地摔倒了。
谁知道却突然感觉身上一凉，身体像是被什么存在托住了一样，在半空顿了顿，然后稳住。
谢白秋就这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蹲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愣愣回头，就看见一个浑身藏在黑袍中的纤瘦人影朝她偏了偏脑袋，比了个ok的手势。
她的身体正正好好从对方的身体里穿过，场面诡异极了。
谢白秋却丝毫感觉不到害怕，眼睛反而突然一热，飞快的蓄满了眼泪。
她期期艾艾的张了张嘴：“……小艾，是你吗？”
这个神态，这个动作，只有她死去的闺蜜会做。
“——是你回来找我了吗？”
第 134 章
谢白秋一句话直接让整个场面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随后出来的顾习成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神色，闻言眉心狠狠拧了起来：“小艾是谁？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弹幕上却已经有记忆力惊人的网友惊呼起来：【小艾？是说谢总那个闺蜜吗？】
其他网友立即问是怎么回事，那名网友沉寂了一会儿，发出一大段解释：【就是之前那个拐卖村的新闻啊！你们都忘了吗？谢总当时就是为了拯救被犯罪分子骗走的闺蜜，在柯行舟直播那天找他算命，才摸到齐家村，跟警察一起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我记得才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你们怎么都不知道？】
网络世界日新月异，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个网友提起来，其他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还发生过这么惨烈的事情。
整个村子几百口人，全都是拐卖的帮凶和实行者，其中甚至包括部分本身就是被拐卖来的女人和小孩。
网友这么一说，其他观众就都回忆起来了。
【我去，是那件事情？可是谢总的闺蜜不是已经确认死亡了吗？我记得那之后还有媒体拍到她出现在闺蜜的葬礼上，整个人都很憔悴的样子。】
【所以之前那个是假新闻？还是现在这个是假闺蜜？】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闺蜜是真闺蜜，也真的死了呢？你们倒是看看她们两个互相穿过对方的身体啊！这怎么可能是活人！！】
【可是柯行舟刚刚才说要相信科学……他叫来的那些帮手，也说自己是保镖公司出来的来着……】
【相信科学，原地飞升？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世界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癫！】
弹幕上顿时炸开了锅。
现场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选手中有人也记得当初那个新闻的，只是听见谢白秋叫出闺蜜名字的时候还不太敢确定，看了弹幕上的内容，直接浑身一个激灵。
刚想说不太可能吧，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齐家村离这里也不近啊！
就看见谢白秋厌恶的看了眼顾习成，竟然直接承认了那黑影的身份：“是我闺蜜，怎么了？顾先生，我看你还是不太清醒。我们两个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合作甚至都还没达成，我似乎没有必要跟你交代我的人际关系。”
谢鞍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小子不是姐姐的男朋友！
傻白甜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快走两步挡在姐姐跟前，虎着脸瞪着对面的顾习成：“你谁啊？说话这么爹味，小心我爸抄棍子来揍你。”
顾习成的脸色黑了个彻底，死死盯着谢鞍：“你不知道我？”
“知道啊。”谢鞍坦然道，旋即又在顾习成的脸色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哼了一声：“顾家又怎么样？我家敢承认自己想要顾家的单子，你敢当着全国人民的面仗势欺人么？”
管他什么顾家王家，欺负他家人就是不行！
顾习成：“……”
他还没意识到事情有什么不对，只是傲慢的无视了谢鞍跟突然闯进来的其他人，目光只落在谢白秋身上：“白秋，到我身边来。”
谢白秋：“……”
众人：“……”
谢白秋身上的黑影往旁边挪了两步，伸出来的手在谢白秋手臂上穿来穿去，起不了任何作用，她倒也乐此不疲。
然而听见顾习成这话，她却突然抬头朝顾习成看了过去。
兜帽随着她的动作落下来，底下显现出来的面孔有些苍白，但的确是谢白秋的闺蜜小艾的脸。
小艾上下打量了顾习成两眼，扯了扯嘴角：“人小志气高啊，一个靠祖上余荫生活的二代也敢装霸总了。倒闭的那几家公司看来还没让你认清自己？我姐妹可是白手起家一步步做到现在的，手上两家上市公司！就你也配！”
她一张嘴厉害得不行，跟之前因为恋爱脑而被骗到乡下去拐卖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顾习成被骂得脸都绿了，在场的选手们也都忍不住朝他下三路瞄去。
顾习成：“……”
小艾张开嘴还想再骂，身后的黑影拉了她一下，小声提醒：“判官大人看着呢！”
前者的声音顿时收住了，回头看了一眼跟柯行舟站在一起的两个黑影，表情有点心虚。
“咳。”柯行舟跟弹幕解释：“演员的信念感。”
弹幕：【……】
谢白秋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不对，“柯大师？”
她以为自己能看见死去的闺蜜，是大限将至，闺蜜来接自己了。现在看见这么多人都在，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到底是自己白手起家搞出一家上市公司的，她很快冷静下来，视线扫过现场众人，就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段时间她依旧有关注柯行舟的动向，加上家里有个跟柯行舟相处不错的弟弟，自然知道柯行舟手底下有一批善鬼员工这事。
闺蜜一向聪明，考证这种事情手到擒来，大约是考了《阳间居住证》上来投奔逍遥宗的。
说起来她自从知道烧的东西真能送到已故之人手中，这段时间烧了不少纸钱元宝和各种东西下去，怎么还辛苦到需要自己上来打工赚香火钱啊？
低头看了眼闺蜜不断穿过自己身体的手，谢白秋心里一阵难过。
小艾似乎觉察出她的想法，赶紧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之后再解释，就跑回黑影的队伍里了。
临走前还狠狠瞪了顾习成一眼，明显对他刚刚说的话耿耿于怀。
这时候有人觉察出什么地方不对，朝顾习成的身后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突然惊叫出声：“我去！这么多虫子！”
众人这才得以看向屋内的情况，紧接着就被里面密密麻麻蠕动的小虫子给惊到了。
再仔细一看，从门内涌出来的还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虫子，而都是蜘蛛！
大家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动物什么的他们都能忍一忍，毕竟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但这么多绿豆大小的蜘蛛，他们是真的接受不能——
这么小的支柱，万一落到身上，他们都有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光是想想就够让人浑身不舒服的了。
柯行舟也不由得皱起眉。
先前出现的燕子和野猫野狗这些都还好说，这种幼年期的蜘蛛大批量出现，也未免太过古怪了。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此时身后追着他们过来的其他动物也到了，众人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是后退陷入流浪动物们的爪子和鸟喙之中，就是往前，被无数看都不一定看得见的小蜘蛛爬满全身。
先前深受其害的顾习成跟安和光脑门上都在冒汗。
顾习成都不说那些普信发言了，只是顾忌着顾家的脸面没有出声，安和光是一点都没有富二代的自觉，一看这个场面就“嗷嗷”乱叫起来。
安和光：“啊啊啊啊柯大师救命！牛头马面救命！美女鬼姐姐救命！”
柯行舟一巴掌盖住他的脸，强制他闭了嘴。又转头徒劳的向镜头解释：“相信科学，别信他。”
观众：“……”
众人：“……”
不过话说回来，众人看了看两边虎视眈眈的动物和蜘蛛，说实话两个都不是很想选。
这时候先前站起来口吐人言的橘猫也赶到了，带领着一群猫小弟站在院墙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底下慌张的人类。
它得意洋洋：“害怕了吧？吓傻了吧！那个波什么的说的果然没错，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都不知道什么叫成王败寇！”
众人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成王败寇上了？
橘猫大约觉得是自己肥美的身躯和油光水滑的皮毛吓到了对方，忽然神色一变，凶神恶煞的摆出了自己最凶狠的表情，“喵嗷”了一声。
就见人群果然骚动了起来，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人类已经被他吓得恍惚了——
“好……好可爱啊。”
橘猫：“？”
那几个人类：“好想一屁股坐死。”
“……”橘猫大惊！
这群人类怎么这么穷凶极恶，都到这种境地了竟然还想着虐猫！
它心想果然那谁说得很对，人类这种生物就是死到临头了，也不会有丝毫的悔改之心。要不是天道偏爱人类，设下了制约，真不该放过他们的。
众人就见橘猫伏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引领其他动物朝他们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大家这才重新紧张起来，纷纷缩在一起看向柯行舟。
这些动物单个放在他们面前或许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但成群结队的情况下，哪怕他们这么多人也忍不住犯怵。
何况这些动物里还有不知道多少成了精。
众人心慌不已，纷纷求助的望向柯行舟，指望他能再次奇迹般的拯救自己于水火。
然而这么一看就忍不住咯噔一下……柯行舟手上的符纸寥寥无几了！
就连他召请出来的那些黑影，在这群成了精的动物面前似乎也有些束手束脚，不知道为什么都很忌惮的样子，明显的发挥不出完整的实力。
坏了，他们该不会真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众人正心惊，那边的精怪和动物终于动了。橘猫从墙头纵身一跃，四肢极尽舒展开，张开锋利的爪子带头朝着人群扑了过来。
距离最近的选手只觉得一团小煤气罐一样的全麦面包朝自己扑了过来，隐约中却感受到餐刀一样锋利的寒光，吓得当即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它要攻击我了！”
然而此时所有人都被包围住了，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没有人能够分神去帮助他。
各种流浪动物和蜘蛛潮冲向人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绝望的看着这些平日里极为不起眼的小东西们朝自己涌来，即将决定自己的生死。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下一秒却没有感受到预想当中的恐怖，除了最早出发没能刹住车的精怪，其他动物和蜘蛛潮都在他们的脚边停了下来。
人群前方的柯行舟果然是有了行动，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架起手臂，一只手平直前伸，另一只手屈起在身侧，像是在瞄准着什么东西。
众人只瞧见他左手手心里捏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模型弓。
所有人：“……”
这么小一把弓能干什么啊！突然摆那么大的架势还以为要放什么大招了呢！
众人忍不住有些无语，说实话当初就不该过来找什么人的，等出去之后搞点补给再来不是更好？
虽然说一屋子的小蜘蛛的确很吓人，但也没有他们现在被两面包夹的情况危急吧？
人群中一些人看向柯行舟和谢鞍他们的眼神顿时就不对劲起来，然而下一瞬，一把精致且霸气的长弓就出现在了柯行舟的手中。
弓身雕刻着繁复的纹路，出现的一瞬间仿佛有流光在其中闪过。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弓身上的花纹虽然完整，却莫名给人一种奄奄一息的感觉。
柯行舟的弓没有弓弦，但就在他的手指搭上去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光线突兀的出现，化为弓弦缠绕在了弓身上。
随着柯行舟缓缓拉开弓弦，道法金光组成的箭矢也凭空凝聚而成。
那支箭的气势恢弘，刚刚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四周原本虎视眈眈的动物和蜘蛛潮都本能害怕的倒退了回去。
唯有橘猫和它身旁的几只流浪动物没动。
他们感受到威胁的第一时间就弓起了脊背，毫不犹豫的朝着柯行舟做出了进攻的姿势，浑身的毛发都炸开了，使得原本就圆滚滚胖乎乎的他们看起来越发的圆润。
柯行舟的箭尖直指橘猫，橘猫耳朵往后一倒，凶恶地朝他哈气。
气氛一时间变得紧绷起来。
就见橘猫浑身毛发一抖，整只猫朝着柯行舟的方向飞扑过去——
肥美的身材消失在洞口的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为它吐出一口气。
终于挤出去了。
等等，不对。
众人：“？？？？？”
小院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谁都没想到柯行舟这把弓这么好用，只是拿出来就吓跑了对方的首领。
那群动物也是懵逼的，跟在首领身后准备一起逃走的野狗看着那只有自己嘴套大小的老鼠洞，仰头朝着院墙的另外一边发出了悲愤的“汪汪”声。
院墙另外一头没有任何回应，橘猫老大估计已经跑远了。
身后柯行舟已经架着弓箭指了过来，感受到那恐怖的威慑，橘猫的傻狗小弟后肢颤抖，夹着尾巴颤颤巍巍的转了回来，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一砸一个响。
另外一边的燕子本来在往上飞的，被柯行舟用箭一指，也扇扇翅膀尴尬的飞回来了。
它落在傻狗的头上，扇动两下翅膀，心虚的看了柯行舟两眼，突然开始蹦蹦跶跶，跳起了为求偶精心准备的舞蹈。
燕子：“啾！啾啾！”
众人：“……”
包围圈终于退开了。
剩下的那些动物估计是没成精，首领逃走之后互相迷茫的看了看，天性中对人类的恐惧还是压过了对首领的服从性，很快便四散而逃了。
只剩下几只燕子和那群小蜘蛛，虎视眈眈的盯着安和光跟顾习成，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安和光长长地抽噎一声：“燕子哥燕子姐，我以后再也不掏你们的鸟窝了，求求你们大鸟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大鸟……
众人沉默了一下，没成想那些燕子像是真的听懂了一样，朝他身上砸了几泡鸟粪就离开了。
大家恍然大悟，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唯一还被仇视着的顾习成。
顾习成：“……”
说实话不是他不愿意服软，安和光到底还做错过事情需要道歉，他除了做过一个噩梦，在梦里吃过半只蜘蛛之外，也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这些小蜘蛛的了啊！
他仍被小蜘蛛步步紧逼着，先前还能跟谢白秋站在一起，但在他说出那些讨人厌的话之后，连谢白秋都不愿意跟他站一块儿了。
其他人更是有多远站多远，完全不想跟他扯上任何交集。
——都没有人意识到他是顾家人吗？
顾习成好生气的。
众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生气，心中只有马上就能脱困的喜悦。
只是令所有人感到不解的是，危机已然解除，柯行舟却还是肌肉紧绷，高举弓箭指着天空。
燕子精不都已经被吓下来了么？
大家不明所以，正欲抬头一探究竟，就被柯行舟制止了。
柯行舟沉声开口：“陆判，麻烦你将他们都带出去。”
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站在鬼群前方的陆之道也意识到了不对，一挥手便从鬼群之中点了个下属出来：“你去护送他们离开此地。”
话毕，还向她丢过来一杆成人小臂长的毛笔。
小艾立即越众而出，接住判官笔，在谢白秋询问的目光中朝她摇了摇头，并对节目组的众人开口：“跟我走吧。”
众人心说这会儿都没东西追杀他们了，难道他们自己出不去么？
下一瞬现场便狂风大作，王府房顶上的瓦片都被掀起来，掉在地上砸碎了几片。
头顶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下来，浓稠如同墨水一样的黑云聚集在王府上空，里面竟然传出了轰鸣般的声音：“哼！这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那声音浑厚非常，听在耳朵里如同雷声炸响，大家都只觉得耳膜一疼，立即捂住了耳朵，却还是感觉脑子里嗡嗡的。
他们想抬头看看是怎么会是，却听见柯行舟的声音穿过种种嘈杂与手掌的阻碍传入耳朵：“别抬头，低头跟好前面那个实习判官……的演员。”
众人：“……”
你都说出来了！真当我们都是驴么！
然而此时也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头顶乌云带来的压迫感只增不减，狂乱的大风打在身上，几乎如同一只大手在将他们来回拍打把玩。
众人惊惧不已，也没有心思追问更多，认准了小艾跟谢白秋姐弟两个，就埋头跟着他们往外走。
谢鞍哪怕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了，不然柯行舟不会找人来送他们走。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姐姐才让柯行舟冒险绕路来了这边，他有些犹豫，想要留下帮忙。
他的运气一向很好，哥也说了他们家的功德很深厚，关键时候总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说不定这次也能帮上哥？
结果他刚回头，还没来得及张口，突然被揽住了肩膀。顾习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身边，在漫天乱飞的小蜘蛛里，拉高衣领捂住口鼻，也伸手来按他的嘴巴。
“不能回头。”他的声音闷闷的传过来，谢鞍从他眼睛里看出浓浓的求生欲和惊恐，“你跑了，你姐的闺蜜就不愿意带我们出去了！”
谢鞍听见前半句还以为他是为自己好，听到后半句的时候顿时脸色变了，奋力挣扎起来。
然而顾习成也是常年锻炼的人，身体素质跟他不相上下，关键是他身后不知道谁的手也在推着他往前走。
他惊怒交加，扭头想要回头看是谁，就看见他姐姐和安和光、柯元白也被推着往外。不知道谁在他耳边祈求：“求求你了，柯行舟说让她带我们出去的。你就先送我们出去怎么了？”
“让我们先走吧，柯行舟他一定可以的！”
“不是还有那么多帮手在吗？”
头顶的声音放肆的大笑：“你看看这些人类，哪怕是对救过自己的人，也是如此的无情无义！你们还守护他们做什么？不如一起入我魔族，长生不老，随心所欲！也不用再受那虚伪的天道限制！”
风太大了，带起厚重的沙尘，所有人都埋着头。
谢鞍的视线模糊，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就连想回头看一眼柯行舟，让他小心，都因为被捂住嘴巴张不开嘴，只能徒劳的睁大眼睛，脸上的皮肉都被压得变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有一群人在朝哥那边快速靠近。
他似乎还看见了聂先生。
第 135 章
聂辰似有所觉，朝那边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能看见鬼，因此很快就注意到了人群前方举着判官笔的小艾。
小艾的身高在北方其实不算很高，至少在一群精挑细选出来的选秀偶像里面有点矮。但她身后的一群人埋着头往前，连面孔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反而让她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个。
当然不止她，她的身旁有谢白秋，身后还有谢鞍、柯元白跟安和光。
几个人都拼命抵抗着身后人群的推搡，却不起什么作用，反而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们好像一群蚂蚁啊。”朱茜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前面的人群，到了聂辰身旁，“蚂蚁搬家，高的那几个就是他们的食物。”
聂辰沉默的瞥她一眼，后者倒也不在意他的冷淡，随手扎了个高马尾往后一甩，拧了拧手腕就朝那边去了。
“臭男人，想活命的就把手从那姐妹俩身上撒开！”
该说不说的，在此情此景下，这种威胁还挺奏效。
那几个偷偷摸摸挟持着人往外走的立刻就撒开了手，放开人质的同时扑通扑通的朝这边跪了下来。
“女鬼饶命，女鬼饶命……不对，女神仙饶命啊！”
朱茜冷哼一声，揪起其中一个的衣领子，将人提起来就往前一推：“都给我往前走！我没说停就不许停下来！”
那人哭丧着一张脸，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一脸绝望的往前挪动着步伐，仿佛正在步入死亡。
聂辰：“……”
项亭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聂辰一言难尽的视线，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我说我是让她帮忙送人出去的，你信吗？”
聂辰：“…………”
哦。
不一会儿，前方小院里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打斗声。特殊事件处理局的成员跟道长们立即加快了教程，拎着那几个假扮巫师的家伙就闯了进去。
片刻之后，就见柯行舟举着弓箭正跟半空中的魔影对峙。
那魔神飘在半空，半截身子都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正伸长了手臂，往普通人逃离的方向抓去。
众人只听见一声高亢尖锐的嗥鸣，一只形态奇特的火红巨鸟陡然升空，与波旬的巨手撞在了一起。
然而波旬浑身都由黑色的乌云组成，身体介于虚实之间，那火红的巨兽影子并没能阻挡他的接近。漆黑的巨手往人群中一捞，几个摄影师就在惊慌之中被抓了起来，重新丢回了小院里。
风里传来了朱茜愤怒的骂声：“你个紫皮老土豆！把人都给我放回来！”
摄影师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既不敢放下肩膀上的机器，也不敢继续傻站在对方面前等死。
一同被抓回来的顾习成：“……？？？”
他惊怒交加：“不是，为什么抓我？”
他又不是摄影师！
哪知道波旬手指一挥，就让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拎了起来，一脸睥睨的盯着他：“人类，用你的工具好好将魔王降临的消息传出去。”
他一脸“别想骗我了，我对你们人类的科技了如指掌”，看的顾习成忍不住沉默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刚刚就不该觉得要送他们的那个女人眼熟，拿手机出来看通讯录！
顾习成一时间肠子都悔青了，一张霸总脸黑的不能再黑，却也只能跟身旁的摄影师一样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机，对准现场拍摄。
手机上自动连接了直播的系统，顾习成得以看见弹幕——
【6，我这为别人感到尴尬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这哥们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对人类的科技很了解吧？那个表情我真的忍不住想笑。】
【不过话说回来，抓的好！早看那个顾什么的不顺眼了，什么爹味发言？刚刚就应该让那个姐妹多骂他两句的！】
顾习成：“？”
这个顾什么的，说的应该不是他吧？——
波旬很快从这群普通人类上收回了视线。
就在众人赶到的同时，柯行舟手指一松，那支光箭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朝着天空中的魔影射去。
箭矢拖着流光没入魔影的身体，那身影却在被箭射到的前一秒突然虚幻起来，箭矢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从他身体的另一头突破而出。
魔影低头看着自己身体上多出来的一个大洞，快速用云层修复好了它，望向柯行舟的眼神却越发的阴沉。
“逍遥宗的人，怎么会有这把弓？”
柯行舟：“？”
他不明所以，再次搭弓指向魔影。
那把熟悉的弓看得特殊事件处理局的成员都是心头一跳，忍不住向聂辰投来了视线。
项亭甚至露出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聂辰：“？”
他狐疑的蹙眉，项亭却已经回头加入了战场，与陆之道等打过招呼之后，抬头看向了半空中凝聚而成的巨大魔影。
“波旬！”他笃定的喊，“竟然是你！”
被他称作波旬的魔影额头上两只巨大的黑色弯曲魔角，白色长发直至腰部，一双眼睛爆突出来，铜炉一般悬在面门，傲慢的朝道长们这边看了过来。
看见项亭的时候，波旬瞳孔颤动，声如雷霆：“哈哈哈！是我！小白虎，怎么这个表情？你很遗憾我没有死在封魔阵里？”
波旬？白虎？
众人惊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先震惊眼前的魔族竟然是魔王波旬，还是先震惊一直跟自己对接的特殊事件处理局的项局长竟然是神兽白虎。
朱褚也跟着道长们的队伍偷偷溜了进来，见状不由得惊叹：“不是，都这么有实力的吗？”
他进来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直播上的情况，还以为是普通的恶鬼作祟，还想着进来给师傅送补给呢。
谁想到进来之后却迎来这么大个“惊喜”。
波旬听见他的声音，铜铃般的眼睛朝这边扫了一眼，恐怖的威势差点直接将朱褚压倒在地。
这种话不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极其的侮辱人，道长们当时就是双眼一瞪，朝着上空怒目而视。
“竖子尔敢！”
“不过是侥幸逃脱大阵，区区手下败将，也敢来我人界挑衅？”
“朱道长乃是我道家弟子，士可杀不可辱！”
大家刚放完狠话，却听见朱褚好奇的问道：“魔宠是什么？要入魔吗？”
众人：“……？？？”
不是道友，你还真想跟着他去？
波旬听见他的话，笑得更加放肆了：“哈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嘲讽的对道长们说完这句话，便转向了朱褚，居高临下的诱惑道：“既是魔宠，自然是要入魔的。恰好，我自重临人界以来，还未曾引人入魔，就赐予你这个殊荣，成为我第一个魔宠吧！”
他自顾自的说着，却不想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
朱褚一脸嫌弃，一改先前好奇的表情：“你是不是当我傻呀？”
波旬：“？”
朱褚：“我又不是没见过别人入魔。之前你们魔界的那谁过来引诱鬼门关入魔的时候，我可都看见了。入魔要挨雷劈的！疼死了，我可不遭那罪。”
波旬：“？？？”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招揽竟然会招来拒绝，一时间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后，他不由得拧起眉头：“雷劫算什么？你一旦入魔，天地间将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你，包括那虚伪的天道！你难道就不想自由吗？”
朱褚只觉得这个魔族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他一脸防备的看着对方：“有底线的自由才叫自由！再说我哪里不自由了？我又不用朝九晚五的上班，没有零零七，也没有九九六，工资也比普通人拿的高。师父没有通告的时候，我想去哪去哪，想吃什么吃什么，我这还不自由吗？”
波旬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话里那些名词是什么意思。
但是整句话连起来的意思，他却听明白了。
这小小人类竟敢拒绝他？
“这如何能叫自由？”波旬难以置信，“你一定是被天道哄骗了！”
朱褚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这都哪年的诈骗话术了？防诈app上面早就更新过了好吧，你们魔族虽然说刚刚出来，但骗人之前至少学习一下，也搞点与时俱进的东西好吧？”
众人：“……”
波旬：“……？？？？”
波旬真是好费解的。
他成为魔王无数年了，诱惑过不知道多少生灵堕入魔界，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朱褚这样子的。
怎么还有人会反过来教育他技术落后的？
说起来魔族近段时间的确是处处受挫，除了铺垫了十几年搞出来的邪道组织被那该死的逍遥宗一举覆灭之外，就连他们在民间发展的一些七七八八的信众，也莫名其妙的脱离了信仰。
他们至今都没找到是什么原因。
虽然说魔族的力量来自于生灵的负面情绪，但他们也是需要信仰的。
信仰越高的魔族能力越强，像是神话传说的传播度最广的几个魔王，拥有的力量就远远超过普通的魔族。波旬一时间几乎怀疑起自己来。
难道真的是他们魔族被关押太久，使用的方法都太落后了，才会失败这么多次的吗？
特殊事件处理局的成员和道长们看着波旬眼底明显的动摇，都忍不住沉默了。
波旬要是有道心的话，此刻恐怕也被朱褚一番话毁的差不多了。
本地道长们心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起一阵同病相怜的情绪，默默的看向了朱褚身旁的柯行舟。
柯行舟：“？”
道长们：“……”
逍遥宗到底是怎么收集到这么多不走寻常路的人的哦……
不过好歹是魔王，波旬没有自我怀疑太久，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底紫光一闪，紧紧盯着朱褚的眼睛：“你难道就不想过得更好吗？”
朱褚眼底同样闪过一抹紫光，眼神一下子就迷离起来：“什么更好？”
众人心道不好，波旬这是看用寻常话术说不过对方，直接使用技能了。
道长们立即祭出法器，在朱褚的四周设下了重重法阵，试图阻挡对方的声音。
然而无济于事。
波旬的声音如同雷鸣般炸响：“自然是成为人上人。”
“什么人上人？”朱褚不明显的皱了下眉毛。
波旬也忍不住皱眉，心想这个人类怎么回事，连人上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人间在天道的控制之下，竟然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非常敬业的继续诱惑：“别人有钱有权有势，凭什么你就如此籍籍无名？我没猜错的话，你如今是宗门里的大弟子，却处处被你的师弟压迫，日日学习画符、承担宗门杂务，喘不过气来，却始终受不到任何重视。你难道不想让你师弟消失，成为宗门唯一的继承人？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成为掌门吗？”
他声如洪钟，却不知道为什么，说出的话有着令人难以拒绝的强大诱惑。
朱褚的表情果然动摇了，在波旬说出他被师弟处处压制的处境时，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然而紧接着，波旬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做起了眉头。
“不是，等等。”他眼神突然清明过来，抬手制止了对方的喋喋不休，“我师弟确实是很强势很心机没错，但也没有必要让他消失吧？”
波旬：“？”
控制人心的技能竟然失效了，波旬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
“而且你知道师弟在我们宗门有多重要吗？要不是师弟，我们宗门上下几百口员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地方住好么！连合同都是师弟的特助给我们垫资打印出来的！”
现在宗门的条件是好了不少，但是当初刚刚重振时候的窘迫情况还历历在目，朱褚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想要落泪。
谁能想到如今日进斗金的逍遥宗，在那时候连几块钱一份的打印费都拿不出来？
朱褚一脸“你少挑拨我们宗门关系”的表情，大义凛然道：“我们宗门就是我、师父、师弟和师弟的刘特助缺一不可，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作为大弟子，上有师父疼爱，下有师弟敬仰，有什么可不忿的？我日子好着呢！”
他说着果真挣脱了波旬的控制，屁颠屁颠的捧着符纸跑到柯行舟身边，将符纸递了过去。
波旬施加在他身上的术法顿时就被破了。
哪怕是魔王波旬，被强行打破了控制也是要遭受反噬的。
他只觉得喉咙一热，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口魔血来，原本再次抓向节目选手们的魔手也突然失去了力气，化为乌云，重新归于天空。
朱褚见状更不屑了：“还说魔族好呢，我们都没动手，你自己就在这吐血。身体这么差，还不如我师父来的强健……多吃点枸杞补补吧！”
眼看提到自己，柯行舟缓缓点头，冲着波旬皱起眉头：“你再吐血下去，别死在人家地盘上了。你到底还打不打？”
波旬：“……”
波旬气得说不出话。
柯行舟见状以为他无言以对，越发觉得自己大徒弟这张嘴挺不错的，兵不血刃就让对方气急攻心，自乱阵脚了。
不过说实话，刚刚波旬说的那番话也让他惊醒了一下。
自己这段时间对于大徒弟的确是缺少关心了一些，于是想了想，柯行舟朝徒弟赞赏的点了点头：“说的不错，回去给你涨工资。”
朱褚立时眼睛一亮：“谢谢师父！师父你真好！我要给师父当牛做马一辈子！！”
聂辰：“……”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目光此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半空中的波旬，就连摄像师们也都大着胆子将镜头调远，对准了波旬的脸。
这人刚刚说了那么多话，还不如人家师父一句涨工资来的实在哦……
波旬：“…………”
波旬又是一口老血呕出，怒瞪着朱褚跟柯行舟两个，气得手都抖了。
他怒极反笑，张着一张血盆大口，重新凝聚起手臂，就朝朱褚和柯行舟两人抓去。
众人顿时心头一凛，纷纷祭出法器迎敌。
特殊事件处理局的几位成员此刻也都不再隐藏身份了，白虎、重明、玄武、麒麟……各种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能见得到的神兽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道长们发动毕生所学相助神兽，朱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所以刚刚那只巨鸟，是朱雀？朱茜是朱雀？”
道长们已经被层出不穷的神兽震惊得人都麻了，此时也分不出心神来搭理他。
朱褚只好待在师父身边，掏出毛笔和朱砂，开始帮师父补充符纸。
一转头却瞧见柯行舟手中的弓箭，却不由得“咦”了一声：“这不是连城大佬的弓箭吗？”
聂辰闻言顿时看了过来，目光沉沉的落在柯行舟手中的弓上。
他先前还以为这是柯行舟用道法凝结而成的幻象，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弓弦和箭确实是幻化出来的没错，但是弓本身却是拥有实体的。
他不知道连城是谁，听见朱褚的话却本能的有些排斥。
聂辰同样带了一叠符纸，抿着唇沉默的递给柯行舟，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柯行舟：“……”
不知道为什么，被聂辰这么盯着，他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陈瞎子当初可是说要拿聂家的万里集团来跟他换这把弓的……
柯行舟低咳一声，制止了朱褚继续往下说：“专心画你的符。”
话虽这么说，他手上却没有松开弓弦，箭尖稳稳的指着天空中的波旬，道法金光组成的箭矢直指波旬的心脏。
这一次，这支箭上附带的威势更胜之前，哪怕只是在周围站着的道长们都能感觉到那支箭上裹挟的冲天气势，被箭矢指着的波旬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表情有些惊疑不定，仿佛在柯行舟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但片刻之后，这种犹疑的神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嘲讽：“人类，真是一个可悲的种族。”
柯行舟懒得听他说话了，将弓拉到最满，眼底满是沉静：“你废话太多了，我还赶着吃饭。”
话音落下，一只比先前更加迅猛的光箭飞射而出，直直冲向了半空中的波旬。
波旬神色轻蔑，大约以为这支箭跟先前那支箭一样孱弱，并不做任何躲避，只将心脏位置的身体虚化了一些，就专心应对扑将上来的神兽们了。
他来自灵气充盈的上古时代，见识过太多的天纵神才，现如今的人类对他来说就如同一群蝼蚁，哪怕这群在道长们眼中已是战力巅峰的神兽们，对波旬也无法造成多大的威胁。
波旬谨慎的接了对方几招，很快便忍不住嗤笑起来：“怎么？天地灵气稀薄，天道连你们这群神兽都不庇佑了么？竟然孱弱至此，还不如我这在封魔阵中被封印了万年的残躯！”
重明、白虎等并不理会对方的嘲讽，只是越发加快了攻势，却依旧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波旬的目光在这些神兽身上来回扫视，没有看见自己预想当中的那些人，神色顿时就放松了不少。
“玄武白虎朱雀，青龙怎么不在？该不会是万年前那场大战，果真陨落了吧？”他张狂的大笑，“万年前你们联手将我魔族封印的时候，可曾想到过有今日！”
波旬不再忍耐，抬手便将白虎拍开，一手项亭重重地砸落在地，先前的伤口在此刻都崩裂开，鲜血顿时染红了他雪白的皮毛。
他目眦欲裂：“先前作乱的那群魔罗果然就是你派出去的！魔族，还是那么卑鄙！”
波旬毫不在意：“与你们人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兵不厌诈么？”
他随手将重明甩开。
他已经摸清楚了这些神兽的能力，现如今人间估计只有天道才能对他们魔族有那么一些威胁了，其他的都不必挂心。
至于那边随着蓄势越发威势可怖的弓箭，波旬更加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整个身体都由云层构成，随时都能化为云雾，根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正这么想着，柯行舟手指一松，蓄力到极点的弓箭发出巨大的破空声极速靠近，几乎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下一瞬，一阵尖锐的灼痛骤然袭来，波旬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破开的一个大洞。
“怎么……可能？”他抬头，震惊的盯着柯行舟，“竟然是你？”
柯行舟疑惑的看他，这魔族在说什么？
不等他开口，项亭却突然神色一变，大吼一声：“结阵！”
丝丝缕缕的金光从整个王府的地面漂浮而出，波旬这才发觉，那些本该被他打成奄奄一息的神兽竟然隐隐结成了一个封魔阵型，血流入脚下的阵眼上，与王府地底残存的龙脉汇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而柯行舟，也在片刻的疑惑后果断搭弓，封住了他逃走的退路。
项亭往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朝他咧了咧嘴，露出尖锐的犬齿：“兵不厌诈，你说的。”
柯行舟遗憾摇头：“看来魔族学习能力也差，还是不要与之为伍，免得影响你学习道法的进度。”
一旁的朱褚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师父说的都对！我听师父的！”
“……”波旬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第 136 章
封魔阵成，巨大的波旬虚影消散，一个只比寻常人高大一些的魔族现身云层之中，重重地砸落在地！
完整的封魔阵可以封印魔族的能力，哪怕对方是魔王波旬，也无法再动用体内的魔力，只能沦为一个体质强健些的普通人。
波旬失去魔力之后无法继续兴风作浪，笼罩在王府上空的阴云很快就消散了。
众人飞快奔向波旬坠落的地方。
先前因为节目组的拍摄地点在内院，他们一心救人，就直奔内院而来了，但波旬坠落的地方却在前面的园林，中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那可是对外开放的区域，万一要是砸到什么知名景点，下次再开放的时候被游客发现不对劲就完蛋了。
就算没砸坏警官，砸到什么名贵的摆件和花花草草，他们道教协会也赔不起呀！
在金钱的压力下，道长们健步如飞，速度几乎都要比神兽们还要快了。
搞得神兽们都忍不住怀疑兽生，他们这次受的伤真的严重到这种程度吗？
一群鹤发童颜的老道长奔跑在人群的最前方，刚到地点就看见波旬头朝下栽在一口大缸里面，因为失去了魔力，只能凭借四肢在水里扑腾。
也不知道是水缸底部太滑了还是怎么，众人都到了好一会儿了，他都没爬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感觉波旬皮肤上的紫色好像更深了似的。
朱褚好歹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锻炼，此时气喘吁吁的勉强追上众人，看见这个场面，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魔族会被淹死吗？”
众人：“……”
大概，是会的——
20分钟后，众人终于将浑身发紫的波旬从水缸里捞了出来。
说实话他们原本不想捞的。
魔族作恶多端，推崇享乐，还以此迷惑无辜生灵堕入魔界，成为他们的附庸甚至是食物，简直可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
但波旬失去魔力之后与普通人无异，长期待在封魔阵里面，没有魔力支撑，身体也消瘦得不成样子，在水里扑腾的样子着实是凄惨。
何况还得拿他去跟魔族谈判呢。
魔族这个族群非常奇特，高等魔族和低等魔族之间的地位差距非常巨大。低等魔族对于高等魔族来说，既是下属也是食物，一个不顺心就可以杀死。
但是高等魔族之间却很有一种家庭的氛围。
都说魔族的生育能力跟人类差不了多少，但实际上只有低等魔族的繁衍毫无节制，随时随地都能生出一大堆来。
真正的高等魔族生育率极其低下，比神兽诞下后代的概率都低，加上修炼不易，数万年可能都不会有一个高等魔族自然诞生。
每一个高等魔族对于魔界来说都是珍贵的存在，不管是魔神还是魔王，一旦落入手中，都将成为人界跟他们谈判的重要筹码。
因此在堂堂魔王波旬被一个普通的大水缸淹死之前，玄武还是上前把他给捞了出来。
间或还夹杂着些水缸底部的淤泥和植物根须、浮萍之类的东西，黏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众人都嫌恶的看着这一幕。
京城本地的道长们却看着那口缸，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
就听见朱褚“咦”了一声，“师父，这不是柯总放在别墅那边的水缸么？长得一模一样啊！这不会也是个古董吧？”
顾习成和那些摄影师被神兽们提溜着后领子就带过来了，一路颠簸之下差点没把胆汁都给吐出来，站在旁边缓了好久才压下那股眩晕。
他闻言才稍稍恢复了一点精神，站直了身体瞥了一眼他们说的那个水缸，轻飘飘的吐出一个数字：“六百万。”
这水缸的确是古董没错，还是他亲自在佳士得的拍卖会上拍过来的。只是对于陆家来说这种等级的古董还算不上多么稀有，因此新鲜劲过去之后，就干脆放在这边给游客开眼界用了。
每天来这里的游客非常多，其中有不少都是懂行的，回去一查佳士得的拍卖记录，顿时就惊得发到了网上去。
这种信息网上一搜都有的，他不信这些人都不知道。
顾习成理了理领带，骄傲的等着人来问为什么这么名贵的物品要放在外面风水日晒，也不怕来景区游玩的游客碰坏了么？
以往他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同学朋友就都是这么问的。
然而他等待了片刻，那个话很多的家伙的确开口了，说的却是：“哦，那你买贵了。我师父他爹家里买的那个才四百万，比你的便宜整整两百万呢！”
顾习成：“？”
朱褚：“而且你这缸也太脏了，就算放在景区里面也不能这么疏于清理啊，多暴殄天物。”
顾习成心想来了。这人果然只是嘴硬一下，普通人见到六百万的水缸摆在水缸里随便人观赏把玩，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师父他爹”，估计也只是装装样子，实际上根本舍不得将这么名贵的物品放在外面真正遭受日晒雨淋——
就听朱褚继续道：“我师父他爹把水缸丢在别墅门口，都有人专门去清理的。”
他撇撇嘴，满脸写着“你这景区保洁不行”，满是真情实感的嫌弃。
把顾习成都给看得愣住了，他震惊了片刻才终于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放在门口？”
“对啊。你上缺德地图搜一下逍遥宗，第二个打卡人数比较少的那个就是。因为在别墅区里面，普通游客进不去，不过附近住的大爷大妈养的鸭子跟大鹅经常会过来，在那水缸上面戏水的。我这还有摄影爱好者的老爷子拍的照片呢，你要看吗？”
鸭子……大鹅……
顾习成整个人都恍惚了，面对朱褚诚挚的邀请，张了张嘴：“不……不用了。”
还看什么看？人家在缺德地图上都有打卡人数了。
他丢在这里的水缸要不是当初被人发现是佳士得拍卖出去的真品古董，说不定都被哪个熊孩子模仿司马光砸缸给砸了呢。
他偷偷摸摸上网搜索了一下“逍遥宗的缸”这个关键词，跳出来的图片里面，对方的缸的确是放在门口，但比他这个保存得更好，连釉面都更加光滑似的。
相比之下，他摆在景区里面的这个水缸就埋汰多了，除了水底有淤泥，还有绿藻没有清除之外，养的植物也蔫哒哒的。
水缸的边缘甚至还有鸟粪呢。
逍遥宗那个才四百万……
顾习成忍不住想要长长地抽噎一声，难怪老爷子天天骂他只会乱花钱哦……
与此同时波旬也清醒了过来。
他身为魔王自然是不会因为这么点高度被砸晕的，只不过一下子污水喝太多被呛得有些发懵，还被臭气熏得齁得慌。
他一睁眼看见周围这么多人围着自己，体内也感受不到任何魔力运转，就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手紧紧抓着身后水缸的边缘，他打滑了一下，勉力维持住自己的身形，冷哼一声：“以为这样就能打击到我了吗？哼，上古封魔大阵已经失效，魔族重临人间，你们迟早要成为我们魔族的手下败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向着那些摄影师，说得慷慨激昂，大气凛然。
摄影师们倒也非常捧场，即使自己被带过来的时候颠得七荤八素的，也没有丢开自己吃饭的家伙事儿，此刻面对找镜头的波旬，纷纷都很有职业素养的举起了摄影机。
柯行舟面色微微变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聂辰。
聂辰从刚刚他对自己的眼神避而不谈的时候就没怎么说话了，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也没有主动开口，搞得柯行舟越发的心虚。
他沉默了一下子，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朱褚道：“哥们你别找镜头了，镜头盖都盖上了，你就没发现吗？”
柯行舟：“！”
波旬：“？”
封魔阵对高等魔神的制约是最大的，他刚刚从封魔阵里逃脱，实际上对人间的了解还不如底下的魔罗多。
说实话他这次领了任务过来针对逍遥宗，也是临时抱佛脚学了一些现代社会的东西，很多不常见的玩意儿实际上都没有怎么学习。
——反正到最后都是他们魔族的。
此时听到“镜头盖”三个字，波旬甚至都不知道眼神应该往哪里看。
紧接着就见一个摄影师如梦初醒，伸手到他那个摄影机的前面，把那个机器前端的一个小盖子转了转。
没拆下来，而是拧紧了。
——从刚刚波旬被打下天空开始，他们就已经关闭了直播，早就没有在继续拍摄啦！
波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气得简直要吐血，更加令他崩溃的是，朱褚视线往下一扫，指了指他的手说：“你还是别往那个地方靠吧……我刚看见燕子精往上面拉屎来着。”
他低头一看水缸的边缘，的确有一只成了精的燕子在上面蹦蹦跳跳。跟先前求饶的时候跳给柯行舟看的求偶舞蹈不同，燕子精此刻跳的完全没有任何节奏感或者美感，嘴里还在叫喊：“好脏！啊啊啊啊好脏好脏！”
波旬：“………………”
想到自己刚刚栽进去的时候，为了呼吸还喝进去了不少污水，连缸底的污泥都吃进去一些，波旬的脸色彻底变了。
“呕！你们……你们人间的精怪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呕呕呕！”——
他吐得昏天暗地，搞得大家都不好继续仇视下去了。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只留下了几个特殊事件处理局的神兽在这里看守波旬，等他吐完之后，把他带过去跟阿修罗一起关押起来。
其他人就各回各家了。
本地道长们朝柯行舟和聂辰拱手道别，踩着恍惚的步伐离开了。
刘特助会在之后将法事的酬金打到他们道观的账号上面，其他事情都不用他们操心了。但今天一下子看见了这么多神兽，有的甚至平时还跟他们有过频繁的往来，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回去一定要好好跟宗门内的人炫耀一下！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节目肯定也是拍不下去了。
哪怕柯行舟全程一直强调“相信科学”，但最后波旬出现，项亭等人又是化身神兽又是各种符纸阵法的，观众又不是真傻，哪儿还能一直装看不懂。
于是信号刚一恢复正常，直播就被掐断了，总导演也被叫走谈话，第四期节目直接无限期推迟，归期不定。
不过即便有关部门不出手，节目恐怕也是拍不下去的——
半决赛那几个选手逃生时的表现太过真实了，真实得令人不适。
当时直播间就已经有大批观众无法接受，甚至脱粉回踩的了，更有住在附近的观众直接冲过来要朝他们砸臭鸡蛋。
这期节目要是继续下去，还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
只能说魔族针对逍遥宗的目的虽然没有达成，但他们的计划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全能偶像》如今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全能偶像》了，现在这个节目的知名度高到一定境界，连外国人都在追直播。这一期节目发生的事情简直堪比引发了一场七级地震。
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全能偶像》第四期节目搞了个大的，网上讨论度都快炸了。
哪怕项亭第一时间联络了网络安全部门，发动所有力量紧急维护网上有关这件事情的舆论，“魔族”“神兽”“修仙”之类的字眼还是病毒一般在网络上飞快的传播出去。
重明汇报这事的时候，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这下完蛋了。”他绝望哀嚎，“这些该死的魔族又要得意了。”
那些曾经的黑粉都以为自己偷偷摸摸的转发，逍遥宗一定不知道。实际上朱褚记仇的很，一直盯着他们呢。
“这不一样。”重明摇头，“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万年前，那自然是不用怎么遮掩。但现如今的人们过了这么久的安稳生活，从未了解过人类之外的智慧生灵，突然暴露这么多信息给他们，定然会引起天下大乱的。”
人对自己未知的东西总是容易充满恐惧。
要只是因为无知而引起的恐慌，那倒还好解决，坏就坏在现在魔族溜出了封魔阵，混入群众之中，一时半会儿甚至都没办法将其找出来。
对方要是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他们简直防不胜防。
重明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大骂：“魔族那群瘪犊子，非得搅得天下大乱。早知道万年前就不搞什么封魔阵了，还不如多费点功夫，直接把这种族给灭掉。”
朱褚面露惊讶：“原来能灭掉吗？”
重明：“……”
那是自然能灭掉的。
魔族纵然强大，但当时他们面对的可是整个世界上所有种族的统一战线。
当时天地灵气充沛，孕育出了无数拥有灵智的生灵，人类中大乘期的修士就不计其数，其他种族也是天才频出，堪称盛世。
面对所有其他种族的联合围剿，魔族到最后其实也是死伤惨重，最后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只是当时的其他种族也都元气大伤，如果追究到底的话，魔族确实能够消失不错，但其他的种族或许也会从此一蹶不振。
因此权衡利弊之下，最终选择了用封魔阵镇压所有魔族这个方式。
其中的考虑自然无法跟现在的人说明，重明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朱褚只当他是在懊悔当初没有选择一劳永逸的方法，看了看被抓住后看见网上的舆论却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甚至还有些得意的波旬，小声嘀咕：“万年前要是直接灭了他们，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柯行舟重重点头：“确实。”
他本身是个怕麻烦的人，得知万年前曾经有机会让这个种族再无翻身之日却没有那样做，一时间也觉得十分的惋惜。
道长们：“……”
说实话，他们其实也有这种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子杀心也太重了，便又念了念清心咒，把这种念头给压下去。
该说不愧是逍遥宗么？师徒两个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波旬见状也是脸色一变。
他先前的确是天不怕地不怕，觉得魔族现世之后便能碾压现如今灵气微末的其他种族，在现代社会称王称霸。
但现如今连他自己都栽了，便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还是太过于轻敌了。
尤其是逍遥宗的那个宗主——
波旬的目光落在柯行舟身上，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
柯行舟注意到他的目光，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而还没等他上前询问什么，就听见徒弟“咦”了一声。
朱褚作为在座最了解互联网的人，在得知魔族此举的目的是造成舆论危机时，就登上了自己的社交账号。
他将手机递给柯行舟：“我看网上的情况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糟糕啊！”
重明心说这怎么可能？魔族现世的消息走漏出去，普通群众怕是要疯了，他这边都接到好几个来自领导的电话了。
他想着估计是普通人看不懂局势罢了，结果凑过去一看，却不由得：“……”
只见热搜上面的确到处都是跟《全能偶像》第四期节目直播相关的话题，几乎将整个版面都占全了，话题也如同他们所想非常有煽动性——
#《全能偶像》直播出现魔王波旬#
#全偶现场捉鬼，各种神兽现身！#
#《山海经》难道是古时候的《动物大全》？#
#有没有一瞬间发现世界是假的#
……
重明看到标题的时候心脏都快停跳了，却没想到点进去之后，看见的都是网友们【哈哈哈】。
【看过直播，只想说连综艺节目的技术都能搞得这么牛逼了，为什么电影院里放的还是那种糊弄观众的玩意儿？】
【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魔王吧？】
【神兽我是信的，毕竟是我们国家有记载（《山海经》里有）的东西，道长们一边高喊相信科学一边坐地飞升也早就见过了。但那个魔王波旬就算了，国外传进来的，要搞事也应该去他自己的户籍地搞啊！来我们国家搞算什么回事？】
【免签怎么免进来这么个玩意儿？移民管理局出来挨打！】
重明：“……”
重明真是好好奇这些人的精神状态。
他在热搜广场的热门动态上甚至刷到了明显是魔族发出来搅混水的东西，什么“魔族强大无匹，现代科技无法抵挡，魔族终会统治世界”什么“普通人不要有任何反抗心理，准备做好臣服”。
重明心里刚有点咯噔，点开评论区就忍不住气笑了。
网友们也是什么梗都能玩得起来，当即在底下山呼【魔王万岁】，随后紧跟着就问起了在魔界工作的薪资待遇。
【什么，007工作制没有私人时间就算了，居然还要吃我？你们魔族怎么比我们人类最黑心的资本家还过分！】
【上四休三我直接带全家老小投奔，上七休零？去你奶奶个魔王，个没有调性的玩意儿，老子当魔王都比你专业！】
【还自由呢，天天上班自由个蛋。狗日的资本家，我这就报警把你给抓起来！】
【义务教育都没普及，养一窝文盲地痞还何谈进步？我觉得贵公司的水平跟我的能力不是很匹配，婉拒了哈。】
发帖的魔族：“？？？？？”
这都什么跟什么！
重明看到这里也是深吸一口气，果断按灭了手机屏幕。
看到大家上班的情绪都这么稳定，他就放心了。
第 137 章
波旬就看见重明的神色飞快变化，几次之后直接关闭了手机，一脸复杂的朝他看过来。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重明看向他的眼神里面仿佛还有些……怜悯？
可笑！
他们魔族不受天道制衡，身体和修炼素质都是顶尖，魔力更是源源不绝，生来就是强者，何须这些被天道牵着鼻子走的蠢货来怜悯？
何况他此番突袭逍遥宗，将魔族现世的消息放出去，数百万的观众都已经得知了这个事实，现在恐怕都已经恐慌得不得了了！
这种时候，该被怜悯的应该是这群费尽心思隐瞒真相，守护着那群愚蠢人类的家伙才对吧！
就见逍遥宗那边，柯行舟看了看大徒弟递过来的手机，划拉了两下，表情一言难尽的朝波旬看了过来，越发嫌弃了似的：“你们魔族的员工怎么连宣传文案都不会写啊？所以果真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的问题么？”
波旬：“？”
九年什么？什么教育？
柯行舟却心想难怪他们要来挖自家大徒弟，原来是眼馋他们逍遥宗短短几个月就在网上爆火，想要复制他们的成功道路哦！
这么一看自家大徒弟除了拥有天眼之外，工作能力也是很强的，至少当初刚开始重振逍遥宗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多人骂他们宗门。
柯行舟原先说涨工资只是为了鼓励徒弟，此时想了想却觉得确实该涨的，于是蹭到聂辰身旁，小声道：“我想给你师兄涨涨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聂辰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柯行舟：“？”
聂辰看着他早已翻篇的茫然模样，就知道他完全没有把先前那把弓的事情放在心上，自己是白生那么长时间闷气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是没舍得继续不理柯行舟：“涨多少？”
柯行舟不太懂管理，想了想还是摇头：“你定就行。”
听说涨工资也是一门学问，涨多涨少都有用意在的，柯行舟还是不添乱了。
聂辰看着他一副全然信任自己的模样，心中最后那点不高兴也消散了。
见柯行舟鬼鬼祟祟的，还怕被徒弟知道自己的工资也掌握在师弟的手中，因此而生自己的气，就不由得心中无奈。
怎么就能这么招人？
伸手捏了捏柯行舟的耳垂，当做示好的信号，他“嗯”一声，“我让刘特助调整一下他的薪资结构。”
柯行舟点点头，刘特助做事他也是十分放心的。
师徒两个在这边说着小话，那边波旬已经夺过朱褚的手机自己翻看了起来。
他看见前面的时候还神色兴奋，觉得魔族的大业终究是要成了，直到看见评论区，脸上表情顿时晴转多云，黑沉得难看。
波旬抓着手机的手指都颤抖起来，愤怒的瞪视朱褚：“怎会如此？你们人族怎么回事，为什么连眼见为实的东西都不相信？我们可是魔族！你们就不害怕吗？”
朱褚好费解。
“魔族怎么了，不也是007社畜？”朱褚理所当然道，“你们那边的魔可能是受教育水平低，被PUA的也有点过分，被压榨成这个样子都不反抗，的确挺可怕的。但什么怨气能比得过辛苦加班上学，大周末看个节目还要被打断的苦逼打工人和上学人呢？”
他顿了顿，“何况你这员工的公关水平也太低了，这不就明摆着在耍人玩么？网友愿意跟你们玩梗就已经很善良啦！”
波旬：“……？？？”
他们哪里耍人玩了！
他们是真的魔族，真的要入侵人界的！啊！！
然而在场没有一个人替他反驳朱褚，大家都表现得对魔族很失望似的。
波旬：“……”
神兽们：“……”
朱褚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波旬的肩膀，一脸“你还有的学呢”的表情，扭头就回去找师父了。
他刚刚好像看见师弟摸师父的脸了？
平时搂一搂抱一抱也就算了，摸脸这明显是有情侣意味在的动作，师弟怎么能对师父做呢！
不行，他得去教育一下师弟——
人界孱弱，鬼界爆满，眼下有实力能关得住魔族的也就只有妖界了。项亭他们先前就是将阿修罗交给了妖族关押，现在要把波旬也给押送过去。
魔族除了能变成本体和人身之外，不太能变成其他的生物。但这么个大活魔着实是有些难带走，于是在项亭充满压迫感的让柯行舟举弓对准波旬后，波旬还是不情不愿的变成了人身，配合项亭他们走出了王府。
大家一起站在原地等玄武开车过来，奔波忙碌了许多天的神兽们都有些疲惫。
重明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了，他在特殊事件处理局里承担许多琐碎的工作，这次也被派到前线去剿灭魔族，要不是波旬出现，这会儿应该在自己的宿舍里面睡大觉来着。
他因此更加看不惯波旬，幽幽地盯着他碎碎念：“什么魔啊，连张身份证都不会办，也不知道你那些魔族手下在人间这么多年都在忙活什么。现在好了，堂堂魔王大人没有身份证，搞得我们订票都不好给你订，一路开车过去你知道有多累吗？”
其他几只神兽也十分火大。
波旬：“……”
他堂堂魔王大人今天已经被人嫌弃不知道多少次了，如今坐个车都要被迁怒，他都还没发火呢！
他阴鸷的盯着重明他们，思考没有魔力的情况下能不能靠身体力量把他们揍一顿。
就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好帅啊，还是白毛，是哪个coser老师吗？”
“这个身高，都快顶到门框了，该不会有两米吧？还是一米九几？”
“还是黑皮耶……怎么感觉比之前看见的几个选手还好看？”
波旬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目光，还以为是在将自己当做商品评估本以为胆敢这样挑衅魔王的会是什么眼高手低的愚蠢修士，结果他一眼看过去，压根就没看见什么有修炼痕迹的人。
先前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也都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
见他突然看过来，那群人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越发激动的讨论起来：“哇，真的好帅！”
“他刚刚那样子转头假发都没有掉，我好想上去问一下他的假发链接……”
“老师能给个联系方式吗？您cos的是不是魔王波旬？后天漫展我会带自制的魔王物料去，能跟您集邮一张吗？”
波旬：“……？”
对面见他不回答，以为是个社恐，直到看见他身前真材实料的几块胸肌腹肌，猛然意识到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男老师，非常抱歉！后天漫展我一定绕着您走，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说完一边鞠躬一边飞快后退的跑走了。
波旬：“？？？”
他扭头，在路旁的车窗玻璃上看见了自己此时的倒影。
魔王也是要发展自己的信徒的，波旬以前还会到人间去引诱人类入魔，成为自己的附庸，人类形态下的他自然是俊美无俦，完全符合人类这种生物的大众审美。
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令他身上流畅的肌肉越发的饱满诱人。
虽然顶着一头异于常人的白色长发，但大约是因为现代社会足够包容的原因，竟然也没有什么人对他投以异样的目光，反而都是惊讶赞叹。
确实挺帅。
波旬自恋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倒影，却还是有疑惑无法解决：“扣死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道长们：“……”
他们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不太好的遭遇，表情古怪起来。片刻后才有人语重心长的开口：“是一种不好的东西。”
波旬：“？”
波旬放心了，高傲的扬起下巴，甩了甩自己及腿的长发：“哼，还算他们有点眼光。”
道长们：“……”
道长们想说不好的东西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迟疑片刻后还是放弃了解释。
罢了，他们跟一个魔王解释什么。
波旬却似乎在路人的称赞声中找回了自信，果然不是他不行，而是这群神兽跟人类待久了，都变得狡诈了。
普通的人类还是很惧怕他的么！——
在神兽们的迷之沉默当中，玄武终于慢吞吞的把车开了过来。
波旬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声又一声的惊叹声中逐渐迷失自我，不情不愿的跟着神兽们上了车。
看着后视镜里面逐渐远去的柯行舟等人，他眼角眉梢逐渐沉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料到那个人还活着。
魔族天性放荡不羁，却在封魔阵中隐忍万年，即便封魔阵已破都没有大张旗鼓的回归，自然是有所顾虑的。其中最大的一个顾虑，就是当初大败魔族，将他们尽数赶入封魔阵中的那个存在。
十数年，他们在人间发展邪道，让邪道替自己在人间打探消息、收集情报，一直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今天看到柯行舟的时候，对方身上没有任何跟那个人相似的气息，只有神态略微相似，以至于他还以为这是万年前那些围剿魔族的人找来的替身，忍不住嘲讽人类无能又可悲。
结果对方却拉开了那把弓。
说实在的，那把弓并不是什么上古神器，归根结底，只是一把人类自己炼制出来的普通法器而已。
但若是在那个人手上，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从后视镜上收回视线，波旬瞥了眼车内的神兽们，不由得冷哼一声。
今天要不是的那个人在，他才不会这么轻易被抓住。
神兽们听见他的冷哼，都没有放在心上。
开车的玄武有些心不在焉，耳边都是神兽们的手机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红灯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特殊事件处理局的群里果然已经炸开了锅。
【重明：不是，谁来告诉我那位的魂魄什么时候集齐，重生了的？还长到这么大了！】【毕方：什么那位？你们不是围堵魔族去了么，见到谁了？青龙？】
【麒麟：你问白虎，他跟那什么逍遥宗天天见，怎么之前都没发现的那位就在逍遥？】
【毕方：又跟逍遥宗有什么关系？那师徒三个都不好惹，一个有钱一个有实力，还有一个有病，你们少惹人家。】
众人：“……”
【项亭：你以为我是你？】
【麒麟：？】
【麒麟：你什么意思？你早知道了？好哇！那你还瞒得那么紧，都不告诉我们！】
【毕方：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有没有人理我一下！】
【项亭：告诉你们做什么？】
【项亭：再训练他去对付魔族么？你们忘了他为什么投胎的了？】
【毕方：对付魔族？我靠！你们见到那位了？他的魂魄不是还不全么？天材地宝也都消耗殆尽了，连我有时候想吃上一两口提升修为都没得吃，你们什么时候将他投入轮回了？客栈的那位不得追到人间来？】
众人：“……”
群内又是一阵沉默，车上的气氛越发沉凝了。
毕方得不到答案，又是一连串【？？？？？？】发到群里。
【毕方：你们又打起来了吗？】
【朱茜：没你的事，乖，玩去吧。】
【毕方：小朱雀？我是你长辈！你一个刚重生，都没接收传承记忆的小人类，怎么跟我说话的呢？快撤回！】
【朱茜：……麒麟说当初魔族准备杀的是你。】
【毕方：……】
【朱茜：某些鸟还趴在我尸体上面哭，说来世要给我当牛做马，毫无怨言的。】
【毕方：啊，我突然看到波旬好像在这，我去叨他一下，把他屁股叨烂！】
众人缓缓回头：“……”
波旬：“？”——
毕方火速退出了社交软件。
退出来的时候却看见了自己的动态桌面——
一个消瘦颀长的身影立于怪石嶙峋之上，侧身拉满手中弓箭，身上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要将他从山崖上坠落下去。
那身影却丝毫不受影响，望着山下犹如黑潮涌动的魔族军队，悲悯的松开了手指。
最终之箭。
那一箭仿若带走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芒，画面迅速的暗灭下去，倒映出毕方愣怔的面孔。
这是万年前神魔大战的最后一幕，自然不是谁拍摄下来的作品，而是毕方用自己的记忆制作成留影石，之后又保存进人类科技中的一个片段。
“喂，你找谁？”
毕方正盯着屏幕倒影里的自己发呆，突然听见一个小孩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看上去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骑在黄泉客栈的房梁上，低着头好奇的看他。
毕方微愣，不答反问：“你是谁？”
“我你都不知道？”小孩盘腿坐起来，指了指二楼的那个身影，“吾乃连城叔叔的小宝贝，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最后一个器灵，鬼门关是也！”
连城的宝贝……
毕方一言难尽的上下打量他两眼，没对这话提出什么异议。不过——
“你可不是最后一个器灵。”
鬼门关：“？”
他心想自己怎么就不是最后一个器灵了？地府的生死簿、勾魂笔那些都已经在万年前的大战中失去了器灵，如今不过万年，连灵智都是刚刚养出来的呢。
就现在这个灵气浓度，要孕育出新的器灵，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毕方笑了下，没跟鬼门关解释什么，因为二楼入定的连城醒过来了。
他抬手跟连城打招呼：“连城，好久没见了。”
连城心情似乎很好，往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势都削弱了些，淡淡“瞥”了毕方一眼，也没计较他的语气：“何事。”
毕方侧身将身后拖着的一群魔族露了出来，解释道：“这是这段时间在人间作乱的魔族，我们特殊事件处理局都忙疯了，没空看管他们，地府那边也不方便接收，就先带到你这边来。”
连城不置可否：“妖族呢？”
“妖族那边都放了两个高等魔神了，阿修罗跟波旬都要在那边，再把这群送过去，那不是直接给他们送入腹地了么？”毕方道，“反正只有你这能放……对了，你知道他回来了么？”
连城不动声色，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毕方难掩高兴，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这回你可抢占不了先机了，我去跟白虎他们打听一下，这就去找他！这辈子我一定能当他最好的兄弟！”
连城：“……”
他唇角动了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毕方却完全注意不上他了，将魔族串成串儿往客栈里一带，转身就迫不及待的化为飞鸟冲了出去。
鬼门关拎着捆住魔族的绳子，奇怪的看着他飞远的背影：“连城叔叔，这鸟人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
没有得到回答，他回过头，就发现连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了回去，重新入定了。
鬼门关：“……”
一个两个的都好奇怪……等等。
他看着莫名其妙落到自己手上的绳子，和绳子上串着的一群魔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说好的下班时间，干活的事情怎么又落到他身上了？——
柯行舟从浴室出来，就看见聂辰脑袋一点一点，靠在椅子上似乎要睡过去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夕阳从窗帘没拉好的缝隙中洒落下来，照在聂辰的侧脸，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照得一清二楚，平日里总是有些冷漠的面孔此刻彻底柔和下来，有了几分曾经年少爱人的模样。
柯行舟愣了愣，心里下意识的想，怪不得一直这么安静，也没跟先前一样耍流氓进去帮他洗。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柯行舟立即回神，耳根不由得红了红。
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他上前拍了拍聂辰的肩膀，想让他回床上去睡。
凑近了才发现聂辰的眼底一片青黑，看上去像是忙碌了很久，都没能好好休息的样子。向来觉浅的人，被柯行舟拍了两下竟然都没醒，呼吸依旧平稳均匀，像是睡得很熟了。
柯行舟有些狐疑。
聂辰从小睡眠就不深，因为有双阴阳眼，看到的事情太多太杂，总能做噩梦惊醒过来。后来不做噩梦之后，也没有长时间的深睡眠，都是他出声就会醒过来。
回到聂家之后更是如此了，国内顶级财团的继承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刘特助也常说聂辰睡觉都只能抽零零散散的时间去睡。
今天怎么……
他正奇怪着，聂辰的呼吸忽然顿住，紧接着就是一阵绵长的吸气声，立即睁开眼醒了过来。
聂辰对上柯行舟的视线，眼底迷茫迅速消散了，他愕然：“你洗完了？”
柯行舟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那点不太健康的想法，低咳一声，强装镇定：“对啊，刚洗完。怎么？”
聂辰神色变了变，好在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回柯家的时间不远，他便立即知道自己这次没有睡多长时间，充其量只是打了个盹。
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他平复心情：“没怎么。就是可惜自己怎么睡过去了。”
柯行舟：“……”
柯行舟耳尖红了红，错开视线不去看他：“……我要睡觉了。”
他顿了顿，又瞄了聂辰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劝告：“你要是忙就不要天天往我这跑了，看你黑眼圈重的。我现在自己的事情自己都能处理了，再不济还有朱褚呢……”
谁知道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聂辰就想起他拿着的那把弓。
他忽然问：“那把弓是谁给你的？”
柯行舟愣了下，从口袋里摸出那把弓：“你说这个？”
聂辰见他连洗澡都带着这把弓，随手就能从口袋里拿出来，眸色越发沉了，灰绿色的眸子在夕阳下折射出幽绿的光芒。
柯行舟莫名就觉得他在生气。
生谁的气，他的么？
聂辰就听柯行舟顿了顿，慢吞吞的解释：“地府一个鬼送的，还有个人类修士要用你家公司跟我换呢。我寻思挺值钱的，就留下来了……你不喜欢？”
柯行舟迟疑着，要是聂辰不喜欢的话……
他要不然以后背着点聂辰用？
聂辰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本身就已经消了气的，此时看他这个样子只剩下无奈。
“没什么。”他说着站起身，“你喜欢就用着。”
柯行舟愣了一下：“你去哪里？”
“上班。”聂辰抿了抿唇，低头望着柯行舟，心头忽然一动，“舍不得我？”
说完，不等柯行舟回答，垂头在他的唇边贴了贴，又伸手捏捏他的耳垂。
“等忙完了找你，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我。”
他眼睫垂下，柯行舟没能看见他眼底迅速闪过的不安跟暗色。
第 138 章
柯行舟目送聂辰离开，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聂辰今天好像怪怪的。
没等他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身后就传来了柯正业暴跳如雷的声音：“你看看！你还说他们两个没什么？他连澡都洗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那么久，这叫没什么？你也把我当驴么！？”
姜婉茹翻了个白眼，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挑男人的眼光是不是哪里不对。
柯正业喋喋不休，她想跟柯行舟说两句话都不行，实在被烦得受不了，干脆轻哼一声：“又不是你儿子，你管得着么？”
柯正业：“…………”
“婉茹！你……”
他“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姜婉茹也懒得听他说话了，上前亲亲热热的拉住柯行舟，问他今天节目上那些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婉茹：“哎呀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小姐妹都在追直播，看到那什么魔王出来的时候，我的手机都被打爆了。还以为你们真出事了呢。”
柯行舟：“……”
姜婉茹又问：“……还有后来你们节目结束，门口是不是出现了个白头发的年轻帅哥来着？他是你们节目组的么？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找来……不是我要，是我的小姐妹要。”
柯行舟：“…………”
柯正业：“…………”
柯正业大怒：“你当我是死的么？当着我的面要别的男人的联系方式？”
姜婉茹并不理会他，只是在自己的手机上翻找了一番，找出那个问联系方式的小姐妹的信息：“这个姨姨年前刚离婚，不用担心有伦理问题。你放心介绍，妈妈不会害你的。”
柯行舟：“………………”
他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吐出一句“我困了”，就自顾自上楼睡觉去了。
身后传来柯正业发狂的怒骂声，一会儿质问老婆为什么要当自己的面问别人的联系方式，一会儿又生气柯行舟全程不理会自己，他们两个是不是都想跟野男人私奔。
姜婉茹自从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生活方式有多错误之后，不仅对柯行舟关心了许多，也开始跟他学会了对暴怒的柯正业视而不见。
该说不说的，这么一来她的乳腺畅通多了，最近去美容院，接待她的员工都说她的皮肤好了许多。
于是姜婉茹也以睡美容觉的借口离开了一楼，徒留柯正业一个人在那里暴跳如雷。
柯辰逸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柯正业坐在沙发里生气，脚步不由得一顿，下意识就想扭头出去，回公司加班了。
奈何身后就是刚刚夜跑回来的柯元白，后者一脸无知的走进家门，果不其然就被柯元白逮住了。
这个被排除出家庭权利中心的老男人，此刻只有两个儿子可以依靠了，叫人拦住柯辰逸，将两个儿子都拉在身边，语重心长的表示：“这样下去不行。”
柯辰逸：“……”
柯元白：“？”
对上两个儿子迷茫的目光，柯正业只觉得自家人实在是太好欺负了，恨铁不成钢道：“你们一个个的成天不回家，有没有想过我跟婉茹在家里要受柯行舟那个逆子多少欺负？”
柯辰逸首先听不下去了：“爸，你又要做什么？”
柯正业敏锐的发觉这个儿子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尊称自己了，平日里连声“爸”都很少叫，公司里面遇到，都叫他柯董。现在竟然连“您”字都不用了！
不过这点小事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他更生气大儿子对他说的后面这句话：“什么叫我又要做什么？你怎么不说说柯行舟又做了什么？这是我家！他把男人带回家来就算了，他还带回房间！还洗澡！他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柯元白愣了一下：“柯行舟？”
柯正业很生气，“不是他还有谁？”
话音未落却见二儿子站了起来，飞快的跟他拉开距离，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柯正业意识到什么，猛的转头朝后看去。
就见先前说着困了要去睡觉的柯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来了，此时正站在楼梯口上跟他们对视。
柯正业心里一突，莫名的有些心虚。正想问柯行舟站那儿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东西，就见柯行舟神色如常，径直走进厨房拿了杯牛奶出来，又上楼去了。
他全程一句话没说，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柯正业迟疑了一会儿，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就算听见又怎么样？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是他！
一个养子，还能反了天了不成？
他似乎觉得自己找回了一丝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不由得昂首挺胸起来。扬眉吐气的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都不见了。
柯正业：“……人呢！”
视线一转才发现两个人都往楼上去了，听见柯正业的声音也没有回头，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双双抬头看了眼柯行舟房间所在的方向，互相对视一眼，便黯然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客厅的感应灯等待一会儿，也“啪”的一声关了。
柯正业：“…………”
反了！全都反了！——
柯行舟懒得理会楼下发生的小插曲，拿上牛奶就回了房间。
睡前喝牛奶这个习惯还是老管家给他养回来的，不然就以柯行舟前十几年那个穷困潦倒的处境，连糖都只能买最便宜的那种，就不要想睡前喝什么牛奶了。
不过老管家今天孙子生日，回去给孙子庆祝去了，没给他送牛奶。
柯行舟躺了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才自己下楼去拿的。
没成想，正好听见柯家父子三个的对话。
柯行舟顿了顿，三两口喝完牛奶，正准备去睡觉，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朱褚发了条消息，让他明天早上过来一趟。
朱褚俨然是个手机重度患者，飞快的回复了一句【好的】。
【不过师父，顾家也联系了您那边么？我还想着要不要拒绝他们呢，毕竟今天那事怎么看也是他们隐瞒在先，搞得咱们都没好好准备就撞上了魔王波旬，符纸都还得现画。】
顾家？
柯行舟有些疑惑，顾家的事情今天不是解决了么？
从王府出来之后，聂辰便跟他解释了这期节目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拍摄地点，还有顾习成特意要求不能提前透露给他的事情。
柯行舟听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那些年在乡下给人算命，遇到过脾气古怪的人多了去了，何况他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不对——王府里的精怪数量也未免太多了。
节目组在王府中遇到的那些动物中不只是有精怪，还有精怪的魂魄。
整个王府就像是妖物的洞府一样，妖气、鬼气冲天，普通人住在里面，身体和精神都会出问题的。外面景区的范围要不是人流量巨大，冲淡了妖气和鬼气，来游玩的游客都得水土不服几天。
安和光说顾家后来出了事情搬离王府，估计就是因为这个。
神兽们赶到的时候顺手就将逃跑的橘猫抓住，事情结束后便带去给妖族那边关起来了，因此王府的事情也算是彻底解决。
顾家还有什么事情要求助，就不能一次性说明么？
柯行舟正在给朱褚回消息，突然听见窗外“咚咚”两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窗户上。
他抬头一看，一只形状像鹤的鸟站在他的窗台上。
这只鸟只有一只脚，青色的羽毛之上有红色的斑纹，白色的鸟喙一张，顿时就有一小片火星子冒了出来，差点将玻璃烧化一块。
柯行舟：“……毕方？”
这个模样的鸟赫然就是神兽毕方。
毕方见柯行舟记得自己，高兴的鸣叫了一下：“是我！”
说话的同时，口中直接喷出一簇火焰，将窗玻璃熔化出了一个洞。
柯行舟：“……”
柯行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毕方放进来，毕竟它看起来很像是容易把整间房子都烧掉的类型。
结果不等他犹豫出个结果，毕方自己就探头进来，从被熔化开的玻璃洞口打开了锁扣，推开窗户走了进来。
“……”柯行舟沉默了一下。
他其实不是那种很擅长社交的性格，看他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什么朋友就知道了，唯独走得比较近的就是聂辰跟陆离他们几个了。
陆离、谢鞍他们还是跟聂辰分开之后才认识的。
虽说先前做法事的时候就见过毕方，但那时候都没什么交流，对方直接在夜晚找上门来，对柯行舟来说未免热情得有点过分了。
他迟疑了片刻，见毕方没有说明来意的意思，只好自己主动开口：“是特殊事件处理局那边有事找我？”
毕方正打量柯行舟住的房间，心说这家人的条件还挺不错的，不至于辱没了自己的偶像，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过来，跟那群家伙没关系。”
柯行舟：“？”
怎么听起来，特殊事件处理局的成员之间关系不是很融洽的样子？
柯行舟眨了眨眼睛，等着毕方的下文。
毕方还沉浸在终于再次见到了偶像的激动之中，一双眼睛盯着柯行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泪都在眼眶里面打转。
他在气氛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变回人身，在口袋里掏了掏，递过去一个物件：“我是来送这个的。”
变成人形之后，他脸上激动的神色越发明显，柯行舟奇怪的看他一眼，意识到他可能是认识上一世的自己。
他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他上一世的功德也这么低么？认识这么多神兽，怎么也得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他是排队排了多久才投的胎？
正心情复杂，柯行舟低头一看，手心里的是一块质地奇特的石头，看上去不像是玉，也不像是其他什么宝石，其中光华流转，还怪好看的。
看上去就很贵的样子。
怎么一个个都给他送东西？柯行舟的心情有些微妙：“这是？”
“这是你的东西！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毕方无比感慨的看着那块石头，眼泪又有要落下来的趋势。他抬手擦了擦，“这是灵石，就是以前天地灵气还未陷落的时候，修士修行用的东西，也可以用作货币。你这颗算是非常极品的了，一颗就能换一条普通的灵石矿脉呢。”
柯行舟“啊”了一声。
天地灵气陷落这事他知道，项亭他们说话的时候柯行舟听了一耳朵，大约就是万年前封魔之后才开始的。
所以他投胎排队排了近万年？
柯行舟抚摸着手上的灵石，越发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孽，别人排队顶多排个几百年，他居然要排上万年这么久。
但他功德这么低还能投胎到人道，甚至拥有天眼和玄学天赋，也是怪离谱的。
毕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将灵石给出去之后，柯行舟的表情就有点古怪。
以他那点生活阅历，自然是不懂柯行舟对于上辈子的自己为什么没有积德行善这个问题的执着与纠结，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冲到别人家来，放在人类当中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一件事情。
毕方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想吓到柯行舟，一步三回头的走回了窗边。
“那什么，我就是来把东西还给你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顿了顿，微微挺起胸膛，“毕竟我们之前也算是好兄弟嘛！”
柯行舟表情动了动：“好兄弟？”
毕方一个激灵，重重点头，目光中带了些希冀：“我是你下山游历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当然是你的好兄弟啦！你……你记得吗？”
柯行舟心说孟婆汤掺水这事都已经摆在这么明面上了么，都可以直接谈论上辈子记忆了？
他摇了摇头，在毕方骤然失望的眼神中，诚恳的表示自己完全不记得了。
毕方只是失落了一会儿，很快就振作起来：“没事，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只要这辈子我们天下第一好就行！”
柯行舟：“……”
柯行舟欲言又止。
毕方没能察觉出什么不对，因为柯行舟卧室的房门突然被拧开了。
正准备去睡觉的柯正业听见柯行舟房间里有声音，猛的开门进来，就看见自家窗户大开着，一个长相秀气的年轻人站在阳台上，正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养子。
柯正业：“……”
柯正业登时火冒三丈：“好哇！这里还藏了一个！你个混账，跟男人不清不楚也就罢了，还一次两个！轮流着来！这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了，你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放？”
柯行舟：“……”
毕方：“？”
毕方刚要解释不是这样的，他跟偶像之间只是纯纯的兄弟情，何况这辈子才刚正式认识呢，哪来的什么轮流……等等，轮流？
谁抢在他前面了！
毕方表情震惊，一副被辜负的模样，看得柯正业越发坚信柯行舟就是在脚踏好几条船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柯行舟一眼，转瞬后却又教训起毕方来：“还有你！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不懂得自尊自爱！大半夜的让你爬墙来见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今天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来我家了！不然我告诉你父母去！”
这话说的，跟之前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友善。柯行舟不由得多看了柯正业两眼。
柯正业狠狠地回瞪过来。
这个逆子！
他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理亏的时候过。
柯行舟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好歹是在柯家养大的，竟然歪成了这种渣男，搞得他都没有底气跟别人谈论孩子的婚事。
这臭小子还好意思看他！
一旁的毕方则是完全懵逼了，他来见柯行舟完全是自己愿意，怎么就成了柯行舟不是好人呢？
他张了张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话音未落，已经被柯正业恨铁不成钢的打断了：“你什么你？我看你是被这小子PUA了！赶紧的给我出去，以后不许再来了！”
毕方被柯正业一路推搡到门外，整只鸟都是懵逼的。
站在别墅门口抬头看了眼柯行舟的房间，终于没忍住长长地抽噎了一声：“呜……”
他的偶像！他成为偶像最好兄弟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毕方张了张嘴巴，一簇火焰顿时从嘴里冒了出来，将面前的树叶子给烧着了。
柯正业好不容易从老家移植过来百年老树疯狂的震颤起来，那模样不像是被狂风吹动，倒像是在发怒。
毕方顿时大惊，连声道了几句“对不起”，用手飞快的拍打了几下，将火势扑灭。
等回过神来，楼上的灯都关了。
毕方：“……”
呜呜——
柯行舟睡着睡着，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身体跟床铺相贴的地方慢慢的热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放在火上烤，口渴得要命。他想要起来找水喝，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四肢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
鬼压床？
柯行舟有些不可思议，哪来的鬼魂这么不要命，来压一个道士的床？
他倒也不慌乱，在心中默念起了护身咒和驱鬼咒。
但奇怪的是这两个咒语并没能生效，他依旧动弹不得，后背跟床铺相贴的地方都快着起来了。
自开了天眼之后，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柯行舟有些茫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可以求助谁。
下一秒，一道温凉的气息靠在了他的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柯行舟没能听出对方的声音，但那道微凉的气息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犹如一汪甘泉，让他本能的想要靠近。
好在对方似乎也觉察出了他的想法，主动靠了过来，伸手落在他额头上。
柯行舟闭着眼，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一声叹息，滚烫的热气随着他的吐息升腾到半空，随着那股沁凉的气息进入身体，意识一下子模糊起来。
屋内突然响起连城淡漠的声音：“别挣扎了，你突破不了我的禁制。”
本该出现在公司加班的聂辰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屋内只有他跟柯行舟两个人在，连城的声音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聂辰灰绿色的眸子落在“自己”搭在柯行舟额头的手上，一瞬间只觉得怒火直冲脑海：“你究竟是谁，要对他做什么？”
“……”连城的语气有些发沉，“我占据你的身体，你却只想着我对他的威胁么？”
聂辰没有回答，闷不吭声的试图冲开自己身上的枷锁。
他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能看见听见外面的一切，但身体的控制权却不属于自己。
这种情况有点像是之前九头龙利用动物魂魄占据人类身体，他本能的也觉得自己是被其他魂魄占据了身体，回忆了一番跟这种情况有关的咒文，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起来，同时在脑海中描画符文。
连城感受到身体对自己的排斥，不由得皱起眉头：“安分一点。”
聂辰根本不回答，只是重复着画符和念咒的模拟。
他没有玄学方面的天赋，这种行为其实基本上不起作用，更何况连城既不是鬼魂，也不是来抢占他身体的外来者。
“没用的。”连城沉声道，“这段时间你应该从记忆中看到了，我就是你。你只是我的一部分灵魂而已，要怎么排斥本来就属于这具身体的我？”
“呵。”聂辰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态度却没有丝毫的缓和，反而越发的针锋相对了：“你的身体不是那把弓么？柯行舟知道你把一个能通感的物品送给他，时刻都监视着他周边发生的一切么？”
连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淡淡垂眸，看着柯行舟因为体温过高而难受得发红的皮肤：“没有我，你无法这么及时的赶到他身边。”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
聂辰沉默了很久，直到柯行舟再次梦呓起来，叫着聂辰的名字。
屋内凝滞的空气忽然一松。
他轻笑出声：“那你倒是问问他，他需要的是我还是你。”
连城：“……”
“何况，我这具身体空有滔天功德却无法学习任何术法，难道不是你的功劳？”聂辰的语气发沉，“你还有脸接近他？冷眼旁观他的苦难，限制我的能力，然后找个人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试图取代我……”
“但你们已经分手了。”连城骤然打断他，语气难得有些急促。
他伸手抚上柯行舟的侧脸，看着他本能的蹭了蹭自己的手心，声音柔和下来：“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下一秒，却听见“啪”的一声，本该动弹不得的柯行舟突然把他的手拍开了。
柯行舟的意识还沉在梦境中，难受的呢喃：“聂辰，我难受。”
“……”
一室寂静之中，不知道是谁突然轻笑了一声。
第 139 章
柯行舟这一巴掌打下去，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
连城大约是没有想到柯行舟会这样抗拒自己，怔在原地好久没动，紧接着，聂辰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立刻去洗手间弄了凉水和毛巾过来，掀开被子帮柯行舟擦拭身体，尤其是被连城碰过的额头，更是重重的擦了几下。
柯行舟都被他弄得清醒了几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认出是他后，还有些诧异：“聂辰？你怎么回来了？”
聂辰没有回答，只是亲亲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先睡会，我帮你降温。”
柯行舟点点头，不知道想起什么，努力的撑着眼皮看了眼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存在，这才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聂辰知道连城还在，一边给柯行舟擦身一边低声开口：“他的性格看起来别扭，实际上挺好懂的。不喜欢的会直接拒绝，犹豫就说明喜欢。”
每一次，聂辰都给了柯行舟拒绝自己的机会，如果柯行舟真的要跟他断干净了，随时都能转身离开。
但柯行舟不仅收了聂辰做徒弟，甚至默许聂辰不用经过自己允许就能出现在他的房间，替他擦身、换洗。
连城知道聂辰故意说这些是在炫耀，也很清楚聂辰不过是从他的魂魄中分出去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本人——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嫉妒。
柯行舟只愿意接受聂辰的靠近是事实，他无法责怪柯行舟什么，只能冷冷回怼：“我比你更了解他。你们分手的那三年，如果不是我找的人陪在他身边，你以为你还能见得到他？”
聂辰沉默了一下，替柯行舟擦完最后一块地方，将被烫得温热的毛巾丢进冷水里。
“行舟是担心我才离开，而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聂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了解他，那他呢？他完全不记得你。跟他一起长大，陪他经历一切的人是我，也只有我。你不过是他口中的‘一个陌生鬼’。”
连城沉默了一下，声音更加冷冽：“我有我的苦衷。”
聂辰冷嗤：“替‘他’守住阴阳两界？那是‘他’的遗愿，不是柯行舟的。”
他这段时间脑子里总是莫名其妙多出来许多记忆，都是从连城那边传输过来的，他自然也知道连城都经历过什么——
万年前魔族大举进攻人间，对人鬼妖三界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
魔族野心勃勃，不到所有魔族都战死的境地，绝不肯退兵，三界其他生灵却不愿意与他们同归于尽。
那是一场极其惨烈的大战，人间哀鸿遍野、尸山血海，无数大能销声匿迹，神兽惨死，连神明都陨落了不少，却依旧无法将魔族打退。
直到连城，也就是那把弓的主人——曾经的柯行舟以己身半步飞升的全部修为和血肉为箭，一箭封魔，将所有魔族镇压在封魔阵之下，终于阻止了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然而三界受到的损伤却无法在一夕之间复原，于是各界都开始了漫长的休养生息，直到现在。
连城作为柯行舟上一世亲手打造出来的武器，也是大战后唯一幸存的器灵，肩负他的遗愿守护三界，无法离开柯行舟前世陨落之地，连柯行舟前世残魂都是陈瞎子一点一点收集回来，交给他拼凑和温养的。
他们花费了无数年的时间，才终于在二十多年前勉强拼凑完整一个魂魄，将柯行舟送入了轮回。
连城本该跟着柯行舟的，但他魂魄过于强大，无法容身在一个幼小人类的体内，才只能将魂魄一分为二，换取留在柯行舟身边的机会，成了如今的聂辰。
聂辰重新弄好了凉毛巾出来，继续替柯行舟物理降温。
他看着柯行舟的目光柔软到不可思议：“你当初将我分离出来的时候，没有想过有一天你想回来，他会不愿意接受你吧？”
“可他不愿意接受你。”聂辰贴上柯行舟的脸颊，后者习惯性的用脸蹭他，表情很是安稳。
聂辰抬眼看向床头柜上的弓：“你缺席了他的整个人生。”
连城沉默一阵，在床边显化出真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床边的聂辰和床上烧得神志不清的柯行舟。
他扯了扯唇角：“你以为如果没有我，你能这么快继承聂家，有机会靠近柯行舟，试探他的底线？”
聂辰显然没把所有记忆都理清，闻言有些诧异：“是你？难怪。”
他就说老头子身体好好的，按照原定的计划大约得再控制他两年时间，直到敲定他的联姻婚期才有可能会真正放手，前段时间却突然开始对他的一些试探行为视而不见。
对于一个儿子全家身亡，只剩下一个独苗苗大孙子的老人来说，让聂辰生个孩子简直成了他的执念。
只是聂辰一直不肯妥协。
聂辰本以为双方大约要拉锯一段时间，直到老头子想开，或者没能力再想不开，结果没想到老爷子叫他回家相亲几次无果之后，竟然也将集团大权下放，交到了他手里。
连城：“你应该感谢我。”
“我确实很感谢你。”聂辰接过话头，牵起柯行舟的手，与他十指紧握，“听说月老也消失了，你说不定可以接他的班。”
连城：“……”
聂辰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了，柯行舟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按住柯行舟想要解扣子的手，侧头看了连城一眼：“你还想看下去？”
连城顿了顿，想说他跟聂辰本就是一体，何况他跟柯行舟的前世也是亲密无间的伴侣。
然而没等他靠近，柯行舟便似有所觉的睁开了眼睛，半梦半醒的盯着这边，警惕道：“聂辰，有人在？”
聂辰亲亲他的眼皮：“没有，是月老。说谢谢月老。”
柯行舟：“？”
他不理解，但照做：“谢谢月老。”
连城：“…………”——
柯行舟难受得不行，但也能感觉到房间里那道陌生的气息消失了。
他这会儿顾不上这些，察觉身边只剩下聂辰之后就放松下来，任由聂辰摆弄他的身体，帮他物理降温。
好不容易将温度降下来，聂辰已经浑身是汗，摸了摸柯行舟的额头，感觉体温正常点了，便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等回来的时候，刚一靠近就被柯行舟抱住了。
柯行舟无意识的蹭着他的脖颈：“好凉快……”
聂辰身上平时都热乎乎的，这会儿对他来说倒是温度刚刚好。他跟八爪鱼一样扒在聂辰身上，从聂辰的身体各处汲取那微末的凉意。
病着的柯行舟有点不安分，蹭着蹭着就想上嘴咬人，被聂辰一把按住了。
聂辰呼吸有些不稳，捏着他的脸颊，眼底暗色翻涌：“舟舟，师父。认得清我是谁么？”
柯行舟被后面这个称呼叫得清醒了几分，吓得睁开眼睛，捧着聂辰的脸仔仔细细的将他辨认了一番，终于松口气：“聂辰。”
聂辰唇角似乎翘了翘，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开，将柯行舟的手拉下来，凑近了继续问：“真的吗？你再仔细看看。”
柯行舟当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拉起他的手笑了起来：“你是聂辰，我不会认错。”
他指腹摩挲着聂辰指尖上纵横的老茧，眼睛垂了下来，拉起聂辰的手一点一点的描画上面新旧交错的痕迹，表情像是很愧疚。
聂辰被他这样珍惜的对待，心头又暖又酸，嘴上问的却是：“不会认成送你那把弓的人么？”
哪怕先前表现得再笃定，聂辰不得不承认，连城说的那些话的确都是他内心最深处的顾虑。
他与连城同根同源，是比亲兄弟更加相似的存在，连城甚至也拥有他与柯行舟一起成长的所有记忆，还随时能够取代他控制他的身体。
如果——他是说如果。
哪一天连城将他的存在抹去，柯行舟能够认出来那不是他么？
聂辰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不安，比之从前柯行舟突然被道教学院录取，去往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学习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柯行舟眨眼思考，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胸腔因为长时间的憋气而发出闷痛的警告。
就听柯行舟迷茫开口：“你跟连城有什么好比的？”
“不能比么？”聂辰眸色深沉，“他比我好？”
柯行舟摇摇头：“他只是个陌生人，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是聂辰。”柯行舟拉起聂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睛蹭了蹭，“我只有一个聂辰。”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一瞬，柯行舟疑惑抬头去看时，正好撞入了聂辰闪动的眸光。
下一秒，唇上便贴上了熟悉的热度。
聂辰嘴唇似乎有些颤抖，有些急切的蹭了蹭他的唇角，拉开距离，仔细看了看他，又贴上来，轻轻碰了碰。
“我也是。”他抵住柯行舟的额头，轻声叹息，“舟舟，我只有你了。”——
隔天早上，朱褚过来接柯行舟去顾家那边做法事，一进门就发现师弟也在。
“我说师弟，你看师父也看得太紧了。昨天不还说要加班么？”朱褚调侃道，“要不是昨天刘特助跟我说你傍晚就回去了，我还以为你在这待了一晚上呢。”
朱褚现在是想开了。
以前他总觉得师弟心机深沉，老是黏在师父身边，实际上搞得都是些花里胡哨的面子工程，完全没有自己对宗门的贡献高。
——当然，师弟给的钱还是很足的。
但昨天那种情形，王府里面情况不明，连他都忍不住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师弟身为万亿身家的顶级财团掌权人，都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朱褚当时就对师弟改观了。
师弟平时对师父那哪儿是无事献殷勤啊，分明就是真情流露，感天动地师徒情！
经过一晚上反复回想，朱褚跟师弟和解了，以往他那些茶里茶气的行为肯定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只是缺少关爱呢？
豪门霸总嘛，难免的。
因此他今天过来，看到师弟跟往常一样黏着师父，也没有以前那么不忿了，反而觉得挺养眼的。
他笑着朝一旁的柯元白开玩笑：“你看我师父跟师弟，颜值多般配？走出去别人该不会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吧？”
柯元白：“……”
朱褚就见柯元白缓缓转过头，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复杂震耳欲聋。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路过早餐桌，沉默的戴上耳机出去跑步了。
朱褚：“？”
他不明所以，回头还想问问其他人柯元白这是怎么了，就见餐厅里坐着的一圈柯家人都脸色很奇妙的盯着他。
柯辰逸放下只吃了两口的稀饭：“我去上班了。”
姜婉茹这个点还没起，不在餐桌旁，而柯正业已经气成河豚了，整个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像铜铃。
好在他的怒火不是冲着朱褚来的。
柯正业朝着对面的柯行舟跟聂辰两个怒目而视：“我就说不止我一个人看出来了！你们还想狡辩！你这个逆子，跟你老子我玩起声东击西了是吧？前脚刚赶走一个，后脚又带回来一个？还徒弟！你亲徒弟都说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了！我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柯行舟：“……”
说实在的，柯行舟昨天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早上醒来就发现聂辰只穿了浴巾，站在洗手间里洗漱。
清晨的阳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缝隙漏进来，洒在他的侧脸上，让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越发的完美，无端的迷惑人心。
只可惜柯行舟还没来得及多欣赏两秒，柯正业的咆哮声就在楼底下响了起来——
他发现玄关多了一双男人的鞋子。
自从知道柯行舟喜欢男人之后，他对柯行舟身边的这些男人那叫一个严防死守，尤其是聂辰，因为长得很像传说中那个柯行舟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更是他的重点防范对象。
现如今在自家楼下发现本该早已离开的聂辰的鞋子，如何不叫他抓狂？
朱褚来之前，柯正业就已经发过好大一场火了，现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又因为他这一句话给挑起来了。
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柯行舟理直气壮，压根不带理他的。
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柯行舟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他的弓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他脑子里想着事情，态度上难免就有点软化。
这倒是给了柯正业无边的底气。
他一脸“被我抓到了吧，你们两个偷吃禁果的罪人”的表情，盯着柯行舟跟聂辰的眼神简直恨不得造两架火箭出来，一个送火星，一个送冥王星。
相比之下，聂辰的神色简直不要太平静。
他淡淡的扫了朱褚一眼，完全没给柯正业任何眼神，只是担忧的望着柯行舟苍白的脸色和皱起的眉头：“这边太吵了，你昨晚就没睡好，要不还是搬去我那边住？”
柯行舟：“……”
柯正业：“？？？”
他啊啊大叫起来：“好哇！不装了是吧！臭小子，还昨晚没睡好，还搬到你那里……你打的什么算盘我能不知道？你敢勾引我儿子？还当着我的面！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
朱褚听着他几乎要把声带都扯出来的吼法，都忍不住替他觉得喉咙疼。
不过好歹是自家师父的养父，没有功劳也有那么几年的苦劳，他赶忙上前劝慰：“柯先生您冷静，冷静啊。我刚刚就是那么一说，我师父跟师弟没什么的，真要有什么，我怎么可能没发现嘛！您放一百个心，我拿我的项上人头担保，他们两个的关系很纯洁，绝对没有发展成您想象的那个关系！”
话音刚落，柯正业果然安静了下来。
朱褚还来不及松口气，就感受到三道如有实质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朱褚：“？？？”
他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么？——
柯正业百般阻挠，终究是没能把柯行舟跟聂辰两个人分开。
在他暴怒的臭骂声中，柯行舟薅了一把老管家递过来奶牛猫脑袋，就跟聂辰和朱褚一起坐上了前往顾家的车子。
车还是刘特助从万里集团调过来的商务车，空间宽敞、行驶平稳，连柯行舟这个平时总爱晕车的人都感觉没那么不舒服了。
他张口含住聂辰递过来的陈皮糖，一回头就对上了车座对面大徒弟探究的视线。
柯行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徒儿，看我什么？”
朱褚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一副被辜负至深的样子：“师父，真没想到，他们说的居然是真的……”
柯行舟心头咯噔一下：“什么？”
“师父您真的有点偏心。”朱褚幽怨的回头，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陈皮糖，“师弟刚刚的陈皮糖是从我这里拿走的。”
师父明明说过这批陈皮糖太酸他不喜欢的！
朱褚现在虽然也是个年薪小几十万的成功人士了，但还是改不了以往节俭的习惯，师父不爱吃的糖他都留着自己没事啃着玩的。
没！想！到！
原来师父不是不爱吃陈皮糖，也不是陈皮糖批次不一样——师父是只吃师弟给的糖！
朱褚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控诉的望着柯行舟。
柯行舟：“……”
柯行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这个徒弟解释。
他转开头，看着窗外越发阴沉的天气：“好像要下雨了。”
第 140 章
顾家。
平日里静谧祥和的中式庄园门口停了十几辆冷链运输车，佣人们正在将东西从车上搬运下来，有序送入庄园后厨。
这样的情景已经连续出现三天，来送货的农场老板脸都快笑裂了：“老总，你们这是要办多长时间的宴会啊，这么热闹？明天还是送一样的货过来么？”
管家维持着公式化的笑容，并未透露主人家的事情，几句话就糊弄了过去。
签完验收单，目送冷链运输车离开后，回头看着阴云笼罩下的顾家庄园，还有源源不断往里面送的新鲜食材，管家却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气。
唉。
顾家哪里是要办什么大型宴会？自从顾家老爷子出事之后，整个庄园就开始闭门谢客，除了特定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不允许进来的。
不过供应商送过来的这些食物倒是每天都消耗完了——
管家清点好东西回到别墅，就听见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哈哈哈！来，喝！”
“多少年没有喝到这般美酒佳酿了，人类酿酒的手艺真是越发精进，等大事办成，我定要抓几个留在身边，天天给我酿酒！”
“来人！上酒，上肉！我的肉呢？”
管家心里一阵无语，心想这群人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一个个的这么中二？
还抓人留在身边，也不怕人家告他们一个非法拘禁哦。
话虽这么说，毕竟是主人家的贵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保持着客气的微笑，给他们拿肉去了。
管家没有发现的是，在他转身的时候，身后的“贵客”目光纷纷聚集了过来，将他上下打量过一番，个个口中都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不过很快，他们脸上就浮现出嫌弃的表情。
“太老了，肉质一定又干又柴，不好吃。”
“等到魔族占领人间，什么年轻鲜嫩的人肉吃不到？届时人类将被我们圈养起来，无时无刻不向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美味——他们的恐惧和仇恨，将成为我们最好的勋章！”
“魔族才是世间的主宰！等魔族大业落成，我一定要让那些该死的人族为当初的欺骗付出应有的代价！”
“魔族万岁！魔族万岁！”
众魔罗仿佛已经看到了魔族一统三界的美好未来，纷纷裂开血盆大口惊声尖笑起来，刺耳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天花板。
这个时候，一个身量纤细的年轻人从楼上书房退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在扫过底下乱糟糟的场景时骤然消失，脸色阴沉下来。
底下众人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立刻停下了吃喝玩乐，纷纷抬起头朝二楼看去。
见到年轻人的时候，他们脸色都变了变，连忙丢开东西跪伏在地：“魔祖大人。”
年轻人的视线从这群魔罗的头顶扫过，眼神中冰冷异常，像是在看一群没有生命的工具。
“天魔。”
天魔越众而出，在年轻人正前方的楼下单膝跪地，垂头恭敬道：“魔祖大人，顾家的那个人类已经将逍遥宗那人诓骗过来，我们现在就埋伏起来，等他们自投罗网么？”
年轻人轻哼一声，抚摸着手上的戒指：“都不要掉以轻心。波旬传回消息，那个人出现了。”
魔罗们安静了一瞬，眼神中都透露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就连天魔也忍不住浑身僵硬，身上几处焦黑无法修复的伤口仿佛都在隐隐作痛。
别墅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无比紧绷，直到年轻人再度开口：“出发吧，给我们的老朋友准备一些惊喜。”
魔罗们顿时振奋起来：“准备惊喜！准备惊喜！”
“魔族已经回归，谁都奈何不了我们！天下终究是我们魔族的！”
“魔族万岁，魔祖万岁！”
魔罗们一跃而起，此起彼伏的蹦跳着冲了出去，超出常人的身体素质和跳跃能力让他们能够一跃两三层楼高，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庄园的绿植之中。
所过之处，被精心打理过的绿植都像是被霜打过，叶片枯黄掉落下去。
天空中的阴云似乎都变得厚重了许多——
波旬被抓住之后，京城的天空就一直阴沉沉的。
说要下雨吧，空气又偏偏很干燥，柯行舟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正好碰上了春季的沙尘天气，视野都黄蒙蒙的，几乎看不清楚路况。
柯行舟他们的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前方就发生了一起车祸。
京城这地方一堵车就得堵好几个小时，大家几乎都已经习惯了，打开车窗臭骂几句，就老老实实排着队一点点往前挪。
朱褚很快就在网上找到了事情的起因：“我去。师父，这人好倒霉啊。好端端的开着车在路上，突然就被一个掉下来的广告牌砸了。”
他说着将手机递过来，上面是一个路人在车祸现场拍摄到的照片。
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马路上，四周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透过人群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尖角朝下狠狠扎入了车身，将车子顶部都砸出个巨大的凹陷出来。
车窗上面还有血迹迸溅，车内的人看起来是凶多吉少。
柯行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时突然有人喊他：“柯道友！”
柯行舟三人齐齐回头看去，就发现被堵在他们旁边的那辆车上坐着的竟然是京城本地的几位道长。
他们身下的车座看上去十分奢华，一看就不是这些平日里节俭低调的道长会用的，果不其然，一番询问之下，三人得知他们也是收到了顾习成的邀请，要一起去顾家做法事。
收到邀请的不只是京城本地的道长，还有其他地区的道长，这会儿估计刚下飞机准备乘车前往顾家呢。
青云观主：“上回跟您一起剿灭了西南邪道的江城道长们也来了，我昨日还接到他们的电话，问您今日是否也去。”
柯行舟有些奇怪：“他们自己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青云观主被问住了，说实话他也好奇呢，对方都跟柯行舟一起剿灭邪道了，双方难道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么？
不能吧？
就见朱褚凑到柯行舟耳边，很记仇的说道：“师父，上回去江城的时候，江城道长们一开始不是不待见我们么？给过去的名片都被乱塞的，肯定是弄丢了。”
柯行舟：“……”
青云观主：“……”
不说青云观主了，车上的道长们都不由得有些尴尬。
说实话他们一开始听说逍遥宗这个道观的时候，也跟江城道长们是一个态度，觉得一个刚刚建立的小道观，在网络上搅风搅雨的，肯定不会有什么真本事。
结果自然是被啪啪打脸。
出于面子考虑，他们都没将自己的遭遇往外说，但谁能想到啊，江城那边的道长们竟然也重蹈覆辙，走了跟他们一样的老路。
京城本地的道长们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当初表现的不明显，没让逍遥宗的几位道长记恨。
朱褚的社交属性向来是点满的，看见人就忍不住往上凑，很快就将在江城结下的梁子抛之脑后，热络的跟道长们聊起天来。
一番寒暄之下，才得知波旬已经被送往妖王那边关押起来了。
“有妖王亲自看守，必定不会出差错。”一个道长说道。
说起来他们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妖王——要知道现在的道士跟以前修仙者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他们不过是一群比普通人稍稍强健些，看到的东西更多的凡人而已。
过往几十年的人生当中，道长们见过最不科学的存在也就是修行几十年的厉鬼了，连个刚开灵智的精怪都见不到。
如今这短短几个月，却将曾经只有在传说当中才能得见的存在都见了个七七八八。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在逍遥宗崛起前后发生的。
道长们越发感慨，看向逍遥宗三人的目光中都带了些复杂。
朱褚这会儿倒是没发觉异样了，因为他注意到热搜广场上有话题热度突然飙升，一下子空降到了热搜的前20名。
“京城东城附近发现诡异身影？这是大白天闹鬼了么？”
他点进去一看，还真是闹鬼了。
就在他们附近几个路口，有人发帖说看见了半透明的人影穿墙而过。
甚至还有刚刚被撞倒在地上的人突然活蹦乱跳的站起来，然后又扑到另外一辆车上被撞，再起来再被撞……
就这么一番循环操作下来，司机都被撞出心理阴影了，现场交通乱成一团，而那个人却哈哈大笑着在交警的围堵中就这么跑走了。
跑走了……
评论底下的网友们一开始都是不相信，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穿墙而过什么的肯定是魔术表演，至于后面那个撞车，估计是特效吧？立马就有人艾特热心的鉴定大佬出来鉴定视频的真假，有没有经过剪辑等人工改动。
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朱褚看着底下的配图，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鬼，甚至还是一只没干过什么坏事的善鬼。
只不过随着视频的发展，善鬼身上的怨气越来越浓重，因果也越来越深，已然朝着厉鬼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道长们见朱褚表情不对，也都打开手机查看热搜，见此情况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岂有此理！”他大怒，“京城地界竟然还有善鬼没到逍遥宗来打工的！”
道长们：“……”
原来你气的是这个么……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是没有人监管的善鬼，也不该突然这么疯狂的跑出来扰乱阳间才对，他们之前考的《阳间居住证》上都没有这道真题吗？
道长们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朱褚却很生气的打了个电话，对面刚接起来就是一阵责问：“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京城地界的善鬼都已经加入逍遥宗了么？怎么还有善鬼在东城闹事！”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片刻后，道长们就见朱褚将手机拿远，一个半透明的老头从手机屏幕里钻了出来。
老头鬼先是跟在场的道长们打了声招呼，又殷勤的跟柯行舟和聂辰点头问好，这才看向朱褚递过来的另一台手机。
他一边掏口袋一边还说呢：“朱道长您肯定是看错了，我用我的鬼品跟您担保，整个京城就没有一只善鬼不是我们逍遥宗的门人。就算是有，那也一定是恶鬼！不信您看，我这段时间到处飘，招新的善鬼入宗门，都饿瘦了！”
朱褚并不接话，只是将手机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仔细看看再说！”
等他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看了看，立即就大惊失色：“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两只善鬼我根本就不认识啊朱道长！”
道长们：“……”
你刚刚还说京城本地的善鬼都在逍遥宗了呢！
朱褚也是一脸黑沉的盯着老头鬼。
他这段时间学到的道法多了，还得到了几个鬼差的联系方式，因此他真生气起来，善鬼们还是有点害怕的。
老头鬼见他脸色不虞，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连忙哆哆嗦嗦承认了：“是……是我前段时间招的善鬼。但是我还没给他们做员工培训呢，他们就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没找到，这些不关我的事啊！”
朱褚详细追问了一番，才得知这几只善鬼是刚死没多久就考到《阳间居住证》被送上来的。
只是就跟老头鬼说的一样，他还没开始对这批新员工进行岗前培训，新员工们就不知道为什么齐刷刷的跑了，搞得他也好郁闷的。
老头鬼先前之所以隐瞒，除了害怕受到牵连之外，也是因为他偷偷收了回扣，给对方承诺的工资比逍遥宗发放的工资要少一捆香烛。
道长们：“……”
朱褚：“……”
朱褚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先前没进逍遥宗的时候就卖惨不给人家牌资，后来还想私吞老太太鬼下次死后的启动资金，现在居然还搞上腐败了！
还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
朱褚气不打一处来，当场撸了老头鬼的职位，罚了他的工资让他回去闭门思过去了。
回过头，先前的疑惑却依旧没有被解决。
朱褚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好好的工作不干，他们非要去当恶鬼做什么？”
道长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青云观主抬头，忧心忡忡道：“天色好像越来越阴沉了。”
就在同一时间，柯行舟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柯行舟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项亭打过来的。
项亭语气发沉，语速极快的开口：“你现在在哪？是不是在去顾家的路上？”
柯行舟不明所以：“是啊，怎么？”
就听那边厉声开口：“快回去！波旬不过是那些魔族放出来的烟雾弹，他们唤醒了魔祖罗睺！”
他话音未落，旁边麒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该死，我就说他们怎么甘心放波旬一个魔出来对付我们，身边连只魔罗都不带，原来是等在这里！玄武！帮我挡一下！”
只听见那边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大约是什么东西跟玄武撞到了一起。
项亭的电话也断了。
柯行舟与聂辰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朱褚刚去找道长们聊完天回来，见他们都在看天，也顺着看了上去，忍不住“哇”了一声：“这天气，比咱们那天回逍遥宗本址的时候还要阴哦！”
说着就想往柯行舟身边坐。
都出来这么久了，一直都是师弟跟师父坐在一排，他只能坐在对面。
轮也该轮到他跟师父亲近了吧？
聂辰默默的挡在他跟柯行舟中间，沉吟了一下，问他：“昨天顾习成带过来的那些人，都怎么处理的？”
朱褚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走了。
“顾习成带的人？哦，你说那些假扮巫师的小混混。”他回忆了一下，“警察说他们没有造成实质性的财产损失，教育了一下就给放回去了。怎么了？”
“小混混可骗不到顾家的人。”他抬头看着天空，眉心越皱越紧，“跟上次比，这次乌云也太多太厚了。”
朱褚一愣，一开始还不明白昨天那几个小混混跟天气能扯上什么关系，盯着头顶阴云看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我靠，这是魔气？”
不怪朱褚迟钝，说实在的，有柯行舟跟聂辰这两个人在，朱褚那功能单一的小天眼真派不上什么用场。
跟在柯行舟身边，他除了跟着柯行舟做法事的时候会特意分辨一下肉眼跟天眼看见的东西区别，其他时候都几乎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天眼。
何况头顶上这片“乌云”覆盖的面积未免也太大了。
朱褚放眼朝远处望去。
先前以为这些是乌云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阴阳天”那种奇怪的天气现象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如今一眼望不到头的样子才是平时最常见到的。
但他们从柯家一路开车过来，路上就没有见过天空本身的样子。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又堵车，人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感觉心情不好也都会觉得是外界的因素。
加上京城春天无处不在的沙尘天气，哪怕有点什么异常，也都被视野的局限给遮掩过去了。
阴天给人的感觉不过是有些压抑和沉闷，现如今得知这些都是魔气，朱褚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我去，这么大范围的魔气，我们是进了魔族的大本营么？”
可是那也不对啊！魔王波旬都被他们给抓获了，按理说魔族那边早就已经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了才对。
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们不抓紧时间收拾收拾魔界那些破烂，想着怎么才能赎回自己的魔王，还在人间搞什么事情？
他的一声惊呼，旁边的道长们也听见了，纷纷转头看过来。
道长们吓了一跳：“魔族在附近？”
柯行舟缓缓点头，目光从头顶的阴云落到前方堵得死死的车流上：“项亭说他们唤醒了魔祖罗睺。”
道长们顿时大惊：“罗睺？那不是跟均鸿老祖并列，诞生于天地之初的魔族始祖么？”
“据说罗睺在万年前那场大战中就已经重伤沉睡了，连魔族被封印都没有露面，怎么会突然被唤醒？”
柯行舟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嗤。
“神经病，装神弄鬼。”
众人转头看去，发现是柯行舟他们后面那辆车的车主。
车子彻底堵死了，好长时间都一动不动，附近的车主都已经不耐烦，纷纷下车眺望前面是什么情况。
善鬼不是普通人能看见的，加上他们刚刚又没有收敛声音，就让后头的车主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不过对方显然并不相信什么鬼啊魔啊的，此时神色很是不屑，还拿出手机往他们脸上拍：“家人们，看看啊。今天看见活的老年中二病了。大白天的在这说闹鬼，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都认领一下了啊！”
道长们：“……”
道长们都很无奈，正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忽然见眼前的人戛然而止，镜头慢慢从他们脸上转移到了他们身后。
车主表情疑惑，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看起来是在放大镜头，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卧槽，那是什么？”
道长们心头一动，果断回头，视野内便出现了几个在车顶上蹦蹦跳跳的黑影。
天空中乌云压得太低了，他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却瞧见了从对方身上逸散出来的紫灰色魔气。
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道长们的脸色都微微变化，心中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着，柯行舟看着由远及近跳跃着的魔罗，和逐渐蔓延过来的惊恐尖叫，摸上了口袋里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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