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无情
“我叫金兰,夫君是望川山火石军驻军一部,也就是采石部第五小队的队长,名叫张一常。我本是个无父无母的采药孤女,也是在望川山附近采药不慎摔伤才与我夫君结识然后结为夫妻,驻军每月休息两日,他便会下山回家与我相聚,去年得知我有了身孕,我夫君高兴地不得了,甚至早早就给孩子起好了名字叫张灯,说是一家三口张灯结彩,哪知……哪知……呜呜呜……”
沈宅的客房内,洗漱完毕换上干净衣服的金兰坐在桌前,捧着宁晚意给她的热牛乳讲述起自己的故事来,待讲到夫君失踪时,不由得又开始伤心落泪。
宁晚意抱紧金兰的肩膀,柔声安慰: “姐姐莫哭了,你若哭得太伤心你肚子里的小张灯也要难过的,姐姐你讲清楚你夫君是如何失踪,失踪前可有留下什么物件,我家家主也好想办法帮你寻他,是生是死,是恩是怨,总得查个水落石出给姐姐一个交代才行的。”
“嗯……谢谢各位大侠相救!”说着,金兰站起来就要往地上跪。
“哎哎哎,姑娘可别啊!”沈槐之跳起来就朝宁风眠身后躲,来到祝朝这么久了,这位现代人还是无法适应古代人这种隆重表达感谢的大型肢体语言, “咱家不兴这个,姑娘把事情说清楚就行,咱们也好赶紧解决问题给小灯灯把爹给寻回来。”
“嗯,”金兰抹了抹眼泪点点头, “我记得很清楚,去年腊月的时候,我夫君比平日多出两天假,那是专门批给小队长用于下山采买小队驻兵腊月食物的假期,我夫君急匆匆地回到家,神情紧张地告诉我说军中有人私藏火石。”
“私藏火石?”沈槐之看向宁风眠,只见宁风眠神情凝重,黑曜石般的眼眸有如深潭一般。
“火石是什么?”宁晚意作为一个姑娘家,是不可能知道火石的,这也是绝大多数寻常老百姓的认知,火石作为专供军队和皇室从不在民间流通的东西,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其有什么用处。
“火石是一种用来制作炸药的原料,这种石头只在望川山产出,它的性情十分凶险,稍不注意就会自己燃烧或者爆炸,寻常人是不会想要碰到它的,所以民间不买卖火石。”金兰通过其丈夫的解释,显然对这种石头的特性已经非常熟悉, “不过我也只是听我夫君说过,我其实也没有见到过。”
“既然不能买卖也没有需求,为什么会有人私藏火石?你夫君查出来这个人了吗?”沈槐之连忙问道。
“我不知道,”金兰抱歉地摇摇头, “我夫君只是说这段时间火石开采和称重的数量对不上,至于为什么私藏他也想不明白,这火石十分凶险,稍不注意就会令自己受伤,我想只有那种最最解火石习性的人才会去藏吧。”
“可是驻军不就是最了解火石习性的人吗?”宁晚意不解道, “不对啊,这玩意又不能买卖拿出来换钱,难道还有比驻军更了解火石的人?可以用它去换点什么东西?”
比驻军更了解火石的人,就只有制作惊雷响的工匠了。
“我不知道,我夫君没有和我说太多,只是留给我一张纸叮嘱我一定要收好,那便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夫君。”说到此处,金兰不禁悲从中来又开始落泪。
“可否借姑娘收着的那张纸一看?”沈槐之试探着问道。
“当然可以。”金兰姑娘很是爽快,从衣领深处拿出一份用油纸包裹得十分完整的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露出一张有些泛黄了的纸张。
沈槐之接过那张折好的纸,小心地打开,只见那张纸上工整地写着日期,开采初检重量和最终复检重量,随着日期的推移,差距越来越大。但是却没有这个私吞火石士兵的姓名,只有一个代号。
“看来这人的胃口还挺大。”沈槐之初略地心算了一下,然后把纸递给了宁风眠。
“金兰姑娘,你夫君有和你提过这个代号代表的是谁吗?”
“没有……”金兰摇摇头, “我夫君只说过这人只有军中士兵代号没有姓名,他也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来历,哦对了!”
金兰猛然抬头看着沈槐之说道: “我想起来了,我夫君曾经抱怨过说怎么来了一个老人家到他的小队,但是这个老人家对找寻火石矿源有着非比寻常的直觉,他总能找到又多又好的火石矿源。”
老人,还十分熟悉火石。
宁风眠眼眸暗了暗,军中登记在册的制作惊雷响的匠人很多,老匠人亦有不少,想从老惊雷响匠人上查似乎有些困难。
沈槐之还有话要和宁风眠说,看着天色也快到开业的时间了便站起身告辞道: “那就先麻烦金兰姑娘在屋中稍作休息,没事的时候可以让晚意带着姑娘去和孩子们见见面,我们就先去管酒铺啦!”
“沈老爷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去酒铺帮忙的!”金兰连忙起身说道。
“啊不用不用!姑娘保重身体,在家中和孩子们玩玩就好,”沈槐之连连摆手, “晚意,你陪着点儿你金兰姐姐,别让孩子们吓到小灯灯。”
“明白!”宁晚意立刻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那个私藏火石的人,你有想法吗?”东厢房中,沈槐之和宁风眠一边换着一会儿去卧听风穿的衣服,一边聊着。
“暂时还没有,嗯?你脱我衣服干嘛?”宁风眠现在在外是以沈家家仆的身份出现,在沈老爷在场的情况下,他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只是安静地扮演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家仆,否则就太容易令人生疑了。
而这份人前万般压抑一丝一毫都不能表露的感情,让二人在回到俩人的房间后往往会释放得格外浓烈,总是急于得到对方的肯定和补偿。
“伺候我先生换衣服,怎么了,不行么?”沈槐之低着头摆弄着宁风眠身上的系带,衣衫散开了,里面的里衣很薄,沈槐之把手贴了上去,透过宁风眠结实的胸膛,他能感受到宁风眠的心脏有力的跳动。
“当然行,你在我这里永远可以为所欲为。”宁风眠笑着把沈槐之的手往衣领里面引。
沈槐之碰到宁风眠胸前的一处颗粒,只消轻轻摩挲,两人的气息便同时不稳了起来。
“你好烫。”沈槐之仰头看着宁风眠的眼睛道,宁风眠的眼眸通过草药控制变得乌黑,沈槐之可以从这双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完完全全地占满了宁风眠的整个视野。
“仅仅只是烫么?”没等沈槐之回话,宁风眠的嘴唇就沉沉地压了下来,然后不容置疑地夺走沈槐之喘息和挣扎的机会。
江南春季多雨,此刻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窗外秀挺的竹子被雨滴敲打,发出沙沙的声音,雨水砸到竹叶砸到屋顶砸到地上碎掉化成更加细碎的水珠迸起,又给整座宅子罩上一层茫茫的雾气,仿佛是一层天然的结界,将屋外和屋内分开成两个独立的世界。
宁风眠和沈槐之就这样顺势躲进二人的小世界里,被雨声包裹被雨帘隔离,寂静的屋内氤氲出独特的暧昧,空气粘稠得几乎可以拉丝。
宁风眠始终保持着身为一名军人的良好作风,行事果断且狠绝,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这个习惯放在沈槐之身上也是一样,沈槐之总是招架不住这样的将军,往往总会在欢愉的云端凭空生出些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的忧惧,而这忧惧又会让沈槐之像抓住自己唯一可以求生的浮木一般紧紧抓牢那个令自己陷入浮沉的窒息的始作俑者宁风眠,这反倒会迎来惯是乘胜追击的将军更加凶猛的攻城略地。
每一次因情热而起亲密却都像是一场的征伐。
宁风眠真的是个坏人,沈槐之悔不当初,可眼里的泪却尽数被心上人的口舌收走。
今天来卧听风的客人惊讶地发现,那位清俊潇洒又言谈可爱的沈老板今天居然不在,换成了更加高大但同样英俊的陆川。
“槐之哥哥呢?”一旁的玉衡困惑地望着手臂上斑斑驳驳全是抓痕的陆川问道, “陆川哥,你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猫儿挠的,槐之哥哥有些累,一会儿再来。”陆川熟练地对着客人点的单开始准备鸡尾酒。
今天依旧在努力卖酒,记账,办会员的玉衡发现,今天过来点酒的小姐姐们格外地多,并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小姐姐们点个酒水吃食都能把脸越点越红声音越点越小,陆川哥若是没听清问上一问,还都结结巴巴答非所问,眼神乱飞。
难道是店中温度太高了?玉衡疑惑地看了看只穿一件单衣干净利落摇调酒壶的陆川哥哥,再看看穿了外袍的自己和店中外袍都系得规规整整的客人们,奇怪,看来也不是很热啊。
“啊啊啊!真的好帅啊!”一个小姑娘点完单,激动地跑回去坐下拉着身旁的小姐妹说道。
“我说吧我说吧!姐妹你不会一口气都点完了吧?!”
“没有!”
“聪明!一会儿我再去点一遍!”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沈老板和陆哥哥不愧是行江城美男榜并列第一的男人!”
“啊!好想嫁给他啊!”
“你到底想嫁沈老板还是陆哥哥?”
“那自然是陆哥哥啊,沈老板不是宁将军的夫人吗?只能暗暗欣赏了啧啧,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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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汤圆:我没有,不是我,你们自己干的好事不要血口喷人啊!
第72章 争风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传来, “这酒铺当真迷人,看不出来啊,我这兄弟还真是会张罗啊!”
陆川循声望去,看到腰间缀满宝玉,打扮得极为富贵的田启明正摇着扇子笑眯眯地朝柜台处走来,见在柜台后站着的不是沈槐之,而是那个一路陪着沈槐之从宣城走到行江城的陆川和沈槐之买下的众多小崽子其中之一时,原本堆满了笑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槐之呢?”田启明走到柜台前收拢手里的象牙扇,毫不见外地将半个身子都倚在柜台上,手指在柜台上放着的供客人免费拿取的自制蜂蜜柠檬糖果筐中搅和,正眼也不看一眼宁风眠地问道。
“累了,在家休息。”宁风眠一边专心地弯腰往酒杯上放香橙片,一边答了一句。
“累了?”田启明意外地看了陆川一眼,一脸嫌恶地鄙夷道, “你这个下人是怎么伺候主子的,我那好好的一个弟弟怎么还能被累着了?不会伺候人就换人,要你何用!”
说着, “唰”地一下使劲甩开手里的价值不菲的象牙扇,又是一脸不爽的刻薄道: “到底是摘花楼出来的倌儿,哪里会伺候主子,我劝你还是赶紧回你的摘花楼,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辱了我兄弟的声名。”
“田叔叔,陆川哥可是我槐之哥哥的好朋友,你这样说,槐之哥哥会生气的!”玉衡在一旁忿忿不平道。
“哟,小子,怎么了,这么护着这人?不愧都是摘花楼出来的,感情就是深呐!一边做你的算术题去!”田启明摇着手中折扇斥道。
“你!”玉衡这群孩子最最敏感的就是他们的身世,虽然沈槐之一再强调出身摘花楼不是他们的错,可孩子毕竟是孩子,无法对此做到通透豁达,摘花楼就像一根锋利淬毒的尖刺,无论在什么场合提及都会把他们伤得鲜血淋漓。
折扇摇出来的风把田启明身上的气息送到宁风眠身边,他闻到了一股专属于茶的清香,山贼说他们的东家身上有茶香。
果然是他!
宁风眠反应过来,其实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还在宣城的时候,田启明对沈槐之的态度,和王进还有瞿志远对沈槐之的态度就有所不同,更多的肢体接触,更多的言语抚慰,不敢再进一步完全都是慑于宁风眠将军名号之下的极力忍耐罢了。
直到现在,没有了沈家,没有了宁风眠和安西侯府,以田家茶庄的滔天富贵,他觉得沈槐之于他而言简直志在必得。甚至从现在他对待沈槐之身边人的傲慢态度上看,说不定他还认为现在他能够不嫌弃沈槐之宁夫人的身份收留他,简直是一种恩赐。
“你去旁边的小室把这几日的成本物料整理清点一下,看看我们这几天到底用了多少原料,快去。”宁风眠找个借口把玉衡支开。
“嗯。”玉衡狠狠瞪了田启明一眼就听话地抱着账本去了旁边的小室。玉衡很乖,当然,更多的是他打心底就十分地信任这个叫陆川的哥哥。
“哟,你一个家仆,居然还耍起威风来了!”田启明瞟了宁风眠一眼,然后转身打算走人, “我去沈宅找槐之了。”
“不可,”宁风眠一把抓住田启明的胳膊,他的声音沉稳低沉,有一种让人不敢违逆的威压, “槐之休息期间,旁人不得打扰。”
“旁人?”田启明嗤笑一声,使劲甩了甩胳膊厉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放手!”
田启明没有想到,这陆川的手劲居然如此之大,自己甩了半天居然甩不脱,情急之下就去掰陆川的手,不料却正好撩起了陆川的袖子,意外看到手臂上的新鲜抓痕。田启明这个常年混迹风月场的老手可不像玉衡这个小孩那么好骗,他一眼就明白这抓痕是因何而来,瞬间气得七窍生烟,压低声音威胁道: “姓陆的,你别逼我把话说得太难听!”
“说什么?说我是槐之买回来暖床的?”陆川邪气地笑了笑, “现在知道他为什么在家休息了?我就是暖床的,怎么了,你想暖还暖不上呢!”
“你!”田启明被戳穿了心思,顿时跳起来就想骂。
“启明兄?启明兄你怎么来啦!”一个惊喜的声音从田启明身后传来,田启明回头看去,正是沈槐之。
“槐之!”田启明和陆川此时又极其有默契地瞬间放手, “哥哥来看看你啊!前几日不得空,现在空闲了第一时间就要来看看我们槐之在行江城过得怎么样了呀。”
“哈哈哈,启明兄太客气了!”沈槐之完全不知道田启明对自己的龌龊心思,看到自己的好哥儿们来看自己,立刻嬉皮笑脸地把自己送上门去,于是乎,肩膀也不出意外地立刻就被田启明搂住。
田启明就像示威一般故意把沈槐之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还不忘回头挑衅道: “陆川,劳烦,给调你们店里最烈的酒。”说完就直接朝柜台上扔了一锭银子,足足二十两!
“这个田叔叔,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恰巧算完账抱着账本从小室出来的玉衡气得小胸膛起起伏伏的。
“这世间之人形形色色,你以后会接触到很多比他更加低劣的人,学会沉稳下来,不要呈口舌之快和他们生气,只需一击制敌即可。”宁风眠教育孩子起来嘴上一套一套的,但那调酒的手却明显持有另一种意见,只见宁风眠拿出最烈的酒,拌上冰橙汁和一大勺盐,使劲搅和了一下再点缀上薄荷叶子就施施然地朝田启明那边走去。
——既然想讨好沈槐之,就绝对不会在沈槐之面前说上半点不好。
“槐之啊,让哥哥看看,哎呀怎么瘦了这么多?”田启明捏了捏沈槐之的清瘦的脸, “有什么难处就和哥哥我说啊,虽然哥哥我不像王进那样可以给你提供瓜果,但是茶哥哥可是应有尽有啊!”
哎?茶?沈槐之的cpu又开始烧了,奶茶?水果茶?不错哎!
“你忘了,哥哥的仰春茶庄在行江城那也是很吃得开的啊!”见到陆川走近来,田启明就更来劲儿了, “哥哥我有的是钱和茶,我们槐之就算是要春山泉水,哥哥也一定给你把那泉水从去宣城的道儿上截下来送这来!”
“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谢谢田兄!”沈槐之打着哈哈,然后把自己的手一点点地从田启明的爪子中拔出来,看到宁风眠端着酒过来简直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田兄快快尝一下我的作品!非常好喝的!”
“哦是吗?”田启明端起那杯果香和酒香纠缠得香气四溢的酒, “闻着就香!”
然后仰头大喝一口,顿时口中全是盐的咸苦和橙子的酸涩伴随着烈性酒精的刺激,田启明感觉自己齁得魂都能被拧出汁了,陆川这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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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连线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沈槐之在一旁雀跃道。
望着沈槐之一脸期待的表情,田启明一点也不敢暴露自己和陆川之间的嫌隙,否则,以沈槐之的聪明,一旦猜中了自己对他的心思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于是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抽搐地露出笑容痛苦地惊喜道: “实在是太好喝了!哥哥我从未喝过如此别致的酒!”
“是吧,”沈槐之见田启明喜欢,立刻得意洋洋起来, “我自己设计改良的调制配方呢!”
这个该死的狗杂种陆川!!!田启明的喉咙被浓盐烈酒和橙酸轮番折磨还有苦说不出,只得忍着喉中剧痛言不由衷地夸奖沈槐之,心里却把陆川祖宗八代全都给问候了个遍——这倒是对陆川不造成任何影响,反正陆川这个人本身都是假的。
被骂惨了的陆川此刻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田启明刚才说把春山泉水从送去宣城的道上截过来送沈槐之,虽然这就是句玩笑话,但是这忘乎所以的言辞之间却透露出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行江城里的仰春茶庄中没有春山泉水,春山泉水只供应宣城。
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论富人商贾花钱攀比之风,行江城由于没有皇城威压其实更甚宣城,为何那泉水却只供应给宣城?贵过黄金的仰春茶从来都是富豪们争相追捧的稀罕物,难道仰春茶庄会放着行江城这块肥肉的钱不赚?
所以那春山泉水是只能供应给宣城还是必须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地供应给宣城?
宁风眠想起年前自己扮作何四箫的时候,和何勇一起在码头看到的缸碎水流的那一幕,那瓦缸为何破得如此蹊跷?千里运水,这水可比瓦缸要贵重多了,为了减少损耗,田家必定会用结实耐用的瓦缸才对,否则好不容易把泉水重金运到了宣城最后却因劣质瓦缸破裂而功亏一篑,岂不冤枉?
田启明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破碎的瓦缸和从瓦缸里流得一干二净的水,恐怕只是一场戏而已,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我们田家运的可都是清清白白的泉水,没有藏匿任何东西,有此破缸和水为证。
商贾奸猾,都站在丞相这一边了还不老实,恐怕崔绍也没有想过他会来这一出吧。
事情似乎开始变得明了起来,金兰姑娘的夫君,也就是望川山火石军驻军采石部张一常队长因为发现火石减少而不知所踪,证明火石军中一定有崔绍的人,负责拿火石也负责灭口,拿了火石再交由田启明利用运送春山泉水的机会把火石全都运到宣城。
现在应该是没有继续运输火石的必要性了,所以用来提供船只运输春山泉水的高老板一家惨死,所以那位偷拿火石的老匠人或许也已经不在人世,那为什么独独留下知道崔绍运火石这个大秘密的田启明?他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不可替代的利用价值吗?
宁风眠站在柜台后面,看着正和沈槐之谈笑风生的田启明,这条滑不留手的老泥鳅,该如何从他身上找突破口?
“陆川哥,”小玉衡把一本新的账簿递到宁风眠面前, “这是我刚才在小室中计算的自从开业以来的全部账目,可以先给你看看吗?”
“厉害了!咱们家的小掌柜!”陆川赞许地摸了摸玉衡的小脑瓜, “玉衡老师先给我解释解释?”
“陆川哥不要笑话我嘛。”听见陆川喊自己老师,玉衡瞬间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哈,你这么厉害怎么还害羞了呢?我不会算账而你会,那你就是我的老师,讲讲吧玉衡老师!”
“好,那我先和陆川哥说说,有什么问题陆川哥一定要帮我指出来啊!这个账目一共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成本支出,一部分是收入,一部分是将来的成本需求。”玉衡指着账簿上稍显稚嫩的字迹认真地介绍道, “成本包括开业以来用掉的各种物料的数量和价值,收入包括我们日常营业收入和通过客人过来办理会员的预存的银两收入,把日常营业卖出酒水吃食得到的收入减去支出就是我们赚取的利润,还有一个就是我按照这几日的营销,对将来我们需要的瓜果酒水数量的一个预估……”
“……总之就是,利润十分可观,达到了七成,但是未来瓜果仅仅靠王叔叔的供应恐怕是不够的,除此之外,酒水除了四箫哥不断送来的酒水外,我们自家的乔家酒也需要抓紧酿造了。”
“嗯,”陆川点点头, “非常好!乔家酒的话,开阳呢?”
“开阳天天赖在酿酒坊不出来呢!”
“你们啊,一个一个的,真厉害!”玉衡精于算科,开阳则在第一次进入酿酒坊后就被迷住,然后展现出了惊人的酿酒天赋。几个丫头也不遑多让,天璇,天玑在酒吧中料理生意有模有样,而最大的天枢则把几个弟弟妹妹照顾得妥妥帖帖,丫头中最小的天权和男孩中最小的摇光则成了最佳学习搭子,两个人读书写字互相辩论,你追我赶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而这一切,都始于沈槐之的那一丝善念,如果没有槐之……这几个孩子恐怕已经在摘花楼成为那些肮脏摘花客们追逐的尤物,成为老鸨赚钱压榨的工具。
越是和沈槐之在一起久了,宁风眠觉得自己对这只小狐狸就越是爱得无法自拔。
是夜。
“你还没有和我说,今天你听了金兰姑娘的话后的想法呢。”宁风眠一直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沈槐之的夜盲症好了很多,现在到了晚上也就是看东西没有日间那么清晰而已,因为视力不济,所以夫君宁将军严禁沈槐之晚上读书,无聊的沈老板只得拉着宁风眠或者七个小崽子唠嗑。
现在七个小崽子由金兰姑娘代管,沈槐之就只能逮着宁风眠这一只羊薅了。
“我对那位拿火石的老人是谁暂时没有想法,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宁风眠在给沈槐之更衣,这位四体不勤的小狐狸何止四体不勤,恐怕十个手指头都不勤,每次扯衣服系带都能把自己扯得一团糟,还有头发,让他自己束好发简直比登天还难。
“啊?为什么?”沈槐之激动得一转身,让正在专心给他拆头冠的宁风眠猝不及防, “哎呀!”
果然,沈槐之抱着脑袋嚎。
宁风眠颇为无奈地看了看自己手上被动拽下来的头发,温声道: “沈老板,麻烦下次转身的时候慢一点好吗?你这个速度我可跟不上。”
“哈,那是!你比我老嘛!”沈槐之揉了揉还在疼的脑袋。
“比你……老?”宁风眠抓住沈槐之的手腕,加重了“老”字的发音。
“老当益壮!”沈槐之从善如流。
“或许夫君需要向你证明一下夫君还没老。”抓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倏然收紧。
“啊不了不了不用证明!”沈槐之抱着被抓着的手腕开始求饶,下午来自骠骑大将军的体力压迫的恐惧还未消散,沈槐之觉得还是小命要紧,不想这么快就再体验一遍字面意义上的欲仙欲死。
一番打打闹闹讨价还价,宁风眠终于抱着小狐狸躺到了床上,一边任由小狐狸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给小狐狸听: “崔绍是丞相,他如果私运火石,那必定会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现在区区一个小队长就能发现有人偷拿,这只能说明这个人的火石不是崔绍让他拿的,他拿火石另有目的。”
“这东西民间买卖就是犯罪,放在身边还危险,他拿着能有什么目的呢?”沈槐之不解道,对于朝堂内部的算计,他连皮毛都没摸到。
“用来保命。”
第74章 惜墨
“哈?保命?”沈槐之睁大眼睛。
“对,正如你刚才所说,火石不能在民间流通,放在身边也很危险,这个人既然敢私藏那就是熟悉火石秉性所以不怕其危险,不能在民间流通也要私藏就不是为了牟利,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为了保命。”
“崔绍之前用火石制造过惊雷响杀你,结果失算,而这个人又知道崔绍的目的,他害怕崔绍杀他于是私藏火石保命?”沈槐之反应很快。
“对,”宁风眠点点头, “只是他太小看崔绍了,崔绍既然能成为权倾朝野的左相,就不会受任何人威胁也不允许任何人威胁自己。”
沈槐之无言以对,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精酿馆老板,实在无法想象坐在权力金字塔顶部的权贵的生活。
“所以,任何试图威胁他的人有且只有一个下场,死。”
“如果这个人真的死了,那岂不是死无对证了,我们还能找谁去指证崔绍的罪行呢……”听到宁风眠的分析,沈槐之有些泄气。
“也不一定,”宁风眠倒是不太在意这个令沈槐之感到失望的结果, “还记得我们从张春生家中带回来的小册和石头吗?给崔绍做事的人,必定会给自己留一些保命的后手,否则崔绍想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甚至端蚂蚁窝也是轻而易举,没人会赤手空拳地上阵。”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确定那个私藏火石人的身份。”沈槐之点头道。
“嗯,即便他死了,他藏得东西也不一定能够那么容易被崔绍找到。”
“奇怪,那总得有人帮崔绍把火石运到宣城吧,那玩意那么容易爆炸,怎么运啊。”
“嗯,不知道,”宁风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起谎来,田启明毕竟是沈槐之的至交好友,宁风眠知道沈槐之勇敢,却不能确定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好友不仅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还帮崔绍助纣为虐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浮白楼吗?”
第二日。
今天是行江城著名的书画行浮白楼的大日子,算起来,浮白楼作为一家汇集全祝国各大书画名家的作品指定售卖展示行,但凡名家名作,放在浮白楼内总能觅得一个好归属,反之,那个诗人或书画家的作品能被放进浮白楼中售卖展示,也说明他的功力已经得到了最为权威的认可。
今日是浮白楼开业五十年纪念日,浮白楼早早就放出风声,今日楼内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展览,各种珍贵稀有的书画均会被展出,而更是有最为神秘珍贵的书法作品将参与拍卖。
宁风眠一早就起来忙活着给沈槐之易容,根据停风阁罗老板的消息,既然路明爱书画,那今日的盛宴他必将出席,但在摸清楚路明究竟何许人也之前,最好也不要暴露自己和沈槐之真正的模样。
待到了浮白楼,沈槐之才真正领略到祝朝时期文化艺术最鼎盛的盛况,什么叫做“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哇!这里好气派啊!”沈槐之下马车,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一长溜书画店铺感叹道。
“那确实和摘花楼的精致是不一样的。”宁风眠在一旁看着沈槐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揶揄。
“哼。”沈槐之知道,原身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肯定从未涉足过文化圈,不禁又是一阵后怕,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让大将军和这样一个纨绔生活在一起,大将军该有多委屈,念及此,居然自己生起自己的气起来。
“怎么了?”宁风眠关切道。
“没什么……”沈槐之闷闷不乐, “只是想到如果没有遇见你该怎么办。”
“没有遇见我对你来说可是件好事,”宁风眠笑道, “我们沈公子那么有钱,到时候继承了沈家家业,然后三妻四妾逍遥一生,真好!”
“一点也不好。”沈槐之更加闷闷不乐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宁风眠真的是会被唾骂千年,想到那个不堪的结果沈槐之的心就像是被人揪起来了一样难受。
“好了好了,咱们大少爷咱们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咱们进去看看吧?”宁风眠指了指眼前的漂亮木楼。
浮白楼是一座纯榫卯结构的朱红色木质五层高楼,睥睨世人一般矗立在行江城的东头,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塔,安静但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今日的浮白楼却人声鼎沸,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济济一堂,往来之人的问好谈天也都十分文雅有礼。
沈槐之跟着宁风眠走进浮白楼大堂内,挑了座坐下,浮白楼内的装饰也极其文雅,除开深色木桌和随处可见的字画,就是深浅不一的文竹盆栽和枯山水小景,没有任何世俗上值钱的装饰。
“路老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一声问候吸引了沈槐之和宁风眠的注意。
“不要回头。”宁风眠拿着一张写满今日展品目录的gg纸,装作和沈槐之讨论的样子悄声说道, “我们两个是生面孔,会引他注意的。”
“还好。”随着一个平淡的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个身着深灰色宽袍的年轻人,即便是身着书生文士惯常穿的宽松儒袍,宁风眠从他挺拔如松的身形上依然可以看出此人武功十分高强,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
只见这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缓慢扫视了一遍全场,便挑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
他是个杀手,绝顶的杀手。
“各位,”一名胡须花白的清瘦老者缓步走到大堂最前端的席座前, “感谢各位今日赏光浮白楼,浮白楼在行江城至今日已走过五十个春秋,不敢夸口阅尽天下文人之佳作,但毕竟五十年积淀在此,老朽能肯定是的,凡过浮白楼手的必定都是佳品。”
老者朝垂手立在厅堂角落的家仆做了个手势,继续道: “今日是浮白楼五十年生辰,老朽也想拿出自家足以镇店的宝贝与在座的文人雅士共赏。”
话音落下,一群身着玉色长衫的学子双手恭谨地端着宝匣鱼贯而入。
沈槐之感觉整个过程特别像现在的拍卖会,只不过就是大家都身着古装,所以很像cosplay版的拍卖会。都是拍卖师在上面对展品一顿介绍,然后告诉大家底价,在座的各位富家公子小姐可以出价购买,最终出价最高者得。
只不过就是有些展品是用来镇店的,老者会事先说明不卖,可以卖的就任由大家自由竞拍。
“感谢各位抬爱,”今日赚得盆满钵满的老者显然对今日的艺术品拍卖结果十分满意,摸着胡须得意道, “为了答谢在座对老朽浮白楼的信赖,今日,我便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件稀世珍品与大家共赏,事先说明,这件珍品恕老朽难以割爱。”
一句“稀世珍品”成功吸引住了全部来客的注意力,连浮白楼的老板都要夸一句稀世珍品,想必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艺术水平上都相当难得。
会是什么呢?在场宾客全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老者手中的那个黄梨木宝匣。
宁风眠注意到,那位坐在边缘处,始终心不在焉的路老板此刻终于变得有些不同起来,他上身微微前倾,眼神专注,显然非常关注即将面世的这件珍品。
宝匣慢慢打开,老者戴上锦缎手套,从中取出一副画轴,然后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是一副书法作品。
“诸位请看,这便是当朝左丞相的墨宝!”老者激动地颤声介绍道。
路老板的手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崔绍其人心狠手辣,但字却是极好看的,纸上之字遒劲有力,疏离狂傲,很有一股子不屑尘世的孤绝感。
“真好看啊!”沈槐之喃喃道。
“那确实是比矮矮圆圆胖乎乎的字要显得成人一点。”宁风眠抿嘴笑道,然后立刻获得了一个沈氏白眼。
大名鼎鼎的左丞相的墨宝!能见到那可是天大的福分!之前还能保持文人骄矜的宾客们都忍不住好奇心,纷纷离开座位朝那副墨宝聚拢了去,想尽可能近地一饱眼福。
只有路老板,路明, “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浮白楼老板的手,沉声道: “不要展示了,这幅字画多少钱,我买了。”
老者意外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见是存喜楼的老板路明,便又好声好气道: “路老板,老朽刚才说过,这副左相的墨宝可不出卖。”
“你要多少钱?”
“路老板,老朽说过——”
“你要多少钱?”
“这墨宝——”
“你要多少钱?”
老者发现根本无法和路明说明这件事情,无奈之下只得换个方式,腾出一只手比了个天文数字: “五千两银。”
五千两!一个行江城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两百两银,这笔钱够一个中等人家过上二十五年的好日子了!
“好,稍后将有五千两银票送至贵楼,把这副字画收好,现在它是我的了,”路明紧紧盯着那幅画没有任何犹豫,声调依旧平淡道, “收好它,现在就收。”
这笔天文数字的交易进行得低调又迅速,几乎没有引起正在专心欣赏左相墨宝的任何人的注意——除了沈槐之和宁风眠。
在众人惋惜的哀叹声中,老者迅速地收好手中字画,小心翼翼地仿佛匣中,今日的展会也就随之结束。
沈槐之的屁股刚一沾上回程马车的轿厢软座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宁风眠八卦了起来。
“这个路明看上去十分敬重崔绍呢!”沈槐之想起路明出价的狠劲儿就啧啧开了起来, “出价这么贵都买,连价都不还一个!”
“恐怕不止敬重那么简单。”宁风眠想起路明看到大家一呼啦朝崔绍的字围过去时路明的表现,仿佛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人玷污一般,这五千两买的不仅仅是字画,更是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珍爱之情。
“咴——”马儿嘶鸣,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宁风眠掀开窗帘朝外看去。
第75章 塌桥
只见自家的马车被一架深蓝色的大车挡住去路,马车上的窗帘缓缓掀起,路明的脸从阴暗处慢慢显现出来,他毫无表情地淡淡看了宁风眠一眼,一句话没说,又放下了窗帘,没多会儿,路明乘坐的那架深蓝色的大马车开走了。
“怎么了?”沈槐之坐在里处,并没有看到方才窗外的情景。
宁风眠放下窗帘坐了回来: “这个路明,我们日后对他一定要万分小心。”
刀山火海里趟过的宁风眠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看似平淡的一眼,实则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你以为他方才因为关心崔绍的字画而心乱,实则依然警惕地留意了所有人。
他是在警告,警告这两个看似毛毛躁躁不小心挤到了他和浮白楼老板身边的人,不要将刚才达成的交易到处乱说。
由于路明第一时间买下了字画,让这场原本应该进行更长时间的展览拍卖会结束得极为仓促。二人回到家中的时候还早,沈槐之便先去书院临时抽查小崽子们的功课,等把孩子们挨个儿夸了一遍以后,口干舌燥的家主沈老爷这才从团团围住的小萝卜丁成功杀出,落荒而逃。
刚走过后花园的时候,沈槐之的脚步一顿,他看到宁风眠居然从金兰的房间里出来,并且十分绅士地低头颔首提金姑娘扶好门,两个人出门后有说有笑地并肩在画廊下走了一段路后一起消失在画廊尽头的转弯处。
宁风眠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单独找金姑娘的吗?沈槐之疑惑地皱了皱眉。
虽然理智上知道宁风眠绝对不会对金姑娘有任何想法,但沈槐之依然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有什么事情是不用他们俩一起去和金兰姑娘说的?宁风眠偏头笑着和金兰说话的样子始终在脑中萦绕不去。
“你简直有毒!风眠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考量的。”沈槐之骂了自己一句,使劲摇了摇头,然后抬头大步朝卧听风走去。
开业已经有一些时日的卧听风依然日日客满,好喝新奇的酒水和舒适别致的座位居然成为行江城公子小姐们争相追逐的目标,甚至还有人制作了卧听风各个座位舒适度和特点一览表,此表一出,更是惹着大家按图索骥地争相打卡,誓将全部座位一个不留地一一体验一遍。
而精明过人的沈老板,更是趁着大家热情高涨之时,推出“友情万岁”活动,规则是可以拉自己的好朋友给自己抽奖,抽到数字几就可以给今天点的单打几折,如果这位好朋友还不是会员且当场办理会员,则两位今日点的两杯酒水均可免费。
一时间,卧听风排队点单的队伍甚至排到了对街,弄得其他各家商铺均是艳羡不已。
宁风眠学得飞快,凭借着军人过人的身体素质,已经可以在调酒台独当一面,甚至比真正的调酒师沈槐之调出来的效果还要好,因为宁风眠本人不靠量酒杯就能精准估出所有用料的量,甚至手摇都比沈槐之来得有力,于是在沈槐之单方面点头认定宁风眠为新晋调酒师后,沈槐之就“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般被出师的徒儿赶出了吧台。
震惊!行江城新晋网红酒吧卧听风开业既上演现实版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现在的沈槐之简直过上了躺赢的完美人生,他只消扇着纸扇在店中慢慢悠悠地和来玩的客人打打招呼聊聊天即可,账有玉衡在记,酒有大将军在调,沈老板乐得每天逍遥自在。
“哎,张公子,下午好啊!”沈槐之看到了陈意那小子的好友张茗小公子正带着一帮新朋友在店里最大的软塌圈里,被围在中间的小酒桌上堆满了各类小食和鸡尾酒,虽然已经司空见惯,但沈槐之眨眼一看感觉还是十分新奇,一堆古代人正懒洋洋地躺在自己的酒吧里喝酒吃薯条。
“嘿!沈老板!”那小张公子一看是沈槐之,顿时眼睛都放亮了,眼疾手快立刻一把薅住沈槐之,然后踹开躺自己身边的好友, “哎哎哎,起开起开,给我们沈老板让个座儿!”
然后十分隆重地向大家介绍道: “大家看,这位就是卧听风的老板沈老板,也是咱们行江城最新美男榜上第一名!”
沈槐之:……我是动物园的猴儿么……
“咳,”成为目光聚焦点的沈槐之颇有些不自在, “陈意今天没来吗?”
“没呢,今天主要是招待几位江对岸的朋友。”张茗看向沈槐之的眼神格外专注。
“江对岸?”
“昂!”看着沈槐之一脸困惑,张茗连忙解释道, “沈老板没有听说吗?前几日珠江上的桥便开始有些摇晃还吱嘎作响,官府命人封桥不准过人,我这几位江对岸的朋友过江来玩,却因为封桥回不去,没曾想这桥昨日竟真的塌了!”
“好好的桥怎么就塌了呢?”
“哎,沈老板你是外乡客,咱们行江城为靖江和珠江交汇而成,靖江宽广只能行船,珠江较为细窄,朝廷估计想试验一把,就试着架桥,这桥刚建好时着实方便了咱们江两岸的朋友互相往来,可这桥建起来后没多久就老是松动,就这样缝缝补补三个月,最后还是塌了,真可惜……”
张茗说到这桥就连连扼腕,看样子是真的在为这座桥的坍塌感到可惜。
江上架桥,祝朝古代工艺还没有发达到这个地步,尝试建桥然后坍塌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沈槐之隐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晚餐的时候,沈槐之把这个的新闻说给宁风眠听。
“我总觉得这里有地方不太对劲。”沈槐之歪着脑袋咬着筷子,望着宁风眠说道。
“哪里不对劲?”宁风眠夹了一筷子最肥美的清蒸鱼肚放到沈槐之的碗里。
葱花清蒸鱼很香,现在王大娘被沈槐之捞到卧听风去料理小食,家里几个人的饭就由金兰姑娘负责,话说金姑娘的手艺确实不错,沈槐之的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又浮现了宁风眠和金兰并肩有说有笑的样子。
“啪!”筷子断了。
“怎么了?”宁风眠奇怪地看着沈槐之手中断掉的筷子, “没划着哪吧?”
“没没没!”沈槐之连忙摆手, “我觉得……我觉得……这桥修得也奇怪,塌得就更奇怪了。”
“嗯。”宁风眠小心地把断掉的筷子收拢到一边以免伤到小狐狸,刚才他明显在出神,什么原因又不肯说,也罢,这只小狐狸最是藏不住心思,等他愿意了自会如实招来。
“江河架桥从来不是地方府衙可以独立承担的工程,尤其是行江城这样的副都,一座桥会关系到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一定是工部主事,从测绘到预估银两到上呈圣上朱批,再由户部拨款给工部主持建设。”宁风眠耐心给沈槐之这个来自不知道什么时代的人科普祝国基础建设程序流程。
“既然通过了勘察测绘,那为何这桥就塌了呢?”沈槐之隐隐觉得自己快要摸到事情的真相了。
“这就要问崔绍了,看来崔大人也坐不住了。”宁风眠笑了一下。
第76章 爱怖
“崔绍?”
“这座桥能够通过工部的勘察和测绘,那就是在工艺上是完全可以建的,既然可以建,那户部肯定会批银钱,除非……”宁风眠顿了顿,目光开始变得幽深。
“除非什么?”沈槐之连忙问道。
“除非确实可以建,但是崔绍让大家认为建造这桥有难度,而根据行江城府衙的奏折又显示建造这桥是民心所向,必须去试上一试。”
“我明白了,”沈槐之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宁风眠话中深意, “如果桥明明在工艺上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崔绍让这桥是否建造得起来显得不是很确定,而民众又对该桥呼声甚高,那么皇帝一定会批,而户部就一定会拿银钱出来,到时候这桥就算建得成,也一定会塌掉,这其中文章可就大了。”
“对,”宁风眠趁沈槐之想问题想得出神,立刻拿出将军的快准狠,给小狐狸的碗里堆满了青菜, “一座本来应该建起来却注定会塌掉的桥,他或许只堪堪搭了一个桥架子,勉强支撑几个月,然后就垮掉,整个桥都掉入湍急的江水中被冲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其中的猫腻。”
“所以崔绍从这座桥里肯定捞了不少银钱!”沈槐之忿忿道, “这老狐狸!完全不顾百姓的安危死活!”
“别生气了,”宁风眠温柔地拍了拍沈槐之的脑袋, “吃饭。”
沈槐之依言动筷子,这才发现自己碗中的青菜都快堆成山了,漂亮脸蛋立刻垮了。
“多吃青菜,你最近喝太多酒了。”宁风眠拿出将军的不容置疑地命令式出来武力镇压。
“哪有这样的人啊,”沈槐之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赢,只能小声哔哔, “居然不给自己的夫君肉吃的……”
“嗯?”宁风眠黑曜石般的眼眸闪了闪, “说清楚,你是谁的夫君?”
“啊!没有没有没有!”沈槐之突然开始干饭, “好吃好吃!”
两个人说了半天话,终于可以安安生生围在一起吃一顿好饭,沈槐之依然没有养回来,还是瘦得像纸片儿一样,宁风眠每晚抱着沈槐之,等他睡着以后再把手覆在他几乎没有什么肉的身体上,担忧得心神不宁。
他今日已经特地去拜托了金姑娘,一定要多做一些甜的吃食,他的小狐狸爱吃甜,金姑娘于是晚上就做了糖醋排骨和香酥玉米,小狐狸果然很爱吃。可是宁风眠看着简直快把头埋进糖醋排骨的菜碟中的沈槐之,又生出新的担忧——不吃蔬菜可怎么得了。
宁风眠自己都觉得好笑,之前自己戍守边疆,能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担心荤素搭配营养不良的问题?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紧张一个人,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心头怕摔了。他想起来自己儿时跟随母亲去寺中礼佛,慈眉善目的老方丈看着自己,便对母亲说道: “此子离爱,无忧亦无怖,可堪国器。”
而母亲听此评价却并未感到十分欣喜,反而怜惜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回方丈: “可我宁愿他有,也不愿他孤苦一生。”
儿时的自己并不能明白母亲深意,直到遇到沈槐之,他忧虑恐惧到甚至连小狐狸少吃一根青菜,都害怕他要因此而营养失衡到生病了。
如果母亲知道她的长子如今会如此忧虑一个人,不知会不会笑话他的优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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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家人们!最近三次元生活简直忙疯了!!!
菜鸡咕真的是加班+码字无缝衔接啊!
今天加班加得太晚了,只能码这么多了……
各位小天使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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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表白
沈槐之觉得宁风眠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这绝对不是自己莫名其妙的疑心病,他已经看到宁风眠和金兰姑娘在一起好几次了。而且最近芝麻汤圆也特别喜欢围着宁风眠打转,没事还要抱着宁风眠的手狂舔,仿佛他的便宜爹是条超级鲜美的大鱼。
当再一次看到宁风眠和金姑娘一起有说有笑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沈槐之的第一反应甚至是立刻躲进墙角不让他俩看到自己。
宁风眠这人,在没有那次战败之前,从来都是在军营中生活,世人或许难以想象,贵为安西侯府小侯爷的宁风眠,其实从小都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金兰姑娘或许是第一个他长期近距离接触的同龄女子。而宁风眠之所以与自己如此缱绻,究竟是因为他真的喜欢自己,还是恰巧只是因为他从未接触过别的男男女女而又碰巧第一个遇上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每日与自己耳鬓厮磨的人实际上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沈槐之突然发现,他竟然对这道题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宁风眠之间的感情不可能有其他任何人的一席之地,自己也绝对不应该对将军产生任何疑惑和动摇,可当看到将军真的和他人有多了那么一点点的接触以后,那种对自己的不自信和对第三人的猜忌,就好像是一团沾满毒汁的苔藓,在心中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疯狂生长恣意蔓延,却又在触碰到心中属于将军的光亮时被灼烧,然后发出难听的尖叫和被烧焦的恶臭。
爱让人变得如此卑微。沈槐之自认为自己是个潇洒的人,至少在以前是这样的,那么多红男绿女也从不会动摇自己半分,身为自由身的沈老板向来都是片叶不沾身的。
可反到是穿越到了古代,在一个明明不属于自己的时代,沈槐之反而不管不顾不计后果地爱上一个本不应该爱上的人,爱到明明命运已经揭示了生命危险也还是一样地勇往直前,跟老房子着了火似的。
沈槐之躲在阴暗处兀自苦笑,笑自己因爱生忧,笑自己终究是逃不过红尘千丝万缕的羁绊,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命交到宁风眠的手上,任其生杀予夺。
而沈槐之也突然对曾经的自己恍然大悟,那些眼角眉梢的风情最终都失望而归,而姑娘们嘟着红唇恶狠狠地评价沈老板没有心,现在想来,恐怕自己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未来会爱上谁,或者说,一直都在默默地等着谁,直到遇见宁风眠。
宁风眠啊!沈槐之一个人低头走过游廊,未曾注意到那些刚搬进来时种满玫瑰的花圃如今已经全都用黑纱蒙了起来。
今日的卧听风看上去有些奇怪。
沈槐之第一脚踏进店中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宁风眠亲手做的大豆袋,才确信这还是自己的店。
只是……这到处都堆满的白茶花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店里眼下全是白茶,客人倒是一个都没见着。
“槐之!”张茗看到沈槐之出现在卧听风,眼睛一亮,立马跳起来跑到沈槐之身边, “好久不见!”
沈槐之:???
好久不见,这不是前几天才见过吗?
社牛沈槐之面对如此没有逻辑的问好,只得迟疑地回了一句: “好久……不见?”
没想到沈槐之的回应倒是让张茗忸怩。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搓着手,吞吞吐吐道: “槐之,我今天把卧听风了包下来了,还放满了白茶花……”
“哦,我明白,”沈槐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张茗的肩膀, “是想求婚对吧?”
这套路,我熟!
“不不不,”张茗睁大眼睛连连摆手道, “不是求婚!人家……人家还不知道我喜欢他……”
“噢……我懂,”沈槐之秒懂, “是求爱!”
边说着还边朝吧台走去: “那我今天得给你来个特别的酒祝贺一下!”
“也不是,”张小公子看上去十分纠结,紧紧攥着腰间的玉佩,感觉都快被他摸包浆了, “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对我有好感……”
“嗨,”沈槐之坐上吧台上的高脚凳,重重地拍了一下张小公子的肩, “别纠结了,喜欢的人就是要去试一试的嘛,不试着追求一下怎么知道结果呢,说不定她也喜欢你呢?”
“可是……”张小公子今日穿得格外出尘,白衣碧玉小竹扇,十足一个富家俊俏公子,哪家姑娘见了能不喜欢?!
“哎,兄弟,”沈槐之一把勾住张茗的肩, “咱们张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多金,你到底在怕什么?难道你喜欢的是公主啊?”
说着还朝站在吧台清洗各种杯具的宁风眠打了个响指道: “咱们给张公子调杯烈点儿的酒,给他他壮壮胆!”
“嗯。”宁风眠点点头,然后就去准备各类基酒和果汁。
“可是我喜欢的人,他有些特殊。”张茗突然抬头望着沈槐之,目光灼灼道。
“哦?怎么个特殊法?”沈槐之望着忙碌的宁风眠问道。
“他……他是有夫君的人,不是!他是一个曾经有过夫君的人。”宁风眠准备调酒壶的手顿了一下。
“哦?那是有些特别,”沈槐之有些意外,没想到在祝朝这个时代,居然也有男人不介意女子曾经是否婚配过,喜欢就是喜欢,如此纯粹!沈槐之不禁有些感动, “你不在意她是否婚配,还这么勇敢的,人家看到你如此诚挚相信也会万分感动啊,肯定会答应的!”
“离开他的曾经的夫婿如今已经不知所踪,而我其实也不确定他是否还对自己曾经的夫婿有情……我实在是非常担心自己这样会吓着他,唐突了他。”张茗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快小得听不见了。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宁风眠调酒的声音也消失了,一杯火红的酒放在了张公子面前,与酒同至的还有一道锐利如冰刀的视线。
沈槐之在一旁陷入沉思,一位女子离过婚,甚至还疑似对前夫仍有感情,而此时却又一位富二代不管不顾且痴情的爱上了她,甚至还在为她是否会答应自己的求爱而忐忑不安,这不是真爱是什么,这简直就感天动地好么!
而自己,居然还在为宁风眠和别的女子多说几句话而斤斤计较,自己简直太不大度,太不男子气概了!
今晚一定要对宁将军啊好一点,嗯!
“兄弟!”沈槐之突然感觉自己可以和张茗共情了,于是捞起张茗紧张得冒汗的手, “你太伟大了!我完全支持你去,这样的女子一定非常需要一个像张兄这样赤诚勇敢的男人去疼爱,你一定能成为她的人间四月天的!干了这杯酒就勇敢去吧!兄弟我挺你!”
听了沈槐之的话,张茗震惊地睁大眼睛,问句中的不可思议都快凝成实质了: “女子????”
不是,沈槐之,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还不能对号入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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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他们俩怎么回事!我要甜甜甜甜甜回来!
第78章 撩拨
“嗯?有什么问题吗?”沈槐之反而被张茗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
“可是……”张茗满脸纠结,十分不情愿地试图解释, “槐之你不是也曾经嫁给过一名男子的吗?”
“啊?”嫁给过一名男子而该男子就在自己身边的沈槐之满脸问号,反射弧长到令人咋舌,然后尝试挽救道: “狭隘了狭隘了,那……男子?”
“对!”张茗可能是被气到了,一直磨磨唧唧犹犹豫豫的张公子突然铿锵有力地吼出了一个对字。
沈槐之:……倒……倒也不必如此生气嘛……
那张公子似乎被沈槐之弄错取向给气到了,一仰头把那杯高度烈酒一饮而尽,然后抓住沈槐之的手,一脸醉意朦胧的诚恳: “槐之,我说的那么明显,你还没有感觉到吗?我想表白的人就是你啊!”
“哈?!”沈槐之震惊了,一边试图把自己的手王回抽一边问道, “你……喝醉了?”
“我没有!”张茗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然后再次捉紧沈槐之的手, “槐之,你不知道……”
沈槐之求救似的看向站在吧台后面看好戏的宁风眠,却看到宁风眠正歪着脑袋看好戏,笑得一脸邪气,总归是张公子包下了整个酒吧,无所事事的宁风眠确实可以专心致志地看戏。
沈槐之:……
“槐之,我跟着陈意来卧听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张茗自从冲破了第一关,就仿佛打开的话匣子,开始絮絮叨叨地说。
“你调酒的样子那么好看,举手投足之中都透露着一股难得的洒脱和豁达……”
沈槐之看到宁风眠开始轻轻抚摩左手上的那只玉扳指,莹润的扳指在宁风眠粗粝的指腹下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我总是在想,槐之内心一定十分苦闷的!虽然我们槐之是和宁将军和离的,但是宁家这一家老小却还要靠我们槐之照顾!”
玉扳指正随着宁风眠的手指缓慢转动,其上的纹路极为特殊,扳指压在自己的皮肤上总是会留下很多绮丽的红痕,沈槐之没来由的一阵热,那粗粝的指腹现在摩挲的仿佛是自己。
“我照顾……是应该的……”沈槐之喃喃道。
因为……
宁风眠此刻躲在张茗的视野死角处,看着沈槐之,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夫,君。”
沈槐之感觉自己心跳得快爆炸了,夫君,宁风眠喊自己夫君……
“虽然我这样说不对,但是宁将军就这么一走了之也忒不负责了,害我们槐之一人苦苦支撑,还要照顾这么一家酒铺!”张茗对宁风眠的消失十分忿忿,甚至还拍了一下桌子——他仿佛忘记了,如果宁风眠还在这,他哪里有胆来向宁夫人表白。
风评被害的渣男宁风眠听闻此言,停下抚弄扳指的手,朝着沈槐之突然邪笑一下。
沈槐之:???然后沈槐之就眼睁睁看着宁风眠松了松衣领,有伤痕的手指在锁骨那只派大星的地方轻轻描摹。
沈槐之坐不住了……
身为古代人的宁风眠不知道派大星,也从不觉得自己身上的这处胎记有什么特别之处,只知道沈槐之特别喜欢,每每受不住的时候总会朝那只派大星咬下去,这简直成了一个信号,只会换来更加猛烈的进攻。
“如果槐之愿意的话,我愿意和你一起支撑这家酒铺,也愿意和你一起等宁将军归来,咱们和宁将军说清楚,然后你也可以和他断得干干净净……”张茗已经开始絮絮叨叨地规划起了他和沈槐之的未来。
可惜沈槐之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沈槐之的注意力被宁风眠完完全全主宰。
而很不幸,这位张公子情真意切的话都一个字不落地被听进了宁风眠的耳里。
断得干干净净?
宁风眠在沈槐之粘稠的视线和张茗喋喋不休的表白中,状若无意地,终于取下了那枚玉扳指。
那枚宁风眠从来不离身的玉扳指被取下来意味着什么,是只有沈槐之和宁风眠才会明的意思。
沈槐之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瞬间沸腾了,身体格外诚实地对将军的行为起了反应。
“哒。”是玉器被放在桌上的声音。
沈槐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槐之?槐之?”张茗看着莫名其妙突然站起来的沈槐之,一脸迷惑,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槐之结结巴巴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我让陆川给你弄点小食过来。”
“陆川!”沈槐之使劲晃了晃脑袋,面红耳赤地朝吧台里的这位“无所事事”的调酒师喊道。
“槐之,我……”张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调酒师立刻打断了。
“张公子想吃什么?炸薯条还是洋葱圈?”陆川结实的双臂撑着吧台,沉声问道。
“我……”张茗看了看沈槐之又看了看陆川,突然有一种奇怪的被两个人同时审问的错觉。
“咳咳,张公子,”沈槐之瞟了一眼宁风眠, “虽说我和宁风眠已经和离了,但是那时他单方面逼着我签的字,我可从来都不承认,如今他不知道在哪,但是生我是他的人,死我就是他的遗孀,我和宁风眠之间不可能有别人。”
希望宁风眠可以明白这一点。
“啊……”张茗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走向,他原以为和离定是二人感情不睦而致,虽然远在行江城,但他也听过沈槐之大闹宣城就是为了其实宁将军的英勇事迹,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表白不成反倒是被塞了一嘴狗粮, “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事,都是兄弟嘛!”沈槐之刚准备去拍拍人家肩膀以示安慰,就感觉到身边立刻杀过来两道锐利的目光,已经伸出去了的手只得尴尬地中途转向到宁风眠端上来的炸薯条里,拈起一根长长的薯条,蘸了番茄酱递到还在失魂落魄的张茗的手中。
“对了,你的那几位江对岸的兄弟顺利回家了吗?”沈槐之状若无意地问道。
“啊?”张小公子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回,回家了。”
“怎么回的?”
“坐船呢,我给他们包了条商船送他们到了江对岸。”
“这桥塌了,没人怀疑是因为偷工减料吗?”沈槐之又拈了一根薯条,无聊地在番茄酱里搅来搅去。
“怎么会偷工减料呢?不会的!”张小公子大手一挥,声音有几分激动, “这可是左相崔丞相亲自督办的桥,肯定不敢有人搞鬼的,估计就是架不起来吧……本来这江上就没有桥,现在崔丞相为了两岸民生顶住压力尝试着架桥,现在塌了也不能让他背上骂名呀!”
沈槐之和宁风眠对视了一眼,果然如此,崔绍不愧是玩弄人心的老手。
今天还是要感谢张公子,因为他的钞能力,让沈槐之和宁风眠早早地就可以关了店铺早点儿回屋休息。
沈槐之关上房门,朝宁风眠摊开手心: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手心中的扳指在烛光中有一股如米汤般的温润。
“没忘,”宁风眠笑道,拿起扳指随手放在了身边的小桌上, “既然晚上也是要取的,又何必麻烦戴上呢?”
沈槐之:???
————————
最近好像感冒特别流行啊,菜咕我啊也有些蔫蔫的,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啊!还是要戴口罩哦!
第79章 修正
沈槐之被一根深红色的发带遮住了眼睛,那根发带是宁风眠的,属于宁风眠的气味萦绕四周,近在咫尺。
视觉感官被剥夺后,其他的感官就会去努力地代偿,因此会变得格外敏锐起来,沈槐之听到窗外有风吹竹林发出如海潮般的声音,感觉到自己体温的高低正在和所穿衣衫的多少成反比,感觉到独属于宁风眠的粗粝指腹带来的如同轻微电流刺激般的微痛和麻痒……
沈槐之有些受不住,艰难地抬手想揭掉眼睛上覆盖的发带,手腕却立刻被咬住,一声沙哑含糊的声音从咬住自己手腕的嘴里传出: “不准。”
看不见的沈槐之一会儿觉得宁风眠离自己很近,一会儿又觉得宁风眠离自己很远,只不过无论远离,自己所承受的却是一分一毫都不见少。当宁风眠再次直起身,沈槐之伸手想追,两只手却立刻被捉住。
“怎么了,不舍得哥哥走?”宁风眠一边努力一边调戏道。
沈槐之抖着唇说不出话来,生理性的眼泪洇湿了发带。
宁风眠不再像个铁血无情的将军,倒似一个字面意义上的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红罗帐里的最为恶劣的混蛋。
然后那个混蛋立刻就拿沈槐之自己的发带把他的双手在床柱上捆了个结实。
也不知道张小公子的表白到底对宁风眠造成了多大的刺激,这一整晚沈槐之都在被夺走全部主动权的浮沉中度过,直至全身上下都染上属于宁风眠的气息。
二人最后陷入沉睡时已经是启明星快要亮起的时候,但不妨碍有情人互相依偎,偷一段好眠。
沈槐之有些懒懒的,一根指头都不想动,而身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啊啊啊!为什么将军明明坐了好几个月的轮椅怎么体力还是那么好啊!沈槐之再一次唾弃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当初覃烽逼自己早锻炼的美好时光。
果然人总是直到失去了才会追悔莫及啊!
沈槐之想捶床,可惜抬不起来手……
“醒了?”宁风眠端着早餐走到床沿坐下,望着床上耷拉着耳朵趴着的沈槐之, “可以坐起来吗?”
“不可以。”沈槐之没好气道。
“昨天确实过分了一点。”宁风眠有些好笑地揉了揉沈槐之无精打采的脑袋。
“一点?!”听到这句话沈槐之倒是来劲了, “只是一点?!”姓宁的,你对自己到底有没有一点abc数?!
“一些。”宁风眠从善如流。
沈槐之:……
再反驳好像会显得自己太菜哎。
“起来吃东西吧,咱们的落栗大管家让金兰给你炸了你最爱吃的油饼和虾。”说着,宁将军已经贴心地把油纸包裹的油饼递到沈槐之的脸边。
好香……虽然但是,沈槐之还是爬了起来。
美食果然能够治愈一切,包括因为某人体力太好而带来的物理伤害。
等家主沈老爷被伺候着穿衣洗漱完毕,终于重新作回靓仔出街的时候,七个小崽子已经都上完了文化课,开始在书院外面的大操场练习基本的五禽操了。
“嗯?”沈槐之环视了一圈, “一二三四五六,差一个?开阳呢?”,
“估计又跑到酿酒房里去了吧……”大姐姐天枢颇有些无奈, “开阳实在是太喜欢酿酒了,成日里都呆在酿酒房里不出来,整个人都比其他人要白上不少。”
“嘿!这小子!”沈槐之啧一声, “我去瞧瞧他。”
昏暗的酿酒房中,年纪也才不过十二岁的开阳正席地而坐,认真地观察着刚收回来的麦芽的发酵程度,自从用上槐之哥哥改良的酿酒方法后,无论是酿出来的酒的纯度还是香气都和之前的存酒有所不同,新酿出来的酒液更澄明,香气也更淡雅,更加适合和各类果汁相混合。
最重要的是酿成的更快,能够满足槐之哥哥卖酒的需要,眼瞧着卧听风的生意越来越好,槐之哥哥对酒也肉眼可见得变得焦虑了起来,因为鸡尾酒供不应求,而开阳明白,槐之哥哥舍不得用太多宁将军留下的酒,槐之哥哥那么爱宁将军,一定想把酒留下来等将军回来。
只是……开阳望着眼前的麦芽有些犯愁。
原料好像不太够用了。
“开阳!”沈槐之清亮的声音在酿酒房外响起,顷刻,酿酒房的门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得开阳眯起了眼睛。
“小孩子可不能喝酒哦!”沈槐之伸出手轻轻敲了开阳脑袋一个栗子。
“哎呀!我没有!”开阳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喊道, “我一直按照槐之哥哥说的辨色闻香的方法去试酒的,一滴也没喝过!”
“嗯,很乖!我听你天枢姐姐说你最近没事就泡在酿酒房中不出来,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嗯,”开阳点点头, “槐之哥哥,我刚想和你说的,目前咱们用来酿酒的原料都来自王进哥的供应,但是王进哥送来的粮食主要是北方的高粱,大麦和粟米,上次我求王大娘给我买过一次咱们行江城本地的水稻稻米,按照槐之哥哥教给我的酿酒原理用本地稻米酿过一次酒,槐之哥哥要不要试试?”
说着,开阳捧出来一个非常规的小酒坛,看着就像是过家家酒似的,一看就是开阳自己偷着酿的成果。
沈槐之打开小酒坛,一股特有的稻米酒的清香扑鼻而来,沈槐之连忙找了一个小杯接了些酒,酒液澄清气味清雅,从颜色和气味这样的外观来看都是非常适合制作鸡尾酒的基酒。
沈槐之轻轻抿了一小口,酒味纯净甚至有一种伏特加的冲劲儿,而因为没有使用中式白酒的窖式发酵方式又避免产生中式白酒特有的霸道酒气,实在是太棒了!
开阳真的是不世出的酿酒天才!
开阳在一旁忐忑不安,紧紧盯着细细品酒的沈槐之,看到沈槐之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总算是敢开口发问: “槐之哥哥,你觉得怎么样啊?!”
“嗯,不错!”然后随口又是一个栗子, “小子,你当初在何记酒铺里住的时候是不是偷偷喝了不少你四哥的酒啊?这么内行!”
“哎呀!”无辜挨了两次打的开阳捂着自己的脑袋, “我才不会偷喝呢!我就是喜欢酿酒嘛!”
“很不错,槐之哥哥支持你,要买本地粮食的话就和你落栗哥说,他会给你安排的。”
“粮食的话……”开阳拉着自己的衣角绞着手, “用水稻酿酒固然能够又快又好,但是也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
“哦?”沈槐之没想到开阳还有疑问。
“水稻是南方人的主要吃食,用水稻酿酒无异于与百姓争米粮,而按照现在卧听风的发展规模,我们需要很多很多的水稻,所以我还有一个想法。”
说到这里,开阳甚至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哈,有什么困难就说嘛,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开阳这么好,做什么槐之哥哥都支持!”沈槐之感觉这小孩儿真的很有意思。
听到槐之哥哥如此爽快的话,开阳抬头望向沈槐之,语气急切道: “槐之哥哥,我想在城外租一块地!”
“租地?”
“嗯!我爹娘原本就是种水稻的行家,如今水稻在南方还是只能一年种一次,而我爹找到一种可以实现一年种两次水稻的好法子,这样一来一亩田地一年就可以多了一次收成,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只可惜我爹娘带着我想把这个好法子告诉圣上,不料我们却在去宣城的路上被山贼劫了,最终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沿街乞讨才到了宣城……”
沈槐之愣了愣,没想到开阳的身世遭遇居然如此唏嘘……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是一把把开阳搂进怀中,一脸愧疚地摸了摸被自己敲了栗子的脑袋: “好孩子!”
“槐之哥哥,”开阳甚至在沈槐之的怀抱中找到一丝久违的父爱的感觉, “我爹研究出来的方法我也会的!所以我想租块田地亲自试验一次,成功了的话就可以推广给全部的农户,这样既可以增加收成,咱们也不愁原料了!”
沈槐之记得,祝朝这个时代,南方还没有出现水稻一年两季这个大伟农业革新,却不知道原来这个不曾出现的革新实际上本应该出现的,只是随着两位伟大的农业学家惨死而被埋葬在了历史之中。
如今,自己却因为当年想和宁风眠作对的心思而救下了这个农业伟大发明的农业学家的孩子,无心之中居然给了自己一次弥补历史遗憾的机会!一年两季水稻,先不说能够酿多少酒,它是真的可以救无数人的命!!!
而开阳,甚至和他父母一样,手握着这么重量级的秘方,第一个想到的居然都不是籍此牟利,而是传授给所有人,希望所有人都可以有更多的收成吃得上饱饭!
沈槐之可舍不得开阳来回奔波,摸着开阳可爱的小脑瓜,柔声道: “不用出城,一会儿我就让人在咱花园里给你开辟几亩自留地出来,你还可以带着兄弟姐妹种点儿别的什么好玩的,可以吗?”
“啊?!”开阳呆了,目瞪口呆地抬头望着沈槐之,沈宅处处精致,设计巧妙,花园甚至一步一景,如今槐之哥哥说要给自己在花园里开垦几块地?!
“啊?不可以?”完全不懂农业的沈槐之心里有些打突,花园的土和农田的土不一样?
“当然可以,但是会破坏花园啊!”开阳还急上了。
“啊,那没事,”沈槐之一副很能做主的样子, “我可是一家之主!”
“咳,”陆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沈老爷,今天下午就开挖?要不要现在去看看哪块地方合适?”
沈槐之:……
第80章 砸店
真的,自从宁风眠化身成了陆川,沈槐之感觉自己每天都在修罗场。
而姓宁的这个混球,居然还从沈槐之的修罗场中获得了无数乐趣。
就……每天都过得异常艰难。
还好有卧听风!
自从上次表白失败后,张小少爷的表现倒是也挺爷儿们,说输给宁将军不亏,就算输也是心甘情愿,然后每天都带着一帮兄弟来店里吃吃喝喝,顺便还充当一下服务员热情地给新来的客人介绍各种酒的口感,一跃成为卧听风的专业氛围组和试吃推荐官,还特别擅长帮沈槐之搞气氛,倒是帮沈老板赚了不少钱。
“你就一点也不介意别人对我这么好啊?”沈槐之有时候看着跟只花蝴蝶似的满场飞的张茗,再看看专心调酒再一脸淡定地把酒递给张茗的宁风眠,内心十分迷茫。
“要是把喜欢你的人都赶走,卧听风恐怕是要关门大吉了。”宁风眠笑道,然后恶劣地朝沈槐之的嘴里塞了一块炸鸡。张茗是个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富家小公子,亮晶晶的眼里全是沈槐之的光芒,宁风眠甚至都没有从他眼里看到色欲,而田启明,那就需要被好好教训了。
或许是因为名声响亮,也或许是因为天气渐热,最近的卧听风越是到了晚上越是人多,有时候一阵恍惚,沈槐之甚至能在卧听风中找到曾经在自己的精酿馆里的感觉。
他在复刻自己曾经的生活,而宁风眠在全力配合,这场他和将军之间跨越千年时光的追逐,似乎已经说不清楚是自己在努力去认识理解和拯救这位背负污名的战神将军,还是这位根本不在意身后名的将军在用尽全力安抚莫名其妙掉入时光缝隙中的自己。
有时候沈槐之感觉身边这一切都是虚妄的,真真实实的只有始终在身边的宁风眠,那种可以触碰到的,真真切切给自己带来欢愉和痛苦的真实,这种在极度不安中找到支撑点的安宁感,就像是溺于时光长河之中的自己所能抓到的唯一可以确认的锚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加深自己对宁风眠的眷恋。
而宁风眠似乎也深知这一点,他们在耳鬓厮磨中彼此配合无间。
那些由金兰姑娘带来的困惑,和宁风眠近日老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起来。
沈槐之今天刚迈进卧听风的门,就差点儿被里面传出来的声浪给掀了出去,卧听风里热闹非凡,不知情的路人(比如沈老板)进来八成还以为里面在开室内运动会。
原来今日是女红院每月例行放假,姑娘们都可以出来玩耍,以宁晚意为首的行江城女红院里的姑娘可都是名门贵女,而女红院不仅教绣工,琴棋书画课也样样不输一般男子书院,行江城中的公子们无人不倾慕女红院里出来的姑娘,所以宁晚意带着姑娘们来了,想给自己制造机会的小伙子们也纷至沓来,一时间,沈老板的酒吧摇身就变成了大型相亲角。
沈槐之一路上拨开人群艰难地挪到吧台边,看着有条不紊正在调酒的宁风眠和一丝不苟正在算账的玉衡,两人安静从容得仿佛得道高僧,沈槐之一把抢过一只高脚凳,在这处在飓风风眼之中的宁静吧台旁喘了一口气。
“今天人也太多了吧!”沈槐之哀嚎一声。
“这不是作为一个老板最期望发生的事情吗?”宁风眠看都懒得看沈槐之,专心致志调着酒。
“就是,人家陆川哥一晚上快累死了也没抱怨,槐之哥哥你可是老板哎!”玉衡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槐之,眼神之中充满谴责。
呵,修罗场又来了,人人都以为是我沈槐之在欺负可怜打工人陆川,殊不知那姓陆,不是,姓宁是的如何欺负我的!!!
有苦说不出的沈槐之自知不敌,转移话题道: “咱家的大小姐呢?”
“噢,晚意姐姐呀,在小院子花架那玩真心话大冒险呢。”玉衡朝小院方向努努嘴,然后低头在自己的账本上满意地画上一个句号。
U型构造的卧听风把小院子围在中间,所有的落地门窗打开后,在卧听风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小院景色,设计十分独到,现在正是春末夏初时节,小院繁花似锦,池塘中已经有了小鱼和蛙声,晚上点亮落地石灯后,更是美不胜收。
宁晚意这位大姐头倒是不客气,每次回家都占着最好的位子请小姐妹们吃吃喝喝。
真不愧是宁风眠的妹妹!沈槐之心生感慨,宁家三个崽,老大和老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老二宁雨渐就这么古板迂腐不苟言笑呢,奇奇怪怪。
“卧听风的老板给我出来!”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打断了眼前和谐美好的氛围。
沈槐之循声望去,见到一位身着深褐色窄袍的年轻男人大喇喇地走到店中央,身后跟着的几个狗腿子还一路把挡路的客人推到一边,架这势,不像是哪家的二世主,更像是街上的地痞流氓。
嚯,有人来砸场子!沈槐之看了宁风眠一眼,然后起身站直朗声道: “在下沈槐之,是这间店的老板,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那人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一把矮椅,恶声恶气道, “我在你们家办了会员,结果怎么着,一来吃你这店的东西喝你这店的酒就拉肚子,你这家黑店,买的东西都有毒!”
说着,他还气愤地一把拽下腰间金线荷包使劲朝沈槐之脸上扔去。
“啪!”看上去颇有重量的荷包飞到半路被一只极有力量的手精准拦截住,没有如愿砸到沈槐之身上。
宁风眠打开荷包低头看去,发现里面居然装满尖锐的石子,这若不是刚才自己眼疾手快,凭着四体不勤的战五渣小狐狸的身手那是一定会被砸到的。
宁风眠抬头望向眼前那穿褐袍的男人,眸色深幽,声音低沉: “谁要是敢伤了沈老板,今天这事儿就一定不会善了。”
褐袍男人万万没想到,传说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沈老板居然有一个这么精明强悍的家仆,而且……为何这家仆的气场竟如此之强悍,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浓重杀气几乎可以凝成实质!
那褐袍男人被宁风眠的眼神盯得浑身汗毛直竖,甚至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不对啊,他只是一个家仆而已,就算习过武,那也只有一双手而已,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作甚?!想到此处,那人又强自冷静下来,清了清嗓子狠声道: “怎么,你们这家黑店,不仅卖有毒的吃食,还打算杀人灭口不成!”
那来人弄得声势浩大,店中客人慢慢都朝这里聚集了过来,窃窃私语地看着热闹。
眼看着人越聚越多,那褐袍男人更是来劲,大声叫嚷道: “大家快看啊!卧听风卖有毒的酒水吃食,害我吃一次生一次病,现在我来找他们评理,他们居然还威胁我!!!这是家黑店,大家快跑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卧听风中顿时议论四起,沈槐之感觉自己简直像是走进了一个蜂窝里一样。
—— “哎?真的假的啊,我刚喝了三杯酒呢,好好喝,真的有毒吗?!”
——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来啊!”
—— “听说现在有些无良店家会在酒食中掺一些令人上瘾的药物,吃了以后就会对这店中酒食欲罢不能,必须天天来吃才行。”
—— “啊?那不是和那个什么忘忧——”
—— “嘘!慎言!”
……
“这位兄台,你说话可要讲证据的啊,我在卧听风吃过好几次饭了,从来没有过什么不适。”
“证据?”那褐袍男子一拍肚子, “爷吃一次拉一次,爷都拉瘦好几斤了还不算是铁证?!”
言辞如此粗鄙,恐怕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哪个害了红眼病的酒楼雇人来的,沈槐之给宁风眠使了个眼色,宁风眠会意,朝站在远处的天枢和天璇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把店门给关了。
“这位公子,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槐之他一定不会卖劣质的酒食给客人的,我天天在卧听风吃饭,从不曾有过什么不适,甚至连不新鲜的食物都没有吃到过。”张茗见有人对沈槐之发难,顿时激动得面红脖子粗的,硬是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了进来,给沈老板撑腰。
“槐之?”那褐袍男人摸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眯着眼睛看着张茗, “叫得倒是挺亲热,我听闻沈老板开这店是为了等宁风眠回来,怎么了?被你乘虚而入了?”
“你!龌龊!”张茗被气得要命。
“我龌龊?龌龊的是你们吧哈哈哈哈!”那褐袍男人扯着嗓子嘎嘎大笑, “别人不要的人你上赶着去哄,贱不贱啊哈哈哈!况且天天吃,我怕你是上瘾了吧?快来看啊!这家店不仅卖有毒的吃食,还掺了上瘾药呢!”
—— “啊!不会吧!!!”
—— “听着有些可怕啊!”
—— “不是,等等,现在的关注点难道不是沈老板的绯闻吗?”
——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命吧!”
……
“哎?这位仁兄,你说我沈槐之可以,但是说我沈某人的朋友就万万不可了,张公子是我卧听风的贵客,特别喜欢卧听风的酒食,有什么问题吗?倒是这位朋友,既然能拿出金荷包,那就麻烦报出您的会员编号,在下好看看你都吃过些什么酒食。”
说着,沈槐之朝吧台后的玉衡招招手,玉衡倒是一点儿也不怵这些人,手里托着会员簿册和笔就从柜台后面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本少爷编号34538!”
褐袍男人答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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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冷………最近感冒的人好多啊,大家一定要记得戴口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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