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释与你们三师兄关系很好?”
“这个,弟子不清楚,不过他倆是一起上山的,听说二人相伴同行不曾分开过,袁释闯内门大选,三师兄是在旁观战的。”
听着,颇有些情深义重的意思。他这弟弟倒是不亏为纯阴之体,挺招男人。不过就步家的胃口来说,恐不是这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野狼可填饱的,他倒是不介意步家多几个强敌,只是,他不该跟他对上。
“袁释现在投在哪位师父门下?”
“明若师父曾说愿意收他,但被他拒绝,”说着弟子挺了挺胸,想象着自己成了那狂妄之人,“他说:‘这山上无人能教我!’”
有三分本事生出十分傲气,步青云气笑出声,“大胆狂徒,不知死活!”
登天崖下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天阶被称为浮云梯,浮云梯直上青天,千难万险,虽不是登上就可升天,至少一步踏入升天大道。
此关可为门派择选人才,千万人登天,最终能成功者不过二三十,有些年头甚至一个都没有。修仙此道,天分、努力气运均不可少,即使成功登天,也不过是踏入最浅显的一步,凭着运气上来的也不是没有,但若是仅凭运气,那肯定是不行的。门派师父选徒自是要看天赋,登天最后一阶便是测灵柱,中品中等以下天赋的登梯人都会被打下天梯功亏一篑。
通过浮云梯进入外门,在内门师兄的教导下初步步入修行,四年便可参加内门大选,进入内门才有资格参与各门师父选徒,若有天赋过人者自然是被百般争抢,剩下的天赋一般之人若无师父发话收下便会被随便挂在哪位师父门下,哪位师父多半是常年云游在外,亦或是从未回过门中生死未卜,除非苍天开眼,许多人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师父。
修仙一道,若无长者指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许这大好前途就此毁去,因此除了修炼出结果力求在各位师父面前好好表现博得青睐,再无他法,否则只能成为门派炮灰,替同门的升天大道做垫脚石挡箭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修仙一道,优胜劣汰,强者为尊,这一条道自古就是白骨铺路鲜血淋漓,任何悲悯、善良、同情的情绪皆是多余的。
这位新进的师弟天赋并不算出彩,拒绝明若师父的下场,恐怕就是与清彦、行衷一般挂在那不知是死是活的重明师父门下。正好,别以为与掌门三弟子有了关系,就可以脱众而出,弟子一辈的大权早已掌握在他的手上,跟他对立?自找苦吃。
他要让袁释好好认清认清现实。
意味深长地给守阁弟子投去眼神,“若是袁释来做任务,替我好好关照关照他,你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关照?”
“晓得晓得,弟子心中有数!”说完抱着碎裂的玉简欲哭无泪:又要修了,这个月拨给凌烟阁的修缮费用又没得剩下。
守阁弟子表情忽一变,端正态度,恭谨行礼:“弟子见过大师兄。”
后背一凉,回头便看见云崖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他,步青云心头剧颤:他怎么在这里?!这些话他听到了多少?
“你要关照谁?”云崖的声音冷冷沉沉,没有起伏,就跟他这个人一样,端正冷漠得没有人性,像尊只能被供在明堂上的神像。
“大师兄平日多专行苦修,从来不管门派事务,怎么近日闲来无事,过问起门派的事务来?”
言外之意:既然不管你就贯彻到底不要管,他做什么想关照谁,干卿底事?
云崖眸色深沉,他虽然向来高冷,不爱处理人情世故,但并非榆木之人,步青云话里话外的排挤,他自然能够感知得到。
可能被黑沉沉的眸子盯得实在有些心慌,步青云:这个人怎么好像要看透他内心所有想法似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松掉语气:“不过是嘱咐守阁弟子多照顾些新入门的弟子,怕他们年少不经事,在任务上吃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劳大师兄注意。”
云崖竟上前逼近,步青云脸色当即变了,虽然算是与云崖一道长大,但他从来就视他为豺狼虎豹,二人从未如此接近过。
遑论云崖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不停逼近。
虚伪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巨大压迫下他近一步他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柱子,再无退路。
几乎无可反抗的威压下,步青云脸色苍白:这个人真的只有凝脉期的修为吗?
云崖伸出手,步青云忍不住战栗,然而云崖只是伸出不带温度的手指,轻轻抚上他光洁的额头,拨开额边碎发,将他额角沁出的汗拭去。
也许良心发现自己气势过盛,步青云吃不消,稍稍收敛。
“你怕我?”语气里似有疑惑。
步青云不服气道:“谁、谁怕你?!”
云崖再近一步,步青云吓得马上后退贴紧了柱子,偏开头不看他。
云崖手掌抚过他的脸颊,轻轻抬起步青云下巴将他脸扳正过来,手指在耳垂自下颌处缓缓摩挲,近乎温柔道:“清正莲香性质冷寒,不适合你,以后莫要染上。”
说罢,就放开他,走了。
温柔?他是有多走火入魔才能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温柔!
目送云崖离去的背影,步青云缓缓从柱子上滑倒在地,合上双目,平复着紊乱的心跳。
莲香只有师尊身上有,想必是在师尊那里染上的,这么长时间过去,香味早就消散,自己身上哪里还有?
云崖是什么意思,是故意挑事予他以震慑还是,仅仅想让他离师尊远一点?为什么云崖要让他离师尊远一些,难道他对掌门之位也有意,怕师尊属意自己?不!掌门之位是他的,谁也不能夺走!
可怜的守阁小弟子颤颤巍巍从桌肚底下爬出来,环顾四周发现两位阎王都走了,这才心道亲娘诶,太吓人了!不等他劫后余生之感散去,一切恢复如常,就听见几道“砰咔——!”脆响。
小弟子抬头,当即魂飞魄散,抱着头冲出阁门,一边飞奔一边大喊:“快来人啊!天玄柱裂啦!我滴亲娘诶!凌烟阁要塌啦……”
与此同时,有弟子终于找到步青云。
“二师兄!二师兄不好啦!您,您快去看看山下!”弟子屁滚尿流冲到步青云面前,好似看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连说话都口齿不清。
步青云随弟子匆匆赶到云泱派门口,就看到那里整整齐齐插着数不清的魂幡。
白布飘飘,山风穿过顶上骷髅哨,山间回荡着悲惨凄厉的哀嚎,这不算什么,重头戏在下面:每根魂幡杆子上均绑着染血稻草人,稻草人肚子敞开,稻草做皮,里面却是真实的血淋淋的人类内脏,心肝脾肺肾等一概俱全,像是被人精心按照准确位置摆好。
器官断面不断滴落着深褐色的污血,颜色发黑,散发阵阵恶臭,隐约能见到内里扭动白晃晃的蛆虫,说明已经挖出来有一段时间,开始腐烂了。在场之人也都是经过不少大风浪的,看见这一幕,都拧紧了眉头,不少未经事的弟子受不住呕吐出来。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在云泱派眼皮子底下布置这么大阵仗,竟然全派上下没有感受到一丝异常,甚至连守山法阵都完好,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很可怕!况且连对方什么来路都不清楚,我在明,敌在暗,十分棘手。
“师兄。”与清彦交换眼神,明白对方与自己有相同猜测。“上次狼患,那批村民被挖掉的内脏恐怕都在这儿了。”
狼,挖去内脏而不吃,只是为了杀人制造恐慌,甚至引来修者自取灭亡,很诡异。
又是谁将这些内脏摆在这里的呢?那批狼人明明连头狼一起被烧光了,还有漏网之鱼?
不,那批狼没有这么大能耐,漏网之鱼不一定是狼,甚至不一定是妖魔,他可能是人,掌握了控制妖的方法的人。
“岂有此理,云泱山下,什么妖魔胆敢再此作乱?若是让我抓住,一定打得它魂飞魄散!”明与卿义愤填膺,“不行,我要去找掌门师伯!”
“姐姐!”明与卿一走,何与君吓得腿发软连站都打哆嗦,脸色发白,衬出脸上小雀斑还有几分可爱。
“师、师师兄,我没事。”
“行衷,送师妹上山。”
“是。”
“谢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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