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拨云动,银辉洒下,身后的人从黑暗中渐渐现形,步青云眼神微微偏斜,余光扫到来人,也是略微诧异了下。
月光将暗夜里的男子勾画出个大概,明暗交错间,描绘出一张精美秀致到足以另女人嫉妒的脸,颜若琬琰,眉目如画,鼻梁秀挺,眉间一点朱砂,清雅脱俗中透出一点妖异。
一双寒潭沉星的锐利双眼实际是幽深的墨绿色,泛着翡翠的水润光泽,比纯黑更多了几分温柔多情。不太正派的正派嘴脸,用一个俗气点的词来形容,叫亦正亦邪。
遥泽很享受步青云的打量,从小浸染在各种毫不吝啬的赞美声中,他对自己的容貌相当自信,甚至有些自恋,得意地将上扬地眼尾微微一挑,幽绿双眸内蕴神光,含烟凝翠,莞尔流转间竟有几分勾人的妩媚。
然而步青云只是刚出现时浅浅的扫了一眼,便冷淡地转开眼。
二师兄从不是会为美色所惑的人。
遥泽虽然在笑,但眼里还是有些瘆人的戾气:“我那里打得热火朝天,你这里到是岁月静好。二师兄啊,那些起尸怎么就识路一样,全往我那里钻呢?”
他惦着手心的玉向步青云逼近,那玉质地透明,当中一块血沁,散发着妖异的邪光,血沁受到灵力刺激,就如同水中的游鱼一般迅速游动起来。
若是不知道用处,就这么看着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只可惜,这么漂亮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的事情问我做甚。”步青云眼神淡漠从玉上瞥过,转身就要走,身形刚动,只闻耳边风动,猛然抬头便发现身后之人已在刹那间拦到他的前头。
瞬移,这一招之前在蛇王洞中见识过,那时方还能看见用符,如今遥泽现出原身,实力更强,速度更快,动作更为敏捷,几乎毫无痕迹可循。
嫉妒在步青云眼眸深处一闪即逝。
“我话还没说完呢,二师兄怎么就急着走。”遥泽盯着他,见他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任何心虚表现,若不是溯洄镜里亲眼看到的,他也许真就信此事与他步青云毫无关系。
“好狗不挡道。”
步青云抬眸,二人目光相接,刹那间电光火石,互不相让,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的抗衡,步青云明显感觉到化出原身的遥泽给他的压制比之前强得多,甚至比云崖给他的还强,云崖已是当世最出世的天才,纵是遥泽再天纵奇才,也绝不可能比云崖强。
眼看着步青云脸上的杀气越来越重,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的意思。
遥泽口气忽然松了下来:“既然深夜未眠,我给二师兄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东海岸边有户人家,家主性喜蛇,一日逛集市,看到捕蛇人在卖一条黄金蟒,色艳形美,性格温顺,大喜,重金求之,带回家后,照顾入微,日同居,夜同寝,甚喜爱之。
某日夜里,家主熟睡时忽被惊醒,发现是黄金蟒依偎到自己的身边,惊喜不已,以为是蛇有了灵性,亲近自己,故将此事广而告之。
捕蛇老农听闻此事,上门警告家主:蛇亲近你并非是通了人性,而是它在用身体丈量你的体型大小,好思忖着能否将你一口吞下去。”
步青云:“你拦住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废不废话,相信以二师兄七窍玲珑心,自然有数。”遥泽摩挲着手中血玉,绕着步青云细细分析:“与其说我潜入云泱动机不纯,二师兄,你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你一再容忍,而不揭露我的身份赶走我,原以为不过是些意气之争,现在想来,二师兄心思沉,城府深,哪里会是意气行事之人,你于我几番交手,明面上是与我不和,暗地里一直在试探我的实力,就像那条黄金蟒丈量养蛇人,”遥泽凑到步青云耳边,吐气如兰:“你也是想吃了我吗?”
步青云眼光瞬间凌厉,抽手就是毫无征兆的一刀,“我想弄死你!”
眼前寒光闪过,倒退闪躲的遥泽低头看着月潜自胸前划过,差分毫就要开膛破肚,暗赞自己反应快,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眉间朱砂一闪,眼中精光一凝,话停在嘴边。
抬头看向祭坛。
天地间电闪雷鸣,地动山摇,山上狂风大作,将漫天漫地的雪极速搅动起来,大雪铺天盖地,遮蔽视线,竟慢慢地化成黑色。
世界被诡异黑雪覆盖得昏暗无光,好似陷入大火烧尽后的一片灰烬废墟,万物皆化为虚无。
守护祭坛的阵法被触动,万千暗紫色的符文如同锁链一般极速抽动运转起来,符文中央传来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然后黑雾旋转聚拢下拔地而起一只巨大的形状可怖的怪物,怪物高达数百丈,遮天蔽月,浑身围绕吸附着无数□□的冤魂厉鬼,煞气滔天。
这就是被封印在祭坛中看守祭坛的镇坛邪物,吸收无数冤灵,已经变得无比强大,当有人触及守坛封印,就会惊动它。
谁动了封印?
怪物睁着两轮血月一般的大眼睛看向对峙的遥泽与步青云二人,没有迟疑,咆哮着张开满口獠牙的血盆大口就扑了过去,携风带雪,声音震得人气血沸腾。
遥泽看向步青云,步青云冷笑着也在看他,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毫不意外。
遥泽刚准备动身,脚步一滞,低头发现自己周身亮起层层符文,如同重重锁链不知什么时候将他裹成粽子,束缚得一动难动。
他得大荒传承,自幼精通符文阵法,从上古至今各类符文阵法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还能有阵法悄无声息困住他?不由得他不诧异,但也只是略微思索就想通了,大意了。
——移形换阵之法。
天下阵法万变不离其宗,不论多强大阵法都离不了阵眼阵脚两个必要元素,缺一不可成阵。
唯有一种,移形换阵。此种阵法极为特殊,不走阵法亦可成阵,因为他不是设阵,而是复阵,是利用术法,将已经立好的阵法复制过来,在母阵的基础上,投射出一个子阵,不立阵而成阵。
此阵听上去简单,实际上需要的条件极为苛刻,而且是为困阵,杀伤力不大,少有人知,故而,早千八百年就失传了,要不是他学识渊博,恐怕都认不出来。
遥泽逃脱不得,只能与怪物正面对抗,在怪物咬下来的瞬间,空中数道气流盘旋形成一道半圆形的风罩,怪物一口恶狠狠咬在风罩上,巨大的撞击力让天地为之一震,山石破碎,沙尘四起,长达百尺的尖锐巨齿有些在磕上风罩的瞬间断裂成碎石,掉下百丈高空,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巨型大洞,而有些则戳穿风罩,被死死卡住,无论怪物如何咆哮撞击,都不能动弹分毫。
这时密林中急速蔓延出无数条藤曼顺着风罩的形状,当空织造出一道巨大的藤障,加固防守。
遥泽气愤:“步青云,你在祭坛上动了手脚?”
步青云眼神冷厉:“是,又如何?”
真是坦荡荡,毫无遮掩。
“你竟然敢跟邪祟混在一起,若不是我一直跟着你,你没有机会,连我都要怀疑这祭坛是不是你的手笔。”
“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步青云眼神微凝,透着森冷寒意,说出的话更是字字如刀,“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遥泽身上的符文骤紧,压迫力顿时强了数百倍,体内的灵力不断被这些符文吸收,而祭坛吸收灵力不断强大,风障外的巨兽又有了蠢蠢欲动的痕迹。
步青云应该是知道他擅长阵法,一旦布阵必会有所察觉,所以选择极为生僻的移形换阵之法,悄无声息地将他困在已成的阵法中,由此看来二师兄也是用阵的个中高手。
阵法的杀伤力并不强悍,但想要破阵极为麻烦,因为子阵没有独立阵眼,它的阵眼是虚的,想要破阵必要破母阵阵眼,然而若不破阵,如何出得了阵,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这么稀罕邪门的术法也不知道步青云从哪个犄角旮瘩翻出来的,不知道是说二师兄博学多才,还是该说他早有准备。
遥泽了然地点点头:“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我是来除妖的,你是来除我的。
就说一向沉稳的二师兄怎么那么容易犯诫与我一起被赶出门来,我遥泽要死,自然不能死在云泱,也不能死在你步青云手上,若是要说法,做任务的时候意外身亡最好不过。
你故意将事情闹大,逼我下山,借我的刀除魔,借魔的刀除我,一箭双雕不留痕迹,好一番费尽心思。”
步青云冷笑。
遥泽轻狂地叹了口气:“辛苦你三番五次探我虚实,对你,我都是闹着玩玩的,可从来没有动过真格,今日,是你先动的手,别后悔。”
步青云目露不屑:“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
怪物的撞击还在继续,整个厄难山都在震动破碎。
步青云表情冷漠,手中翻出的传送符。
“想跑?”
遥泽立即反应,并拢二指,转手打开,指尖展开一道灵光凝成的符,符在被扔出去的瞬间化成一道银白色的迅雷瞬间将步青云手上的阵法击破。
“给我乖乖在旁边看着,看我怎么破你的阵!”
凭空拟符!步青云脸色剧变。
没有大乘以上的修为,不可能凭空化物!能凭空化物就说明这个人的修为不在师尊之下!这怎么可能?遥泽出生最多也不过二十有余,如何跟活了几百年的师尊比,绝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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