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霜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看向站在人群前面的几个人，“礼部的人派人去请了吗？”
管事垂头答：“回主母的话，半个时辰前奴才就派人去请了。现在想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礼部离王府不远，中间只隔了半条街。半个时辰前就去了的话，差不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能过来。
“大公子和二公子呢？”苏如霜将目光收回，落在他身上。
管事顿了顿，小心地说：“大公子早上出了门，现在已经派人去找了。二公子......”
“二公子他......”说到二公子，管事明显犹豫了许多，还偷偷观察了一下苏如霜的神色，最后终于视死如归般说，“他说不想过来。”
管事说完，把头垂得更低。
“二公子不懂规矩，你们也不懂吗？”苏如霜说话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怒意，语调轻缓，平静而又冷淡。
管事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忙道：“奴才这就派人去请二公子过来。”
说完，他就匆匆下去找人。
看样子是准备亲自去“请”二公子了。
苏如霜看着他离开，转向另一个管事，“大公子那边，你再多派点人去找。要是他不想回来，便直接让人绑了。他要是反抗，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管事领命退下。
王爷离世，两个儿子竟都不在场，若是让外人听了，恐怕都要笑掉大牙。
但是在场的人却像是习以为常般，半分看好戏的情绪都没有。
各个都愁容满面，十足的哀伤模样。
如此一看，这府中的下人和姨娘们竟比这两个儿子还要关心王爷的死活。
刚过了晌午，这太阳就愈发耀眼，晒在人身上都有几分燥热。
不少姨娘都热得拿帕子出来擦汗。
平常过惯了娇贵日子的她们，这时候也不敢出声抱怨。
今日要是听不到对她们去留的安排，她们怕是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黎眉儿自然也跟这些姨娘有一样的担忧。
她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身影，心里更多的是酸涩和心如死灰般的茫然。
她入府不过半月，也才见了王爷一面，就要面对这种无法确定的命运。
听闻皇室的贵族，十分喜爱陪葬的制度。要是她真的要跟着王爷一起陪葬，那她嫁入这王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只为了当这连半个月都不到的姨娘吗？
想到这，她心中的悲伤就愈发地明显，眸中的泪水几乎都要溢出眼眶。
旁边的芙云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哭这么伤心做什么？”黎眉儿听到她哭，自己反而就没那么想哭了。吸了口气，带着些鼻音问她。
“我是替黎姨娘你哭啊。”芙云抹了两把眼泪，抽噎地看向她，“要是黎姨娘你真的跟着陪葬了，那我可怎么办？”
“呸呸呸，不许你这么说。”黎眉儿现在就听不得陪葬两个字。
可是她也知道芙云说的是实话，眼泪终于像是断了线般落下来，“要陪葬也我陪葬，你最多也是回你那后厨去，不许再哭了！”
芙云也知道她的委屈，收了收自己的眼泪，“黎姨娘，我等会去求求我爹，看看他有没有办法能帮帮你。”
“你爹帮得上我什么？”
也不是黎眉儿看不起她，只是她自己都是府中的丫鬟，她爹说不定多半也是府中的下人。
芙云也不介意她现在算不上好的语气，
“我爹虽然只是后厨的管事，但是他知道的可多了。到时候他要是不帮你，我就一直求他，求到他烦为止。”
芙云十分喜欢黎眉儿这个新入府的姨娘，虽然她们相处了才半个月，她就有些舍不得了。
她想着，要是她爹不肯帮她，她就带着黎眉儿偷偷逃出府去。
听到她爹是府中的管事，黎眉儿终于信了一点她的话，用帕子擦了擦泪，“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看到黎眉儿带着希冀的眼神，芙云心中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声音都忍不住抬高了点，“黎姨娘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让你活下来的！”
“小声点！”黎眉儿捂住她的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要是被旁边的人听到，那芙云可就惨了，说不定还要连累她在后厨当管事的爹。
好在姨娘们都陷在自己的悲伤情绪里，并没有人注意她们这边。
黎眉儿松了口气，重新看向她，“你也不用向我保证这么多，就算是真的要陪葬，我也认了。到时候就麻烦你帮我把我的东西都送出府去，带给我爹娘......”
她爹娘为了让她能够向高门小姐靠近，给她的东西都是他们能够拿出来最好的。
现在她要是没了，就只能希望她留下来的这些东西，还能再还给他们。让他们下半生的生活，过得好一点。
“好。”芙云听着她交代后事般，把以后的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黎眉儿说完，忍下眼眶又涌上来的酸涩，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就在主仆二人都陷入悲伤情绪的时候，人群后传来一道轻慢、还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声音：
“听说我父王死了？哎呀，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呢？我还以为他最少还能再活两年呢。”
黎眉儿忍不住循声看去。
一个身着华贵服饰的贵公子慢慢朝着人群走过来。
他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岁的模样，只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十分不着调。歪斜的领口、随意系的腰带，让他多了几分沉迷酒色的轻浮之气。
黎眉儿之前曾听芙云提起过，王府的大公子时常流连青楼酒肆，为人纨绔不堪。
再结合他方才说的话，不难猜到他就是庆安王的长子高元厚。
高元厚回来的速度比苏如霜想得要快，但此刻她看到他这幅不着调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若不是王爷的丧事，必须要他到场，她宁可他永远都不回来的好。
高元厚刚走到人群附近，正打算穿过人群，走到前面去，突然被旁边的嘤嘤哭泣的一群人吸引了视线。
王府的这群姨娘，他见过的也就几个。庆安王怕他染指，都不让他踏进后院。
如今她们从后院出来，站在这人群中，在他眼中，就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能送进王府做姨娘的，姿色自然上乘。现在虽然都穿着素色的衣裳，但都难以掩盖她们妙曼的身姿和绝色的容颜。
他心里痒了痒，朝她们走过去。
“你们可是我小娘？”他的脸上带着些调笑，不知道从哪掏出了把扇子，撑开在面前，故作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站在前面的几个姨娘收了眼泪，看着他，脸上略带犹豫和惶恐，“......是。”
高元厚啪地收起扇子，用扇子一头挑起其中一个姨娘的下巴，眼中带着些令人不适的淫丨邪打量她。
“这眉眼、这唇......”他的视线一直向下，最后停留在她饱满的胸部上，“还有这胸。”
他凑近了闻了一下她身上的体香，眯了眯眼，感叹道：“啧，我父王当真是会享受。难怪整日流连在后院。要是我，我也不去那春香楼了。”
他说的春香楼是京城中最大的一家勾栏院，专门做男人的生意，也是他经常去的地方。
他猛地伸手搂住了那姨娘的腰，故意贴在她唇上说：“不如你跟了我可好？”
那姨娘吓的赶紧推开他，眼中满是惊惧，却始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
高元厚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哼笑一声，不甚在意被她推开，“你要是想好了，可以来我的院子找我，我随时等你。”
他朝她做了一个暧昧的眼神，随即又去打量其他的姨娘。
不少姨娘听到他留人的话，都有些心动。
毕竟王爷已经死了，这大公子大概率会继承王府。如果能在他面前留个好，那陪葬的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更别说要是受宠，便能继续留在这王府中享受荣华富贵。
于是，就有些人主动走到前面一点，让高元厚能够注意到她们。
高元厚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是合眼缘的，都说要留下。
就跟在勾栏院挑选奴儿似的。
他点了好几个人，最后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开，眼神又瞥见了躲在人群身后的黎眉儿。
“呀，我居然还漏了一个绝色美人。”他表情带着些惊艳和意外，话中满是对她容貌的称赞。
前面的姨娘很实务地让开位置，让他能走到黎眉儿面前。
黎眉儿看着他不断靠近，眼神微微躲闪，不敢看他的脸。
“小娘，你这么怕我做什么？”高元厚俯下身，凑近她，语气中带着些调笑的意味，“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我......我没有。”黎眉儿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咬了下唇，眼眶微红，让她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高元厚几乎要被她勾得气血下涌，看着她红润的唇，正打算做点什么，就听后面传来了一道冷清的声音，
“元厚，你不进去看看你的父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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