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余冬槿从门槛上站起来, 过去和遥云一起将人扶着坐到了板凳上。

    乐正本人倒还好,他还指着那俩自觉闯了祸,正扒着门槛眼巴巴望着里头,行为举止都特别像人的动物, 问孙子:“咱家进精怪了?”他说完反应过来, 看向遥云,说了句余冬槿听得忍不住想乐的话:“也是, 这也不稀奇。”毕竟这么大一尊山神都在这儿呢, 进俩精怪有啥好害怕的?

    余冬槿抿嘴笑了笑, 说:“确实不稀奇。”

    遥云解释:“它们确实是我山里的,这俩贪嘴, 总爱下山寻吃的。”

    原来如此, 余冬槿心道,难怪长得这么胖呢。

    乐正这会儿彻底淡定下来了, 看了看门槛处俩毛球的位置,恍然问遥云:“你那饺子就是给它们热的呀?我还说呢,怎么忽然又把饺子热了。”他还以为遥云是没吃饱呢, 还在心里偷偷嘀咕这孙媳妇胃口可真大。

    遥云点头:“嗯。”

    余冬槿道:“大过年的, 来者皆是客嘛, 该招待的。”

    乐正颔首:“有理。”

    随后俩小家伙继续吃没吃完的饺子,余冬槿与遥云进了屋,与爷爷一起坐在板凳上烤火嗑瓜子剥花生。

    余冬槿捏了把瓜子在手里, 纠结了下还是放了回去,因为他一嗑瓜子就嘴皮子疼,一个个剥又太麻烦, 所以还是不吃算了。

    但他闲得无聊,于是便剥花生, 他把里头一个个红皮花生米去了皮,自己没吃,喂给了遥云,说:“明年咱们家也种点花生,这样就可以煮盐水花生吃了。”他们家这些花生是买的炒好的,没有味道,吃着挺香,但是余冬槿从小就不爱吃这种,他更喜欢盐水花生卤花生之类的。

    遥云嘴里嚼着脆香的花生米,点头:“好。”

    余冬槿瞥他一眼,笑说:“再种些蚕豆,到时候再做些脆皮蚕豆吃。”

    遥云又点头,还是那声:“好。”

    两只毛球不一会儿就把饺子吃完了,余冬槿一直关注着它们呢,过去把盘子拿起来,说:“快进屋烤火,可别吃完就跑哟。”他还想多和它们玩一会儿呢,要是能摸摸毛就更好了。

    两只于是抖了抖毛,跳过了门槛,进了屋里来到了火盆边挤在一块儿取暖。

    待它们进屋,余冬槿便把大门半关,只敞开了一点,大晚上的有风,大门开着屋里冷。

    乐正看的稀奇,“豁,这长得可真胖啊!”先前他都没发现,这会儿它们到了灯光下,他才瞧见这一狸子一猫子长得竟这般圆润,他仔细瞧了瞧,说:“这猫我以前还真没见过,咱们这儿山上居然还有这种猫,我都不晓得。”

    遥云道:“山上就这一窝,以前从北边来的。来了它爹妈姊妹就被山里野物咬死了,这一窝里独这只活下来的有灵性,我就让狸子带着它。”

    余冬槿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嘛,怎么貉还养猞猁。”只是没想到遥云居然还管着这些。

    乐正也觉得惊奇,“还能这样啊?倒有意思。”

    余冬槿瞧着两只毛茸茸的胖家伙,想到了同样毛茸茸的大黄,心里有点想,他瞧了眼爷爷,又看了看遥云,心里郁闷,不知道现在还能怎么说才能让大黄过个明路。

    遥云却好似在余冬槿心底里装了什么感应器似的,余冬槿有什么心思,他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于是他起身对余冬槿说了句:“差点忘了,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然后进了饭厅去了卧房。

    余冬槿不明所以,遥云有东西要送给他?是什么?屋里就没他几样东西,这人那天晚上过来,身上也就一身喜服,他头上是短发,连个冠都没有。想到这儿,余冬槿思绪流转,忽然明白了过来——

    遥云莫不是想把大黄拿出来溜溜吧?

    乐正嗑着瓜子,与孙子一起看着进饭厅的垭口处等着遥云出来,都想知道他去拿什么去了。

    果然,遥云出来的时候,大手里捏着个黄毛团子,余冬槿看见了,连忙去瞧爷爷。

    乐正倒还好,就是觉得挺稀奇的,待遥云走近了把手里的黄毛鼠子放到桌上,他瞧着觉得新奇极了:“哎哟!这是啥啊?”

    桌上,大黄支棱着后腿站着,举着一双前爪左看看右看看,一转脑袋朝着瓜子碟爬去。

    余冬槿连忙将它抓住,遥云挡在它前头,答爷爷的问:“这也是山里的一种灵物,名为仓鼠,山里只有这一只,比较珍稀,我便抓来送给冬槿,叫他养着玩儿了。”

    余冬槿听他胡说八道,将大黄抓起来揉了揉,装作喜爱不已的模样,“真可爱啊,毛茸茸小小一团,天啊!这可真有意思!”

    遥云瞅他一眼,眼中说的是:装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余冬槿对他挤挤眼睛,笑了,拿着大黄朝着爷爷说:“爷爷你瞧瞧,软乎乎的一团,一点脾气也没有,可好玩了。”

    乐正没注意孙子孙媳妇之间的眉眼官司,他一直好奇着孙子手里这只肉团儿呢,他奇道:“仓鼠?是一种老鼠么?老鼠可不能养啊!”他又一看,说:“瞧着倒不一样,不长尾巴。”

    余冬槿给遥云使眼色,遥云说:“不是老鼠,不吃粮食。”

    余冬槿把大黄放到桌子上,揉了揉大黄的脑袋,示意它乖乖表现。

    大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该咋表现,浆糊脑袋想了半天,只得掏了掏颊囊,掏出一枚小花生米来,用一双前爪端着,送到了乐正面前。

    乐正顿时乐不可支,觉得这鼠子机灵得很,像小孩似的,忙摆手:“不要你的不要你的,你自个儿吃吧!”

    大黄便捧着花生米自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瞧的余冬槿也笑。

    余冬槿继续装模作样,问遥云:“它有名字么?”

    遥云点头,“叫大黄。”

    乐正听了直嘀咕:“怎么起了个狗名……”

    余冬槿心道:谁知道为啥取个狗名字,也不知道他妈妈当初是怎么想的。他说:“挺好的,很有气势。”

    乐正又嘀咕:“这有啥气势?”他伸手,拿了个大花生给大黄,看大黄抱着花生傻呆呆的,又乐。

    余冬槿任由爷爷与大黄互动,反正爷爷现在无论给了大黄多少花生瓜子,他等会儿都会没收掉的,大黄不能多吃这些炒过的人吃的东西。他指了指地上的两只,又问遥云:“那它们呢?有名字不?”

    那自然是没有的,遥云虽然熟悉山上的每一只灵物,可还真没那个心思一只只的给取名字,动物们自己也不会给自己取名,平日里交流也不会喊名字。他摇头:“没有。”

    余冬槿顿时来了兴致,“那不然,我们给它俩取个名字吧?”

    地上两只听见这话,顿时眼睛亮亮的抬起脑袋,瞧着很是期待。

    余冬槿对上它们期待的目光,更是喜欢它们,弯腰再次试图摸摸头,而这一回,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两只毛球的背毛不算柔软,但却十分浓密顺滑,摸起来的感觉实在好极了。

    而胖貉与猞猁被山神娘娘摸的时候,都悄悄用眼睛去瞧遥云,见他没什么表示,看起来一点也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在余冬槿的抚摸下渐渐浑身放松,甚至在山神娘娘挠他们下巴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了咕咕的呼噜声。

    余冬槿听得有趣,最后摸摸两只的脑袋毛,与遥云说:“我看它们还挺想要个名字的,我们来想想吧?”

    遥云自然随余冬槿高兴,说:“好。”

    乐正逗着大黄,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去看地上两只胖子,嘀咕:“我看不如一个叫圆球一个叫圆墩好了,这长得是真壮实啊。”

    遥云顿时眼里带笑,余冬槿也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说:“诶,爷爷您还挺会取的,我觉着这俩名字挺不错。”

    乐正摆手,“别,我就随口一说,这毕竟是妖……额,灵物,可不敢顺便取名。”老爷子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虽然接受了家里进了精怪的事实,但对于这些精怪们的存在还是比较慎重的,就怕一不小心惹个什么事儿出来,虽然,山里最大的那位尊神已经在他们家了……

    余冬槿于是摸着下巴想了想,可惜他实在是取名废,想了半天还是借了爷爷的意思,“那一个叫圆圆一个叫墩墩好了。”说完,他想到一件事,问遥云:“它俩是公的还是母的呀?”虽然他之前听过俩毛球的声音,但都是童音,分不太出来公母,余冬槿没仔细查看这个。

    遥云道:“狸子是母的,猞猁是公的。”

    余冬槿一拍手,“那狸子就叫圆圆,猞猁就叫墩墩。”他低头对上两只胖毛球,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圆圆与墩墩在余冬槿的脚踝处蹭了蹭,瞧着挺开心,很顺利的接受了这两个名字。

    余冬槿又弯腰摸了摸他们,一边摸一边在口中分别喊着它们的名字,说:“以后多来我家玩儿,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圆墩两只大概是真的忍不住高兴了,脑袋蹭在余冬槿手心里,口中再次喊起了“娘娘”这个称呼。

    余冬槿听见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桌上旁观了许久的大黄终于不乐意了,抱着手边乐正给的几颗花生气愤的往下丢,也不知它这小小的身板是哪里来的力气,几颗花生打在圆墩脑壳上竟发出了啪啪的响声,砸的圆墩两只抱着头往凳子下面躲,这突如其来的争端看的在场三人都呆了几呆。

    32

    它俩躲起来了, 大黄眼睛又不好使,于是只得抱着花生偃旗息鼓,他倒不全是为了娘娘这个称呼,毕竟如今娘娘这个称呼已经是名副其实。

    他只是在用一双近视眼看了半天, 又竖起耳朵听了半天, 听余冬槿亲亲热热的喊它们之后,觉得自己的地位要不保, 很是生气而已。

    余冬槿诧异完了, 连忙起身将大黄捏住, “你干嘛呢?打它们干嘛呀?!”

    大黄四条腿乱蹬,继续不高兴, 瞧着叛逆极了。

    余冬槿看了,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这一副逆子样儿,还敢说和他妈是平辈呢……真不要脸!他捏着大黄摇了摇, 问他:“干嘛啊?看我摸别的小动物,你还不开心啊?”

    遥云将剥好的瓜子仁推到余冬槿面前,说:“这家伙妒忌心还挺重。”

    乐正捡起地上的花生, 剥开喂给俩受了惊的胖球儿, 稀奇, “嘿,这小东西脾气可真不小。这才刚认主呢?就不乐意槿娃儿摸别人啦?”

    余冬槿给大黄喂了颗瓜子仁,点了点它的脑门, 骂了一句:“小气鬼喝凉水。”不过他后面又马上加了句,“你和它们争什么,你可是我独一无二的大黄诶!”

    大黄顿时不扑腾四条腿了, 它抓住了落在肚皮上的瓜子仁,一双豆豆眼里好像带上了志得意满, 瞧着飞扬极了。

    余冬槿好笑,把它放到桌上,对乐正说:“爷爷,您帮我看着它,我和遥云去洗漱下。”

    乐正点头,“去吧,灶上水还温着呢。”

    余冬槿戳了戳大黄的肚皮,提醒了句:“你在这儿可给我放老实点,不许乱跑知不知道?”

    大黄转过身去,不理他,只对遥云给余冬槿剥的那盘瓜子仁跃跃欲试。

    余冬槿哼哼,端起瓜子仁一口干了,随后在大黄气急败坏的眼神里,笑嘻嘻的拉着遥云去了后院。

    不过余冬槿去厨房,主要并不是为了洗漱,他惦记着给爸妈上供呢。所以途中他与遥云去祠堂拿了香烛,取了他挂在后门里面墙上的灯笼,去厨房端了祭品,与遥云过河来到了山脚边。

    天上星辰如瀑,遥云打着灯笼,余冬槿将祭品摆好,点燃了香烛,跪在干燥的碎石上闭眼默念着爸爸妈妈的名字。

    穿越一趟,来到了这个不一样的世界,余冬槿对于原本完全不相信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就有了几分和往日不一样的感觉,也不是说至此就陷入迷信思想中不可自拔了,主要是对于爸妈的死亡更能接受了,因为心里有了另一重挂念,觉得他们虽然离开了自己,但也可能正在某个地方过着另一种日子。

    这样一想,余冬槿心里真的感觉舒服很多。

    遥云将灯笼挂在一旁的树杈上,跪在了余冬槿身旁。

    余冬槿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惊讶的睁开眼睛,抬头便对上了遥云那双宛如天上灿星的眼睛。

    遥云与他四目相对了会儿,没等余冬槿说话,便点燃了余冬槿多拿的香,插在了余冬槿刚刚插香的地上一起,开口:“爸妈,今年太匆忙了,没来得及请牌位,也未准备香炉纸钱,还勿见怪。你们放心,等明年我与阿槿肯定不会这样简陋行事了,以后每年,我们都会提前准备好的。”

    余冬槿听着遥云的话,点头,忙与爸妈介绍:“这是遥云,是……”他卡了下,随后大着胆子,“是我老婆,爸妈你们放心,我们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

    遥云低头瞥了余冬槿一眼,在他们这儿的乡音里,除了把娘叫做妈以外,把自己媳妇也称作老婆,不过他没说什么,暂时认了这个称呼,跟着余冬槿对余父余母说:“爸妈放心。”

    祭拜完父母,遥云打着灯笼,和余冬槿回道厨房,加柴火把水烧热一些,余冬槿看着锅里的热水,心痒痒,眼巴巴的对遥云说:“我想洗澡了。”

    昨天就没洗澡,就擦了身泡了脚,说起来,来这儿之后,最难受的除了上茅厕以外就是不能每天洗澡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时候的厕所因为是旱厕味道大,所以隔得老远,每每想上个厕所都还要先憋一憋才行,而洗澡,冬日里天太冷,要是受了凉发热感冒的可不是小事,再加上也要节省柴火,自然不能天天洗。

    遥云正想说话,余冬槿又说:“算了,明天还要上山呢,明天回来洗吧。”

    遥云想了想,说:“今天洗,明天也洗,明天我带你去泡温泉。”

    余冬槿不可置信,惊喜极了,“温泉?山里还有温泉?”

    遥云:“有一处,但是是个很小的泉水池子。”

    余冬槿喜出望外,“小也行呀!我还没泡过温泉呢!”现代时去过几次的那种烧水池子不算,天然温泉余冬槿是真的没有泡过。

    明日一天的行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上午多睡一会儿,起来去拜年,下午去挖笋,然后去泡温泉!

    随后,余冬槿去拿了衣服,他要洗澡,遥云也不好呆在厨房,便去了堂屋与爷爷一起烤火守夜。

    路过堂屋时乐正见了,问了句:“洗澡?”

    余冬槿点头,“想洗了。”

    乐正看了眼他手上拿的旧衣服,说:“去换换,拿一身新衣服出来,大初一的,穿什么旧衣服啊。”

    余冬槿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过他没有拒绝爷爷的提议,去换了一身新外衣来。

    乐正笑呵呵的看他离开堂屋,转头一边摸桌上正剥花生的大黄一边看了遥云一眼。

    遥云又在剥瓜子,他一边剥一边防着拿眼睛瞅放瓜子仁的碟子的大黄,瞧着很是认真。

    乐正瞧那碟子里的瓜子仁,说:“瓜子得自己嗑才有味儿,干嘛给槿娃儿剥出来,多没意思啊。”

    遥云道:“他不爱自己嗑。”

    乐正惊讶,他不知道这个,“你怎么知道啊?也没听见你问他。”

    遥云觉得差不多了,再吃多了阿槿就得上火了,停下动作说:“我猜的。”

    乐正:“……稀奇。”这都能猜得着?

    余冬槿过不一会儿就洗好澡换好衣服回来了,洗了个澡,他感觉舒服极了,浑身感觉轻飘飘的。

    遥云给他把没理好的衣领理好,把瓜子仁推给他,起身也去厨房洗漱。

    余冬槿在大黄垂涎三尺的目光下捏了颗瓜子仁吃,美滋滋。

    乐正给火盆里加了炭,想了想还是耐不住心里好奇,问孙子:“你不爱嗑瓜子啊?”

    余冬槿不明所以,“还行啊。”他看了眼桌上碟子里的瓜子仁,说:“哦,瓜子我确实挺喜欢的,但是我一嗑瓜子嘴皮子就容易疼,我怕疼来着,后来就干脆不吃了。”以前过年为了图个氛围,他也买瓜子,但买的很少,也就摆出来看看,他要是想吃瓜子了,一般都是买拿着剥好的一小包一小包的瓜子仁的。

    余冬槿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不对了,“不过这个我没告诉遥云呀?他怎么知道的?还专门给我剥瓜子仁。”这会儿,他嘴里的那没味道的瓜子仁好似裹了层蜜,变得甜滋滋起来。

    乐正不知为何眼里有笑,说:“这个我刚刚问他了,他说他猜的。”他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心里对这个来历不凡的孙媳妇生出了许多分的满意来。

    遥云把槿娃儿放在了心上。

    余冬槿忍不住笑,“这都能被他猜到?”他乐滋滋的又捏了几颗瓜子仁送入嘴里,嚼的开心。

    遥云不一会儿回来,余冬槿诧异的发现他也换了一身新衣,“你也洗澡了?”

    遥云点头,“你给我又烧了那么大一锅水,我看够我洗澡,所以就洗了。”

    余冬槿笑嘻嘻,拍拍身边的板凳空位,“来坐来坐,我给你剥了花生。”

    遥云坐下,手上还拿着布巾擦着头发,余冬槿起身将布巾接过来,帮他弄,问:“你这身衣服又是隔空取物从洞府里拿的?”

    遥云点头。

    乐正还不知道遥云有这本事,诧异过后又觉得没啥,他现在接受能力已经非常强大。

    这天靠着遥云这个精准的报时器,李家准时在子时过半,新年伊始之际,点燃了噼里啪啦作响的竹枝,迎接了新的一年。

    随后一家人煮了家里剩下的饺子,热了年夜饭的剩菜,带着圆圆墩墩一起吃了个半饱的宵夜,洗了脸吹了灯,各自回房睡觉。

    两只毛球不肯进房间,于是被余冬槿安排在了饭厅一角,家里三人一起给它们找了些旧衣旧床单,给它俩搭了个窝,大黄也回到了笼子里,余冬槿没收了它今夜大半说得,小家伙气得要命。

    躺在床上,余冬槿挺兴奋的,睡不着。

    这毕竟是他来到这里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身边不仅有长辈还有喜欢的人,感觉特别特别好。

    遥云抱着那箱灵物们送的玩意儿转身,对上的就是床上余冬槿那一双藏不住高兴的眼,顿时觉得可爱。

    余冬槿拍拍身边床铺,对遥云说:“这么晚了就别看了,明天再说,咱们赶紧睡!”

    遥云于是放下箱子,脱了衣裳。

    余冬槿撑着脸看他,有点羡慕的去看他健硕的身材,哎,这怎么长得啊……余冬槿想到自己这身单薄的小鸡仔身体,在心里唉声叹气,觉着果然还是要开始锻炼起来,不然以后种田都没力气。

    余冬槿不自知的对着遥云单衣下的胸肌腹肌垂涎三尺,这种火热的目光遥云并非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所以他很镇定的吹灭了油灯上了床。

    余冬槿往里挪了挪,给遥云让位置。

    遥云却没接受他的好意,他躺下之后,在余冬槿的猝不及防中,一伸手就将被子里暖呼呼的人拉入了怀里。

    33

    余冬槿瞪大了眼睛, 他被遥云揽着腰,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姿势非常不和谐,他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之后, 脸逐渐变得胀红, 双手搭在遥云的胸前,抬头在黑夜里寻找遥云的眼睛, 恼道:“你干嘛呀!?”

    遥云声音低沉悦耳, 说:“你不是一直想摸摸么?”他在余冬槿茫然的目光中, 伸手握住了余冬槿按着自己胸口的手,“如今我俩既然已经是夫夫,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无需再暗中偷看,惹我心疼。”

    余冬槿傻了, “你,你你——”这人怎么知道他一直在偷看的?他以为他已经做的很隐秘了!

    可恶,这人莫非是生了双鹰眼不成?

    也是, 他都长翅膀了!

    遥云在黑夜中发出一声轻笑, 他望着余冬槿那张爆红的脸, 也没说话,但松开他的手,接着抬手托着余冬槿的后脑勺让他与自己靠的更近。

    一片墨色里, 两人唇齿相接。

    余冬槿最初人是傻的,他眼睛瞪大,还去瞧遥云呢, 但被遥云火热的唇舌毫无章法的含舔了会儿他那脆弱柔软唇瓣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在胸腔内的一颗心狂跳着的时候,心头火热的开启唇齿接纳了遥云的深吻。

    床上,大红喜被还未换去,此刻,原本盖在两人身上的棉被滑落到了一旁,遥云半坐着,麦色的结实有力的臂膀与余冬槿那抹不慎暴露在外的雪白细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余冬槿趴在他身上,一手搭在爱人的肩头,一手控制不住去抓握遥云的碎发,两人贴的很紧,在这个冬夜里,心头一片火热,都忘了冷。

    过了许久,房内那听起来暧昧不已的隐秘水声渐消。

    却不是俩人就此停下了,遥云转换了阵地,带着虔诚的亲吻从唇瓣一点点挪到了脸颊,随后含上了爱人肉肉的耳丨垂,玩了一会儿后接着向下。

    余冬槿喘着气,脑子里糊成一团,心里也酸麻麻的,可一双手半点也没闲着,凭着一股本能在动作——

    余冬槿脑袋空空的躺在床上,好半晌,起来捶床。

    唔,既然澡都白洗了,干嘛不做到底啊!?气的他锤床!

    遥云端水进来,就瞧见余冬槿在犯傻。

    余冬槿都忘了听动静,被忽然进屋的遥云吓了一跳,连忙重新躺下,装作一派老实样儿。

    遥云憋笑,走到床边,问:“我来帮你?”

    余冬槿红着脸,“别,我自己来。”

    他别别扭扭的下床,拧帕子给自己擦身,他一边擦,一边不长记性的去偷瞧一旁打开箱子查看的遥云,看他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看完赶紧收回目光,心里戚戚然,不敢再放肆了,他在心中暗道:倒也是,啥也没准备确实不行,他受不住啊。

    真是……这人怎么哪哪儿都大啊,真气人!

    余冬槿想到俩人之间的种种对比,实在生气,将手中帕子往水里一扔,恶狠狠的对遥云道:“我擦好了!你端去倒了吧。”

    遥云合上箱子,低头瞧余冬槿,特别往他屁丨股上看了一眼。

    余冬槿吓得脖子一缩,连忙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面朝外头屁丨股朝内,用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紧紧盯着遥云。

    遥云又在心中憋笑,面上老老实实地端水出去了。

    这夜,余冬槿睡着之前还正儿八经端正着姿势,睡着之后就被遥云拉着拥在了怀里,他不知晓,还觉得安心,自个儿往遥云怀中又挤了挤。

    第二天余冬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遥云几次进屋盯着他的睡颜,都没忍心叫他起床。

    最后乐正看不下去了,他们还得去村里转一圈拜年呢,可不能耽误了!他难得进了俩人的房间,将孙子喊醒了。

    余冬槿迷迷糊糊的,被遥云抱在怀里磨叽了会儿,才拍拍脸清醒过来,穿衣服穿鞋。

    乐正看不下去,一双老腿蹬得飞快,忙不迭的出了这充满浓情蜜意的卧房,去了已经摆好了糖片与瓜子花生的堂屋,他得在哪儿守着呢,今早肯定有小辈来他们家拜年,他得招呼。

    这便是他们村里过年时的人文风俗。

    这会儿,昨夜来家里的两只毛球早就出门觅食去了,余冬槿出来看了看它们的窝,想着有空给它们好好做一个垫子。

    洗漱完了,余冬槿拿了锅里热着的馒头吃,纳闷:“这馒头哪儿来的?”

    遥云说:“我做的。”

    余冬槿咬了一大口,嚼嚼嚼,然后对遥云竖起大拇指,“相当不错!好吃!”

    遥云给他盛了一碗稀粥,提醒他:“不要着急,慢些,小心噎着。”

    余冬槿是真的饿了,尽量放慢速度吃完了俩大馒头配稀粥,都没就咸菜。

    吃完早饭,去堂屋和爷爷拜了年,俩人出门了。

    挨家挨户去拜年这件事吧,余冬槿是真的挺慌,但事到临头,加上身边有遥云陪着,他镇定许多,也没管三七二十一,拉着遥云见人家就进,见人通通喊拜年好,随后绞尽脑汁说吉祥话,见到熟悉的老人就祝身体健康。

    这么一笼统下来,他不仅收获了一大堆的瓜子花生碎糖片炸芝麻片,还成功看见了遥云吓哭小孩的战绩——大过年的,孩子们都在拜年的路上,偶尔有撞见他俩的,基本都绕道走,有两个年纪小的姑娘小子,还哭哭啼啼起来,被身旁的大孩子拉着赶快跑。

    回家的时候,他拉着遥云的手,走在遥云后边一边摸兜里的芝麻片吃一边乐不可支。

    遥云也不恼,任他笑,就是有点无奈。等到家门口了,他才停下脚步,伸手夺了余冬槿嘴边一直磨磨唧唧吃着的芝麻片,一口给吃了。

    余冬槿:“……小气鬼,不就是笑一下么,居然还抢我吃的!”

    待到家了,见到了爷爷,余冬槿把兜里的瓜子花生倒到了堂屋桌上的碟子里,这下子,刚刚乐正送出去的瓜子花生一下子就回本了。

    过年,就是这样来来往往的,不能嫌麻烦。

    中午吃完饭,余冬槿迫不及待的和爷爷打了招呼,换了一身旧衣服,与遥云一起提着包裹扛着锄头背着筐上了山。

    山路不好走,太阳晒过,雪水化了不少,地上堆的厚厚的落叶里藏着水,一踩就溅开来,很是恼人。

    不过有遥云在,一路遥云在前,余冬槿在后,余冬槿被遥云叮嘱过了,每一脚都落在遥云走过的地方,因此行走起来感觉好很多。

    不一会儿,竹林就到了。

    余冬槿太久没来过这样的林子,环视了一圈,瞧着这郁郁葱葱望不见头的竹林,兴奋极了,低头用一双眼睛盯着地面,去寻找浅埋在竹林地里的竹笋的踪迹。

    其实让遥云来找冬笋的话,肯定是一找一个准,不过他见余冬槿兴致勃勃,没有扫他的兴,心里想着让他好好玩一玩。

    这片竹林看起来以前有人来过,地上已经有了些坑,还好,不多,而且昨日今日都是晴天,山里雪化成雨,冬笋因此新生了不少。

    余冬槿回忆着以前偶然在视频网站上刷到的各种如何挖冬笋的小技巧,拿着锄头左刨刨右刨刨,自己刨不够,还指挥遥云也干。

    遥云听话极了,拿着锄头在余冬槿觉着有冬笋的小鼓包处开挖。

    别说,还真有。

    遥云挖开了一层竹叶一层土,一看见掩埋在土里的笋尖,就和余冬槿报告:“这儿有一个,个头不小。”

    余冬槿一步两跳的来到他身边,弯腰去看,果然瞧见了土里那可爱的笋尖尖,圆墩墩的一个,他连忙对遥云道:“快挖快挖,小心些,别挖断了!”他提起锄头帮忙,在一边小心的刨掉地上的落叶与泥土。

    两人一齐将这根粗壮圆胖的冬笋挖了出来,余冬槿蹲下拍去笋衣上的泥,笑道:“这是开门红!”

    遥云点头,把笋子接过来放到了自己背后的竹筐里。

    余冬槿拍拍手,“继续继续!”

    俩人在竹林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余冬槿开开心心的收获了满满两筐冬笋,他背上背筐,因为有点重,所以没忍住向上抖了抖。

    遥云见了,问他:“累不累,让我提着吧。”说着就要去取余冬槿背上的竹篓。

    余冬槿不让,避开了他的手,“没事儿!我就算力气没你大,那我也是个大男人,这点重量一点问题也没有。”

    遥云知道余冬槿有时候脾气挺倔的,于是没有多说,只道:“别逞强,感觉累了不舒服了一定要和我说。”

    余冬槿心里发甜,点头:“嗯,好。”

    这会儿当然不立即下山,时间还早呢,晚点他们还要去泡温泉的。

    遥云对这趟山林之旅早有计划,他拉着余冬槿往山林深处去,告诉他:“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两棵拐枣树,树上应该还有不少果子,我们去尝尝。”

    余冬槿不知道什么是拐枣,问遥云:“拐枣?是什么枣?好吃么?”

    遥云点头:“还可以,甜味儿,就是这会儿过了时候,树上挂着的果子肯定少了很多,水分也干了,不过还能吃,而且干了更甜。

    余冬槿很好奇,这儿不算深山,山路还算好走,他与遥云一起七拐八弯的走在林子里,小心的观察着地上的路,主要是一步一步跟好遥云的脚步。

    遥云放慢了步调,也收敛了每一步的距离,余冬槿的腿虽然不短,但比不上他的长,他要是大跨步走,余冬槿跟着会很累。

    那两棵拐枣树果然离得不远,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34

    两棵拐枣树就长在一块儿, 树都很高,余冬槿仰头去瞧,就看见了光秃秃的树杈子上,一串串扭曲似爪的果子, 他没见过这种水果, 既觉得惊讶又觉得奇怪,这真的能吃么?长得和树杈子没两样呀。

    他这么想着, 不由就说了出来, “这, 这拐枣长得好难看啊。”

    遥云放下背上的竹筐,说:“是丑了些, 不过味道还可以, 我爬上去摘,你等我下来。”

    余冬槿也放下竹筐, 点头叮嘱:“你小心。”他其实是放心的,毕竟身边这个男人属于山林。

    遥云笑笑,在他额前亲了一口, 随后动作利落的上了树。

    余冬槿脸一红, 也没多不好意思, 抬头去看他爬树。

    这棵拐枣树真的很高大,且前面好长一段光溜溜的没有枝丫,普通人还真不好爬上去。但这难不倒遥云, 他虽然个子高大,但身体挺拔灵活,弹跳力也异于常人, 只见他一个跃起,就姿态随意的落在了下方没有枝丫那段树干的三分之二处, 接着长臂一伸就抓住了上方分开的树杈,一个使劲儿就上了树高处。

    余冬槿看的都心痒痒,感觉爬个书好像也没什么难的,甚至有一点跃跃欲试。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得有自知之明,抛开这个身体本身就是个柔弱书生不说,他本来再现代也不做攀岩爬高的运动,类似这种爬树的活动,那都是他在儿时的记忆里才干过得事儿了。

    看着树上的遥云,余冬槿笑着,双手张开环在嘴边做喇叭状,对他呐喊:“给我摘多多的!”

    遥云扶着树干,往下看时,眼里满是笑意,回了句:“好!”

    他果然摘了一大束,他是直接将一支支挂着拐枣的树枝折下直接拿着的,然后他没下到最低处的树枝,便抱着拐枣从树上跳了下来,这把余冬槿给吓了一跳,待他站稳,连忙跑了过去,口中埋怨:“这么高!你也不怕摔!”

    遥云怕什么摔啊,但他看得出来余冬槿是真的担心,这会儿还弯腰检查他的腿呢,他便活动了下身体,向余冬槿表示自己真的一点儿事也没有。

    余冬槿松了口气站起来,就对上了遥云怀里那一大束拐枣枝。

    深红褐色的拐枣奇形怪状的,一串一串的,果子枝头还挂着黑色的小铃铛般的种子,瞧着倒没那么丑了,就是看起来确实是干巴了,没什么水分皮皱皱的。

    然后他们找了一个还算干燥的大石头,坐在上面吃起了拐枣。

    遥云给去了拐枣枝头的铃铛种子,撕了撕上头的筋膜,检查了一下才让余冬槿品尝。

    余冬槿小心的咬了一口到嘴里,品味了那吃起来有些粗糙的果实,他眼睛一亮,对遥云道:“好甜!”

    遥云说:“这棵树的格外甜,另一棵就不行,果子带点儿涩。”

    余冬槿回头想着拐枣树的方向看了一眼,惊奇:“可是这两棵树明明靠的这么近。”味道怎么还不一样。

    遥云:“可能它们只是有缘聚在一起的,相隔很远的两棵不同树的种子吧。”

    余冬槿觉得这听起来很浪漫,感慨:“那可真是太有缘分了。”他折了一段拐枣递给遥云:“你也尝尝。”

    遥云就着他的手吃了,说:“甜。”

    余冬槿眉眼弯弯,俩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很大一支拐枣,剩下的被遥云放到了背筐里。

    接着,他们继续往山里走。

    他们要去山里的一处谷地,那处小温泉池子便在那儿。

    路不太好走,但余冬槿因为期待,所以走的还算轻松,主要是有遥云在前头开路,他总能找到最好走的路。

    就是有几个挺高的下坡,余冬槿走的有点不容易,遥云见了,干脆单手一搂他的腰,直接将他抱了下去。

    余冬槿几次都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刚鼓起勇气要往下跳,就脑子里懵懵的被抱着换了个地方。他眨眨眼回过神来,感觉还不错,忍不住对遥云露出个笑,遥云顿时柔和了原本稍显锐利的眉眼,牵着他继续向前。

    又走了一会儿,在余冬槿终于感觉有些疲累的时候,遥云带着他停下了脚步,他们剥开前方垂落的枝蔓,就瞧见了前方一处草木不盛,地上大块岩石遍布的谷地。

    大片灰色岩石中心,是一潭形状不太规则的泉水,这片泉水确实不大,大约只有十一二平的大小,冬日里,那泉水上雾蒙蒙一片,很明显的在冒着热气。

    余冬槿双眼放光,对遥云道:“我们快过去吧!”

    遥云点头,再次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将他就这么竖着抱在怀里,下了这最后一处坡地,走上了岩石地。

    余冬槿脸一红,抱着遥云的脖子。他脸红倒也不全是因为羞窘,主要他在心里想象着他俩现在的姿势,总觉得怪怪的,不像爱人,倒像是大人抱小孩。

    嗐,都怪遥云生的太高太大了,搞得他一点面子也没有。

    嗯,不过……往某些方面想想,感觉又还挺行。

    余冬槿脸上发热,就这么被抱了一路,遥云到了温泉池边上才将他放下去。

    终于脚踏实地,余冬槿却没忍住,装作若无其事的在遥云胸口摸了一把,才镇定自若道:“哎呀,终于到地方了。”蹲下身去试泉水的温度。

    遥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的那些小动作,但他依旧很淡定,弯腰给余冬槿卸下了背上的背筐,和自己背上的背筐一起,找了个岩石缝放着。

    他把一直系在腰上的包裹解下,放到泉水边,这里面是用来擦身的布巾、短裤、干净里衣,还有一些因为确定今晚会在山里待到很晚,而特意带上的调味品,有盐糖大蒜姜片花椒之类的,外衣他们就先不换了,还要下山呢。

    这泉水不算浅,但很清澈,清澈的简直过分了。此刻已经临近黄昏,余冬槿透过水面上倒映出来的那抹天色,可以看见水底那颜色发白的岩石。泉水的温度挺高的,大约已经到了四十多度,这个温度最适合泡澡了。

    余冬槿已经安耐不住了,脱去了鞋袜,用脚去剥温泉水,“嘶,还真是又冷又热的。”可不是么,地上岩石冰的不行,可泉水又很烫,可不就是又冷又热么。

    遥云听见,忙说:“直接脱了衣裳下水吧,别着凉了。”

    余冬槿其实很想下水,但他不好意思——遥云还在身边看着呢,他要是就这么脱衣服,也,也太大胆了吧?

    遥云瞧了眼他颜色红润的脸,懂了他心里的想法,说:“你换吧,我背过身去,不看你。”

    余冬槿脸更红了,飞快的发出一声“嗯”,看遥云很老实的转过去不看他,便连忙将衣服脱去只剩一件短裤,然后马不停蹄的下了水。

    遥云听着身后的动静,眼中有笑,随后大大方方的也开始脱衣服。这水里原本一直注意着他的余冬槿看的一惊,咽了口唾沫背过身去不看他,但耳朵一直听着身后的动静,待听见水声了,才试探着回头瞧过去。

    这一瞧,余冬槿心里就一个激灵,糟了!水太清澈了!遥云那身肌肉紧实颜色如蜜的身材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连忙低头,果然也看见了水下自己那一览无余的,那单薄的小身板儿,胸口腹部还有那双踩着水底岩石块儿的,皮肤颜色苍白又单调的两条腿。

    这对比可太惨烈了!余冬槿转身捂脸。

    遥云忍笑,游两下靠近,问他:“怎么了?”不等余冬槿回答,他又道:“你不是摸都摸过了么?怎得还这般害臊?”

    余冬槿:“……我又不……”他转头想说自己并非害臊,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和昨晚怎么能比呢?结果一转头就瞧见了遥云那张长在他审美点上的脸——遥云靠得太近了。

    霎时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敢默默与男人四目相对,就这么相互盯着看。

    就这么彼此相靠了会儿,遥云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有些重,余冬槿本能察觉到了危险,终于踢着水想游的离男人远一点。

    可他动作哪儿有遥云快呀?

    遥云只是稍微一动,就用他结实的胳膊在水下将余冬槿瘦削的腰给框住了,余冬槿只觉腰间一热,便不由自主的被拉向男人,与他肌肤相贴呼吸交融了。

    水下,一蜜色一雪白一高大健壮一白皙瘦削的躯体对比鲜明。

    已是如此境地,余冬槿在遥云怀中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张因为温泉水汽升腾而略有发红的脸,在一阵迷怔过后,索性也不扭捏了,大着胆子抬手摸上了男人的脸,用拇指在他光滑的脸部肌肤上轻轻抚摸了两下,随后稍微一个使劲儿便让他低头,趁势凑过去吻住了男人的唇。

    趁着眼前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余冬槿伸出舌尖,喘着气去舔男人的唇丨齿,试图撬开那儿,以此来掌握这一时的,岌岌可危的主动权。

    可遥云的大掌很快就落在了他的后脑勺处,胳膊与手腕则按在了他的脊背与后脖颈上,他将这忽然大起胆子来的爱人紧紧按在自己怀里,霸道的不允许有一丝泉水存在于他们之间。

    同时他张开了唇齿,任由余冬槿的动作,可在那带着小心的舌尖进入他口中轻轻试探的时候,他瞬时迅速且凶猛的将之捉住,反客为主的开始纠缠。

    水声渐重,余冬槿受不住了,忍不住轻轻发出一声:“嗯……”他双手按在遥云胸口处,带着许多招架不住的狼狈与满心的侥幸,试图急流勇退。

    可遥云却半点也不准备放过他,他托着余冬槿腰的那只手,在他那敏感的腰窝处按了按,余冬槿顿时浑身一软,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轻音。

    这声音一如昨晚,扰人得很,听得遥云心里有火。

    35

    两人接了个很长时间的吻, 最后是余冬槿坚持不住了——不是因为亲吻,而是因为他体质一般,在这温泉水里泡久了,慢慢头开始发晕。

    遥云坐到岸边, 将浑身绵软的余冬槿抱在怀里, 拿布巾给他擦干了身上的水渍,给他脱了短裤, 为他换上衣服。

    余冬槿浑身红彤彤的被遥云摆弄着, 用仅剩的力气捂着脸。他感受着身下男人那磅礴的生命力, 纠结了下,还是开口轻声问他:“不然, 我来帮你吧?”老这么憋着也不是事儿啊, 要是坏了怎么办?

    说着,他就放下了软哒哒的胳膊手, 试图往下摸。

    遥云却将他拦住了,把他手拿上穿进外衣袖筒里,给他穿好衣裳戴好帽子, 说:“没事儿, 不用管。”

    余冬槿很不好意思, “不会坏吧?”他这话没带脑子,毕竟这会儿他脑子里嗡嗡的。

    遥云低头,瞧了他一眼, 道:“这你安心,绝对坏不了。”

    余冬槿傻傻点头,遥云没给他穿鞋, 还把竹篮拉过来给他倚靠,把他裤腿给拉上去了让他在岸上坐着, 说:“你再泡会儿脚。”

    余冬槿点头,“好。”乖乖靠着竹篮,还取了一枝拐枣剥了吃。

    遥云这才给自己也穿好衣服,然后坐在余冬槿身边和他一起泡,还拉着余冬槿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余冬槿别了根拐枣递到他嘴边,说:“好甜。”

    遥云张口吃了,慢慢品尝这这确实甜如蜜糖的味道。

    余冬槿又笑,他在遥云身边总是忍不住笑。

    遥云吃下拐枣后,问他:“肚子饿了没?”是时候吃饭了。

    余冬槿摸摸肚子,点头:“有点。”

    遥云于是拿布巾给他擦脚,一边擦一边问他:“想吃什么?兔子?野鸡?羊肉?”

    余冬槿想了想,“兔子吧。”兔子比较不那么刑。

    于是遥云捡了柴,在岸边不远处升起了火堆后去了林子里,余冬槿穿好了鞋子,坐在火堆边等他。火堆烧的劈啪作响,余冬槿听着这声音,吹着山风看着天边的晚霞。

    忽然遥云不在身边,他感觉还有点奇妙,他摸摸胸口,是一种,好像心里少了点什么,有点空空的感觉,挺怪的。

    想到这里,余冬槿拍了拍脸,在心里叹气,自从青春期开了窍,他那十年都无欲无求的过来了,后来上了社会工作了,也不是没有同类和他示好,他都没什么感觉,可怎么穿到这里没多久,他就扛不住了呢,人都变色了……

    哎,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吧……他以前都不晓得他居然喜欢遥云这一挂的,以前是没遇到……嗯,肌肉猛男什么的……

    余冬槿又拍拍脸,他脸颊又有点发热了。

    遥云很快就提着兔子回来了,那兔子已经被扒了皮清理好了内脏,特别肥特别大一只,两个人吃完全够了。

    遥云串起兔子就想直接烤来着,余冬槿连忙阻止,“这么烤不好吃,要先腌制一下才行的,我来!”野兔身上会自带一种草腥味儿,不处理好味道出不来,烤之前肯定得先用调味料腌制一下才行。

    遥云点头,隔空取了个木盆来,这木盆看着时用一整段树干挖出来的,不是用一块块木头组起来的,一点缝隙都没有,余冬槿看的喜欢,忍不住摸了又摸,遥云好笑,“喜欢就带回去。”

    余冬槿不好意思,说:“那我就拿着了。”他是真的喜欢。

    随后两人合力,剥了大蒜砸碎,一齐给兔子做了个全身按摩。

    余冬槿望着木盆里的兔子,可惜:“不好带上黄酒,不然用黄酒腌一下,味道更好。”

    遥云问:“果酒行不行?我洞府里有一些,可以取来。”

    余冬槿惊讶:“果酒?”

    遥云点头:“嗯,山里猴儿酿来供奉给我的,我不怎么喝酒,便一直放在洞府里没动过。”他说:“有好一些呢,梨子酒梅子酒,还有好些其他杂七杂八的果子酒,我也没仔细瞧过。”

    余冬槿忙不迭点头,“当然可以啦,那你取一罐梅子酒来吧!”遥云那洞府里好东西可真不少,每每都能给他惊喜。

    他在心里叹,不愧是玄幻世界啊,猴儿酒这种传说中的东西都有。

    遥云去洗了手,回来一伸手,一壶他巴掌大的,圆滚滚矮墩墩的酒壶就出现在他掌心上,余冬槿瞧着觉得很是有趣,连忙也去洗了手,过来抬起双手将酒壶从遥云掌中抱下来,拿着左右看了看,才去揭上面的皮封子——打不开。

    余冬槿瞪眼:“这么严实?”

    遥云道:“猴儿们在下头封了树胶,你按着我来。”

    余冬槿坐在地上,用膝盖夹着酒坛子下头,双手按着上头,仰着头让遥云来揭。

    遥云却一时没有动作,他被余冬槿这过分可爱的姿势给逗到了,坐在余冬槿对面忍了下笑,才淡然着一张脸,在余冬槿疑惑的目光下开始歇酒坛封。

    余冬槿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太迫不及待了,随着封皮一点一点的打开,那丝梅子酒的香味儿像带着钩子,钩的他嘴里的口水一个劲儿的往外冒,明明他以前也不怎么爱酒来着,可这会儿闻到这味儿,他却忍不住的嘴馋了。

    最后封皮完全揭开,里头那清澈的酒水终于完全显露在他们眼前,香味也彻底从酒坛里迸发出来,扑了余冬槿一个满脸。

    余冬槿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哇!”是梅子的香味,和以前余冬槿闻过的果酒的香味儿不一样,不算浓烈,但却更有梅子味儿。

    余冬槿咽了把口水,对遥云很是钦佩,“这么香的酒,你以前居然也能忍着不喝!”如果是他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要尝尝的。

    遥云淡淡道:“自己一个人喝,会很无聊。”

    余冬槿抬眼看他,勾起嘴角,“这样啊,那以后你就不无聊了。”

    遥云轻笑,“是。”

    忍着想抱着酒坛喝一口的冲动,余冬槿倒了些酒进木盆,再次给兔子来了个深度按摩,随后遥云串起兔子进行烤制。

    余冬槿则对着坛子里的酒垂涎三尺,十分跃跃欲试。

    遥云瞥他一眼,说:“先填饱肚子,吃饱了再说。”

    余冬槿悻悻然,颇为依依不舍的将酒坛放下,专心与遥云一起料理烤兔子。

    待夕阳开始向下落去时,喷香的烤兔子终于制作完成,遥云先尝了下,觉得可以了,便撕下一条大大的前腿吹了吹,递给了余冬槿。

    余冬槿迫不及待的将兔腿接过来,他太饿了,所以立即大大的在上头咬了一口,随后遥云便听他一边嚼着兔肉一边含糊不清的高兴说:“好吃!你也快尝尝!”

    遥云点头,也撕下一块兔子肉开吃。

    这兔肉味道是真的不错,肉本身很劲道,但一点也不柴,嚼起来会让人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仔细品来还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唔,是梅子酒的味道,但那酒味融入兔肉里后变得不一样了,化成了一种微弱的甜香,这甜香味与调好的咸鲜味一点也不冲突,反而相得益彰。

    余冬槿大口吃着,两颊塞得鼓鼓,看的遥云忙开口叮嘱了一句:“细嚼慢咽。”他这才细细品味慢慢吃起来,一口吃完再咬下一口。

    遥云又变出了两个杯子,倒出了两杯梅子酒,他实在担心余冬槿会噎着了,这梅子酒虽然后劲不小,但入口清爽,正适合配餐。

    余冬槿啃完一只兔腿,果然渴了,端起酒杯就痛饮了一杯!“唔,好喝!”他举着杯子,对着遥云豪气道:“再来一杯!”

    遥云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杯子,想了想,又提起酒坛给他倒了一杯。

    这一杯余冬槿到没一口喝完,他喝了一半,又接了遥云递来的兔子腿,继续美美的啃兔腿。

    一整只肥壮的大兔子下肚,酒坛里的梅子酒也喝的差不多,余冬槿吃的脸色发红,他不知晓自己脸红,甚至还觉着自己挺精神,站起来的时候还活动了下身体原地蹦了两蹦,以此来缓解刚刚一直坐在地上时产生的僵硬感。

    随后两人一起去温泉池边洗了手脸,背上竹筐包裹开始准备下山。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大半,山里路更黑更难走,余冬槿被遥云抱着上了岩石地入林子的那个坎,落地看见一片漆黑的林子,腿忽然就是一软,遥云稳稳将他接住,问:“害怕?”

    余冬槿确实有点怕,黑夜里林子里一片影影绰绰,他看不清来时的路了。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一点,而是——他抬头皱着脸,惊慌的告诉遥云:“遥云遥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头好晕,腿还打飘,站不稳了。”

    因为那梅子酒味道清冽且淡,喝起来只有微微一点儿辣,滋味还带着点甜,所以余冬槿完全把它当做饮料了,因此并没有将自己现在这个症状联想到醉酒上去。

    况且他头一点也不疼,只是单纯的晕眩而已。猴儿们酿的梅子酒品质极佳,与余冬槿以往喝过的白酒啤酒并不一样,既不会造成头疼难受的感觉,甚至还有滋补养身的功效,但这一点余冬槿并不知道。

    遥云将他抱起,把他的脑袋侧着按在自己肩头,温柔道:“没事,你只是醉了。”

    余冬槿已经愈发糊涂了,嘴里含糊不清:“醉……醉了?”

    遥云抱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他轻轻抚着怀中人的脊背,说:“嗯,睡一觉起来,你就好了。”

    余冬槿又一声含糊的重复:“睡,睡觉……”他迷迷糊糊的想了想,觉着现在并非是睡觉的好时候,他还得和遥云一起回家呢,他要牵着遥云的手,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走。

    可那股醉意实在无法轻易消去,余冬槿昏头昏脑的在遥云肩头靠了一会儿,被他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很快便坚持不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36

    余冬槿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他醒来的时候, 遥云就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地上有个火炉。

    余冬槿缩缩脖子,把身上被子拢了拢,含糊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冷?”比起昨日, 那可真是冷多了。

    遥云道:“降温了, 外面在下雨。”

    难怪,余冬槿半闭着眼睛, 回忆着昨日的种种, 随后彻底睁开双眼, 转头问遥云,“昨天你抱我回来的呀?”

    遥云点头, “是。”

    余冬槿顿时一脸懊恼, “啊!那你多累啊!我不该喝酒的!”他这就算没遥云那个个头,也有一百二三十斤了, 况且昨日他们还挖了那么多笋,背着也不轻,他很不好意思, 便与遥云道歉:“对不起, 我以为那酒不醉人的。”

    不过遥云的力气是真大啊, 山路不好走,路程也不近,这都能把他扛下来。诶, 也是,遥云可是山神诶,余冬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 老是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一点。

    遥云坐到床边,把余冬槿的衣裳帽子放好, 无奈道:“你同我道什么歉?”其实昨日种种,也有他故意为之的成分在里面,猴儿酒不伤身,喝了会使人安睡,他本就不舍得余冬槿背着那般重的竹筐下山,怕他劳累,便干脆没和他说那酒易醉,想着醉了他抱他下山也好。

    他一坐过来,余冬槿就觉得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整个人顿时感觉舒服多了,他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那不行,就算是夫妻,做错了事也要道歉的。”他挠挠脸,又问:“昨天没累着你吧?”

    遥云摇头:“不累,就是把爷爷吓了一跳。”

    余冬槿站在床上弯腰把裤子穿好,诧异,“爷爷?”他飞快反应了过来,“啊!看我醉成那样,他肯定担心了!”

    遥云点头,“是,今早还叫我过来守着你。”他一指一旁大黄笼子边,“还给你煮了解酒茶,用拐枣做的。”

    余冬槿:“啊?拐枣?”

    遥云与余冬槿介绍:“对,拐枣可以当果子吃,也是一味好药材,能借酒保肝。”他站起去端来那碗还热乎的拐枣解酒茶给余冬槿,“你尝尝。”

    余冬槿接过,先喝了一口品品,味道还不错,甜甜的带着一点儿酸,他咂咂嘴,随后一口把碗里的解酒茶给干了。

    待余冬槿喝完解酒茶,遥云又在俩人的枕头下摸了摸,余冬槿不明所以的看着,就见他从两只枕头下各摸出了八枚铜钱。

    余冬槿茫然,“这是?”

    遥云微微勾唇,“是爷爷昨天就藏在枕头下的,给咱们的压岁钱。”

    余冬槿愣了愣,随后嘴角上扬忍不住的开心,接着又开始懊恼,“我都错过了,也没第一时间谢谢爷爷。”他连忙收拾好自己,先下床打开笼子看了下大黄,看见它安安稳稳睡在躲避屋里后,心中安定,便与遥云一起去了后院厨房。

    乐正正坐在厨房半掩的后门里火盆边,听着雨声琢磨着眼前的棋盘,他正自己与自己下棋。

    听见有人过来,乐正连忙放下棋子回头,看见面色不错好生生的孙子,松了口气,随后气道:“你俩真行,闲的没事儿居然跑山上去喝酒!这也就算了,还醉成那样!真是……”

    他昨日看见孙子脸色通红无知无觉的靠在遥云肩上时,是真的吓得不清,第一时间完全没想到是醉酒——毕竟这两人是上山挖笋泡温泉去了,谁能想到他们在山上还有酒喝呀?他只以为孙子是吹了山风着了邪,忽生急症病了,这不禁让他联想到早逝的李家人和他那可怜的大孙子,当时吓得手都在抖。

    余冬槿低头,乖乖认错:“爷爷对不起。”

    乐正见他这样,又心疼了,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该这样说孩子,昨晚遥云已经和他解释过了,那猴儿酒吃起来没什么酒味儿,槿娃儿这是当饮子喝了呢,他道:“哎,没事,头不疼吧?”

    余冬槿摇头:“多亏爷爷那醒酒茶煮的好,我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啦!”他说着还活动了下身体,向爷爷证明,然后又说:“对啦,谢谢爷爷给的压岁钱。”他双手捏起对爷爷拜了拜,“祝爷爷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乐正听他嘴甜,笑了:“你这孩子。锅里有馒头咸菜,快去填填肚子。”

    余冬槿拉着遥云,把他按到火盆边坐着,去拿了馒头夹了咸菜也坐过来一边烤火一边吃。

    接下来,天气果然如遥云之前所说,一直下雨下雪,日夜没停。

    余冬槿闲得无聊,每天早起带着爷爷在堂屋打八段锦,遥云没有参与,他现在把做早餐的活计给包了,除了馒头还做包子,余冬槿有天吃厌了,就自己烙了饼子做个面什么的,这些他做一次遥云就把学会了,后面就换着做,一家人每天吃的美美的。

    而家里那三只动物——余冬槿给大黄笼子里换了新的垫料,每次换垫料的时候,大黄的表现都和被抄家了差不多,这次也是一样,只是当余冬槿掏完旧垫料给大黄换上遥云给它的草料时,它立即安静下来了,表现得与往日截然不同,在傻了一阵儿后开心的满笼子打滚,看的来瞧热闹的乐正哈哈直笑。

    圆圆墩墩则在适应了几天后,白天回家睡觉,晚上出门觅食,自主能力非常强,余冬槿都没机会给它俩准备吃的。然后余冬槿琢磨了一整天,用旧衣服布巾给他们做了个形状不太漂亮的窝,两只很高兴,那天趁着遥云没在,来山神娘娘身边卖了许久的萌,余冬槿摸毛摸的开心极了。

    元宵节前一天,余冬槿滚了元宵,元宵节么,肯定不能少了这个的。

    而到了元宵节这天,天气终于好了些,虽然没出太阳但好歹没下雨下雪,只是刮着风干冷。

    这天家家户户都挺忙,村里没有赏灯猜谜的活动,只是按照本地习俗,他们除了晚上家中要留一盏灯过夜以外,白日里还要去已故亲人的墓前为亲人们送灯。

    这个余冬槿不知道,乐正也没说,他大概是觉着余冬槿没改姓,现在人在这边,过年时在祠堂里祭祀过了,便就足够了,而且余家的灯都没法去送,李家的干脆就算了。他看孙子没动静,还以为孙子也是这么想的,并不晓得余冬槿是不知道。

    留云听云两县虽然不近,但习俗都是一样的。

    而遥云则是睡了太久,模糊了对这些习俗的记忆,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一茬。

    余冬槿还是在元宵这天,看天气不错,这些日子又多雨,觉着土地松软了许多,吃完早饭与遥云去山边地里瞧瞧时,看见了熟悉的廖家二叔时才晓得还有送灯这件事的。

    廖二叔与家里兄弟小子们一起,提着一串串自家做的纸灯笼,看来是准备从这边的入山口上山。

    看见余冬槿与遥云,廖家老大便先开口打了声招呼:“槿娃儿,你咋还在这儿呢?不去送灯啊?”

    余冬槿瞧着他们手上的纸灯笼,心里有了计较,立刻说:“要送的,我们马上就要下山。”李家人的墓在山下,之前余冬槿去过。

    廖家人点头,廖二叔说:“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俩快别墨迹了。你们两家的祖坟隔得远,路程都快赶上进城了,还得去村长家借牛车才行。”他现在也没那么怵遥云了,拜年那天再见过,他有了心理准备,感觉就好多了。

    余冬槿赶忙拉着遥云,马不停蹄的回去先问了下爷爷,“爷爷,咱家不送灯么?”

    乐正今日依旧一心沉迷自己和自己下棋,正月里一直下雨下雪,他也没法找老伙伴们一起玩儿,今日家家户户又忙,他还是没法出门,又没兴趣打扰孙子和孙媳妇,便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他听孙子这么问,明白过来了,余冬槿并非是不想去给李家人送灯,而是根本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糊涂蛋,以前在余家难不成也这样么?哎,余家先人莫怪……

    乐正便把自己的想法与余冬槿说了,最后犹豫了下,才开口补充:“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会给你哥寻摸个养子,到时候让他去。”他又说:“倒是余家那边,祖辈们的就不说了,你要是想一直留在留云县,你父母的牌位你肯定是要去请过来的,不然这逢年过节的,都没法给他们烧纸。”

    余冬槿见他态度坚定,又听了这后头的话,点头:“嗯,孙儿明白。”他说:“等这节过完,没这么多雨雪的时候,我肯定要回一趟听云县的。”

    遥云听了这话,立马道:“我和你一起去。”

    余冬槿摇头:“你留在家里帮我照顾爷爷。”他还记得当初他第一次见到乐正,他那形容枯槁的模样与瘦的没有几两肉的身体,这会儿老人家好不容易精神好了肉也养了些回去,要是他与遥云走了,老人家又把自己折腾成那样,那可不行。

    乐正听他这样说,道:“我还需什么照顾?你就让遥云和你一起去,也去看看你们余家的地方。”

    余冬槿不愿,“可是您……”

    乐正摆手:“到时候我上街住,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吃的喝的我花钱买就是了,爷爷有钱!”

    余冬槿还是不放心,没开口同意,“这就不是有钱没钱的事儿。”

    乐正于是道:“怎么不是?你要实在不放心,那就去帮我请个婆子来,我反正不要你们照顾,你们安心做你们自己的事儿!”

    余冬槿想了想,抬头瞧了眼遥云,遥云正看着他,见他看来便握住了他的手,他将遥云的大掌回握住,终于点了头:“那行,那就请个婆子来。”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不过这事儿说完,乐正又想了想,又与余冬槿还有遥云说:“不只是你哥,你俩要是有缘分,也该去抱个孩子,你们余家没个娃儿还是不行的。”毕竟余家现在的情况和李家大差不差,他当初也没仔细了解过,不清楚余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隐约听大孙子说过,余家人死的凄惨。

    余冬槿闻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关于孩子的事,他是半点也没想过的,自从在现代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他对子孙后代就没了想法。

    他又看了眼遥云,遥云面色淡然,看不出来什么,他只好含含糊糊的应付了句,随后赶忙说了点别的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晚上,一家人吃了顿滋味甜蜜的元宵,是饴糖花生馅儿的,家里也没其他好做馅料的材料。

    元宵节这天躺下前,余冬槿打开窗户看了看天,天上星星很多,月圆如玉盘,他便琢磨起之前遥云说过的,去他洞府玩儿的事儿,这事他一直惦记着呢。

    37

    不过遥云还在洗漱没过来, 这事儿待会再说。

    余冬槿到床上躺下,在心里想了会儿当初梦里的种种,想象着遥云洞府的模样,待这阵子兴奋劲儿过去, 又想起今天白天乐正说的话。

    爷爷想给哥哥, 想让李家有个后。

    这个想法余冬槿也能理解,在这个时代, 最重要的莫过于结婚生子绵延后代了。养个孩子, 是个大事情, 看今日爷爷那神态,余冬槿知道他大概是不太好意思对他提起这个的, 怕麻烦自己, 毕竟爷爷年纪大了,那孩子他肯定是无法陪着长大的, 以后他要是走了,这孩子的未来就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老人家肯定在心里纠结了很久, 最后还是忍不住对他说了。

    哎, 如今这件事他既然已经开了口, 余冬槿思来想去,他就没有不帮忙的理由,况且, 李家哥哥是个好人。

    想到这儿,余冬槿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养个娃娃……嘶……”

    房门被打开了, 遥云看着床上抱着被子纠结的余冬槿,开口问:“想养孩子?”

    他的动作总是轻的人叫人听不见, 余冬槿这会儿都习惯了,一点也没被吓到,他连忙解释:“不是咱俩的,是我哥的。”

    遥云走过来,坐在床边擦头发。

    余冬槿坐起来,拿过布巾来帮他,一边动作一边问:“你喜欢孩子呀?”

    遥云说:“一般般,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那就是无感呗,和余冬槿是差不多的。

    余冬槿点头表示明白,说:“那我和你一样。所以我刚刚想了下,咱俩的就算了,但李家哥哥的既然爷爷都提了,那咱们就上上心,也帮着寻摸寻摸好不好?”他怕遥云不喜欢,后面补充了句:“到时候我赚钱养。”虽说不容易,但余冬槿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遥云握住他的手,说:“我同你一起。”

    余冬槿便笑了,拉起遥云的手在自己脸上贴了贴,说:“好。”

    说完孩子的事儿,两人躺下,余冬槿便问遥云他什么时候带自己去他的洞府玩儿。

    遥云算了算,说:“不然明天?明天天气还不错。”

    余冬槿歪在床上,躺在遥云身边裹在被子里,开心点头:“好!”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一家人都起来了,余冬槿一边吃早饭一边告诉爷爷自己想和遥云去山上玩儿。

    乐正听了,蹙着眉头问:“又去喝酒?”

    余冬槿噎了下,忙道:“不喝酒!我就是想去遥云的洞府里看看。”

    遥云道:“是,我想带阿槿回去看看,且大概会在山上待上一晚。”

    余冬槿看他一眼,他都不知道他俩要在洞府待上一晚呢,遥云也没和他说。不过这个是小事,他想想也挺期待的。

    乐正这才松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他面上随即带上了对山神洞府的好奇,心里其实也挺想去看看,不过他一把老骨头,是不好上山了,他点了头,“行,去吧。”

    余冬槿道:“那我在厨房里备点菜,爷爷您到时候热了就能吃。”这天气,菜做好放个三四天都是不会坏的,只是口感会变得不好而已。

    遥云也道:“我也去做点馒头包子。”

    乐正想说不用这般麻烦,他是年纪大了,可行动还利索,自己还是能做饭自理的。

    可余冬槿则在他开口之前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于是不等爷爷讲话,他忙与遥云一同起身,出门打水搬凳子去房梁下割肉的,开始忙活起来。

    乐正就没有了好好开口说话的机会,只能嘀嘀咕咕的:“哎,我是老了又不是瘫了,吃的我难道不晓得自己弄么……”

    余冬槿装作没听到,把水打入锅里,把水烧的温热,接过遥云取来的肉放到锅里洗。

    家里现在除了剩的一些腊肉,还有只遥云前两天上山抓的兔子和之前捡的保存的不错的冬笋,就只有些菜干了,干笋都剩的不多,余冬槿做了四个软烂的炖菜蒸菜,一道肉炖冬笋,一道肉炖干豆角,一道笋段炖兔丁,一道腊肉版梅菜扣肉,都是肉,没法,也没啥其他好做的,老人家牙口又不好。

    余冬槿本来还想多做两道来着,被乐正阻止了,他年纪大了胃口也一般,余冬槿做的每样菜又大份,他怕这四个菜他都吃不完,而且遥云还做了包子馒头。

    之后余冬槿想了想,又烙了六张咸菜肉馅儿的大饼子,给爷爷留了两张,四张他和遥云带上,这些全部做完以后,已经是上午巳时过半,余冬槿连忙去给大黄添了些粮食,和它打过招呼,遥云背上背筐拿了些调味料,他俩又一起用皮子绑在了靴子外面,这便上了山。

    这些天雨下的多,村里地上泥巴当当的,山路是愈发难走了。

    余冬槿本来以为这一路不会轻松,在那裂谷之上,他当初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也是晓得那是一片什么样的深林的。谁知道他被遥云带着在山上也就走了约莫半个小时,遥云便拉着他停下了脚步。

    余冬槿望了望这四周树木多枯了叶子的林子,转头看遥云:“?”还没到吧?他眼中带着询问。

    遥云露出一个浅笑:“去裂谷,遥远的并非是距离,而是机缘。”他将余冬槿拉到身边,揽着他的腰,说:“而我们,则是有机缘的人。”说到这里,他又补充:“李成燕不算,他纯粹就是走了霉运。”

    余冬槿本来在笑来着,听到他最后补充的那句话后脸上表情变得哭笑不得,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下一刻,遥云的动作吸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他伸手,在虚空之中划过,一道白光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那光并不刺眼,很柔和,且在出现的下一个瞬间就渐渐弥散开来,化成了这山里林中的一片迷雾。

    余冬槿满脸好奇,对这个奇妙的世界又多了一分奇幻的认知,他被遥云抱起,与他一同进入了这片迷雾之中。

    一进去,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的视线被白雾挡去,他只能瞧见身边遥云的脸,他抬手搭在遥云肩头,遥云轻声道:“莫怕,马上就到。”

    余冬槿摇头,“嗯,我不怕。”他不仅不怕,而且还挺喜欢这种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的感觉,很有氛围。

    遥云抱着余冬槿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四周迷雾终于渐渐褪去,慢慢的,余冬槿听见了山风呼啸的声音,那声音很耳熟,余冬槿以前听到过,他连忙向着风声起复之处看去——那是两山之间,一条好似被开天神斧辟出,望不见两边尽头的的裂谷。

    是他梦里的那条大裂谷!余冬槿眼睛一亮,他拍拍遥云揽着他的结实胳膊,兴奋的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说:“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要故地重游!”

    遥云无法,只得将他放下,但是叮嘱:“地上碎石杂乱,你小心些,莫摔了。”

    余冬槿胡乱点着头:“好!”然后步伐颠颠的跑在这片裂谷边的碎石地上。

    遥云摇摇头,认命的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余冬槿这回不怕了,他甚至小心的走到了裂谷边,大着胆子伸头向下望了望,嗯,什么也看不见,下方深处是一片叫人见之生怖的浅灰色,如云如雾,再仔细看去,又觉得那好似一道缓缓流动的初晨的银河——今天天气很好,有细碎的光从天际落下,挥洒在那片浅灰之上。

    余冬槿收回脑袋,拍拍跳的愈发强烈的心口,道:“太高了,看久了还真有些害怕。”他是稍微有一点恐高,但不严重,只是这望不见底的裂谷实在太深,任谁来了看的恐怕都得害怕。

    遥云又来拉他的手,这是他很喜欢对余冬槿做的事情,他说:“那我该直接带你下去的。”

    余冬槿转头,“?”对啊,为什么不呢?他还记得在那个溪边,遥云烤了鱼和鸡肉给他吃,味道很棒,他现在想来都念念不忘来着。那里,应该就是裂谷之下吧?

    伴随着他的疑惑,很忽然的,有一道黑红色的羽翼划破了余冬槿眼前的天空,在他的耳边造成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翅膀扑打出了一阵风,吹在余冬槿的脸上,叫余冬槿不禁眯了眯眼,随后待风力渐小便向遥云的另一边肩头看去,果然看见了两道成对的黑红色翅膀。

    这是……要带他飞的意思?

    余冬槿顿感心潮澎湃,他抬手俯身过去,小心的碰了碰遥云翅膀上的华丽羽毛,随后他对上眼前人的眼睛,伸出手张开怀抱,笑着说:“抱我!”

    遥云怔了下,也笑,他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将余冬槿的一条胳膊放到自己肩上,然后一手揽过余冬槿的背下,一手放到余冬槿的膝弯下,稳稳当当的将他打横抱起,把他拥入了怀中。

    余冬槿哈哈笑,拍拍他的胸口,一指裂谷下,指挥:“开飞!”

    遥云再次轻笑,没忍住在他额前落下一吻,随后背上翅膀张开,扑扇,带起了一阵旋风。

    下一秒,余冬槿只觉眼前一花浑身一轻,耳边有呼啸的风声响起,待那阵子眼花褪去,他向上看,上方是不断缩小的一片天,他向两侧看,两侧正不断向上的岩壁,他向下看,下方是闪着碎金波光的雾海。

    他被遥云抱的很稳,他们在向下飞去。

    一切,好似又一个幻梦。

    38

    遥云带着余冬槿, 并没有急着进入裂谷秘境之中,他们在不断拍打在身上的风中翱翔,在裂谷中玩了一会儿后,遥云变换方向一个向上, 带他升入了天际之上。

    余冬槿微微眯着眼睛, 去看那并光芒不强烈的太阳,最后被带入云海之中, 因为有遥云的保护, 所以哪怕进入这种高度, 他也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他伸手在云中划过, 感受着那微微的凉意, 开心的享受着这一刻的自由自在。

    真好啊,余冬槿望着这片绚烂美好的景象, 心想,他这辈子可算是值了。

    两人在云海中游玩了很长一段时间,余冬槿觉得尽兴了, 才让遥云带他下去。

    这次, 两人正式进入了裂谷。

    而进入那灰色的浓雾之中后, 在某一个瞬间,余冬槿只觉自己好像穿过了什么界限一般,随后他眼前的景色就是一变——

    先是一道扑面而来的粼粼波光, 余冬槿情不自禁伸手挡在面前,适应了一会儿后将手放下,就看见了一道从远处奔来, 去而不返的宽阔溪流,溪流两岸, 近处是连绵成片的苍绿山林,远处则是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岚,起起伏伏看不见尽头。

    这是裂谷之下?这样的景象与余冬槿所想的完全不一样,这哪儿是谷中啊?这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吧?

    余冬槿这么想着,就问遥云:“这里,难道是另一个世界不成?”

    遥云收了翅膀带他落在水边,恋恋不舍的将他放下,说:“自然不是,这里只是基于我的本体,从这片大世界中诞生出来的一个小世界,受天地法则管辖,而且大概是因为我生来便带着凶气的缘故,从这里诞生出来的异兽也十分凶猛,就连我这个半个小世界之主对付起它们来也不容易,常常被找上门来的异兽袭击。”

    说到这里,他摸摸鼻子有些无奈,“以前我修炼的时候,几乎有大半时间都在与异兽搏斗,早些时候,这些异兽的力量成长得比我要快,于是我便被它们追的满小世界跑,上天还不允许我随意出去,真叫我烦不胜烦。”

    余冬槿抿嘴,想象着那时遥云狼狈的模样,又心疼又好笑,他伸手抱了抱男人,说:“现在不会了吧?”

    遥云摇头:“不会。”不然他也不会带余冬槿进来,太危险了。

    余冬槿放了心,目光挪到一旁的闪着磷光的水面上,精神一振,“诶,有鱼!”

    那宽阔的溪流并不算太深,水质清澈,水下这一片那一片的长着绿葱葱的水草,此时,两条胖乎乎的大草鱼正游在水草之中,对于岸上忽然出现的两个人,看样子一点儿警戒心也没有,悠哉极了。

    遥云一听余冬槿这兴奋的语气,就知道他是馋了,立马脱下背上竹篓,问余冬槿:“抓几条?”

    余冬槿想了想,“咱们还有饼子……就抓一条吧,那么大一条,足够咱们吃了。”

    遥云应了:“好。”随后脱了鞋卷起裤腿下了水。他动作利索得很,那河中的草鱼也傻,他基本就是下了水走过去手一伸就捏着挣扎不已的草鱼起来了。

    胖乎乎的草鱼被摔在了河边的石头上,晕过去不动了。

    余冬槿连忙在岸边撸了两大张柔韧的草叶,等待遥云杀好鱼将鱼包起来放到竹篓里。

    遥云三下五除二将鱼杀好了,去掉了鱼腹内的内脏与黑膜,接过遥云递来的叶子包鱼。

    余冬槿把竹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又在竹篓里垫了两张叶子,将包好的鱼放进去,再垫了几张叶子,然后将那些拿出来的调味料和用罐子装着的饼子放进去。

    遥云重新背上竹篓,问余冬槿:“是走一走,还是我带你飞?”

    余冬槿想了想,先问:“你的洞府是在山上么?是不是那种在山上凿出来的洞,里面什么都有,周围还有阵法护卫的那种地方?在哪里啊?”

    遥云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能想,想出来的这些听起来还挺有意思,他说:“差不多,不过我的洞府并非是凿出来的,而是天然形成的。”他指了指前方的高山,“那座山就是,那山内是空的,我以前就住在那里面。”

    余冬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山比起这片地界上其他的山来说并不算太高,而且上头树木郁郁葱葱,瞧着一点也没有神仙洞府的感觉。

    望山跑死马,路程太远,走肯定是不行了,他眼睛亮亮的仰着头,张开怀抱对着遥云:“抱我。”

    遥云顿时露出一个浅笑,弯腰将他抱在了怀里。

    扑簌簌的声音响起,他那对让余冬槿喜爱极了的翅膀又张开了,余冬槿窝在遥云怀里,再次被他带上了天空。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山的背面,余冬槿一直在观察,遥云一换方向,他就看见了那悬在山壁一侧,与山相连的巨石高台。

    余冬槿张大了嘴巴,“那是?”

    遥云说:“入口。”随后他挥动翅膀很快带着人落到了石台上。

    余冬槿脚踏实地的时候,身上还有点轻飘飘的,他小心的踩这脚下的巨石,想着这块巨石下方什么也没有,只是一边紧靠这山壁而已,所以就有一种石台正摇摇欲坠的感觉,有点害怕。

    遥云:“莫怕,石台下方有阵法。”

    余冬槿听了这话,放松的吐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去瞧前方的洞府入口。

    这里与他想象的又不一样,他想象出来的,是以前在小说游戏乃至于动漫里见过的那种仙人洞府,无门无壁,洞口可能被茂盛的植被遮去,神秘而又隐匿,而这儿却完全不同,这就是一扇开在山壁上的门。

    那门由深色岩石铸就,门两边有形制简单的立柱,门头很高,上面还有匾额,匾额上用古朴的小篆写着遥云二字。而中间门扇上,没有什么繁杂的雕刻,就是简简单单的两扇门,很高很宽,余冬槿觉得这门自己肯定推不动。

    遥云拉着余冬槿,说:“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余冬槿点头,“好。”

    两人走近,遥云拉着余冬槿的手,与他一起将两扇触摸起来冰冰凉凉的,果然十分沉重的大门给推开了。

    入目首先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束,那光打下来,洒在了洞府内中央的被围起的水池上,为水面上镀了一层雾白。

    余冬槿看了看那水池,随后顺着光向上看去,便看见了上方那个可以看见一片天空的圆洞,这里面居然不是全封闭的,上面还留着个洞。

    咦,这样的话,会不会有虫子从哪里进来呀?余冬槿不由很不浪漫的想。

    遥云低头看他一眼,说:“放心,有阵法,虫子进不来。”

    余冬槿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遥云说了句:“又不难猜。”然后一挥手,这间石洞内,四周岩壁上挂着的铜灯盏便被点亮了,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余冬槿也顾不得问遥云为什么会说不难猜,忙不迭的转动脑袋,好奇的左顾右盼。

    进门这处,是一间长方形的石室,四面墙面高约六米多是平整的,而六米以上则是不规则的坡顶,坡顶中心则是那个同样不规则的天窗,这间石室内加上中央这个大约二十多平方大小的八角形水池,大约有六七十平,地方很大,但很空,除了墙面上的十盏铜灯盏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十分家徒四壁。

    余冬槿砸吧了下嘴,“你就住这儿?不对啊,你洞府里不是还有藏酒有碎干草么?”他左看看右看看,问:“在哪儿呢?怎么没看着?”

    遥云道:“还没到地方呢。”随后余冬槿便见他抬手在墙面上的灯盏上摸了下,下一瞬,墙边一角有一道石门缓缓打开,余冬槿探头往里一瞧,看见了一个黑黝黝的宽敞通道。

    他们从通道进去,随着他们的深入,墙面上那每隔一段便钉在墙上的灯盏就亮一盏,和声控灯似的,余冬槿借着灯光,去看墙面上那些自己看不懂的刻纹,看了下看不明白,他也没兴趣真正知道个所以然,转头兴致勃勃的继续与遥云一起向前。

    又走了一段,他们下了几节台阶,眼前终于一片大亮。

    这里很大很大,四周墙壁上爬满了藤蔓绿叶,叶下是同样布满古朴刻纹的石墙,墙角处堆着很多东西,宝箱、宝石、酒坛、各种用具等等等,分门别类,并不凌乱,再往前,中间有水流围绕,中心是一个小岛,岛上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树。

    浅褐色的树干姿态婀娜,树冠生的极为宽阔,几乎将那树冠下方的中心岛的区域完全遮去了,那树上叶子是晶莹剔透的白,偏一点点蓝,树叶下头,一朵朵个头小小的,成串儿的雪白花儿若隐若现,还有丝丝藤蔓从树上垂落,围绕着树下的木质大床,那床很漂亮,看起来是用一整段的大树树干挖出来的,它被如雾一般美丽的纱幔围绕着,上面还铺着柔软的银色皮毛。

    再往上看,很高很高的地方,山顶大开,露出了一大片不知是真是假的天穹,那片天很漂亮,有绚丽的正在徐徐移动的云彩,云彩上,是一片广阔的蓝,这片天与余冬槿在外头看见的不一样,他觉得那可能不是真的,可能是一种阵法。

    余冬槿看的入了迷,从左到右,他简直目不暇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抬头对着遥云问:“所以,这才是你家呀?”上面那个地方,只是一个入户门厅而已。

    遥云点头:“嗯,两边还有藏室,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才不会告诉余冬槿,他其实事先布置了一下来着,还精心的给中心岛上的羽衣树修了修枝丫,不然那树才没这么好看呢,而那树下床上,原本什么也没有,没有纱幔也没有皮毛,原先只是光秃秃的放在那儿。

    毕竟他以前也不太注重生活品质,他反正也不怕冷也不怕热,沉睡时有个地方躺着就行,这地方要不是与他同生,他才没有兴趣待呢。

    39

    余冬槿脚步噔噔噔的, 甩开遥云往前跑,那围绕着中心岛的水面上一边,悬着一格一格的青石板,形成了一条通向中心岛的路, 他蹦着上去, 站在第一格石板上,对身后慢悠悠走着的遥云招手, “快点, 带我去看你房间。”

    那树下, 勉强也算是遥云的房间了吧?围着纱幔,瞧着还挺特别挺有感觉的。

    遥云放下背上的竹篓, 走过去跟在余冬槿身后。

    余冬槿步伐轻快, 三两下就进入了中心岛,进来了他才发现这地方挺大, 而且不知为何很是暖和,还有隐隐约约的,从顶上树上飘下来的淡淡花香味儿, 余冬槿觉得, 自己好似忽然踏入了一个春天。

    身后, 遥云问:“热不热,外衣脱了吧?”

    他俩今天出门,穿的是很好行动的短打旧衣, 夹棉的很厚,十分保暖。

    余冬槿点头,两人互相帮忙都脱去了外裳, 余冬槿很好奇:“这儿怎么这么暖和?”

    遥云把两人的衣裳挂在纱幔一旁的树杈上,说:“这里有地热, 上面又有羽衣树挡着,所以冬天格外暖和。”

    余冬槿好奇:“地热?那夏天岂不是会很热?”

    遥云:“天暖起来的时候,地热就会散去,夏天会很凉爽。”

    余冬槿忍不住感叹:“这么好?居然冬暖夏凉!”这地方也太适合居住了吧?他真的好喜欢。他环视一圈,掀开纱幔瞧了瞧那张木头床,这床远看还好,走近了一看余冬槿才发现它特别大一张,里面跟个小房间似的,床边有两把处处都圆溜溜的木椅,床上床尾还放着一张矮案,上面放着一套茶具。

    银白色的皮毛完完整整的超大一张,将三分之二的木头床铺满,皮毛下方是瞧起来质感上乘的布料,余冬槿没摸,但肯定很软。床内上方,树上枝头,垂着一颗缕空的雕花铜球,里面装着一颗很大的明珠,那明珠表面莹白透润,瞧着很是不凡。

    余冬槿放下纱幔,看着上方,叶子长得好似羽毛,颜色还白中发蓝的巨树,又叹了一声:“真的,和我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但是……”他转头看向遥云:“我很喜欢。”

    遥云便笑,同时心中松了口气,说:“那便好。”

    余冬槿看着他,却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走近探着脑袋仔细观察男人面色,眼睛微眯:“你,是不是特意回来布置过?”

    遥云偏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问:“你饿不饿?”

    余冬槿哼哼,摸了摸肚子,他还真饿了,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他之前太兴奋,都没关注自己的肚子。看遥云这模样,他在心里闷笑了下,没有揭穿,如他所愿的答:“饿了,只是……”他将这地方打量了下,说:“在这里烧火做饭……嗯,感觉怪怪的。”

    可不是么,余冬槿觉着,这地方瞧着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修者居住的地方,在这里烧火做饭想想就觉得冒犯。

    遥云觉得他的想法有趣,“哪里怪?”他察觉到了余冬槿内心的想法,说:“神仙也会受供奉,有时也会尝尝信众供上来的饭食,有些神还特别爱吃,喜爱自己下厨呢。”他拉着余冬槿的手,说:“那边有炊具,走,我们吃饭去。”

    余冬槿跟着他,想了想问:“那你会吃信众的供奉么?”他还记得遥云说过,也有信众给他供奉过东西。

    遥云点头:“以前我的庙还在的时候,信众供奉了食物,我都会尝尝。”

    余冬槿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蹙眉问:“现在你的庙难道没了么?”

    遥云:“嗯,是好事。自从本朝□□皇帝一统天下结束乱世,百姓日子渐渐过得好起来后,我那庙就荒芜了,加上我本身也受了天谴陷入了沉眠,后来有天那庙倒了,用来建庙的石头便被路过不知情的百姓们拿去盖房做井了,如此,那庙也算是功德圆满。”

    余冬槿:“竟然是这样……”他还以为是因为什么不好的原因遥云的庙才没了呢,“确实是好事。”百姓过得好了,不必求神拜佛以求心安,确实是极大地好事。

    而说起朝代,这个余冬槿早就想仔细了解一下了,他穿越过来没有原身记忆,日子便过得稀里糊涂的,对于他所在的朝代国家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呢,他问:“话说,咱们所在的国家怎么称呼啊?国土有有多大?留云县听云县又处于什么位子?这些我都不晓得。”

    遥云想了想,简明扼要:“咱们所在的国家名号为肃,建国还不到百年,至于国土大小,我这儿有舆图,等下给你看看。”

    竟然有舆图,那太好了,余冬槿点头,“好。”

    他们从小河上的石块路上下去,提上竹篓往右边去。

    这里很大,地貌很不规则,小河外的地上除了石板路与墙角的石台,其他地方铺满嫩草与花丛,现在还是冬日,及时这儿比外头暖和,花儿们仍旧没有提前开放,但都长得绿油油的,看起来生机勃勃。

    他们从右边的石板路上转一个弯,一处上方挂满紫藤萝的地方便到了,还未开花的紫藤萝下方,有巨大的绿叶做顶,大片绿叶下,是一个半露天的灶房。

    余冬槿看见灶房里宽案上的锅碗瓢盆,来了兴致,眉眼弯弯的对遥云说:“你快去打水,鱼我来料理,我要做个水煮鱼!”草鱼用来做水煮鱼是最好的,刚好他们还带了干辣椒,“对了,这里有没有米啊?水煮鱼要配饭吃才好吃!”

    遥云点头,“有的。”他打开一旁的瓮,用瓮里放着的斗打了米出来给余冬槿瞧,“这是上好的碧梗米。”

    余冬槿一瞧,这斗里的米粒粒细长,白中带绿,果然是上好的碧梗米没错,他开心的抱起米斗,说:“太好了,你快去打水。”

    遥云点头,提起一旁的水桶去打水。

    待他回来,余冬槿已经把鱼拿出来放到了灶房里的木盆里,这木盆与他们那天喝了酒带回家的一样,但是大一些,木盆很干净,摸着一点儿灰都没有,盆底还锃光瓦亮的。

    他又把鱼细细洗了一遍,接过遥云递过来的上好刀具,开始片鱼片。

    遥云则拿了罐子洗米,烧火煲饭。

    去掉鱼头鱼骨,将鱼身片成鱼片之后,余冬槿将鱼肉腌制在木盆里,想了想,问遥云:“能不能找个蛋给我?这鱼肉还是得用蛋清腌一下才更嫩滑好吃。”

    遥云听了一伸手,手里便多了两个青皮鸡蛋,“野鸡蛋行不行?”

    余冬槿心说:这个许愿机可真好使,点头,“当然行!”单手打蛋捞蛋黄。

    趁着鱼肉还在腌制,遥云烧火洗锅,锅洗干净打出水,再等锅烧干,余冬槿下油把鱼头鱼骨下锅煎黄,加姜片、水入锅,大火煮起鱼汤,过不久,鱼汤变得奶白,有香味飘出,余冬槿下了盐进去。

    到这里,余冬槿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叹:“这里的鱼品质好好,真的好香啊!”加上一旁也冒出了香味儿的米饭,他闻的口水直流,更饿了。

    遥云道:“明天回去,咱们再抓几条。”

    余冬槿正有此意,“不错!”说完他让遥云减小灶里的火,开始一片片下鱼片。

    鱼片下入不用煮多久,只需等上半分钟鱼片从锅里浮起来,便可以盛出,余冬槿把鱼片盛到了一旁遥云准备好的大陶碗里,随后再次烧油,下干辣椒爆炒,炒香便盛出淋到陶碗内鱼肉上,这般,一道没有花椒,但滋味也相当不错的水煮鱼便做好了。

    余冬槿把带着的饼子也热了,两人水煮鱼配饭,吃完又喝着鱼汤嚼着滋味咸香的薄饼,十分舒爽的用了这一顿。

    吃完饭刷完碗,余冬槿没有急着看舆图,他们搬来木椅坐在树下水边,捧着茶杯喝茶休息。

    余冬槿品着茶杯里的茶,感觉很是只在,他抬头从上方的大树看到眼前的流水,眼中含光,转头对遥云说:“我喜欢这里。”多漂亮啊,就像童话一样。

    他们做的很近,遥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等以后你身上的因缘了了,咱们可以住到这里来。”

    余冬槿在他下巴上蹭蹭,“因缘了了?这是什么意思?”

    遥云与他解释:“你身上现在还有牵挂,爷爷、李家、余家、等等等,乃至于以后还要经历的种种,你的命途还在向前走,所以我不能长久的带你住到小世界里来。等以后,你的命途尽了,我再带你过来,到时候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天长地久,永不分开。”

    余冬槿一愣,一时间没有搞明白遥云的意思,“命途尽了……那不就是死了的意思么。”凡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么?只有死去的那一天,身上的因缘牵挂才能被放下。余冬槿看着遥云,眨眨眼,眼中带着茫然,喃喃道:“我以为,我与你来说,只是你长生路上一个小小的标点。”

    他确实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他觉得,比起遥云,他的一生或许很短,但做人要知足,这辈子他能与遥云相恋,能有这样不凡的一段经历,他已经很满足了。

    遥云看他模样,心里骤然开始发疼,是他忽略了,一直没有与余冬槿说过这个。

    他放下茶杯,揽着身边人,说:“从我们完成婚约的那一刹开始,从你承认我是你的丈夫开始,你便不再是个真正的凡人了。”他将余冬槿拉入怀里,说:“你是上天赐予我的伴侣,是我的山神娘娘,我们自然会一直在一起。”

    余冬槿靠在他怀中,听着他胸膛里那有力的心跳声,听他继续道:“直到有那么一天,我没有信众了,这个世间也完全不再需要我了,到那时,我们才会陷入沉睡,而那时的你与我,才算是真正的死去。”

    余冬槿听到这里,心里一紧,忍不住摸到了遥云的手握紧,他声音瓮瓮的,说:“希望那一天,不会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喜欢够遥云呢。

    遥云在他背上轻抚,轻声道:“嗯,我也希望,我希望还有更多的时间能与你相爱。”

    余冬槿吸吸鼻子,埋头在遥云肩上擦擦脸,闷声说:“怎么我想什么你都晓得。”而且还总是说出来,多气人啊!

    遥云便笑。

    40

    大概是因为这儿太暖和了, 待余冬槿心里,那股因为觉得被天眷顾而产生的满心激荡与幸福感过去,本来冬日时中午吃完饭一般没什么觉的他不自觉靠在遥云身上,渐渐的有了睡意。

    遥云将他手里的茶杯拿下, 轻轻抚着他的背, 让他能快点进入安睡,待发觉耳边的呼吸声变缓, 他动作小心的将人从椅子上抱起, 掀开纱幔, 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到了床榻上。

    余冬槿一躺上去,就察觉到自己离开了遥云的怀抱, 立即迷蒙着半睁开眼睛, 睫毛湿哒哒的,瞧着可可怜怜的, 去看弯着腰的遥云。

    遥云轻声道:“睡吧,我就在这里。”

    余冬槿这才安心闭眼,沉沉睡去。

    遥云替他将鞋子脱去, 去洗了手拿了帕子打湿拧的半干, 给余冬槿擦了擦脸。

    余冬槿这一觉睡了大半个时辰, 他醒来的时候,遥云坐在纱幔外,埋头不知在做些什么。察觉他醒了, 男人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过来掀开了纱幔。

    余冬槿对上遥云的脸,忍不住对他笑, 结果还未笑完就控制不住打了个大大哈欠。

    遥云:“还困?”

    余冬槿摇摇头起身,“不能再睡了。”这哈欠应该只是刚睡醒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睡是睡饱了的,他看着地上的凿子与木块,问遥云:“你这是在做什么?”

    遥云道:“那是一段沉香木,有凝神健身的功效,我想用它为你做个簪子。”

    余冬槿本来觉得那木块怪丑的,现在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刚刚的看法有失偏颇了,他认真对遥云道:“看起来真不错,我好喜欢。”

    遥云摸摸鼻子,他才刚刚开始雕呢,这会儿那块沉香木比普通木块还要丑得多,余冬槿这完全属于是爱屋及乌了。

    收起木头与工具,接下来,由遥云带领,余冬槿将这片山中秘洞仔细逛了个遍。

    洞内墙角的石台上,宝箱特别多,遥云打开几个给余冬槿看,发现里头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有,骸骨、钱币、宝石原矿、种子等等等,和当初灵物们送给他的那一箱新婚贺礼有异曲同工之妙。

    余冬槿猜测:“这些难道都是灵物们的供奉不成?和猴儿酒一样?”

    遥云说:“不全是,有些是我遇见了,自己收集来的。”他告诉余冬槿:“以前我还未沉睡时,会为那些命途中带有奇缘的信徒送去这些钱财或者其他他们需要而我又有的东西,当然,也不仅仅是具体的某样东西,有时候也会是一缕气运或者一片雨云,这些便算是神仙显灵。”

    余冬槿听着有趣,指了指自己:“那,我也是命有奇缘的人啰?”

    遥云一愣,随后轻笑,点头道:“是,你的奇缘很大很大,还很特别。”

    这人还真会拐弯抹角的夸自己,余冬槿好笑,他捏了捏遥云的脸,说:“确实挺特别的,特别不要脸。”

    遥云一点也不恼,还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贴了贴。

    余冬槿对着他那双眼,顿时脸上一红,缩回手,眼看一边,说:“我想出去玩儿了,咱们去找找晚饭的食材吧?”

    遥云自然没有异议,两人穿好外衣一起出了洞府,到林子里溜达。

    这儿比起外界,气温虽然同样的冷,但草木却生的格外好,很多冬日里明明应该枯黄落叶的树木依旧满树绿叶活力十足。

    这会儿还早,两人不着急找食材,结着伴儿慢悠悠的走在林中,主打一个快乐约会。

    遥云带路,俩人你摘一枝叶我撸一把草的在林子里逛了一会儿,正觉悠闲自在呢,忽然,前方响起了一声“呦呦”的类似鸟叫,但更低沉的兽鸣声。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刺耳,但声音很大,所以把余冬槿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啊?”

    就在这个瞬间,遥云不等余冬槿反应,张开了翅膀将他抱起,接着挥动翅膀向上一跃,俩人便飞到了一旁大树上头,落在了树上一根粗壮的枝丫上。

    遥云把余冬槿放在树干上坐着,自己也落座在他身边,对他说:“向下看,有异兽过来了。”

    余冬槿连忙低头看去,睁大了眼睛,好叫自己不会错过哪怕一丁点。

    果然,过了大约半分钟的时候,一头巨大的头生巨角浑身雪白身披银色斑点的鹿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林中,那鹿生的实在太美,看的余冬槿张大嘴巴无法言语,一时都痴迷了。

    它拍打了两下耳朵,晃了晃脑袋,姿态优雅的漫步在林中,打眼看去简直不似真的,但它又是那么的真实,那与余冬槿以前看过的,由人类想象出来,用特效做出来的类似麋鹿又不一样,它是那般的灵活,它的双眼里甚至带着几分人性,它是存在于这个小世界里,一头活生生的,充满浪漫与奇幻色彩的异兽。

    过了一会儿,它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脑袋朝着余冬槿与遥云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两人便见它姿态慵懒的迈着步子,施施然的消失在了那处林中。

    余冬槿顿感怅然若失,心里在这个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遥云听见了,将人抱起,说:“好了,咱们再去看看别的。”

    一听他这话,余冬槿心里那股空虚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他兴奋道:“还看鹿么?”他都没看够呢。

    遥云莫名有点吃味,问:“这么喜欢鹿?”

    余冬槿察觉了他话里的古怪,抬眼仔细瞧了瞧他那张俊朗无暇的脸,哼笑,“好吧,我更喜欢你。”

    遥云立即便被怀中人哄好,嘴角微勾,说:“走了。”下一刻便张开翅膀,朝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上飞去。

    余冬槿紧紧被他抱在怀里,靠的很紧密,他大声问:“要去山上么?我看见那山上有雪了,难道我们要去看雪?”那山顶太高,上方山顶被积雪覆盖着,远看很漂亮。

    遥云:“去了就知道了。”

    余冬槿顿时满心期待,窝在遥云怀里也忍不住用眼睛直往那山上瞅。

    很快,他们就落在了一片山顶一侧的雪地里,而这里,才像是外面的冬日,草木不盛树木也光秃秃的落去了满身叶衣。

    余冬槿却在落地后立即发现了隐藏在那不远处的一抹颜色,他顿时吸了口气,艰难的迈着步子向那个方向跑去。

    跟在他身后的遥云无奈:“莫着急,雪地不好走。”

    这话刚落地,前头兴奋不已的余冬槿就摔了个大马趴,他也没懵,立即爬了起来,但这下子不敢跑了,老老实实地的他停下脚步等遥云,只是脸上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开心与高兴,“这里居然有梅花林!你也不事先和我说说,搞得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遥云不明白:“这需要什么准备?”

    余冬槿其实也不知道他需要准备什么,但是赏花嘛,还是赏的梅花,他说:“如果你事先告诉我的话,我就可以早一点开始高兴了。”当然,这种突如其来惊喜也很棒!

    居然是这么个解释,遥云觉得也蛮有道理,走到他身旁一边帮他拍了拍因为刚刚摔跤而沾染上的雪,一边说:“好,那下次要是再带你玩,我便提前告诉你。”

    余冬槿想了想,说:“不,这样吧,一次告诉一次不告诉,这样既能有惊喜又能提前高兴,两全其美。”不错,这法子简直完美!

    这话听得遥云只觉哭笑不得,不过他当然不会拒绝,还点头说:“好,是个好法子。”

    余冬槿嘿嘿笑,乐滋滋的拉着他,与他一起迈入了前方那片梅林。

    这片梅林并不很大,但每一棵梅树的花儿都开的极好,且花瓣都是偏深的大红,看的余冬槿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他拉着遥云美滋滋的在梅林里转了一会儿,但并没有辣手摧花的折下其中的哪一枝,而且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梅树会结果吧?”

    这问题实在是突兀,遥云卡了一下才答:“自然。”

    余冬槿更开心了,一拍手,“那太好了,等今年五六月梅子成熟的时候,咱们过来摘梅子吧?我做梅子酱你吃。”

    遥云纳闷:“不是赏花么?怎么馋起梅子来了。”

    余冬槿舔舔嘴唇,“这只是发扬我大中华人民的传统美德罢了,一样东西看见了花就要想到果,想到果就要想到果子好不好吃,如果不好吃,那有没有办法让它变得好吃呢?这便是我大华夏百姓们心中朴实又浪漫的思维方式。”而他,正是一名合格的华夏子民。

    遥云忍笑道:“有道理,到时我再带你来。”

    赏完了花,惦记完了花落后的果子,俩人终于开始寻找晚上要用的食材了。

    余冬槿想了想:“要是有新鲜的蔬菜吃就好了,我太馋这个了。”

    遥云道:“咱们洞府所在的那座山里暖和,应该可以采些野菜,不过光吃野菜不行,还是得用点肉才好,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余冬槿摇头,“肉你看着办吧。”遥云打到啥他吃啥。

    两人回去采野打猎,余冬槿一路寻寻觅觅的,还真找到了一片水灵灵嫩生生的荠菜和一从嫩蕨菜,他高高兴兴的采了一大兜,随后兜着两样菜被遥云送回洞府。

    打猎余冬槿就不搀和了,遥云把他送回来立即又出了门,余冬槿一个人在家,一边哼着歌洗米洗菜,一边等待遥云打猎回来。

    过了没多久,遥云便回来了,只是这次他带回来的却不仅只有猎物,还有一个受了伤的人。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