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好讨厌雨天。”
这是俞知游第一次在陈向喧面前抱怨。
尾音被拖长,无奈至极的语气,和那些来琴行上课无意识发牢骚说“啊——作业是一题都不会做”的小学生一模一样。
今天也是俞知游到琴行上课第一次碰到下雨。
本来早上的天就阴着,俞知游来的时候就念叨着‘等会儿不会下雨吧’这种话,结果课刚上一半,雨就落了下来。
后面半小时,俞知游明显蔫了下去,李叔让他自己练练,他就挑了首悲伤的流行乐弹了起来。
唱得比哭都难听,李叔问他:“你这是碰到什么事了?给我都要听哭了。”
俞知游缓缓抬头:“李老师,你这是夸我唱歌好听的意思吗?”
“很有感染力,”李叔顿了顿,“我还小的时候曾经听过这种唱法。”
“听着好像很厉害啊,是在什么演出上听到的?”俞知游期待地问。
“嗯……某个忧伤的夜晚,他们边哭边唱的,”李叔回忆道,“那天我还磕了好几个响头。”
哪里不太对,俞知游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陈向喧倒是憋笑憋得快岔气了。
下课后,俞知游更无聊了,他在琴房里走来走去,看着窗外的雨出神。
“不喜欢雨,哪里都去不了。”俞知游说完又转过身看向陈向喧。
陈向喧拿起旁边的按键机打出:我还挺喜欢的。
“雨天有什么好的,出去踩一脚就是水,手里还得打把伞,”俞知游撇撇嘴,“我宁愿让太阳烤我。”
陈向喧想了想打下:雨天的味道很好闻,雨滴的声音也很好听。
“你说的这些我倒是没注意过,”俞知游靠近窗户站了会儿,他说,“闻是没闻到什么味道,不过这雨声挺吵,但还挺有节奏的。”
陈向喧点头:恭喜你,发现生活的美了。
“那还是晴天更美,”俞知游晃晃脑袋,“啊——太阳你在哪儿啊!”
陈向喧摊摊手:等吧,就是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看不到头啊,”俞知游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看着外面突来的暴雨脸都垮了,“我一点都不想等,本来还想去玩的。”
陈向喧打下:现在可没有蝌蚪。
“我又不是只有这个事做,”俞知游叹口气,坐下抱起吉他,“我是想去花鸟市场买几条鱼。”
陈向喧挑挑眉:不得了了,你都快课程结束了,我才发现你有这个闲情逸致。
“说的什么废话,我这人脸上明明就写着‘热爱生活的艺术人’好吗!”俞知游扒拉两下怀里的吉他弦,拖着语调说,“教我弹电吉他吧?那种嗡嗡嗡直响的!”
下课后,李叔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陈向喧指了指自己,俞知游点头:“对,就你。”
反正待着也是无聊,不过陈向喧还是给他说:我还没到能教人的地步。
“我觉得你能,反正我是听不出来你和李老师弹得有什么区别,”俞知游才懒得管这些,他放下吉他,凑到陈向喧边上站得笔直,表情严肃道,“陈老师,请教我电吉他,我想学嗡嗡嗡。”
陈向喧看着俞知游比画,又嗡嗡嗡了半天,努力理解之后,了解到他可能是想学无头滑音。
教学过程还算愉快,陈向喧自己都不太确定教得有没有问题,只好提醒俞知游等李叔来了之后再问问他。
俞知游倒是学得很开心,他嗡了一把子,笑着说:“绝对是对的,这声音嗡地多纯正啊。”
他埋头苦练,吵得陈向喧压根听不见他弹出的木吉他的声音。
他只好抱着琴,看弓着背坐在那里嗡个不停的俞知游。
挺纳闷的,为什么俞知游的背会弓得这么厉害,明明弹木吉他的时候没这样。
现在的俞知游弓得跟只虾似的,从后面看像个偷地雷的。
结束嗡声的是热心市民李先生,他皱着眉敲响琴房的门,又恍然大悟地‘噢’了声:“陈向喧教的吧,怎么样,电吉他是不是特好玩,还想不想学点别的。”
李叔来了兴致,拿起琴架上的一把电吉他接上音箱就嗡了个特长的。
他以为俞知游会特兴奋,怎么说也得缠着他学会这一招吧?
俞知游确实兴奋了,他朝着陈向喧大声说:“你看吧!我就说你和李老师弹得没区别!”
李叔嗡不动了,摆摆手说要去一楼待着。
“李老师,等会儿我要和陈向喧去买鱼。”俞知游将吉他搁在椅子上,对李叔说道。
“去呗,俩成年人去买个鱼还和我报备,”李叔说,“现在去都行。”
“下雨怎么去。”俞知游又要蔫了。
“小俞同学,”李叔指了指后面那扇窗户,“雨早停了,在你低头和吉他拼命的时候就停了。”
俞知游回头一看,下一秒就扯住陈向喧胳膊:“吉他放下,走了走了。”
陈向喧一直认为,可能俞知游就是那个‘自来熟’,他没见过哪个来琴行的有他这么热情,出去干什么都想带着他一起去。
就差拉着他回家了。
这都不算是‘自来熟’了,这得是什么不认人的障碍症。
他就没觉得自己和俞知游有多熟,最多也就是个一起练琴的。
还是抵不住俞知游的缠人。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邀请中,陈向喧这次终于选择答应。
就凭俞知游次次邀约次次遭拒,下次还来的劲头,陈向喧觉得他这次再不答应,很快就可能得是什么陪他去厕所这种路程最近,也最容易进行频繁邀请的地方了。
比起陪俞知游去厕所,他宁愿陪着去买鱼。
虽然别人也没这么说,纯属陈向喧自己想多。
他刚起身,俞知游就拉着他出了琴房顺带拐了个弯。
“等我上个厕所先。”俞知游说。
陈向喧点点头,可惜手机打字不能朗读出来,不然他肯定要问问:我是坐在琴房里等你,你就尿不出来吗?非得拉门口站着等你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还是打下这段话,等着厕所里那位出来后给他看。
俞知游出来洗手时,陈向喧就把手机怼他眼前去了。
他看完后还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乐呵得不行:“那你还这么老实站在这里等。”
花鸟市场坐地铁两站路,下了地铁还得走一截,路上一个个的小水洼映着天上的云或是树枝,俞知游走走停停,偶尔停得久一些歪头看着。
他说:“陈向喧,我好像发现雨天的意思了。”
陈向喧不明白,点头敷衍。
这是陈向喧第一次和俞知游在除了琴行以外的地方,这个花鸟市场他也没来过,这一趟还是挺新鲜的。
俞知游看样子就知道对这里的路线很熟悉,但他可能对品种不太熟悉。
“陈向喧。”
陈向喧看向他。
“你看,红的花,长得好小,旁边还有黄的花,它竟然还是双色的!”
陈向喧点头,确实好看。
“你看那个,”俞知游指向一束蓝色的花,“这颜色多好看,我认识这个,它叫鸢尾。”
“对,这是蓝色鸢尾花,寓意不错,”老板拿起一束,“还新鲜呢。”
“拿一束吧,就拿你手上这个。”俞知游从口袋里掏出钱跟着老板进了店里,出来后,那束花被他抱在怀里,并没有用袋子装起来。
陈向喧看向他,那束花就掉进了他的怀中。
“送你,辛苦你跑这一趟。”俞知游说完就朝前走,像是根本不想听见陈向喧说什么。
陈向喧也想问为什么,但他掏手机打字的速度远没有俞知游转身就走的速度来得快,那句‘为什么要送花给我’也就被吞回了肚子。
他迷茫地抱着那束花跟在俞知游屁股后面,俞知游走进一家爬宠店,那家店的名字也挺有意思:底盘较低。
他看见什么都感兴趣,把店里能盘的都盘了一遍,陈向喧在他盘的时候离他挺远,可以说是直接站在门口,压根就没往里走几步。
当俞知游手臂上缠着一条黑色的小蛇兴冲冲向他跑来时,陈向喧眼皮一跳立马抬手比画:不要过来!
花都差点拿不住了。
陈向喧以为接下来俞知游就会靠近他,那条蛇会贴着他的脸吐信子。
结果他刚比画完,俞知游立马停下步子,转身将小蛇还给了老板。
一套动作下来,陈向喧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反应太大。
俞知游那样子看着就没什么劲,可别来这一趟因为这个事让他玩得不尽兴。
下次不上吉他课了怎么办。
他目视前方,压根不往两边的展示柜看——倒也不是他怕,就是因为没近距离接触过,未知的实物让他下意识拒绝。
陈向喧朝俞知游那边刚走没两步,俞知游‘哟’了一声,速度极快地跑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方向后走在了他的身侧。
花被俞知游拿起,他搭着陈向喧的肩膀晃着手里的花束,几个小孩儿推门进来朝陈向喧那边走,打头那孩子兴奋得不行。
“树蛙!我看上这只好久了!”那孩子靠近展示柜,“就是它!啊——可爱!”
树……蛙?
陈向喧身体一僵,俞知游马上‘哎哟哎哟’地叫,手在他背上一下下顺着摸,快速将他带出了店。
俞知游带着陈向喧走过几家店,才停下给他说:“不怕不怕,它在玻璃柜子里,而且咱们现在出来了,”他又顺了顺陈向喧的后背,“没事没事啊,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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