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游说得挺认真的,但他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回去路上也总想着这个事,情绪起起伏伏比过山车都刺激。
在地铁上坐着时,外表看着像是在发呆放空,其实内心的想法都快吵起架了;他看向俞知游时会笑,转过头盯着脚尖就木着脸。
俞知游下地铁就说要回家,陈向喧拦住他写下:那我送你。
“不用,”他突然压低声音问,“我今天问你去上班会不会想我,你那样一下是什么意思?”
陈向喧装傻问:哪样?
“就那样,”俞知游抿了抿唇,“这样。”
他继续装傻:这样是哪样?
俞知游还准备解释,嘴刚张开就反应过来,随后握紧拳头:“陈向喧,别逼我给你一拳。”
他低头快速写下:亲你就是想你的意思,我当然会想你。
“早说不就完了,”俞知游说,“我明天有事,送不了你,你记得一个人出门别和陌生人说话。”
行吧……陈向喧点点头。
俞知游又说:“别太想我,认真工作。”
勉强答应,陈向喧再次点头。
“那我走了,你也快回去。”俞知游摆摆手,偏着身子朝后退了一步。
两人同时转身,又在同一时间回头看对方走了没。
陈向喧挥了挥手,意思是:走了。
俞知游比了个‘ok’。
这次,陈向喧没回头。
回到琴行时,一楼只有刘叔,他指了指楼上:“你李叔还在上课。”
陈向喧点点头,搬把椅子坐着发呆。
以前这个点,琴行并不忙,甚至可以说是闲得慌。只有周五六日这三天忙点,就算是寒暑假也没成这样。亲眼看见琴行变好让陈向喧放心不少,就是李叔变得憔悴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两个月干完了该去哪里实习,也快到今年第二次报名考试时间。他从上大学开始就在准备,考过了才能算彻底踏实。
到时候他也能给新房子出份力,要是李叔真有个恋情什么的,还能包个大红包给他。
俞知游这边就挺愁了,他在万松区,俞知游在千湖区;等俞知游过去上学,他却又要回千湖区。
其实算不上什么异地恋,就是没有出行工具被迫拉长了相见距离。陈向喧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考驾照,李叔也说去考一个,可他没什么地方想去,也就觉得没必要花那个钱买辆车。
更何况那笔钱是他父母留下的,陈向喧并不想动。
李叔也是这么说,他说那笔钱是拿来救急的,是陈向喧的底牌,不能拿来玩乐。
陈向喧懂事,长这么大愣是没动过那笔钱,李叔也没提过用那笔钱抚养陈向喧长大。
二楼开始响起脚步声,陈向喧抬头深吸口气看向楼梯口——李叔依旧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他接了杯水喝完后说:“点外卖吃,我不想做饭。”
陈向喧比画道:想吃什么?
“看你,”李叔朝刘胖抬抬下巴,“你想吃什么?”
“看我干儿子吃什么。”刘胖指了指陈向喧。
陈向喧比了个‘ok’,打开外卖app点了四个菜,等外卖的时候李叔已经趴在收银台上睡着了。刘胖在一旁小声说:“他晚上还有网课,等会儿没醒就给他留着,等他睡醒热了吃。”
他记得以前李叔也是这么拼,那还是他刚到江城的时候,晚上很晚李叔还会出去当驻唱,回来得早就会给他带各种夜宵。
那个时候的李叔也会趴在桌子上睡着,但只要陈向喧一动,他就会马上醒过来,然后看着陈向喧笑笑问:“困了吗?刷牙睡觉去吧。”
现在也一样,外卖员刚到,都还没说话,陈向喧刚站起身去接,李叔就醒了。
他说:“外卖到了?向喧去洗手,肯定饿了吧。”
“我也饿了。”刘胖准备去开外卖袋。
“你也去洗手,我也去,”李叔从收银台走出来一手推一个,“你俩都多大了,洗手还得劝。”
吃饭的时候李叔给陈向喧说:“明天就别来琴行了,明天特忙,自己睡醒了买点东西吃,走的时候说一声就行。”
“哟,”刘胖感叹一句,“您这放手来得挺突然啊。”
“那不是忙嘛,”李叔吃进一大口饭,被噎着呛咳两声,“谁都没空去送他,这么大孩子了,坐地铁也不至于不见。”
“就是,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在自己瞎跑了,”刘胖拍了拍陈向喧肩膀,“有事就给我们说,你李叔每天都要念叨两句,又怕发视频打扰你休息,倒是那个小俞隔两天就会发你的照片过来。”
陈向喧拿出手机打字问:什么照片,我能看看吗?
“喏,”李叔点开他和俞知游的聊天界面,把手机放在桌上,转了个方向对着陈向喧。
俩人没什么文字对话,都是俞知游发过去一张照片,李叔过好几个小时才得空回一个:看不清。
俞知游回个无奈摊手的表情,回复道:他很好,放心。
他发过去的照片确实看不清,要么是一晃而过的身影,要么就是模糊的侧脸。看得清的只有那么少数一两张,但角度全部都像偷拍的一样。
其中有几张他都看不出来到底在哪里,但所有照片的背景都是在外面。
陈向喧将手机还给李叔,抬手比画道:你找了个小间谍啊。
“可别瞎说,”李叔晃晃脑袋,“这叫他单方面分享生活日常。”
分享生活日常的小俞同学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从地铁站摆摆手说要回去后,到现在都没再给他发过消息。
倒也不是谈恋爱就要腻着。
说不出为什么,陈向喧总害怕自己握不住他。
他和往常一样给俞知游录了个视频,今天录得早,是在琴行录的。
回去时已经天黑了,李叔留在店里,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刚洗完澡出来就收到阿据的微信:明天早点去店里,三点左右有空吗,排练。
陈向喧回了个‘ok’的表情,给俞知游发了条微信:明天我吃完午饭就得走,要提前去排练。
小俞同学依旧很忙。
陈向喧没能等到他的回复就先等来了困意,自从上班熬夜以后他是一天比一天能熬,回到家后什么都没干,却又比谁都困得早。
他将在琴行拍的视频发给俞知游并说道:晚安,这是今天的哄睡曲,我快被困意打败,就先睡了。
夜里睡得早,醒的时间也莫名其妙。
凌晨四点。
他说不出是还困着还是睡太饱,反正整个人头晕目眩,闭眼想再睡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抓着手机一看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俞知游三十五分钟前发来一条微信:晚安哦,依旧好听!
这人……到底什么作息。
陈向喧回复道: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鱼:震惊!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陈向喧:那我肯定是醒了。
鱼:那我肯定是醒了。
陈向喧:真的吗?
鱼:假的。
他应该专门列个表格出来,里面记下俞知游每一个张口就来的谎。
窗帘没有全部拉满,能看见外面的天已经微亮,带着点雾蒙蒙的蓝色。陈向喧坐起来打出:那你快睡。
鱼:毫无困意。
陈向喧又看了眼外面,打出:能出门吗?去吃早饭。
鱼:马上,带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店!明月天桥集合!
陈向喧:那我去洗漱,出门了给你发消息。
他关掉空调打开窗户,深呼吸一口,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陈向喧每个动作都放得极轻,李叔房门还关着,昨天夜里肯定回来得很晚。
等出了门进入电梯后才敢动作大点,他给俞知游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出门。
陈向喧走在去往明月天桥的路上,感受着夏天的清晨,路上没几个人,路灯甚至都还没关闭。但他喜欢这种感觉,奔往想见的人身边,一起吃上一顿热乎的早饭。
陈向喧想着,一年四季都要这样才好。
所以他又给俞知游发了条消息催促道:我可快到了,想你,饿了。
鱼:正在路上。可是,想我和饿了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陈向喧现在知道停下回消息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家好吃的店吗?
鱼:跑来了。
陈向喧:走来就行。
俞知游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扶着膝盖缓了好一会儿,陈向喧站在旁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衣服都被汗液浸湿的像淋了满背的小雨。
他打开微信聊天界面在俞知游眼前晃了晃,点了点自己给俞知游回复的那条:走来就行。
意思是:不是让你走来吗?
俞知游吞咽一口,又深吸口气说:“没看到,你说想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跑来的路上了。”
陈向喧揉了揉他的头,身旁的路灯在那一瞬熄灭,现在的天是彻底亮了。
两个人上了天桥,俞知游带着他去了一家面馆。
“你别看他家叫面馆,其实什么都卖点,”俞知游指了指后面的位置,“你去坐着,我来点,等着被惊艳吧。”
陈向喧点头,走到最后一张桌子坐下看着俞知游。
他点完后没过多久就做好了,陈向喧看着他一手端一碗面,两边手指还勾着两袋打包的小笼包和两袋豆奶。
他连忙起身去接,俞知游连声说:“不用,不用。”
陈向喧打字问:你是怎么拿下的?
俞知游愣了愣:“这不是江城人人都会的吗?”
不太理解,陈向喧又问:这是什么技能?
“边走边吃?带汤不带汤都行,手指上还可以挂几袋吃的,”俞知游拿来一个调味碟倒了点醋和辣油,“我以前高中第一条校规就是不能边走边吃。”
说到这个陈向喧倒是有点印象,他打出:对,我以前学校也有这条校规。
“那你还不会!”俞知游将小笼包朝陈向喧面前推推,“尝一口,很好吃。”
陈向喧打出:可能因为我不是本地人。
“看不出来,”俞知游看了眼他的手机又说,“你今天怎么没带纸笔?像这样一直聊下去你都没空吃饭,很多话不是非要现在说,我们时间还长,想什么时候说都行。现在,吃饭。”
他老实收起手机,尝了一口小笼包,味道确实不错,皮包馅足还有汤汁。热干面是吃得噎人的那种,颗粒感哽咽着喉咙,吃几口就得喝点,但味道确实一绝。
俞知游吃到一半又端来两碗蛋酒,他边喝边将另一碗推给陈向喧,“顺一顺,顺完继续吃。”
陈向喧想打字说他快饱了,俞知游按下他想拿手机的手:“吃,离中午还早呢,等会儿饿了怎么办?”
陈向喧想着:饿了就吃,还能怎么办。
他边这么想,边朝嘴里喂,俩人吃完的时候外面的人都多了起来,俞知游伸了个懒腰:“去走一走,消化消化。”
俞知游在他边上,他就不用想着拿手机打字了,除非站着不动。但他想说的又太多,站久就忍不住朝前走。
“我最近在学手语,”俞知游朝陈向喧笑,“你以后就可以和我边走路边聊天了。”
他点点头,比画着问:学了多少了?这个能看懂吗?
这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看不懂一点。”
俞知游带着他去了花鸟市场,还是上次他们去的那个,连摊位都没换一个。
“老板,我来拿花。”
老板盯着俞知游看了一会儿,“啊——你是那个鸢尾花对吧,我去给你包。”
陈向喧现在能打字了:又要送我花吗,男朋友。
“还有别的,”俞知游伸手去按删除键,‘男朋友’三个字从屏幕上消失,“有点不好意思,我耳朵都快红了。”
他收回手机笑着打出:上次不还是当着面喊的吗?
“别提了,”俞知游抬手揉了揉自己耳朵,“上次回去……耳朵和脸烧了半夜。”
老板出来的时候拿着束蓝色鸢尾,手里还提了个袋子,他将这两样东西一起给了俞知游。
“谢谢老板。”
他又将这两样东西给了陈向喧,说道:“花是我之前订的,说要的时候会给老板提前说,昨天我给他说了今天要来拿的。本来想着给你说自己有事,最后出现在你面前还抱着束花……是不是特浪漫?”
陈向喧站在那里打字:浪漫得我都快落泪了。
他打开袋子看了眼,是长得像玉米片的东西。
“这个是鸢尾花种子,”俞知游顿了顿,“明年种吧,咱俩一起种,就当是在一起一周年纪念。”
他打出:好主意。可你怎么现在就带着我来拿,那不是没有浪漫惊喜了?
俞知游扬起下巴,得意道:“当然还有,那可比这大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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