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离开万松区的那天,李叔说什么都要来接。他说退租得做大扫除,住两个月东西肯定也挺多的,就算是一瓶酱油也不能落下。
对此说法,刘胖是认同的。他在视频里说李叔这俩月光图省事,做得最多的就是面条,酱油不知道用了多少瓶,人都快吃黑了。
陈向喧在他们来的路上就收了一部分东西,全都是些不能被李叔发现的,俞知游看着他,窝在懒人沙发里感叹一句:“时间过得真快。”
陈向喧坐在地上揉了把他的头发,打出:“以后我常去找你。”
李叔他们是中午到的,四人分工将小出租屋打扫了一番,紧接着就打电话叫房东过来验收。房东估摸着刚睡醒,来的时候还打着哈欠,最后说什么都要陈向喧把那个鱼缸带走。房东说那本来就是送给他的,就算是拿回去当存钱罐用也得拿走。
李叔刘胖他们提着行李,俩人一起搂着懒人沙发,陈向喧和俞知游一人背把琴,俞知游提音箱,陈向喧抱鱼缸。
两个月不长,但他们的东西还是将后备厢塞满。一路上李叔硬是没停嘴,他说好不容易今天歇半天,中午得出去吃顿好的,一会儿又问陈向喧最近过得怎么样,就连等红绿灯看到条狗都得喊他望一眼。
俞知游看着陈向喧笑,太阳光透过车窗打在他的侧脸,右边锁骨的那颗痣被包裹进暖色的光里,晃啊晃地又照上他的眼睛。俞知游眯了眯眼抬手挡住那束光,他说:“我还是把琴放在琴行,去报道前来拿。”
陈向喧打出‘好’,什么都没多问。
回去后的两人都是忙碌的,一个忙着收行李买东西,一个忙着准备考试找实习。
俞知游如愿考上了那所茄汁拌面一绝的学校,陈向喧开学比他早,他去拿琴的事还是李叔告诉陈向喧的。
俞知游将学校定位发过来的那天,他刚好下课,靠墙站在楼梯边上,无数人从他身边走过,还有好几个碰到他的肩膀。陈向喧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点开定位地图放大又缩小,那趟去见俞知游的路线被他看了无数遍,删删打打好几次,最后只回了个委屈的表情,他说:鱼,我现在就有点想你。
俞知游回得很快,他说:我更想你。
上完学校的课,陈向喧也要去参加实习,他以前去那个学校看过,还上过一节课。孩子们年龄较小,还有的沟通吃力,需要反复询问,课程进展也比较慢。他让小朋友们试着感受音乐,或者靠震动去感受这首歌节奏的变化,带着他们摸一摸吉他,试着拨动琴弦。
正式开始实习后,他也变得更忙。
学生其实并不多,陈向喧花了几天时间才将名字和人对上,整天就是关于学校的事情在脑子里打转。俞知游大概也是如此,俩人本来就没多少的聊天内容开始变得更少,现在连‘吃了没’这种话都被省略,替换的则是俞知游主动说有事要忙或者陈向喧说要备课、上课、练琴。
偶尔会出现联系不上的情况,两人也都不问,默契地在下一次聊天中选择忘记。刚开学的事情实在是太多,陈向喧一次都没能去万松区找他,为这个事,他还给俞知游发了篇小作文。
内容十分诚恳,用‘鱼’开头,‘对不起’结尾,全文多处使用‘因为……所以’造句。写完后,他甚至还从头看了几遍修改好几次。
俞知游看完后发来一大串‘哈哈哈哈’,并回复:免你无罪。
陈向喧晚上刚把今天的哄睡曲发过去,俞知游那边就发了个视频过来,他将桌上正在写的教案合上,连同备课本放在一起。接通视频后将画面缩小,打字问他:“睡不着吗?想我?”
俞知游戴着耳机坐在楼梯台阶上,背后头顶的声控灯亮了一下,大概是有人路过。他将耳机线上麦克风那端凑近嘴边说道:“那你还不来找我!”
还没能把俞知游看清楚,后面的灯先黑下去,只剩下屏幕那头传来的呼吸声,陈向喧打出:快了,十一假期就能见面。
“啊——”俞知游长叹一声,“那还有好几天,我恨不得一觉睡醒就已经放假了。”
陈向喧放大屏幕点了点模糊不清的俞知游,又缩小视频界面打出:很快的,到时候好好抱抱。
俞知游那端沉默着,要不是听见呼吸声和看见后面的再次亮起的灯,他都会怀疑是不是网络不好卡住了。
他打出: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对面长吸一口气,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出去玩吧,去别的城市,你有空吗?”
陈向喧划出界面看了眼日历,又瞥了眼自己桌上的教案本和备课本。
他点进视频对着俞知游笑了笑,打出:当然有空,放假当天晚上就出发?
“那我看看去哪里玩,提前买票行吗?”俞知游语速有些快,“不去太远的地方,火车两个小时能到的地方,怎么样?”
他回复道:好。
俞知游那边带着鼻音‘嗯’了声,陈向喧说他坐在外面肯定热,让他进去躺着准备睡觉,现在也不早了,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也是该睡的时候了。
听声音好像是俞知游敲了几下手机背面,他说:“陈老师,你现在说话好严肃。”
陈向喧问他:严肃吗?
他把聊天记录朝上翻看,语气正常,没有什么严肃的内容,刚准备问俞知游是哪里不对,避免下次再犯。
陈向喧刚开始打字,对面人就开了口。
“以前你不是这么哄我睡的。”俞知游说道。
他在脑子里想了半天以前是怎么哄的,才想出——大概是抱着哄的。
他打出:知道了老公,见面的时候先抱一个。
“行,”俞知游站起来,走到走廊时头顶的灯亮起,陈向喧终于看清楚他的样子,俞知游笑了笑,走到一扇门前停下,小声说道,“晚安。”
视频挂断,陈向喧开始挑灯夜战,他得把后面几天,包括假期之后的教案和备课全部写出来,等这些忙清楚,也就能和俞知游踏踏实实地去玩。
那通视频过后,俞知游还是和以前一样,两个人也没什么频繁的沟通,放假前两天,俞知游找他要身份证号码买了火车票。
目的地离江城真的很近,是一个小县城,坐火车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俞知游说他并没有做攻略,过去只能压马路,走到哪儿是哪儿,或者临时看看附近有什么景点再去参观。
陈向喧对此倒是无所谓,去哪儿都不要紧,只要俞知游在就好了,只要他在,去哪里都好。
两个人频繁的联系是从放假前一天开始的,俞知游一大早就跟他发了个‘早安’,并附上自己的早餐照片。
一碗面加一个虎皮鸡蛋,还有一杯豆浆。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接水喝,陈向喧回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给他回复:我早上吃了个饼,没有图片,因为它早上七点就被我吃了。
俞知游回了个抱拳的表情,说道:辛苦了,陈老师,晚上来了老公给你抱抱。
他笑着回了几个害羞的表情,有个学生到办公室来问问题,看到陈向喧这个样子对他比画道:陈老师,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陈向喧朝学生笑了笑,将水杯放到桌上向他比画着:因为老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学生惊讶地比画着:是什么好消息?
他神秘兮兮地弯下身子,比画出:秘密。
从中午开始,俞知游变得更加话痨,上完最后一节课的陈向喧刚拿出手机,就看到他发过来的十张穿搭照片。
每一张还都有名字。
最具特征的三套分别是黑不溜秋,白的发光和试图勾引。
一套从上到下全是黑的,一套白色系为主,陈向喧问他是不是里外都一致,俞知游回他六个点,让他快点做决定。
他又将这十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终于选择试图勾引那套。
这套衣服的重点在于领口低,小v领的短袖开衫配一条休闲裤。
俞知游肯定知道,陈向喧最喜欢他锁骨上的那颗痣,这张照片的角度就像是故意拍的,好让他看清楚。
陈向喧刚回复没多久,穿搭博主俞知游就发过来一条语音:晚了,我已经出门了,火车站门口见。
看到这条消息,他立马拿上东西跑出去拦了辆车回家。
好在他的东西一早就收拾好了,夏天衣服薄,多带两件也用不上多大的东西装。李叔知道他要和俞知游出去玩几天的事,昨天从琴行回来时就买了一大包零食,说让他拿着路上吃。
陈向喧当时就摆手,比画说:吃不了这么多,路程很短。
李叔说:“俩小孩在路上吃多少都不奇怪,带着就完事。”
零食比他行李还多,陈向喧这架势像是要坐一夜硬座。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李叔发来消息说自己才回家,问他上车没。
陈向喧回道:已经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了。
李叔回了个‘ok’,说道:好好玩,注意安全。
他想到包里那两盒草莓味的东西,回复道:好的。
俞知游到得比他早,下车的时候,这人已经站在广场上等着了,穿的是那套试图勾引。他看见陈向喧提的东西明显愣了愣,随后迎上来问道:“你是怕我们到不了地方在路上饿着?”
陈向喧一只手都腾不出来,只能看着他摇摇头。俞知游帮忙接过一个袋子,将他的那张红色火车票递过去。
现在有手打字了,他打出:这是李叔给的,还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忘什么吧,”俞知游转过身给他看背后的背包,“我早都收好了。”
他朝前几步走到树荫下,抬起提东西的那边胳膊招了招,另一只手低头点着手机屏幕,俞知游嘴里问着‘怎么了’,一边朝他走过去。
陈向喧的胳膊抬在半空就没收回去,俞知游刚走到他能够到的地方时就被这人揽住朝前带去。这个拥抱并不突然,因为这是陈向喧想了很久的事。
他稍稍松了点劲,将手机侧着在他眼前晃晃,上面写着:你忘了这个。
他不爱坐火车,在他印象里的火车就是又吵又闹,味道也不好闻。但今天却还好,俩人在路上吃吃聊聊的没多久就到了地方,零食袋子也空了一大半。出站的时候太阳刚落山,俞知游在楼梯口望着太阳说:“这里的日落好像更好看。”
路上吃得多了,俞知游说他估计得十点才能有饿的感觉。他们在地图上找到这里的中心地段,开了步行导航朝那边走。一切都是临时的,就连住处都得临时去找。
看了好几个住的地方,有些刚到门口就被俞知游拒绝,原因是只看大门就觉得不安全。最后被他看中的地方是个离江边很近的酒店,价格合理交通便利,主要俞知游说他刚看了网上这个酒店发的照片,江景实在是好看。
两人到酒店放好东西就直奔江边,俞知游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他说:“好安逸,这个地方肯定很适合养老。”
现在虽然是晚上,到江边来玩的人却还是挺多,甚至还有的在附近搭了帐篷。
一只金毛犬刚游泳上岸,站在那里抖着身上的水,它跟着自己主人离开江边的时候路过俩人,还摇着尾巴凑过来索要了两个抚摸。
陈向喧也算是从小在江城长大,但他没去看过江,一次都没有。
李叔说过带他去江滩看看,去长江大桥上拍拍照片什么的,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看见江城的江水。
人来人往的江边,陈向喧握住俞知游撑在长椅上的手,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夜空,有几只风筝在上面随风飞着,飞得那么高又自由,但它们总归还是被线扯着,怎么飞都会被知道方向。
俞知游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却没有动。
他和陈向喧一样抬头看着那几只风筝,又说:“多待会儿吧,晚点再回去。”
陈向喧用大拇指刮了刮他的手心,与他一起安静地看着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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