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丰下车时还在交代俞知游一定要将他送回去,虽然李叔在门口等,但陈向喧这样子他还是不放心,最好跟上去盯着他进门,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也可以把他按到床上让他早点休息。
当然了,后面那些是在李叔看见陈向喧进门就走了的情况下。
安丰不清楚,他以为李叔就是担心陈向喧太晚没回家,最多瞅一眼,也就能放心回去。
“我知道,”俞知游说,“那我们走了。”
“慢点啊——”安丰站在单元楼门口招手,还不忘叮嘱陈向喧一句,“回去给手机充电,到了说一声!”
陈向喧点头,将车窗关上,就打开这么会儿,脸上就被吹上不少雨。
“你吃饱没?”俞知游突然问。
他现在比画手语俞知游也看不见,手机关机也没办法打字朗读,他只得把没吃完的东西拿起来,人朝中间坐了坐,伸长胳膊递到前面晃上两下。
“吃不下就别吃了,”这是一个红灯,他停下后转头看向陈向喧,“等会儿我看着你进门,既然李老师在门口等,我就不进去了,他应该会陪着你进去。”
陈向喧还没开始比画,他就将头转了回去,刚好卡着绿灯的时间。
俞知游还记得他家的位置,他将车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车停好后,扭头对陈向喧说:“走吧,上去。”
李叔的车就在旁边停着,陈向喧心里有些打鼓,他就在楼上,自己现在带着俞知游上去像是一种挑衅——李叔不喜欢俞知游,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真的提不上喜欢。
俞知游没出现时,李叔从未提起过他,只是会在五月的那天故意给他找很多事,想让他忙到忘了那天,但这种只需要看一眼手机就能注意到的日期,根本忘不掉。
俞知游出现后,李叔对他的讨厌没表现在面上,只表现在他的行动上,比如今天一听说是三个字的人,立马就赶了过来。
他现在比陈向喧的神经绷得都紧,陈向喧还有次在琴行发现他在电子拜佛,那样子倒是挺虔诚。
电梯一层层朝上,俞知游一言不发,楼层到达厢门打开——是烟味。
他出去就看见李叔靠在楼道墙边抽烟,李叔看见是陈向喧回来了,便又朝前走了两步,离窗户更远些。
俞知游走出来的时候,李叔脸色立马就变了。
“李老师。”俞知游先开口了。
“嗯,”李叔指了指电梯,“你回去,麻烦你给向喧送回来了。”
“应该的,”俞知游按下向下的电梯按钮,电梯也没走,立马就开了厢门,他说,“那我走了。”
电梯层数开始变化,最后到了负一层,李叔说:“他也下去了,那咱们进门?”
陈向喧点头,走到门口时李叔又说:“怎么想着把头发扎起来了,挺好的,亮堂。”
门被打开,他站在门口换鞋,换完后给李叔拿了双拖鞋就开始比画:我这个月工资要打折了。
“那没什么,你可以在家里上网课嘛……”李叔边换鞋边说,“就是你得给那些学生们说一声,换老师代课是个人原因,不同意可以不换,就是得等几天。那些一直在这里上课的学生都习惯了,就是新来的……唉,主要这个月雨太多了。”
俩人坐到沙发上,陈向喧比画着:知道,我已经给那几个学生说过了,我说实在不行可以先上网课,不明白的等到时候去琴行我再教,他们说可以等。
“那肯定了,”李叔靠在沙发上说,“那几个学生有俩小男孩说是因为看你弹电吉他帅,还有几个大人,是看你长得帅。”
陈向喧比画着:那我还真不知道。
“你和何仓风格不一样,虽然你俩都是电的木的都教,但就是有点不一样,”李叔偏头看着陈向喧,“不了解你的觉得你是不爱说话,但你的音乐是热烈的,何仓嘛,一开口全是糙理,弹出来的曲子倒是挺温柔的……就连你俩教的学生性格都不一样。”
这他倒是没注意过,刚想着回答什么才好时,李叔又说:“你这头绳新买的啊?怎么像绑垃圾袋的橡皮筋?”
他伸手将头发解开,将那个‘头绳’拿着看了看,黄色的皮筋,具体用途不知道,反正不能是扎头发的。
陈向喧比画着:随手拿的。
“哦,”李叔深吸口气,“你这运气太不好了,干什么都能碰上他,要不……去拜拜?”
李叔是过一年就更迷信一点,但他说这不是迷信,只能说是对生活的美好盼望,在这些盼望难以实现或者十分迫切时,寄希望于神明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办法——李叔选择这个办法太多次了,十次有九次是为了陈向喧。
他比画着:行,你说什么时候去都行。
“好,”李叔现在表情放松不少,嘴边还带着笑,“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你和那个俞知游现在没联系了吧?”
按道理说是没联系,只有个联系方式,今天这出也确实算是偶遇。
他比画道:没有。
“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掉两次,五年了,他一个面都没露过,就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我说得难听点,他连个坟都没让你看见,”李叔拍了陈向喧肩膀一下,“你再回头找他,就有点太傻了。”
说他现在对俞知游没有执念是不可能的,如果心里早就放下了,那也就不存在什么害怕下雨天的事情了。
他不是没试过,也就是去年的事。
那天是个中午,安丰和何仓出去吃饭都还没回来,陈向喧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当下便给李叔发消息,说自己要去琴行。
李叔当然很开心,陈向喧能迈出这一步不容易,他还是选择开车去接陈向喧,不然走都走不到琴行更让人无奈。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当他抱起吉他时就开始心里发慌。
没办法不去看外面的雨,不管他坐在琴行一楼的哪个位置,一瞥眼就能看见外面,琴房里也不行,不管是哪个房间都有窗户。
陈向喧本来以为自己能行了——明明在家里的时候能在阳台上站着看会儿雨,睡醒听见下雨时也不会再那么焦虑。
结果到琴行还是那副样子,他还提前做了心理准备,结果还是没办到。
只要在那个环境里,陈向喧就止不住地焦虑。
琴行、雨天、吉他都有了,就是没有俞知游。
李叔也是怕他又变得更加不好,本来就这样了,再有点什么事,怕是只会越来越糟糕。
在安丰和何仓眼里,陈向喧没什么不一样,除了讨厌下雨性格有些怪以外,别的都挺好。而在李叔眼里,陈向喧脆弱得不行,得算是一碰就碎的那种。
陈向喧看着李叔,半天没动作。
李叔手机响了声,他拿出来看了眼按了两下又收回去。
陈向喧问:这么晚了谁啊?
“安丰呗,他说他给你发消息没人回,问我你是不是已经平安到家了,”李叔站起来说,“那我回去了,你手机记得充电啊,明天下雨就在家里自己弄点吃,或者给我发消息,我给你做了送来。”
陈向喧将李叔送到门口,比画着:知道了,回去注意安全。
李叔走后陈向喧将手机拿去充电,算着洗漱完回来就能看消息,洗澡那点时间他满脑子都是清吧里的鸢尾花和门上的铃铛,偶尔还会想到那两条挺肥的草鱼。
估计明天得让何仓代课,洗澡出来后的雨没有变小的趋势,躺在床上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也是连续不断的雨,这才是开始下雨的第一天。
他将微信消息逐一回复,又点开俞知游微信里看了眼,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是和那个什么郝迁……陈向喧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停止想象。
他决定看一下附近人的短视频,顺便看看明天吃个什么好。短视频刷了好几个,没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大多都是什么店新开又或是什么优惠券发放。
陈向喧点开外卖app看了眼,在心里选了几个,想着明天就从这几个里面挑好了。
本来应该划走所有app关上手机睡觉的。
短视频却被误触点了进去,视频自己刷新,现在播放的是清吧开业的广告。
噔噔噔噔的音乐声响起,清吧招牌的照片发着七彩光旋转入场,接着是播音腔男声:“江城万松区floatbar明天开业,转发此条视频到朋友圈,集齐八个赞送小吃一份,集齐十八个赞送小吃加精美果盘一份,外加歌单免费点歌一首。开业当天酒水打折,买一打送半打……”
陈向喧压根没听完,他点开发布人的主页看了眼,名字叫‘今天喝了吗’,发布过的视频都是和调酒相关的,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郝迁。
他将视频发到朋友圈,很快就集满了十八个赞。
最想见到的那个名字没有出现,陈向喧做了番心理斗争,给俞知游发去一条消息:朋友圈第一条点个赞。
鱼:……
过了一会儿,这个名字终于出现在了那条朋友圈下,手机振动一下,俞知游又说:你来不用集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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