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也没停。
戴姣今天又出差去了。舒时燃早上到事务所,先叫人开了个会,讨论工作安排以及一些项目的具体进度。
她把负责吴家那个酒店改造项目的人员安排了一下,把吴天齐也加了进去。
自家的酒店,他总归要上点心。
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两个建筑师在讨论今天的雨。
“下雨真麻烦,路上堵得不行,我早上差点迟到。”
“我坐地铁来的还好,就是地铁上别人的伞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下雨天真糟心。”
“听说要下到周末呢。”
……
舒时燃看了看外面的雨,有点恍惚。
她几乎是听了一夜的雨。
回到办公室,她给舅舅薛胜打了个电话。
“燃燃?”
舒时燃:“舅舅,我昨天找了个朋友,他……说可以帮忙,应该会联系你。”
薛胜:“太好了。”
隔着电话,舒时燃都能听出他的心力交瘁。
“现在情况怎么样?”她问。
薛胜:“那家公司刚出了公告,最近几天不会有实质的动作。”
根据规定,出公告后的两日内,这家公司不能再买卖万棱的股票。
舒时燃:“我手里还有几家公司的股份,可以卖掉或者先抵押贷款。”
薛胜:“这怎么行。”
舒时燃:“先救急,总不能让万棱落到别人手里——”
“不行。”薛胜打断她,“燃燃,再怎么样也还没到让你贷款的地步。”
舒时燃:“能帮一点是一点。”
“真的不用。”薛胜叹了口气,“燃燃,这件事我来找你就已经很不应该。”
舒时燃:“舅舅,别这么说,应该找我的。万棱是你和我妈的心血。”
薛胜:“放心吧,我会再想办法。”
舒时燃知道她舅舅的脾气,没有再说。
打完电话,舒时燃揉了揉眉心。昨晚没睡好,她的头一直胀痛。
随后,她打开微信往下翻。
几个工作群下面就是季析。
点开后,昨晚的聊天记录映入舒时燃的眼中。
她顿了几秒,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手机里传来的是微信自带的铃声,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
在舒时燃准备挂断的时候,语音电话通了。
“找我?”
低哑模糊的声音传来。
舒时燃把贴在耳边的手机稍微拿开了些,“你在睡觉?”
她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季析:“睡得晚。你在事务所?”
舒时燃“嗯”了一声,觉得有点不真切。
经过昨晚,她和季析从不熟突然变得有这种很日常的对话了。
季析知道她打电话来的原因,说:“万棱的事不用担心。”
舒时燃知道要阻止这次的敌意收购没有那么容易。
“我手里有点股份,可以抵押贷款,到时候钱可以通过你这边——”
季析:“为什么要通过我这边?”
当然是不能让她舅舅知道。
她舅舅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接受。所以她想到或许可以从季析这边转一转手。
没等舒时燃回答,电话里的季析笑了一声。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清晰了不少:“舒时燃。”
被他这么连名带姓地喊,舒时燃有种怪异的感觉,过于正经。
季析:“你是不是想反悔。”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舒时燃很莫名:“我什么时候想反悔了?”
季析:“你昨晚说,我解决了万棱的事,你就嫁给我。”
昨晚舒时燃在决定之后,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成交。
第二条是:你要是解决了万棱的事,我就跟你结婚。
季析:“你的钱掺进来,还算不算完全是我解决的?不是给了你反悔的余地?”
舒时燃一噎,下意识回嘴:“我才没有你那么多心眼。”
她根本没有想到这块。
季析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好大的怨气。”
“……”舒时燃不太想理他。
语音彼端传来脚步声,似乎是他起了床。
低沉的声音传来:“万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看结果。”
他的语气里透着傲慢张扬,好像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给人举重若轻的感觉。
舒时燃还因为前面的话气恼,生硬地“哦”了一声。
“哦”完这一声,她应过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的脾气和耐心在事务所向来是数一数二地好。面对再难缠、再反复的甲方,都能心平气和地对待。
怎么到季析这里,她就频频动气。
季析轻笑:“我还以为建筑事务所都很忙。”
言外之意是说她太闲才想这么多。
“……”舒时燃觉得刚才那瞬间,自己的反思很不应该。
“是很忙。”她说。
“我那个项目什么进度了?”季析问。
舒时燃调整情绪,回答说:“已经有方向了。下周你有空的话可以再碰一下,线上或者线下都行。碰过之后我们再出具体方案。”
季析:“等我从纽约回来吧,我要去趟纽约。”
舒时燃有种他在告诉她行程的错觉。
“行。”
隔了几秒,她又说:“没事那我先挂了。”
季析:“嗯,万棱的事我会解决。”
他的语气似乎比之前轻柔了几分。
**
和季析打完那通电话,舒时燃的心绪奇异地平静不少。
和很多建筑事务所一样,春项有个专门做模型的地方,放了张很大的工作台,上面堆着各种材料和工具。
下午,舒时燃过去的时候,吴天齐也在。
叫吴天齐过来做模型是她的意思。好歹他本科是学雕塑的。
舒时燃看了看,他的动手能力还不错。
她指出了一个他粘得不对的地方。
吴天齐有几分心不在焉,“哦哦,没注意。”
舒时燃:“专心点。”
之后,吴天齐和实习生继续做模型。
舒时燃和一个项目的建筑师在工作台的另一边推敲方案。
虽然现在向甲方展示用的都是电脑建模和动画,但在推敲阶段,她还是习惯用实体模型。
在这个过程中,时间过得很快,好在有进展。
结束后,舒时燃对吴天齐说:“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吴天齐跟着舒时燃走进办公室,问:“sharon,你找我有什么事?”
舒时燃:“你是不是知道了?”
吴天齐:“啊?”
舒时燃没有说话。
刚才她好几次发现吴天齐在看自己。
吴天齐支支吾吾。
两人打起了哑谜。
然后,吴天齐被舒时燃盯得心里没底,也憋不住好奇心,决定直接开口问。
“我是听到了一点传闻。”
中午的时候,一个朋友忽然在群里放起了鞭炮,说是舒时燃和男朋友好像分手了。
她男朋友在stay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被她抓个正着。
他在群里欢欣鼓舞,说要庆祝。
有人惊讶过后质疑消息可不可靠。
他的原话是:在stay那种地方偷吃,是怕别人不知道啊,姓严的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而且放着舒时燃这样的女朋友不要。
然后他们想起来问吴天齐。因为吴天齐就在舒时燃那里上班。
吴天齐回复说:我也不知道。
他们让他打听打听。
其实吴天齐觉得传言多半是真的。
因为舒时燃昨晚确实去了stay,还是他送过去的。
他又想到今早舒时燃脸上的疲倦。
不过那也可能是因为工作。
昨天他觉得自己画的图不怎么行,特意挑在睡前,大概凌晨一点多给舒时燃发过去,想营造一种熬夜画图的假象,博点同情分。
没想到发过去十分钟,她就给了回复。
她这么晚还处理工作上的事,一下子显得他没那么刻苦了。
“燃姐,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你分手了。”吴天齐试探问。
他果然知道了。
昨天晚上stay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舒时燃料到消息会传开,没想到这么快。
“是真的。”
吴天齐:!!
舒时燃叮嘱:“不要在事务所里乱说。”
吴天齐身上陡然一凉,“我保证不乱说。”
吴天齐离开办公室没多久,舒时燃的手机开始一直响。
在她和郑听妍、许萦的小群里,郑听妍在找她。
-郑听妍:燃燃。
-郑听妍:燃燃?
-郑听妍:@舒时燃
-郑听妍:你和严懿挺好的吧?
-许萦:怎么突然这么问。
-许萦:她和严懿怎么了?
-郑听妍:应该没什么,就是我刚才听人说什么严懿把别的女人带到燃燃面前,要跟燃燃分手。
-郑听妍:莫名其妙的。
-许萦:会不会是真发生了什么。
-郑听妍:不知道,但不太可能吧。
-郑听妍:我打听了一下,消息是赵思玲那边说的,她胡说八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舒时燃在群里回复:不全对,是我撞见严懿劈腿。
-郑听妍:啊????
-许萦:什么?
郑听妍拉了个群聊语音。
“燃燃,怎么回事,严懿他劈腿??”
舒时燃问:“你们不用上班么。”
郑听妍:“我晚点开个会,现在没事。”
许萦:“我从办公室出来了。”
郑听妍:“到底怎么回事啊?”
舒时燃把昨晚在stay看到的说了一遍。
郑听妍越听越生气:“我本来觉得他还算靠谱,谁知道看走了眼,是个渣男!”
许萦冷笑:“真对初恋那么深情,当初追你干什么?”
她们当初都是看着严懿追舒时燃的。
郑听妍:“就是啊,真恶心!有燃燃这样的女朋友他居然还不知足,什么东西。”
许萦:“燃燃,别难过。”
郑听妍:“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我已经不伤心了。”
经过一个晚上,舒时燃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生气难过了。
“我之前一直没好说,他凭什么配你啊。幸好现在发现了,没跟这种人结婚。”郑听妍快气死了,一直在骂。
舒时燃听得很解气,笑了笑说:“昨天要是你在就好了。”
郑听妍:“别让我遇到他!”
“燃燃,跟严懿分手后,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许萦问。
她们都知道舒时燃是在舒家老爷子过世后产生成家的想法的。她答应严懿的追求、想跟他结婚也是为了让舒家老太太放心。
“反正都是结婚,再找个就是了,比严懿好的多了去了。”
郑听妍只是随口一说,想宽慰舒时燃,没想到她没反驳。
她又继续说:“这些年对你有心思的人那么多,改天我们就帮你把把关。”
“不了。”舒时燃拒绝。
郑听妍:“为什么啊?”
舒时燃一噎。
她还没跟她们说后面遇到季析的事。
不知道她们知道她跟季析达成的协议会是什么反应。
“太快了。”舒时燃随便找了个借口。
万棱的事她是一定要管的。
与其让她们担心,不如先不说。
况且她和季析现在只是达成约定,还没有真的结婚。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不真实,说不定还有变数。
等一切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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