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欲珠
众人向她们投来目光,探究,疑惑,像是在看什么新鲜事。让欲珠不知所措的同时更让她觉得难堪。
她低下头,近乎慌乱的移开视线。眼睫轻颤间,欲珠的视线与另一个人对上,是傅闻璟。
那个坐在最远处椅子上的男人。
此刻他也在看她,神情冷漠眉眼寡淡,但在撞上目光的那一秒欲珠便清楚自己该去那里。
她和其他人不熟,名义上又是傅家养女。这里只有他是傅家人,所以她从来都没有选择,有的只有一条路。
明白后,欲珠便没有纠结。
不是不想纠结,而是比起纠结她更害怕那些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讨厌被人关注,更何况那些视线并没有多少善意。
这一段路并不长,甚至很短。
她选好了位子,在距离傅闻璟中间空了两个人的下手位。要到那里,她必须经过原淮身边。
可这时候她根本没心情回应他,她只想和他撇清关系,和他没有接触。
可有时候不是她想,就能成。
在与青年擦肩而过时,那模样清俊异常的人脸色逐渐难看下来,他的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仿佛要成为实体。
让她忽略不掉的同时,又让其他人因为这古怪氛围将视线投递在她身上。她不想说话,更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可却怕那些人的视线。
她不能太突出,也不能驳了原淮面子。作为男主原淮自然不会是普通人,他有一个很好的家世,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光明灿烂的未来。
这样的人,她得罪不起。
所以,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她回眸了。隔着厚厚镜片,少女摇头。
做完这些,立马低下头。
她没有说话,但这足够了。让脸色难看的青年觉得自己还不算太讨人厌,可也仅仅而已。他能感受到女孩对他的厌恶排斥,从那天晚上见面就一直清楚的知道。
原淮心里的想法欲珠并不清楚,在与原淮擦身而过后。她脚下不停,与那个她认定的位子越来越近。
但就在即将到时,那坐在一群人中间被簇拥的男人却突然开口:“过来,坐这里。”
这是一张六人圆桌,上面铺着白色桌布,桌布上又是精致的银色蜡台,鲜花簇拥着它,火光在摇曳。
除了傅闻璟,这张桌前还坐着几个人。同样的两名男性他们是傅骄的好友,就如同原淮一样,她们不熟悉,却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局促,他们两人都没选择男人身旁的坐位。而是并排坐在一起,选择和他中间空了一个位子的第三第四个下手位。
他们俩坐在一起,离男人很远。但脸上都带着笑,那笑是晚辈对年长者的敬畏。
拘谨,乖巧,还带着些讨好。
虽说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家,多多少少认识。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一二三,这圈子里自然也分头尾,分顶级平庸与普通。
傅家便是顶尖那几家中的一家,他们这些人家不算尾,但和傅家相比还是差了些门第。
所以不可能不紧张,不慌张。
在他话落的同时,男人微抬下颌示意身旁空位。什么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看的懂。
欲珠拉开椅子的手在他的视线注视下只能作罢,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头人,她不能在人前做他不喜的事,驳他的面子。
她明白逆来顺受可以让自己过的舒服点。她不想去思考傅闻璟这么做的目的,只想赶紧坐下,逃离那些人紧紧追随的目光。
她向前走了几步,椅子在这时已经被男人拉开。她坐下随后小声道:“谢谢,傅先生。”
轻轻柔柔,没什么脾气。
男人没说话,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因为离得近,所以格外明显。欲珠不明白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要看到什么时候。
她只是压着眸,盯着自己桌子前的刀叉。这是一场中西结合的晚餐,有西式甜点与菜品也有欲珠喜欢的苏南甜菜。
但比起吃饭,这更像是一场社交聚会。所有人都在说话,谈事情,没多少人真的吃东西。
只有欲珠这种从中午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的人,才会在来了之后动筷子。
因为他人视线的缘故,她吃的也没有多开心。不在意是假的,只不过因为自尊心,以及不想被别人看扁,便一直强装镇定。
好在不久后有人和男人搭话,听到声音傅闻璟移开视线。至此,欲珠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碗里小酒酿,微微发辛中夹着一丝丝桂花甜。是很典型的苏南风味,欲珠还算喜欢。
耳边是他人的谈话声,以及动听的音乐声。她握着勺子尽可能的多吃点吃快点,因为她想早点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饿过头的缘故,没吃几口主食欲珠就有些咽不下去。但现在就离开又似乎太早,因为她坐下来到现在还没有五分钟,这显然是不合适离开的。
纠结和迟疑一用出现,最后欲珠想。再等等吧,等过个十分钟她再走就不会太招眼。
饱了,吃不下了。
但干坐着也尴尬,她用勺子摆弄着那碗没吃完的酒酿小圆子。试图用这样的行为掩盖自己的无所事事,但当她第二次转动汤勺时。
欲珠想起了上辈子家里老人说的话,食物不是用来玩了。自己现在的行为,更像是在糟蹋粮食。
欲珠上辈子的家庭算不上大富大贵,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也是家里第一代大学生。所以吃过苦,知道粮食来之不易。
从小就教育她,吃不下就不要多拿,拿了就要光盘。所以在察觉自己行为不妥后,欲珠便停下了搅动的手。
因为实在是吃不下,她便只是一小勺一小勺的送进口中。想着,能吃一点是一点。
可也是这时,那一直与旁人谈话的黑衣男人像是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样,微微蹙眉沉声道:“吃不下就别硬吃。”
他的视线并没有看向她,此刻正慵懒的靠坐身后软椅上,一只手握着打火机漫无目的的按着,另一只手随意搭在餐桌上。
他桌前盘子很干净,几乎是没有动过的痕迹。
与此同时,那两个与他交谈的青年学生在听到那句话时明显微愣。
因为他们不知道傅先生这句话到底是在向谁说?他的视线清冷疏离,没有落点。
他们二人这时候也没有吃东西,所以一定不是对他们。而是另一个人,两人视线不约而同落到对面灰衣女孩身上。
是她,也只有可能是她。
这张桌子前,就坐了他们四人。
看似不在意却处处透露占有欲他们知道眼前的女孩,傅家的养女之一。名叫欲珠,父不详,母到是很有名。
是圈子里上了年纪的贵妇人最爱谈论的女人,一个跟过许多有钱男人的貌美女人。
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透明。
在十年前她刚被傅家主母从苏南接过来时,便在圈子里出名了一遍。毕竟,她的母亲和许多男人纠缠不休。谁知道,她是不是这些男人之中某个人的私生女。
因着这点,许多人知道她。
但随着时间过去,她也太过安分。基本只在傅家老宅与学校之间有走动,而她也并没有遗传她母亲的美貌。
整个人沉闷,不爱说话。
不讨人喜欢,也融不进人群。
所以渐渐关于她的谈论声少了,没了。
傅骄与顾琳搬离老宅后,他们与她更加没有见面的机会。所以是一直都知道这么个人,但不熟悉的状态。
原本以为她在傅家会是小透明,不讨喜的存在。但显然,这个想法错了。
眉眼深邃的青年男人那似有似无的掌控欲,根本不像是不在意。甚至是很在意,在意到让他们二人觉得奇怪,奇怪到让他们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事情上。
太让人震惊,也太过不可思议。
两人猜到了一二,但却有些不相信。因为眼前的女孩并不出众,她没有漂亮到惊人的外貌,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特殊才艺。
她很普通,普通到这些年一直都是小透明,是顾琳的陪衬。所以当那个想法一出现时,两人最先是觉得荒唐。
以至于这刻他明明在和他们谈话。却时刻注意她的情况时,感到惊讶无比。
同样在犹豫还要不要吃的欲珠。
听到这话,微微愣神。
她看向声音的源头,视线里只有男人的一张侧脸。英挺的鼻梁,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他在和谁说话?
有那么一瞬,欲珠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到了不存在的话,可其他人的反应告述她。
没有,她没有听错。
傅闻璟确实说话了,并且是对她。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像是被人关心。
被傅闻璟关心,像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就是确确实实存在,发生了。
她最开始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因为他人的善意。不管这善意来至谁,都让她觉得受宠若惊。
就像一直被忽视的人,突然受到重视。惶恐不安的同时心里难免会生出一丝丝小小的开心。
但欲珠也明白,这种心态有问题并不健康。所以没高兴多久她便冷静下来。
心底闪过很多想法,欲珠都没表现出来。她只在确定是对自己说的后,微微点头回应道:“好。”
她的话一向很少,面对不熟悉的人更少。清清冷冷又怯懦乖顺。
只不过在回答完以后,她并没有听话的放下勺子,而是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
她很听话又不那么听话,有自己的想法,这让男人眸光微沉。
【作者有话说】
男主是傅闻璟,角色卡那里是因为我懒得弄,所以不重要。以后每天晚九点更新。
第22章 欲珠
见着碗底只剩一些糖水,欲珠便打算开口离开。可也是这时一道纤长黑影压下,将她与她桌前一小部分覆盖。
这突然来的光影变化使得她皱眉,随后余光就见有人拉开她身侧椅子坐下。
是原淮,模样肆意的青年。
这事情发生的很快,快到根本没来得及给欲珠反应的机会。只知道,当她想要起身时身旁两边的路都被堵死。
而她想要离开的打算也就此中断。
因为他的突然到来,欲珠不可避免的再次成为视线焦点。她讨厌被人盯着,那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供人观赏的物品。
可就像是给她添的乱还不够一样,原淮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欲珠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十七岁也已经懂了那些事情。原淮对她有超越正常男女的感情。或许不是感情,但他的行为给了他人这种错觉。
那个他人,包括她自己。
她压下心底生出的不安,试图做些什么将两人关系撇清。可这时她根本无从下手,因为原淮并没有说过喜欢她。
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暧昧往事,甚至说过的话都只有那么简单的一两句。
在想到他有可能喜欢她时,欲珠并没有完全相信。因为她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毕竟原淮是男主。
男主的官配另有其人。
她低着头唇张了又张,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出
原淮的突然动作,不仅是欲珠没想到,也让其他人没想到。他的坦荡,直白,还无保留。
清晰到所有人都明白,他是什么心思。惊讶在这时已经不能用于形容,谁也没想到最后让原淮承认的不是顾琳也不是夏婷,而是一个他们想都没想过的欲珠。
突然一切就都说得清了。
因为是欲珠,所以关系最好的傅骄会和原淮闹矛盾,也因为是她这场聚会才会没有邀请顾琳。
那个夏夜海边沙滩上,青年询问的就是个女孩,一个他们所有人都认识的女孩。而这段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估计只有原淮自己清楚。
各种想法在这场聚会上出现。
有人想要说些什么,或者打抱不平。但因为傅闻璟在,他们根本不敢。当然,就算他没在场。
他们也不敢随便指责原淮。
因为他从来没说过喜欢顾琳,或者夏婷。一直都是他们以为,也可能原本是喜欢的只不过随着时间改变。
作为舆论的中心,原淮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可能会造成的影响。但他不在乎,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问题。
他们两个人都是单身,所以为什么不能谈恋爱?喜欢,又为什么不能追求?因为觉得没问题,他的行为也更加坦荡。
坦荡到让傅闻璟脸色微沉。
他将打火机收回,侧头睨着他,眼中一片暗沉。就像是察觉到他目光一样,原淮抬头与之对视。
眼中是绝不避让。
像是在看敌人,充满进攻性。
这让傅闻璟忍不住发笑,黑压压的眸子敛去锋芒,他靠在柔软椅背上。
率先移开视线,随后像是在与小辈的交谈一样,男人漫不经心道:“我听原先生说,陈家的小姐要从西北来,对吗?”
他在对原淮说,视线却全然放在一旁的女孩身上。少女低着头露出优越的天鹅颈,她像是有些紧张不知所措,细瘦纤长的身子在这时紧绷到极限。
明明是与她无关的话语,也并没有带她的名字,但就是让欲珠有种再向她发难的错觉。
特别是这时,男人的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看穿,想要知道这刻听到那些话时她会是什么反应。
可她能有什么反应?
什么也没有,也不能有。
他认定她喜欢原淮,不管做什么表情反应都是错的。因为一开始在他的心底就给她打了死刑标签。
时间仿佛在这刻凝滞,欲珠以为的结束。并没有结束,在又一次出现,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无所隐晦的探究目光,纷纷向她涌来。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一个小丑,看她丑态百出。
傅闻璟的话她又怎么会品不出意思,不就是说与原淮相配的只有那些位高权重人家的小姐。
一个养女,一个在他家中讨口饭吃的孩子怎么可能和那样的人家在一起。
他在警告她,也是在给她难堪。
欲珠压下心底生出的不甘愤恨,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强迫自己镇定,她知道这是羞辱,但那又怎么样?
她总不可能在这时反驳。
不该,也不能。
女孩心底有很多话,这时却没有一句说出来。她握紧手中玻璃杯,看着杯中摇晃的水试图屏蔽那些话,却没有一句消失
那位姓陈从西北来的小姐,本家也在京都,只不过因为父辈常年在西部城市任职,所以生在京都养在西北边陲。
如今也有十八,听说今年考回了京。打算寄养在原家,是培养感情,也是提前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欲珠都明白。生为当事人的原淮更加清楚,谁不知道他父亲希望他走老一辈的原路,再娶一位对他事业上有帮助的妻子。
那位陈家的小姐,便是父辈为他挑选的最合适的妻子。不仅仅是他合适,同样作为丈夫他对那位陈家小姐也一样。
两人是政治联姻,强强结合。
所以从一开始原淮就没有自由选择婚姻的能力,喜欢上一个人的能力也没有。
傅闻璟这句看似是长辈关心小辈的话,将他的脸面踩在脚下碾得粉碎。也让原淮原本带着笑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说的太对,太真,才会让他难以承受。
场面在这一刻冷下。
沉默,是长久而漫长的沉默。
无人开口,无人敢开口。现场气氛压抑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钢琴曲还在演奏,柔和,安详,沉稳,是一种平静到像山间泉水的声音。缓缓流过,能够抚平他人心底烦躁。
琴声在空旷的草地上散开。落到每个人耳中。但这刻,无人能够欣赏。
有人是被那话里的意思弄的静不下下,也有人是因为傅闻璟刚刚的举动。
特别是那两个一直坐在那边近距离观看这幕的两个人,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真的,傅家的长子对那位苏南来的养女心思不纯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震惊,震惊到两人都不敢表现出来,只敢在心底惊诧。
夏日的夜晚,微风向她们吹来。
吹动女孩的衣摆,发丝,她沉默着并没有说话,只在差不多时看向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男人。
她看着他,眸光清冷。
“时间不早了。”
“我先回去了,傅先生。”就算在生气,再难以承受,她也还是需要将礼貌进行到底。
同样,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服软听话。就连离开都要经过他同意,她又怎么会不经他允许和原淮牵扯不清。她不是没想过解释,但说了又能怎么样?
白天她说的还不够清晰吗?
有用吗?
她已经不抱希望,反正没用那还不如给自己留点口水做其他事情。说完,就像是怕他不同意一样,欲珠又道:“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些没写。”
他不是总道貌岸然提她学习。
那她现在用这个,是不是也足够有理由。这时欲珠根本管不了自己在其他人眼中是不是落荒而逃,因为她本来就是。
她受不了那些人的视线,更受不了自己此刻的卑微。
人都是有脾气的,她也有。
只不过在权衡利弊下,反抗的代价太大,她承受不起。
好在,这时男人没有为难她。只在她提出时,沉默片刻后道:“好。”随即,傅闻璟与她一同起身。
这让一直安静的人,有一瞬诧异。但很快便是被更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她意识到这场非要她来的聚会。
可能是傅闻璟有意为之。
目的仅仅是为了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肖像自己不该想的。
还真是煞费苦心。
欲珠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因为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傅家的地位,也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看待她。
只不过她没想到,他们会将她最后的一点尊严也不放过。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的尊严踩在泥地,告诉她不配。
欲珠是人,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任人摆动的木偶。她有廉耻心,有自尊。
她也明白,该反抗该叫骂。可不行,她没有反抗的资本。
她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现在完全靠着傅家养。甚至她的反抗与挣扎,在其他人眼中是狼心狗肺。
是白眼狼,没有良心。
欲珠走在风里,脚下是柔软的草地。身后是热闹依旧的草坪Party,晚会还在继续并不会因为她的离开就停止。
相反,会因为离开了两个不该存在的人变得更加热闹。
她独行在前方,微微泛红的眼角溢出泪。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糟糕的一面,所以她压下眼中情绪,别开脸,偷偷擦掉那滴不该存在的泪。
回来的路并不长,只需要几分钟。
两人并没有并排走在一起,欲珠总是会快一步,就这么走在他身前不远。
因为有厚厚的黑框眼镜做遮挡,她的难受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这也让她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单看身材都是数一数二的俊男美女。特别是女孩身后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他一如既往一身简洁干练的黑西装。
一双长腿笔直修长无比。
只不过今夜他脱下了外套,永远倨傲冷漠的疏离感减少,多了丝与人和谐的亲近感。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女孩身上。
慢悠悠的,像是势在必得。
在他们的身后众人注视着这幕,眼中闪过许多情绪
傅家老宅很大,但终究有走完的时候。在欲珠逐渐控制住情绪时,她来到傅家主宅玄关处。
随后她停下,回身看向一直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青年男人。
眸光清冷,眼神平常。
也不知是不是今夜风大的缘故,风吹的女孩的衣服一边倒,女孩的身形在客厅的灯下越发纤细瘦弱。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抬着头,视线望向他。
那双眼中没什么情绪,只有厚厚镜片下他的倒影。她道:“我回房了,傅先生再见。”
说着违心的话,欲珠的心底是再也不见。她讨厌他,很讨厌很讨厌,比任何人都讨厌。
男人点头,随后注视着她上楼
六月十二,距离那场夏夜聚会过去已经将近十几日。这期间高三学生高考,低年级学生回家过节。
所有人都度过了一个完美的假期,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欲珠。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失,甚至随着时间越演越烈。
她觉得傅闻璟就是在针对她。
多年不回老宅的人,在这个夏天搬回。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久。
唯一让她好受一点的是,她要上学,他也还要上班。这让她和他有了不必要见面的理由,也让她能够合理的不与他碰面。
欲珠不否认,她在躲傅闻璟。
她想的很简单,既然没法解决讨厌的人那就躲远一点,让自己好受一些。
她想的很好,傅闻璟很忙。他讨厌她计较她,却也不会在她身上投入太多心神,因为那不值得。
所以,只要她仔细一点就不会和他碰面。随着这样的想法出现,她开始起的更早,回去的更晚。
今天就是如此,原本四点半就放学该回家的人。此刻五点三十,还在学校里逗留。
她写完数学最后一页作业,才开始慢悠悠的收拾书包。因为早上来时,她就和傅家老宅的司机说过今天晚上不用来接她,她自己搭公交回去,所以她并不担心学校外有人等她。
出了学校,就是公交车站台。
按照以往的时间估算,她坐六点十五这班公交车,晚上七点半能到山地区域。
因为傅家老宅所处地界特殊,基本没有公交车能送到准确地点。每次都是到了半山腰,她在走个小半小时的路程。
可就在那辆熟悉的公交车到来时,欲珠突然就很抗拒回去。那栋房子里的人不喜欢她,也并不欢迎她。
看着昏黄街道上,风驰电掣的车。与脸上笑着男女,她突然感觉到自由。她也想要自由,彻彻底底,没有任何阻拦的自由。
所以当那辆公交车停靠时,她选了一个完全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坐上去。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她只是暂时不想回傅家。
欲珠当了两辈子乖乖女,就算想要叛逆一次。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而理智至上的人也不会真的太出格。
她在一个人流量极大的站点下车。
此刻是星期三晚上六点半,夏天天黑的迟,但这时也差不多是黄昏时刻。
她背着厚重的书包,在人流量极高的拥挤人潮里并不起眼。但还是让一旁二楼阳台上喝酒的傅骄第一眼注意到。
二中的乖乖女校服,黑框眼镜。
稚气未脱的书包,都让她在这条人流密集的道路上显得格格不入。
欲珠并不清楚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哪里,她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想要去的地方。
下车,仅仅是随大流。
她在这个城市住了将近十年,但因为一直在傅家老宅,又没什么需要购买的东西。
所以她几乎没怎么上过街。
更不认识路,自然也不清楚这是一条在京都有名的酒吧商圈。四周拥挤的人潮不是前来购物,而是蹦迪和消磨难耐的夜晚。
因为没有意识到这点,她背着书包还在随着人流往里走。突然,也是这时一个青年将手搭在她肩上。
那人突然的动作,让欲珠愣住。但因为现在是在人潮里,胆子被无限放大,她没有惊叫也没有叫骂。
只是微微撇开身子,回眸。
就见一个穿着朋克带着银色耳钉的烟熏妆男人,笑看着她。
随后,他说了什么。
站在人潮里的女孩拉着书包带子安静的听着。如果只是这样,傅骄只会觉得她装纯。
但当她真的和那个男人往另一边走时,阳台上悠闲喝着酒的傅骄不仅要骂她是个男人都不放过,同时再也绷不住无所谓的表情直骂一句傻子。
便赶紧放了酒杯,往楼下跑。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只知道她看起来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很乖,很安静,也像是第一次来。
来这地方玩的人,不能一杆子打死全说坏人。但也绝对不能把所有人都想成好人,她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被一个陌生男人搭讪,这男的能是好人?
害怕出事,所以傅骄脚下一刻也不敢停。有熟悉的朋友见他突然外出,纷纷皱眉询问。
但青年没有任何回应。
很快,他消失在繁华街景的二楼最佳观景台。与此同时,他出现在女孩刚刚停留过的街道。
他四处张望,很快在一个拐角看到被带着往里走的女孩。
因为心急,他不敢停留,更不敢休息。只想快速找到她,抓住她!穿过重重人群,快步奔向她。
快了快了,穿过巷子进入另一条街道。他看着站在公交车站台边的两人。
傅骄焦急的心不仅没得到缓解,反而更急。因为公交站台,这代表着离开。
离开,能去哪?
只有酒店。
他脚下加快,可也在即将到她身边时,却突然听到女孩小声道:“谢谢姐姐。”
姐姐?那个称呼使得傅骄脚步慢下,随后是一道更加成熟稳重的女声传来:“没关系。”
这是那个烟熏妆男人传出的声音
第23章 欲珠
视线扫过女孩书包上的扣链小装饰,一个可爱的黄色小熊维妮吊坠。模样酷帅的女人边给她指路,边耐心道:“这辆公交车是去卡迪乐园,到了站点广播会报。”
“到时你直接下去就好。”
在她眼前的少女清秀,单纯。
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看着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刚和家里人发生矛盾,耍脾气离家出走。
但又因为她长得太乖,声音清甜。那丝对待叛逆少女的烦躁消失,留下的只有对她的关心,害怕她一个人做傻事,又或者被人骗。
毕竟,她看起来真的太纯了。
纯到让她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
“玩过了,就要回家知道吗?”
“不要太晚,家里会担心。”她还想继续唠叨,但这时那辆通往卡迪乐园的十九路公交车已经停靠。
欲珠看着担心她的陌生短发女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不用担心我,姐姐再见。”她摆着手说拜拜,随后独自一人坐上车。
在她的身后,短发女人点头和她挥手。
因为不是靠窗的位子,上完车后欲珠便没有再往外张望。她本身也不是个热情的性子,对一个陌生人笑已经是极限。
在看不到他人时,女孩脸上那丝笑逐渐消失。她其实一点也不开心,笑仅仅因为不想让那位好心的姐姐担心。
她靠在椅背,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又一次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在她低头的瞬间,不远处的公交车门再次打开,一个身量颀长的青年进入。
他穿着一身叫不出牌子的夏日休闲装,灰色针织外套随意穿在他身上,外套自带的帽子盖在他头顶。
明明只是一套再普通不过的穿搭,但在这时落入其他人眼中却完全不一样。他张扬耀眼,鹤立鸡群。
离得近的人,虽然不能第一时间认出那是什么牌子。却也能从那布料和做工上明白,这衣服价格不菲,一看便是定制。
是个实打实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因为没有座位,他只能站在过道里背对着她。余光瞄的透明玻璃窗,那上面倒映着女孩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单薄的身子陷在柔软衣料里,因为背着书包不好坐,她将书包取下抱在怀里。
此刻就这么安静地蜷缩在那。
不知是不是傅骄的错觉,隔着拥挤的人群,玻璃窗。他也还是感受到女孩身上散发出的伤感。
她好像在难过,在不开心。
那双像浸过水的玻璃珠眼睛,此刻湿漉漉地透着一层水光。明明刚刚还在笑,笑得那样好看温柔,现在却什么都没了。
傅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这辆公交车,他只知道在公交车快要关门离开的那一瞬。
他心底突然生出一阵不适,那阵奇怪的不适感催促着他前行。直至上了这辆车。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上来,但傅骄清楚是因为欲珠。那个在角落里低着头的女孩,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持久而频繁。
像是个变-态,像是个痴-汉。跟在她身后,看她做什么,看她要去哪里。这是个极其不对劲的行为,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就连傅骄自己也觉得不应该
而另一边陷入自己思绪的女孩,根本没有察觉有人跟着她。她只是看着手心,看到眼睛酸涩,才不紧不慢收回视线。
随即,也是这时。
公交车内响起一阵播报声:【尊敬的旅客您好,卡迪乐园到了,下一站御华广场。】
在广播响起的瞬间,欲珠便开始收拾东西,随后随着人流往外走。
很快她下车,再次融入人潮。
因为对这座城市不熟悉,也是第一次来。所以当她看到远处高大闪亮的游乐设施,与发着彩色亮光的巨大乐园招牌时。
有那么一刻向往。
其实一开始欲珠并不想来这里,她也不想进入所谓的乐园,毕竟她已经过了爱玩的年纪。
如果不是那位短发烟熏妆姐姐推荐,如果不是她恰巧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一定不会来这种地方。
可当真的到来时,那丝压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的厌恶瞬间被冲散,她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抗拒这里。
甚至是这时,她想进去。
因为她想到了一些关于自己上辈子的事情。她是家里的独生女,所以天然地享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
不是多富裕的家庭,却会尽可能给她一个美好的童年。少时的游乐园是她星期日必去地点,飞车,旋转木马,海盗船,摩天轮。
脆脆的爆米花,彩色的棉花糖。
可乐,小零食,小蛋糕。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抗拒的人不再抗拒,甚至想要进去。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还是欲珠第一次这种地方。
倒不是傅家的太太小气。
而是没有精力,也没有这个想法,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儿子,长子与二子放在公公婆婆那里教养长大。
唯一的小儿子,又因为喜欢暴力格斗一类的激进派。对游乐场这种充满童趣的儿童乐园,根本没兴趣。
而年少寄人篱下的孩子,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敢提出。她害怕麻烦别人,也怕被嫌弃。
所以,从未来过。
她随着人流往前,直至售票处。可当前面的人一个个买票进入时,欲珠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钱。
她伸手去衣服口袋,最后只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块,而票价却在一百八十八。
因为平日里没什么花销,又加上学校禁止带手机。所以,欲珠身上很少有钱。这一百都是因为最近她不坐傅家的车,才带的路费。
一百块钱在首都做不了任何作用,就连一张票也买不起。虽然很想进去,但不得不接受现实。
她将皱巴巴的一百块钱重新折好塞进口袋。便打算离开排了很久的队伍,可也是这时一道纤长身影来到她身边。
恰好这时前面的人买好票离开,售票员小姐姐看向她,询问:“需要几张票?小姐。”
欲珠还未回答,另一人道:“两张。”随后便是拿卡,递给售票员。
但也是这时,售票员皱眉。
她礼貌提醒:“先生,按照顺序应该是这位小姐先买票。”
“我们是一起的,我们认识。”
在欲珠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人便道。她微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是傅骄,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蹙眉,还未想明白傅骄为什么在这里时。那年轻的售票员小姐姐向她看来,眼神中充满疑问:“是这样吗?小姐。”
在他人的视线里,欲珠点头。
很快两张票被她递出,傅骄接下。
离开售票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乐园照常燃起的烟花,在这时在不远的天空炸响。
绚烂的烟花,照亮夏夜。
欲珠望着那璀璨的光,眼中闪过惊艳。耳边是他人高兴的尖叫声,热闹,欢乐,让站在人群里的她仿佛也活了过来。
在她看风景的时候,她在其他人眼中也是风景。绚烂的烟花并没有吸引到傅骄的视线,他只看了一眼随后视线便落到站在人群里的女孩身上。
她还是那套略显老气的校服,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上倒映着天上的光景,他并不能看到她的眼睛。
但他想,那双眼睛里此刻应该堆满喜欢。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会看得这么入迷。
视线下移,是女孩薄而苍白的唇。她很瘦,瘦到有些没什么血气。弱不禁风,一吹就倒。
傅骄皱眉,他不理解自己家里也没苛待她,更不少她吃少她穿为什么会这么瘦。那小腰,感觉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女孩裸露在外的手臂,像白藕般纤细修长。就算穿得再简单,她也还是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是带着诱人香甜气的漂亮洋娃娃。
让他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傅骄连忙移开视线,他惊讶自己此刻的想法,却也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而这时女孩突然回眸看向他,亮晶晶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身影,一根名叫理智的弦断了,他抑制不住地心脏狂跳。
他压不下,也忽略不了。
泛红的耳尖,女孩望过来时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口渴,心烦意乱。
这让他不得不移开视线,随即,强装镇定道:“走吧,该进去了。”
他说的是什么,欲珠再清楚不过。但她还是觉得奇怪,以及理解不了傅骄为什么要帮她买票。
又恰巧在这里。
他不是最讨厌她吗?觉得她是一个坏女人,爱勾-引人,心思不纯。
她的眼神中有太多疑惑。
那些疑惑让傅骄想要忽视都难,他不自在地停了一会,随后才解释:“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不过他临时有事走了。”
说着说着青年底气越足,随即双手插兜道:“票本来就要买两张,不是专门给你买的。”
“所以,别自作多情。”
他说的话难听,但这时欲珠根本不会和他计较。因为两张票里确确实实有一张是属于她,傅骄很讨厌,但在这件事上帮了她。
“谢谢你。”女孩弱弱道。
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脸上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冷冷清清,柔柔弱弱。
明明话是他说的,可在看到她这副模样时又不由自主的做对比。
为什么不对他笑?
先前不是对那个人笑得很好开吗?
不知不觉间,傅骄似乎也不那么高兴了。在他心底其实是期待的,期待她笑的,就像先前那样对那个人笑。
边笑边甜甜叫他哥哥。
青年隐隐约约带着丝高兴的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事重重。而这些,看着远处烟花的女孩并不清楚。
这场八点准时开始的烟花秀,直到八点零五才结束。随后她们便随着人流排队检票进入。
卡迪乐园很大,不仅仅是有儿童玩具屋,也有成人过山车、恐怖屋、这类刺激游戏。
欲珠并不喜欢刺激类的游戏,她进入卡迪乐园仅仅因为小时候的记忆。所以去的地方多为充满童趣的地区。
她很喜欢小熊维妮,那是她童年时期最好的朋友。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甚至因为这辈子实在是太过孤独,它的存在变得更重要。
在她心底的分量也更重。
书包带子上吊着的小熊,便是证明。
所以对欲珠而言,它与其他玩偶不同。而卡迪乐园正好有一个专门存放小熊维妮周边产品的展馆,这是她在介绍箭牌那里看到的。
在进入后,她便以为会和傅骄分开。
毕竟两人只是偶然遇见,而他又刚好看见她的窘境,顺手帮了个忙。
两人喜欢的东西也完全不一样,自然没有一起的必要,可就在她看着指示牌向比较偏僻的展馆去时,傅骄还跟在她身后。
两人离得不远不近,一前一后。这让她微微皱眉,心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一个人习惯了,不管是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这个时候身边跟着一个人,不仅不会让她觉得开心热闹。
反而会让她觉得烦,很烦。
所以在一个拐角时,她停了下来。
随后转身看向身后青年:“我要去小熊展馆,你也要去吗?”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她知道哪些话不能说,哪些话又能不会得罪人。
这时,略微提醒的话便是最好。
可就算说得再好也不会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在赶人。原本神情惬意的青年在听到这话时,瞬间难看了脸色。
他看着静静盯着自己的女孩。
语气不算好道:“不可以吗?”
这话硬邦邦的,仔细听还带着些恼羞成怒感。不过欲珠不在意,她点点头便没再说话。转过身继续往前。
她其实没听懂傅骄的话,也没搞懂他什么意思。不过却听懂了他话里的蛮横,她想或许他就是要去。
毕竟维妮的动画片很出名,小时候的傅骄可能看过。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没再管身后的人,很快进入小熊展馆。
卡迪乐园真的很大,大到她们在小熊馆就逛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因为没有带钱,所以欲珠从一开始便没打算买产品。
看过便是满足了自己突然而来的童趣。
结束后,她往外走。路上碰到穿着小丑服正在表演的工作人员,他周围站满了人,有并肩而立的年轻男女,有青涩幼稚的少年,但更多的是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
幸福而快乐着。
他们都在笑,被小丑的表演逗笑。站在热闹中的欲珠知道她也该笑,小丑的表演很成功,但她就是无法感同身受,无法笑出来。
只在结束后,随着人群鼓掌。
第24章 欲珠
明明不高兴,明明也没什么可玩。可在这时欲珠又不愿意离开,她走过许多地方,在哪里都能看一下停一下,又感觉像是对什么都感兴趣。
傅骄跟在她身后,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不解。他只是跟着,当个安静的摆设。
卡迪乐园很大,有很多可能玩的地方,但也有很多服务需要重新花钱购买。
比如摩天轮,又比如飞车。
她们走了很久,久到欲珠脚酸,所以当经过一个人流量很大的纪念品售卖广场时,她停了下来找个没人的椅子坐下。
远处是售卖纪念品的店铺,身边是卖气球的商家。欲珠靠在椅背上,神情平静地看着。
有人在这时拉响礼花筒,盛大彩纸下是被父母团团围住庆祝满六岁,穿着公主裙快乐奔跑的小姑娘。
这边的热闹吸引其他人过来,很快许多陌生人聚在一起为小姑娘唱生日歌。而因为距离近,热闹仿佛也将欲珠包裹。
她看起来真的很不高兴。
在她不远的傅骄,静静注视这幕。明明就在热闹的人群里,却仿佛游离在外。一种融不进,又无法完全分开的割裂感。
傅骄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对她也并不了解。在他对她少有的记忆里,女孩同样是沉默安静。
像个透明人,不起眼不重要。
但不是今天这样,他能明显感受她的负面情绪。快要溢出来的痛苦,因为什么?
傅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探究一个让他讨厌的人的心理,她和他没关系。甚至因为她,他还被无缘无故罚了祠堂,账户到现在也没解封。
他对她的不喜存在许久。
是她刚来傅家时便存在,不不是。傅骄突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那是她刚来傅家时。
与顾琳一起,穿着漂亮的公主裙。
怀里抱着大大的小熊玩偶,一双大黑眼珠精致漂亮到极点,让他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她。
因为觉得他们年龄相仿,妈妈招手示意他过来。为他们介绍彼此:“这是顾琳妹妹,这个是欲珠妹妹,都是你顾叔叔的孩子。”
说完,混血美人又道:“这个是傅骄哥哥,以后你们住在一起,要好好相处哦。”
两个小姑娘点头,傅骄也是。
而那时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离母亲有一段距离的女孩身上,年幼的他在第一眼惊艳中迟迟无法回神。
同时他也疑惑地想顾叔叔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吗?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一个女儿?而且,她为什么不姓顾?
带着这样的疑问,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妹妹住进了家里。因为主卧不够,她选了二楼一间最靠末尾的房子。
那扇紧闭的卧室大门,对于年幼的他而言很特殊。他会时常偷偷看向那里,想着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她又会不会突然推开房门出现。
她没有顾琳好相处,也没有顾婷爱笑。更没有顾琳和他玩得好,永远沉默安静地待在一个角落。
如果没人主动和她说话,她就能沉默一天。像个小哑巴,不会说话的瓷娃娃。
但这并没有让小傅骄讨厌她,排斥她。甚至因为很难碰到所以会更加关注。
而这些变化在一个夏天的午后,大哥和二哥外出,妈妈带着顾琳去其他夫人家玩。
无聊的他在练完射击后,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回房的途中他又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那天他的胆子大了许多。
就算紧张,也还是敲响了那扇紧闭的门。过了许久门才微微打开一条细小的缝隙,让里面的人能够看到外面的他。
年幼的他,不知为何突然紧张死了。这时甚至是有些结巴:“那个顾琳不在,电控要两个人一起玩,你能下来一起吗?”
就像是害怕女孩不愿意,他说得很紧张,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此同时,又隐隐带着期待。
他期待女孩会愿意。
可长久的沉默打破了他的幻想,女孩摇头,冷冰冰道:“我不会,不去了。”
“我可以教你!”像是害怕再被拒绝,年幼的他又弱弱道:“不玩也可以,玩别的,你会的”
“不了,我不想。”
这次是比以往更冷淡的语气。
她讨厌他!年幼的傅骄得出这样的结论。就像是为了较劲,他发誓也不再喜欢她。故意无视她,漠视她。久而久之,时间长了一切都变得自然起来。
自然到他甚至忘了这些。
在傅骄的印象里欲珠永远是一个人,她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陪伴,她铁石心肠,一个人就可以活得很好。
永远冷漠,独自一人。
可此刻明明在热闹人群里的女孩,她眼中倒映着四周彩色场景,却全然没有被喜悦的氛围影响。
平静得仿佛快要碎掉。
她融入不了那喜气的氛围,沉默又安静,安静的压抑,压抑到让他觉得不正常。
这刻她的痛苦好像快要实体化,让离得很远的他也能感受到。
傅骄站在原地,眸光微闪。他在纠结,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做。理智告诉他这和他没关系,她难受死也是活该。
可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转身离开,前往小熊维妮的展馆。她很喜欢小熊,他知道的。
脚下步伐越来越快,直至变成奔跑。但卡迪乐园还是太大了,足足十分钟他才重新到达。
他买下了女孩看了很久的那只小熊。在选择包装时,售货员看着满头大汗的青年笑着问:“先生是买给女朋友的吗?我们这边有情侣礼盒包装赠送哦~”
她说着,脸上露出和善的笑。
而她的话却让面色沉静的傅骄一愣,女朋友?什么女朋友,欲珠吗?
从未想过的几个字组合在一起,让傅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可怎么会,他怎么会和欲珠在一起。
不会,永远都不会。
他压下心底生出的那丝异样,看着售货小姐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不是女朋友。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礼盒包装小熊,随后往外走,这次他的脚步比来时沉重许多。
傅骄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来买这头在他看来一点都不可爱的小熊。
售货员小姐的话,此时还环绕在他耳边。让他印象深刻,无法忽略,无法忘记。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疯了。
因为这时比起疑惑纠结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他脑海里想的更多的是欲珠看到这头小熊,会不会高兴?
会不会像先前在公交站台,对那个陌生女人一样对他笑。甚至随着这个可能出现,他脑海里关于自己行为的不合理统统消失。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拐角,只要穿过那个拐角他就能回到纪念品售卖广场,也会看到她。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原本心情轻松还略带期待的青年,突然觉得紧张起来。
他握紧手中小熊,步子慢下。
绕过拐角,穿过杂闹的人群。售卖气球的流动商贩从眼前走过,越来越近,傅骄心脏跳动得更快。
他低下头想要压下心底燎原的星火,怦怦直跳的心脏。想要掩盖微微泛红的眼角,他脚下不停,直到穿过重重人潮。
却也是这时人群散开,他视线里多了两个人。背着书包漂亮乖巧的女孩,不在原本的椅子上坐着。
此刻她站在巨大的喷泉下,单手捧着个甜筒,舌尖抵上乖乖地舔着,而她的眼睛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少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少年,和她同样年轻青涩的少年。
他们站在一起关系亲密,少年笑得很开心,不知道再说什么,女孩就静静地听着。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她,没有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就是让傅骄第一时间察觉出不一样。
那种不一样让他觉得心口烦闷,瞬间沉下脸。手中原本满怀期待的礼物,此刻就像是个笑话,将他刚刚的行为衬托得像个小丑。
他紧握礼盒,试图让自己冷静。
也是,她本来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会有第三个。
为这种生气不值得,她不配。
可就算这样想,傅骄还是控制不住地黑下脸。他拎着礼盒穿过重重人群,向视线尽头那两人而去。
理智告诉他该离开,这并不关他什么事。但走不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而这时一直和女孩说话的少年突然注意到向这边走来的他,两人目光对上。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就看到青年视线落到他身侧女孩身上。
意识到他是来找她时。
吴睢愣了一瞬,因为他认识那个向他们走来的青年。一中的傅骄,傅家的三子。他太出名了,在一中那种富家子弟云集的地方也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子。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和欲珠有牵扯?他的视线停留了太久,目标太明确,久到吴睢想要说是巧合都有些困难。
而一直盯着他说话的女孩,自然也察觉出他的异常。随即不得不顺着他看的方向投去视线。
也是这时,与已经离开很久的傅骄目光交汇,他单手拎着什么正稳步向她走来。
视线里的青年身高腿长,五官立体模样俊美。他也是傅家三子中最像他的母亲那位,五官精致突出,有很浓的混血感。
他的容貌是张扬的,肆意的。
因为足够富裕,没有受过苦,眉宇间更是像他的名字一样,骄纵张狂。
一米八几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在人群很扎眼,也足够有压迫感。
不知是不是欲珠的错觉,这刻她在青年望向她的视线里看到了愤怒,抑制不住地愤怒。
【作者有话说】
晚上12点前还有一更,但太晚了,大家明天看。
第25章 欲珠
模样漂亮的女孩隔着层层人群静静地看着他,手中握着甜筒,白色的冰淇淋附在她唇上。
她的唇总是淡淡的白,看起来有些病弱。可现在那张唇附上纯白的冰激凌,又因为舔过的缘故,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水蜜桃粉。
汁水饱满,唇肉微肿。
粉嘟嘟的,像是带着甜水汽。
不像是舔冰淇淋,倒像是被人啃肿了。在舔他知道不是,可还是忍不住去想,去生气。
特别是在看到她身边少年时,这种想法达到顶点。他不了解她,却很清楚她的为人。清楚的知道这些日子她做了什么,勾引原淮不够,还要招惹傅闻璟。
现在又找第三个人。
他仅仅只是离开了一会,半个小时不到。便重新找好了能够为她花钱的男人。
明明清楚这并不关他什么事,但在这刻,在女孩望向他的清冷视线里。
感到自己被背叛。
平静到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个不熟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可她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一股无名孽火堵在傅骄心口,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脸上表情。
昏暗的夏夜,光怪陆离的乐园,奇异的光打在他身上。将青年身上那股愤怒实体化,是隔着层层人群,欲珠也能感受到的怒火。
欲珠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会得罪傅骄的事情,也不觉得傅骄的情绪变化和她有关。
可潜意识里,这刻她又无法完全否认是否和她有关。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样,在欲珠想要移开视线时。模样冷沉的青年已经穿过重重人群来到她身旁。
在这期间他的视线紧紧锁定她,眼神冰冷,气场暴戾。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可没有,她们没有发生任何矛盾。他离开了,她碰见了同学。对方请她吃冰激凌,她想吃便接了过来。
随即,看到他。
“他是谁。”在女孩黑亮的眸子下,傅骄问。冷硬的语气仿佛在对疑是出轨的女朋友。
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无法掩盖的戾气,他很生气,生气到有些失去理智。
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刻的行为有多出格,又有多不该。
冷冰冷地逼问,像看卑劣人种的目光。仿佛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欲珠不是个傻子。
傅骄对她的偏见,让她在他说第一句话时便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她和吴睢关系不正经,她丢了傅家的脸面。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傅骄这样羞辱,甚至距离那件事才过去不到半个月。
往日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让她在意识到傅骄接下来可能会说的话时瞬间白了脸。
欲珠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可她实在没什么自尊了,在傅家,在那个圈子里她的名声已经烂透。
谁都可以骂,谁都可以踩一脚。
但吴睢不是,他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在她看来,吴睢更像是和她同一个世界。
是她可以接触的人群。
在这个班级里她虽然还是一样不讨喜,没什么朋友,但她们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在她们眼中,她就只是欲珠。不是某某的女儿,更不是长大后肯定会和她妈妈一样,勾引有妇之夫做情.妇。
“傅家的太太真是个傻子,收养谁不好。要养个那种人的女儿,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
“谁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爬她老公的床?”
“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在她的幼年,被打扮得像洋娃娃的她被傅家的太太带着到处参加聚会。
而在傅太太有事外出独留下她时。她的耳边总是会充斥这种声音,她们觉得她还小听不懂,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她的尊严早就被现实踩碎,没得彻底。可她又是虚荣的,她不愿意让傅家和那个圈子以外的人知道这些。
在欲珠的心底,她不属于那个家也不属于那个圈层。她待不了多久,迟早会离开。
所以她的不堪,留在那里够了。
不要带到她以后会生活的真实世界。欲珠很喜欢学校,不仅仅是可以让她觉得有事做。
也因为那里的人不知道她和傅家的关系,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语。
他们会正常地对待她。
不会有偏见,不会嫌弃。
而吴睢是她的同班同学,他成绩优异,性格开朗,在班级里很混得开。有很多朋友,也和很多人关系好。
这对她而言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在这个世界里她不会低人一等。所以当傅骄要打破这层屏障,使两个世界融合时。
欲珠脸色瞬间惨白。
甚至因为紧张,手心用力,原本完好的冰激凌甜筒掉落,砸在地面,弄出一地狼藉。
但这时她根本管不了掉落在地的甜筒,只连忙解释道:“同学。”
“我们刚遇见,他请我吃了甜筒。”她很少会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就算上次被他欺负了也只是微微红了眼眶。
可这时,不仅仅是眼尾发红。
还有几乎偏袒的态度,像是怕他会欺负对方一样。在对他解释的同时却回眸去看另一个人,那情意绵绵的样子。
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人调情。
欲珠回头,看到的便是脸色难看到极点的青年。她的解释并没有奏效,甚至更加惹怒傅骄。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因为害怕傅骄会说出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话,在确定无法正常交流时,欲珠便放弃了解释。
她只想让他们二人分开。
结束这段不必要的接触。
可显然,这个方法并没有用。傅骄根本不会听她的话,何况是气头上的他。
她的声音在这刻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欲盖弥彰。青年根本不为所动,甚至眼底暗沉更浓。
欲珠可以确定,如果还不能把他带走。傅骄绝对会做出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慌乱和害怕同一时间出现,情急之下欲珠乱了分寸,她直接握上青年的手,强行将他往另一边拉。
与此同时,她口中也不忘道:“我们只是同班同学,没有别的关系,只是碰巧遇见。”
“傅骄已经很晚了。”
“我该回家了。”
她说着,但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力气多大,她拉不动人高马大的傅骄。
可就在她绝望之际,青年动了。
她握着他的手,真的将他拉开。随后身高腿长的青年,便乖巧地跟着她往另一条路走。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实在有点卡。
所以只能先更新这么多,明天我努力大章。
我很想双更,但笔力有限,根本写不出来,而且容易卡文,所以以后还是每天一更,晚九点前更新
第26章 欲珠
她不知道前方是哪里,她也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带傅骄离开,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晚上九点四十,城市中心的游乐园不仅不会客流量减少,反而会随着夜晚来临人员增加。
欲珠背着书包,急步穿梭在热闹的人群里。耳边是烟花爆竹声,是他人开怀大笑,是小摊贩叫卖声。
无数流光溢彩的灯火从她眼前划过,穿着各异的人与她擦肩而过。欲珠不想停下,也根本不敢停下,她害怕吴睢异样的视线。
她害怕自己的隐私被他人知道,自己会重新陷入早年的经历。在没上高中之前她和傅家的其他孩子一样,上的都是私立学校。
那是个特定人群的孩子才会上的学校,里面学生的家庭多是和傅家一样的权贵之家。
所以,他们都清楚她和傅家的关系。
都说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会更加谦虚有礼。欲珠不否认这点。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没有不可求,永远自信骄傲。
自然也会比一般人有耐性。
但不能忘了,有钱人也是人。他们也会八卦,也会看戏。以及更难有同理心,他们并不会觉得几句话就能弄死她。
如果真的死了,那就是她太懦弱。而在他们心中懦弱的人是不配活着的。
小孩子装得再绅士,淑女。
也不能改变他们隐在眼睛下的嫌弃。他们不会捉弄她,也不会嘲笑她。但那种隐隐约约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可靠近的冷暴力。更让她觉得难以承受,仿佛她身上有病毒,靠近了就会变脏变臭。
需要隔离,需要远离。
欲珠总是装得很不在意,好像无所谓。可没有,她其实很在意。
她并没有多么强大的心理,她也会因为与众不同而感到痛苦。那些人不会特意嘲弄她,但在某个特定时间比如在篮球场。
再比如需要两人或者三四人以上才能做的团体活动时。他们总是会站在一旁,或坐在那里眼神轻蔑嘴角带着懒散的笑看着她。
看她一个人在羽毛球场握着球拍不知所措。看她,找不到可以一起的人。
那时欲珠总会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个不受任何人欢迎的外来者。
她试图过反抗,但能怎么反抗?他们只是不想和她说话,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好在,这些结束在初三的下学期。她难过自己没有考上更好的高中,同样她也开心和那群人分开。
普通的人际关系,有点小毛病但热情的同学。她们不会不理她,更不会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谈论她的家事。
他们很好,包括刚刚见面给她冰激凌的吴睢。
所以,她不愿意让傅骄将它们破坏。离开,离开,去哪里都好。
将他和吴睢分开。
女孩没有目的地地前行,在她身后被拉着手带着往前走的青年,此刻也没有心情去注意两人走的方向对不对。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落在他们紧握一起的手上,纤长手指蜷在他宽大手掌上。
两人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她的手很软,和她这个人一样漂亮纤细。
因为是夏天的校服,没有长袖。
又因为微微荷叶袖的设计,露出大片修长白皙的手臂。细白藕粉,光滑细腻。
前行间,风吹散女孩低马尾。
黑色带着香气的发丝从他眼前划过,飘散在他要经过的空气里。一股很淡很清新的香气,不是浓郁的香水,也不是某些沐浴露洗发水的刺鼻味道。
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傅骄可以确定,他只在她身上闻到过。一种让他不排斥,甚至是贪婪想要拥有的香。
发丝下是女孩白皙秀颀的后颈,像羊脂球像白玉,光滑玉润。
他的视线紧紧跟随身前的身影,前行间旁人都仿佛成为幻影,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他们彼此,时间仿佛静止。
他心脏狂跳不止,怦怦直响。
不经意间一阵酥麻从紧紧贴握的指腹传来,掺着热气,贴着手心。
近在咫尺的香气,让傅骄耳尖泛红。他看着前方少女,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很渴很渴,一股热气像脱缰的野马压不下抑制不住。
喉头滚动间,热气覆盖他。
少女也恰在这时停止,因为停得突然没有缓冲,两人差一点就撞上。
可也仅仅只是差一点没撞上,在她转身之际青年脚下未停,距离被无限拉近。
因为足够近,一切都被无限放大。
女孩清透白皙的脸颊皮肤,青年过分高大的身形。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吻到她的额头。
细碎的发丝掺杂着香气,从他眼前划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渴求,却只能浅尝辄止。
在与女孩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傅骄才像是大梦一场醒来,连忙移开视线。
与此同时发现距离过近的欲珠,连忙后退,她后退也不忘将自己的手松开。
可这时已经不是她想松开就能松开,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主动握手的人变成了被反握住的人。
紧紧缠在一起的手,在紧张解除以后变得格外显眼,让她不得不注意它们的存在。欲珠很讨厌身体上的接触,不管是和任何人。
当危险解除之后,这些就会变成她排斥的对象。所以,她天然地想要将他甩开。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傅骄握得很紧,紧到根本不是她想弄开就能弄开。这时她没了办法,小声提醒道:“傅骄,松手。”
她的声音在这个不算安静的夏夜,清晰无比地传进他的耳中。一直在和自己内心做斗争的傅骄,在听到这话时立马抬起了眼。
随即与女孩略显难受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神很清明,干净到没有任何杂质。
是不管是谁来看都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漂亮到让人挑不出来任何错。可就是因为太干净,太纯粹。
才会显得他刚刚的行为过于自作多情。傅骄不是个傻子,他今天的行为也已经足够明显。
他知道有些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握,他看着眼前女孩,在这时不是嫌弃竟然是有片刻想要直接吻上去的冲动。
这是为什么,他太清楚了。
傅骄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他没谈过恋爱但身边的朋友却有了一次又一次。
自己也到了这个年纪,自然而然会懂。想要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生,总不可能是想要和她做朋友。
可就是因为太清楚,傅骄才会觉得荒谬。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怪异的同时难以启齿。
可当女孩眼中的情绪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又会不满,破防。
凭什么难受得只有他一个?凭什么为此困扰的是他?她就像一个没事人,平静又无辜地看着他。
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的倒影。让他如鲠在喉的同时又不得不接受
而在欲珠的视角里,青年在短暂的沉默后便是嫌弃又厌恶地甩开她的手。
他动作粗暴,又烦躁。
因为知道对方不喜欢她,也因为被嫌弃习惯了。欲珠这时倒是没怎么难过。她只在对方放手时赶紧收回手,随后在身后的校裙上蹭了蹭。
略带洁癖的她,有些不喜欢和人接触。不过好在,奇异的触感很快消失。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与傅骄也无话可说。这件事结束以后,她便再次沉默下来。
与此同时,远处悬挂在乐园中心巨大柱子上的时钟。时针正在稳步指向晚上十点。
已经很晚了,她想。
“我该回去了。”欲珠小声道。
说着,她的视线又不由自主望向不远处的摩天轮。虽然停留的时间不久,但还是被傅骄察觉。
可不能玩,口袋里的钱不够。
时间也已经很晚,回傅家老宅的公交车晚上十点半是最后一班。没了公交车,她打车也不知道钱够不够,所以她还得先回一趟学校。
再从学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坐车,回老宅。她说完,便迟疑着打算离开。
“才十点,还早。”
在女孩疑惑的视线里,傅骄又道:“来了什么都不玩,就离开你不觉得很亏吗?”
他说着,又开始单手插兜。
一副酷酷拽拽的样子。
就像是看出了他的纠结,青年又道:“我有钱,车子你也不用担心,我让人送你回去。”
“再不行,你去我那里睡一夜。”说着说着,傅骄意识到自己好像话多了。
刚刚冷静下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显得很不值钱。同时一股躁郁又在他心中升起。
他应该闭嘴,让她离开。
可就像是先前去买那什么破小熊一样,由不得他自己。行动总是比脑子快,做出一件又一件让他后悔的事。
“你别乱想,我只是看你可怜。”
“也恰巧,我今天心情好。”
“走啊,你不是喜欢摩天轮。”他站在不远,侧身回眸看她。
欲珠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除了厌恶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那是什么,她不懂。
但她却懂什么对自己有好处,就比如明明和他关系不好,但还是接受了他的票。比如和吴睢只是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同班同学,她也还是接了他递过来的冰激凌。
欲珠不是个绝对的精神洁癖者,她很世俗也很现实。只要对她有好处,她也想要,那她就不会拒绝。
在离开学校时,她不就是想要自由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早些回去?
没有人在乎她回不回去的,就算不回去也没关系。何况傅骄已经给了保障,她走了上前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坐上摩天轮。
这是时隔十年,她再一次接触这些东西。傅家不差钱,对她也并不小气。
但她却不知道和谁来,在她渐渐模糊的上辈子记忆里,年幼时是和父母,长大后是关系要好的同学。
而这些,这辈子她都没有。
所以她曾经很抗拒这里,排斥这里。
但现在她和一个互相讨厌的人,一起坐上了。旋转中的摩天轮,逐渐升高模糊的视野。
他以为她会很高兴,但没有。
在毫不犹豫地跟上来后,她只是安静坐在一旁,看着下方渐行渐远的景色。
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不会有任何情绪变化。但傅骄知道她能跟上来,就是喜欢。
她看着窗外风景,却不知有人在将她当做风景。傅骄坐在她对面,视线天然落在她身上。
没有所谓在半空中停电的浪漫桥段,更没有女孩恐高需要人保护。一切都很正常,摩天轮正常地进行工作。
里面的人正常地欣赏美景,当结束后两人一前一后下来。而时间在这时也到了晚上十点二十,以往这个点她都睡了。
今天不仅没睡,她还没回去。
在摩天轮结束以后,欲珠便没了继续逛下去的想法。她累了,也想回去。
所以,她在一个靠边的地方对傅骄道:“我想回去。”
这次,傅骄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来到卡迪乐园门口。他拦了一辆出租车,说明地址提前付了钱才让她上去。
而一直被他拎着不知怎么办的玩偶袋子,也在最后一刻被他塞进车内。
他隔着一层玻璃窗,冷着脸道:“不是专门给你买的,只是凑巧我买完不喜欢,丢了也是丢了,勉强给你垃圾利用。”
隔着层玻璃窗,他的声音还是清晰传进欲珠耳中。对此,她并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难过,没有生气。
只是静静地听着,随后将他强行塞进来的小熊维妮抱在怀里。柔软顺滑的绒毛触感,让她有片刻的喜欢。
捡别人不要的小熊,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在车子即将驶出的阶段,她抬头看向窗外青年,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随即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而窗外的青年,在目送车辆离开很久后,也迟迟未移开视线
卡迪乐园与傅家老宅所处的地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就算出了市区来到郊外无人的柏油马路上加快速度,也还是要一个半小时。
傅家的门禁工作人员有白班和夜班,是常年都有人的状态。所以欲珠并不担心回来晚了,会没人开门。
她在靠近大门的地方下车,随后往靠近保安室的小门走。傅家的大门很少开,她一般都是走小门,今天也一样。
保安室里的工作人员,在看到她时立马按下按钮,随后她进入。
夜已经很深,午夜十二点接近凌晨一点。白日里漂亮而生机勃勃的庭院此刻安静的仿佛无人区。
只有一两盏小路灯,照亮她前行的路。耳边也多是夏夜的虫鸣蛙叫,清凉而悠闲的风声。
这个时间点,不安静才怪。
因为熟悉,所以欲珠并没有害怕。她抱着傅骄不要的小熊玩偶,背着书包缓步往前走。
很快,她来到主宅的玄关处。
单手抱着熊,先将鞋子脱下。穿上干净的拖鞋,她推开傅家老宅的主楼大门。
高耸厚重的木门,在她的动作下发出轻微声响。她没有全部打开门,而是只开了一个可以容纳她进入的缝隙。
进来后,她先将门关上。
随后才朝着熟悉的地方摸去,很快她碰到一个按钮。但也是这时,她在空气里闻到一股很浓重的尼古丁味。
随即,她按下客厅灯光控制键。
光出现的瞬间照亮一切,包括沙发上眉眼冷沉的男人,是傅闻璟。他坐在沙发上脸色难看到极点,茶几上烟灰缸里丢着几根燃尽的烟蒂。
那是房间里烟味的来源。
空气里的焦灼感,压迫感,让进入的欲珠一瞬间便察觉。莫名的明明与她无关,可在这一刻却让欲珠感到心慌。
她抱紧怀里的小熊,略显怯懦的低下头小声叫道:“傅先生。”
第27章 欲珠
在打过招呼后,欲珠就该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的脚步格外沉重。莫名的慌乱将她笼罩,让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同时再难挪动半分。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清楚午夜十二点接近凌晨一点,傅闻璟为什么还在这。
按常理来说注重规律作息的傅闻璟,这时应该在房间休息。或者是在某个飞往外省的飞机上。
不管在哪里,都不应该在这。
欲珠不认为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她可以确定自己最近并没有做什么会得罪傅闻璟的事情。她和他最近,甚至面都没见过几次。
自然也可以确定没有得罪他。
所以,她并不觉得男人此刻的低气压是因为她。现在不过是她倒霉,在他情绪不佳的时候误入。
可想归这样想,让她毫不犹豫地离开她也做不到。在男人压迫性十足的视线下,她只能安静地站在原地乖乖问好。
她想,傅闻璟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不关她的事,他不会迁怒到她。
这样想着女孩害怕减少。
她在等,等傅闻璟的无视随后独自离开。可就像是和她作对一样,她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男人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也没有消失,此刻紧紧落在她身上。这让她脸色逐渐苍白,身子止不住用力,将怀里小熊抱得更紧
女孩低着头,声音清甜。
压下去的眼睫轻颤,光影模糊间,傅闻璟看不清她眼中情景,只知道在看到他后,女孩眼中有一瞬闪躲。
随即便是立马低下头怯生生地站在那,瘦弱纤细的身体抱着小熊,神情漠然又平静。
过长的裙摆将她小腿遮住,只露出一截包裹在白袜里的粉白脚腕。清透,白皙,漂亮又精致。
她生得很好,哪哪都好。
像个白瓷娃娃,不用做什么,只要光站在那里就足够引人注意。
夏夜的蝉鸣,山里生物的声音在这时从窗外传进。明明是足够安抚人心的白噪音,但在这时傅闻璟只觉得格外烦躁。
特别是在看到女孩额角薄汗,还抱着那不知名从哪里来的小熊玩偶时,那股烦闷愈演愈烈怎么也压不下。
他将还未燃尽的烟在透明的玻璃缸中按灭,随即单手解开黑衬衫领口三颗扣子。
皮肤接触到空气,不仅没有降温。
那副抗拒的样子,更是加重了傅闻璟眉宇间莫名的躁郁:“去哪了。”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在安静的山间夏夜里清晰无比地传进欲珠耳中,如果一开始欲珠还能抱着侥幸心理说一句不关她事。
那么这刻,这种想法便被无情打破。
傅闻璟不是个无聊的人,他很忙,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欲珠自认为不是个重要的人,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并且和她有关。
不清楚,总是最让人无助的。
欲珠站在原地想了许多事情,包括这些天她都做了什么。哪件事不该,又有哪件事可能会让傅闻璟不喜。
可没有,她很乖。
自认为的乖,符合老师家长喜欢的那类学生孩子。基本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从不做出格的事。
除了今天,今夜,回来晚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欲珠也不认为傅闻璟会为了这种小事在这里等她几个小时。
她迟疑片刻,还是乖乖回答:“放学以后,我去了一趟卡迪乐园。”
“和谁一起。”这次是比以往更加冷硬带着浓浓烦躁,仿佛在审问犯人,带着一股浓重的侵占欲。
空气里还未散尽的烟雾将男人面容模糊不清,晦涩不清的神情,越发强势的侵略感。
让门边的人脸色更加难看。她靠在门边,压着心底突然生的负面情绪,再一次开口:“一个人,我自己去的。”
欲珠并没有撒谎,在她的心底自己确实是一个人去的卡迪乐园,而半路遇到傅骄不算。并且那是她的隐私,她也并不觉得有告诉傅闻璟的必要。
她回答得很快,也很简洁。
从始至终都落落大方,没有一丝不该出现的异样表情。平静,坦荡。
这在片刻抚平了男人心底焦躁,但也只在片刻,因为他想起来这几日女孩的刻意疏远。
他问过司机,女孩下午四点半放学,一般在下午六点到家。所以,这不正常
他的视线长久落在她身上,让欲珠紧张更重,也让她思考自己刚刚的话哪里不对。她如实回答了,并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当男人起身,向她走来时。
欲珠眼皮突然跳了跳,一股怪诞感在这时涌上心头。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生,十七八岁正是懵懂男女之情的时候。
又因为原著的影响,她很早便清楚那些事情。此刻傅闻璟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野兽锁定。
被盯上,无法挣脱无法动弹。
仿佛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荒谬,太荒唐。让欲珠不想象的同时猛地抬起头,恰也是这时与男人那双深邃疏离的眸子对上。
傅闻璟不像傅家夫妻的任何一人。
他没有傅骄那样强烈的混血感,也没有傅家二子的温文尔雅斯文气息。他更像傅家那位已经去世的老先生,清冷坚毅,性子强硬,杀伐果断。
永远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他清冷的眸子透露出一丝危险,涌动的则是怎么也无法掩盖的占有欲。
在目光对上的第二秒,欲珠便赶紧低下头。她试图敛去眼中震惊,可根本不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傅闻璟看她的视线里会带着那些东西。
而比起震惊,害怕与慌乱在这时出现得更快。她并不会觉得那是爱,那怎么可能是爱?
那是什么,她太清楚了。
原著不是给过答案吗,是欲-望,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他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那些在宴会上光鲜亮丽年轻姿色正佳的女人总是跟在一些个年老,或者姿色平平但足够有钱有权的男人身后。
这个圈子,没有大家想得那么高大上。道德不会随着财富上升就变得更好,同样普通人会做的事情,他们只会更猖狂。
包二-奶养小情人,比比皆是。
甚至有的男人一次性会娶好几个老婆,但不领证,一人一套房子一个住处。
傅闻璟不会是例外,他也是男人。
不会因为他是女主的养兄,是所谓的正面角色。就会是个清心寡欲的好人,何况那本书是以女主顾琳作为主视角。
在妹妹的视角下,哥哥肯定是温柔强大的存在。他会保护她,会给予她一个温暖的家,是庇护者。
而不是妹妹,那就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存在。欲珠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只知道此刻自己只想赶紧离开。
早一点,快一点。
回到只有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关紧。不让任何人进来,只有她一个人的安全屋。
她低着脑袋,想要让自己不要太紧张。不要把什么都表现出来,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挑明还有周旋的余地。一旦挑明,她在傅家该如何自处。
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些,所以这时本该闭嘴沉默的女孩又道:“抱歉,我回来晚了。”
她抑制住微微颤抖的声音,靠在身后冷硬木门上,礼貌又克制道。
她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微微闪躲的眼神只会让人觉得心疼,不会想到别的事情上去。那双漂亮的眼睛永远带着水意,湿漉漉地看着可怜极了。
里面全然是他的倒影近距离,女孩的漂亮被无限放大。她似乎很怕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向后缩的动作。
都在诉说她的害怕和抗拒,这让傅闻璟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停住。
随即,眼神更冷。
但这时,他也明白过犹不及。
她的害怕和抗拒不会随着他的几句话就消失,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傅闻璟敛去眼中浓郁情绪,只道:“以后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司机什么时候直接就什么时候回来。”
他习惯性地下命令,而这是欲珠最反感的一点。她讨厌被操控的人生,讨厌对方高高在上的语气。
但这时,她无法拒绝。
甚至还要道谢,谢他的关心。
她没有迟疑,在他话落不久便点头说:“好。”
暴热的六月中旬下了第一场雨,在一个夜晚,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砸在窗边,砸在这刻女孩的心间。
欲珠听着那雨声,又道:“傅先生,已经很晚了,我该回房间了。”
“您也早些休息,晚安。”
而这次,男人没有制止。
随后欲珠绕过他往楼梯边走,很快来到楼梯上。她习惯性地先伸手扶楼梯,再慢悠悠地往上。
而今天显然并不适合这么做,因为她想赶紧离开,所以她有意加快脚步。
但也是这时,她刚刚踩上楼梯。
耳边便传来身后男人冷淡声线道:“你成绩不错,但要考东大还需要努力。我给你联系了一个教授,明天开始过来给你补课。”
这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在楼梯上停住的女孩没有拒绝的能力,她点头再次说好。
第28章 欲珠
傅闻璟喜欢她,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个想法。让欲珠不敢相信的同时,感到无比不舒服。
恶心,难以言喻的恶心。
她知道他们不把她当妹妹,但那么多年的相处也不该是作践的对象。
一个收养的妹妹和养兄搅和在一起,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甚至在某一程度上是禁忌是乱-伦。
就像原著中的女主顾琳,傅家的儿子,傅家的家世不比原家差。但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兄妹,从来没有过超越兄妹之间的感情和关系。
养妹就是养妹,不可能变成床上女伴。一旦能变成床上女伴,那算什么?
欲珠不算个讲究的人,都清楚这点。她不相信傅闻璟不清楚,他清楚,只不过在他心底就从来没把她当作过妹妹。
一直都是寄养在他家中的陌生人,是他母亲无聊时捡回来的玩具,这样的存在又怎么会被尊重。
在人前总是低着的头,在这时微微抬起。欲珠其实并不喜欢低头,甚至是厌恶的。
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在用卑微的姿态讨好人。可现实是,她确实是在用这种卑躬屈膝的行为为自己求一个安稳的日子。
不这么做,她会觉得不安。
年少时甚至是会觉得会被随时抛弃,傅家于她而言是一棵可以借干攀爬的大树,现在可以给她遮风挡雨,同样也可以轻易毁了她。
她不能得罪他,不仅仅是不想背负白眼狼的骂名。而是一旦和他撕破脸,有些事就会变成她不想也还是会发生的状态。
所以,那还不如当做不知情
那场夜雨,下了整整两天。
暴晒干裂的沥青马路,仿佛吸满雨水的海绵鼓鼓囊囊地出现在大街小巷。欲珠坐在傅家老宅的车内,看着窗外模糊雨水下的街道。
人潮涌动,红绿数字闪烁。
街边的广告牌在暴雨下还是整夜不停歇地亮着,街道上的雨水颠倒出一个小型彩色世界。
她收回视线,很快车子在城市郊外的路面上飞快行驶。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傅家老宅。
司机帮忙打开车,她拿着书包下来。换鞋,想着先上楼。但也是这时突然看到从楼上下来的男人,他大概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黑色宽大西装外套脱下,露出里面剪裁得体的黑衬衫。
或许是因为天气缘故,男人领口微开露出小片肌肤。他不是那种完全苍白的肤色,锻炼和健身让他看起来很健康,肤色也更倾向成熟的小麦色。
在看到他的瞬间,两人目光对上。随后欲珠先移开,小声道:“傅先生。”
她停在楼梯一旁,规矩又文静。
女孩对他的态度一贯如此,安静又沉默。大概是外面下雨的缘故,她垂在耳边的发丝微湿,紧紧贴在脸颊。
细腻光滑的皮肤,因为夏日暴雨的闷热泛着一层薄红。永远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唇,也在这时微微发红,
像是樱桃,红中透着水润感。
视线往下是女孩精致白皙的脖颈,漂亮的锁骨,挺拔又纤细的身姿。她很瘦,就算穿了合身的校服。还是瘦得可怜,看着身上没有二两肉。
甚至因为衣服合身,身材便被无限放大,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很像她的母亲,高挑纤细。
骨骼修长,眉眼如画。
又因为性子冷淡,不怎么说话,透着股少有的冷美人婉约气。
但因为年龄在那,少女初长成。清冷婉约并不明显,更多的是小姑娘家的谨慎小心。
或许是他的视线停留得太久,在某个瞬间女孩有些瑟缩地向后靠。随即男人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先吃饭。”
等两人擦肩而过后,楼梯上的女孩才点头说好。她下楼,有人过来拿她的书包。
欲珠有些迟疑,因为沙发就在不远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但最后她还是松了手,毕竟对方已经过来,让他白跑一趟也不好。
随即她道:“谢谢。”
年轻的工作人员笑着回:“不客气。”
自从他搬回来,两人便陆陆续续在一起吃过几顿饭。但都是零零散散,五六天才有一次。
归功于她的刻意躲避,也因为傅闻璟很忙。虽然说他搬回来了,但因为工作的缘故要经常到处飞,所以真正留宿的次数并不多。
所以这餐晚饭,就显得很是少有。
如果是以往,又或是前段时间。欲珠在这刻会尴尬,会不自在。但都不会排斥,难以下咽。
她搅动着碗里汤勺,小口小口的吃着。
那模样让一旁主位上的男人察觉,他蹙眉问:“不合胃口?”
听到声音,沉默中的人微微抬头。两人视线对上,她摇头道:“在学校吃了点同学给的饼干,不是太饿。”
这话欲珠也没有骗人,她的同桌是个很聒噪的女孩。爱说话,同时也很热情。
她会和她说各种八卦,会和她分享喜欢的明星。同样也会将家里带来的小零食跟她一点,一开始欲珠对她的热情是讨厌的。
因为觉得她没有边界感,但渐渐地,她习惯了她的存在,也开始接受她的好意。
有时,也会和她说上几句话。
“关系很好?”男人靠在椅背,模样慵懒随意,他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片刻间又不紧不慢道:“关系不错,有选择合适的回礼吗?”
就像是在关心小辈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男人少有的有耐心。
听到这话,一直安静沉默中的女孩微微愣神。因为傅闻璟的话确实提醒到她,交朋友是要有来有往的,不可能总是一个人付出。
她确实没有给过程娜什么。
欲珠有片刻的不自在,但还是老实回答:“还没想好。”说着,她放下勺子。
模样看起来有些纠结,就像她说的,她在思考该带点什么礼物给程娜。
就在她纠结时,耳边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水晶项链,限量版玩偶,抑或者让厨房做些小蛋糕,马卡龙。”
愣神中的人,听到这些话。
突然意识到男人或许不是想帮她处理人际关系,而是在问男女,再傻也该听出那些提议里对女性用品的针对性很高。
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像是被人强行侵占隐私。那种无时无刻,无所不用其极,强硬又难以拒绝。她压下心底丝丝异样,敛去眼中不易察觉的反感,哑着声回:“小蛋糕吧,她应该会喜欢甜食。”
在反抗与不反抗间,欲珠选择了实话实说。因为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了,或许就不会再问。
而也像她猜测的一样,在做出了明确选择后,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这个话题也就此结束。
晚饭结束后,欲珠没有在客厅逗留而是立马上了二楼。坐下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是傅家的工作人员,他站在门后小声道:“欲珠小姐,先生安排的辅导老师来了。”
那夜交谈结束后,他真的说到做到。第二天晚上傅家老宅就来了位模样严厉的中年女性教师。
从傍晚七点到晚上八点半,整整一个半小时。她的时间被完全挤压,外出已经是不可能。可如果只是这些,欲珠还算能忍受。
当七月来临,暑假生活开始。
那种被全范围限制的感觉更加浓郁,她被安排了数学老师,钢琴老师,被限制了外出,所有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他会装得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告诉她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行为上却是一步步收紧。这让欲珠很厌烦,她试图过告诉傅闻璟,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考东大。
她的理想院校,离京都很远。
远到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横跨几千公里。
但在真的要说出口时,她又闭嘴了。因为她很清楚,说了并不会改变什么。有可能还会激怒对方,从而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
七月的夏天,酷暑难耐。
同时花园里的花开得更为茂盛,傅家的老宅存在时间很久,里面会有很多上一代人留下的痕迹。
就比如偏院里的一小片栀子花,那是上一代房子主人小女儿留下的痕迹。听傅家的老人说,她很喜欢颜色清淡的花,百合睡莲,山茶栀子都在她的喜欢之列。
所以院子里种了很多类似的花。
而在夏天它们会盛开的季节里,大片大片地出现。翠绿的颜色里夹杂着几株白,沁雅宜人的同时能够缓解心情。
在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后,欲珠终于迎来了一个休息日。下午可以自由活动,但这仅仅针对傅家的庭院。
好在这里足够大,大到她可以在院子里逛很久。欲珠是喜欢大自然的,特别是夏天,到处都是旺盛的绿色时最为明显。
她下了楼,赤着脚踩在绿色草坪上。
她的视线常常停留在那一堆白色花朵上,或许是无聊,抑或是就想玩水。
她来到水泵边,将园丁准备浇花的水管拿起。开到最小细碎的水雾出现,风吹过,将水雾带着落到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一阵凉意,涌上心头。
近些日子的烦躁,好像也在这刻削减。
因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熟悉她的园丁也就没阻止。甚至在这时,还将自己干净的草帽借给她。
欲珠讲究,又不是那么讲究。
面对不讨厌的人,她不会反感她们的触碰。自然也不会嫌弃她们用过的东西,她很自然地接过,随后戴在头上。
而园丁,去了另一边。
走时,他好心提醒道:“欲珠小姐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会中暑。”
第29章 欲珠
七月初,艳阳高照。
城市温度直线升高,空调房都不能缓解躁郁。在一个下午,位于城市中心独栋别墅的青年男女,突然觉得夏天就该去绿色铺满的地方。
比如,曾经让他们厌烦想要逃离的山间庄园。那里有广袤的草地,静谧的庭院,古老的树木和一座装修精致的百年别墅。他们在那里探索自然,度过了童年大部分时光。
躁郁的夏日,让他们想起少时的好。
带着想要避暑的想法,以及别样心思。兄妹二人招呼也不打一声,连忙叫了车往山里赶。车子在柏油马路上狂奔,他们接到一通又一通好友打来外出度假的电话。
直到最后一通电话打来,烦不胜烦的两人一起将手机开到飞行模式。
随后躺在车内闭目养神。
兄妹二人,此刻都不太想外出。
而这些要归功于近些日子里两人的感情状态,失恋总是让人垂头丧气、有气无力。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庄园别墅门口。夏日的草场,大片绿色。下了车的兄妹二人,摘了墨镜。
一人背着个小型旅行包,沉默地往房子里走。其中女孩神情最为丧丧,看着便是无精打采,只想找个地方虚度光阴。
而跟在她身后的混血青年,脸色虽然也臭,但那更多是因为此刻夏日炎热的缘故。
厌烦中,又疏离感十足。
有人见到她们回来,立马上前迎接,随即道:“三少爷,和顾小姐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做准备。”
“来来赶紧喝点冰的,这外面大太阳,肯定很热。”
说话的是名上了年纪的中年妇人,是傅家老宅的老人,也是看着傅骄和顾琳长大的长辈。
对于女人明显的善意关心,此刻心情不好的顾琳也没有无视,她坐在沙发上,接过她递来的柠檬水。
闷闷不乐道:“谢谢张姨。”
随即喝下一口酸甜解渴的柠檬水,女孩又道:“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就没有往家里打电话。”
“待会儿辛苦你们了。”少女是讨喜的,就算此刻难受得要死但还是笑得明媚。
一听这话,那中年妇人脸上笑意更浓:“这是哪里的话,一点都不辛苦。您和三少爷不在,我们还想得慌。”
“我已经让人去打扫了,马上就可以收拾出来,您就可以上去休息。”
随即顾琳点头,便懒散地躺在沙发上。但也是这时,她突然道:“大哥在家吗?”
“您是说傅先生吗?”
“嗯,好久没见大哥了。”
“傅先生今天在,在书房。”
顾琳:“那可太好了,我们去打个招呼吧。”原本瘫在沙发上的人,这会又慢悠悠地爬起。
随即,她视线扫向身旁。
却发现,自己想要对话的人不在。她疑惑地皱起眉,问:“我哥呢?傅骄呢?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不仅是身旁没有,身后也没用。
她疑惑无比地看向客厅里的工作人员,有人道:“三少爷是和您一起进来的,但他放下包,就又离开了。”
“往花房方向。”因为不知道他具体去哪里,所以工作人员说得很模糊,只有一个大致方向。
而听到这个回答,模样瑰丽的女生微微蹙起眉。不过她没有纠结太久,就舒缓了眉眼。
“算了,我自己去见大哥了。”说完,女孩便一个人往楼上走
与此同时,另一边。
沿着记忆里车窗上划过的女孩身影,傅骄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玻璃窗后的少女,身材纤长,四肢纤细。
细碎水雾打在她身上,像是镀着一层金光。粉磷水润的同时,漂亮得不像话。
路上他先是经过花房,再是宽敞的草地。很快记忆里的女孩逐渐清晰。
他沿着熟悉的路线,一步步靠近,直至在一棵茂密的大树边停下。随后他靠在粗壮干裂的树干上,并没有主动上前打扰女孩。
倒不是他,多有礼貌。
而是此刻傅骄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去见她。
大片的绿中,夹杂着零零散散几朵白色花朵。少女赤着脚漫步在草坪上,阳光洒在她身上,她今天穿了一套夏天很常见的背带短裤套装,卡其色的短裤露出女孩白皙笔直的腿。
高挑,纤长。
日光下她戴着草帽,拿着水管漫步在庭院。管子里喷出的水雾在空气中散开,落在绿叶、白色鲜花上,以及女孩修长白皙的小腿上,形成一个个细细密密的小水珠。
光打在上面,反射出光的颜色。明亮,璀璨,像是晶莹剔透的透明水晶。
漂亮到在这一刻,让青年失神。
在他的记忆里女孩永远是惨白无力的。不是说她生病了,而是给人一种灰白苍白不健康的观感。
像是没有情绪的木偶,也像是永远缩在角落里的透明人。不优秀,不漂亮,像只总缩在自己房间里的小老鼠。
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和人交流。傅骄曾一度觉得她是不是有自闭症。
很显然,没有。
在这些她们不在的日子里,她过得很好。起码已经敢下楼,这在几年前的他看来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不知是不是他的视线停留太久,女孩察觉,还是因为巧合。在一个片刻间隙光影模糊间,绿色中心的女孩抬眸。
随即两人视线对上。
清灵灵带着水雾模糊的目光,并不清晰却让大树下的青年立马站直了身形。泛红的耳根,突然紧张无比不知如何应对地低下头。
他心脏跳得很快,快到傅骄觉得不正常。但很快,这股难以抑制的羞耻劲便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女孩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清冷又了无生趣。平淡到下一秒就移开,仿佛只是不小心从他身上扫过。
没有任何想法。
这想法来得快,也在瞬间便占据傅骄脑海。那个红意被取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下压的恼羞成怒。
理智在这刻告诉傅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移开了视线,她只是并不好奇他的存在。
更不在意他的到来。
但理智这种东西如果随时随地都存在,那就不叫理智。
脸色难看到极点的混血青年,黑着脸从树荫下走出。脚下步伐沉稳,随即很快来到女孩身边。
他想说些什么,但在靠近时却突然觉得自己没话说。难道让他说,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要无视我?
还是说,为什么不好奇他回来吗?
这一刻的傅骄,比起愤怒更像是烦躁。他讨厌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气恼,因为女孩随时被拉扯动的神经。
回来不是顾琳的想法,是他的。而什么原因,傅骄很不愿意承认是因为眼前女孩,但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在那次意外遇见以后,他的脑子里就全是她。不管什么时候,就连和朋友喝酒时都是。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身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生理正常的成年男性,傅骄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但他不愿意承认,他怎么可能喜欢欲珠。这太奇怪了,也太荒唐了,同时他心底闪过一丝难堪。
可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女孩的无视。相反因为这些日子的折磨,他更生气。他认为凭什么只有他在那突如其来的情-欲中沉沦,而她像个没事人。
在看到他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冷漠得仿佛像不认识他,这让青年有一瞬无法接受。可就算他来到她身旁,女孩也没那么反应。
她根据自己浇花的路线,缓慢地向一旁移。光着的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水雾在空气中散开,落在她脚背。
漂亮干净的小脚,因为湿度变得渐粉。
傅骄移开视线,语气不好道:“怎么,瞎了。”他做不到将心底话全部说出,便只能阴阳怪气。
而这种话,总是最伤人的。
在草地上自顾自教着花的人,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先是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傅骄是在骂她。
欲珠在这刻其实很懵,因为在她的认识里。傅骄虽然讨厌她,也有点没素质,但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她。
上次在更衣间是因为原淮,而这些已经过去快两个月。这段他们也没有见过,所以根本不可能有矛盾。
自然,不该骂她。
她想不出理由也想不明白前因后果,所以在青年话落的那一瞬停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任凭手中水管往一处喷水,长久地停在一处水雾凝结成水滴随着花叶滴滴答答往下掉。
但很快,女孩便从震惊中收回神。她想傅骄能骂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有些事,他要做根本不需要理由。
不知道是不是被骂得多了,还是近些日子的高强度学习让她的精神很疲惫,就算这刻她心底感受到侮辱。
却并没有多少愤怒的感觉。她不想理他,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打发时间。
可就算如此,青年也没有放过她。
“你哑巴了吗?我在和你说话。”傅骄看着背对自己的女孩,那句伤人的话出口后立马后悔的心,又瞬间消失。
他脸色更加难看,这次还带着些阴沉。“你没听到吗,我在和你说话。”他压着火气,走到女孩正面又道。
而这次,女孩又一次无视他。
傅骄咬牙切齿道:“聋了?”
“说话,听到没有?我在和你说话,欲珠,你看着我!”傅骄刚要开口,突然一股水流向他涌来。
一直无视他的女孩像是忍无可忍,也像是不厌其烦之后的反击突然将手中水管对向他。
水雾出现,滋了他一脸。
也让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第30章 欲珠
水流进入眼睛又疼又涩,他用手去挡。但水雾并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为强劲。
让他一时反应不及狼狈无比。
湿透的长衫,黑发。
而始作俑者在这时却是一脸无辜又迷茫地看着他,就像是不小心才闹出的事故。可怎么会是不小心,傅骄可以确定她就是故意:“你故意的?”
他挡住眼睛,勉强出口。
在他话落的瞬间水雾也没有消失。他忍着水流的刺-激,缓步向前,试图将水管从女孩手中抢下。
面对他的质问,欲珠沉默。
而他的上前动作,却让她后退,随后摇头解释:“没有。”
清冷又平静的声音,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女孩手中雾管蓬头朝上,水雾向外涌出随即在空中散开,朝地面落下。
如果一开始受伤的只有傅骄,那么这刻连带着拿着水管的人也遭了殃。
大片的水雾落下,打湿她的帽子,衣服。夏日本就薄的衣服,因为雨水的浸透,紧紧贴在她身上。
光滑透亮的皮肤,凹凸有致的身材。
但这时女孩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不妥,她想到的更多的是不能让傅骄拿到水管。因为她就是故意的,被无缘无分辱骂后的气恼也因为长久的聒噪,她想傅骄闭嘴所以将水管对向了他。
同样一旦水管被对方拿去,等会被滋水的便会变成她。
“有,你就是故意的!”在女孩摇头的那一瞬青年便立马反驳,随即手中动作更快。
“真的没有,你别过来,你别抢。”说着欲珠动作加快,原本只是避让的行为逐渐被逃跑躲避取代。
她赤着脚踩在柔软草地,躲避间水管无法一直朝着同方向。大片的水雾出现,没有规律朝着不同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争抢的行为也更加激烈。到了这时已经不是她说没有,就可以证明没有。
他认定是她,而事实也如此。
所以在一次次追逐中,原本躲避还嘴硬不承认的人干脆不装了。她调动水管方向就直接大大方方朝他喷去。
同时,欲珠小心眼道:“这是你逼我的,不怪我。”她是个很脆弱很现实的人,有人性中最负面最自私的一面。
她明白有些事情站在弱势一方,对自己有利。所以明白该怎么做,对自己有利。
“我逼你的?我什么时候逼你的?”大片的水雾落下,青年衣服湿透,黑发更是湿得可以拧下水。
他边加快脚步,将湿透的黑发往后捋。随后又戴上墨镜,去挡那些水。
这看起来是一副全副武装,打算继续进攻的姿态,极端,愤怒,仿佛不死不休。但其实并不是,傅骄清楚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凶。
在女孩将水管对向他的那一刻,愤怒并不占据全部。更多的是少女突然的举动,这是一种类似于反抗。
但也像是亲近的表现。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管怎么对待都沉默忍受。她有了情绪,对他的情绪。
就算这情绪不是好的,但还是让他高兴。是的,高兴。
女孩是冷漠疏离的,她不喜欢他,不和他亲近,从小到大都不理他。
两个月前,他接到来自郊外老宅一通电话。电话的主人是傅闻璟,他的大哥。
傅家国内的实际掌权者。
他说,他孤立欲珠,排挤她,更是故意欺负她。那通电话后他很生气,气到无语凝噎。以至于,他一直没和大哥说,没有从始至终不理人的都是她。
她抗拒和他们接触,拒绝他的邀请。是她不喜欢他,不是他。
这样的想法呼之欲出,却又梗在他心口难以说出。以至于此刻,他也不愿意承认那瞬出现的欣喜。
毕竟,他一开始不就是生气她不理他吗?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奇怪到连当事人都想要骂一句神经病的地步,简直和疯了没两样,傅骄有些自嘲地想。
可想归这么想,让他强行生气去报复欲珠也不可能。这场看似激烈的争夺战,幼稚又可笑。
他一个常年练散打的,怎么可能抢不过一个柔柔弱弱没什么力气的女孩。只不过是不想抢,这在傅骄眼中这是场哄人的游戏。
而在另一人眼中就完全不是,欲珠没有对方强壮的体魄。她和傅骄关系也不好,所以这不是幼时的游戏。
这是较量,是争抢。
欲珠是不争强好胜的性子,但这刻她想赢。
“你别过来!”
“那你停下!”
“走开!”
两人一言一语,动作却都不停。在一个瞬间,因为身子疲软欲珠脚下无力,她动作慢了。水管差一点就被傅骄抢去,好在她死守着不松手。
随即用力一扯,挣脱傅骄的范围。
这是一件足够让她高兴的事情,但跑出一米的欲珠一点都笑不出来。甚至僵在原地,因为傅闻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并且就在刚刚,她抢回水管时因为拉扯摇摆,管子里的水滋到了男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两天有事情不能及时更新。
明天6000,双更补上
今天就先这样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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