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欲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我能帮忙,我一定会帮。”在那声泪俱下的道歉中,欲珠感到一丝难堪。她勾着并不常笑的嘴角,试图用这样的行为为自己辩解缓和气氛。
但这些话落在其他人口中就是风凉话。他们并不会在意事情的起因是程娜无缘无故去辱骂她,他们只看到了和自己同处一个阶层的程娜被欺负。
人都会怜悯弱者,何况弱者又恰巧与他们处于一个食物链,那么倾向已经足够明显。
那些目光不减反增,更加让她难以承受。程娜也并没有罢休,她看着她眼泪止不住往外流,艰难道:“真的,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解决。”
“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给你道歉,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骂你。求求你了,欲珠。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还请你吃过草莓蛋糕,真的我爸爸很需要这份工作。”
在所有人的谴责目光下,最先响起的不是欲珠的声音。而是上课铃声,叮叮叮、叮叮叮。
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她心尖,欲珠不想把事情闹到老师那里,她今天已经足够丢脸。
再闹,可能又要请家长。
所以明知不该点头,她为了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道:“我原谅你了程娜。”
她们也彻底完了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冬日的白天少。刚到下午四点半,天便黑了一半。
放学后,学生陆陆续续开始收拾书包。欲珠也不例外,她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
随即站起,将收拾好的书包背在背上,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往楼下走,加快脚步逃离那群人异样的眼光。
那件事结束后,并没有人在主动挑起。也没有所谓的正义使者来她这里为程娜讨公道,他们害怕牵连自己家,也不愿意和她接触。
大雪,又大了。
层层叠叠掉在地面,落在她肩头。那似乎不是一个特例,在欲珠走出校门打算往熟悉的小道走时。
忽然看到前边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她熟悉的黑色轿车,在看到她出来时,等候多时的司机连忙下车往这边小跑。
穿过许多同样来接人的家长,向外涌的学生。年轻的男司机目标明确直接,凭借身高腿长的优势很快来到她身边。
随即是带着白雾的温和一笑:“欲珠小姐,先生让我来接您。”他说着手中动作不停,想要去拿女孩背上那厚重的书包。
绝对的身高优势,就算低调也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的豪车,男人那毫不遮掩的恭敬态度,以及那声小姐。众人不可避免投去好奇目光,纷纷打量这边。
傅家人不会这么高调,除非有人授意。而那个人是谁,也不难猜。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痛苦,她似乎已经麻木。
在对方的手即将碰到她的书包带子时,欲珠拒绝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她后退的动作并不明显,但还是能让人察觉。模样清爽的年轻小哥司机有些愣,不过最后还是规矩地停了手。
只不过脸上的笑没有先前好看。
当然那还不至于让他讨厌眼前漂亮的小姐,他只是在思考,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欲珠小姐生气了?
他又该做些什么让欲珠小姐原谅。
先生可是很在乎小姐,今天让他来就是因为听说小姐在学校里受人欺负,让他来撑下场子,警告一二。
与此同时,察觉出他脸上微末变化的欲珠又道:“真的不重,我背得动。”
欲珠不是个会乱发脾气的人,她也明白这件事怪不到司机身上,他只不过是个打工人,听傅闻璟的安排。
那些视线让她排斥,也驱使着她赶紧逃离。没再说话,穿过雪天拥挤的人潮。
好在,雾蒙蒙的冬日。
可以为她遮挡一些恶意视线。
司机帮忙拉开车门,她进入。
车子也缓慢驶入主干道,不是去老宅的路,坐在后座的欲珠敏锐察觉。
在前面,时刻观察她的年轻司机立马解释道:“我们是去接傅先生,他在集团。”
前面司机的声音吸引女孩的视线,落在窗外雪景的目光收回。随即与后视镜里男人向后望的视线撞上。
年轻的司机像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合,连忙笑着低下头移开视线。大概是因为尴尬,男司机又道:“快了,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他的尴尬没话找话实在是太明显,欲珠不想让他太难堪,这时也没有无事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当作回应。
有了回应,年轻的司机也松了一口气。
和他说的一样,过了个十字路口他们便来到一栋摩天大楼下。
这是上京a区有名的产业区,坐落了许多家国内外的顶级大公司。It产业,金融,实业,媒体各类。因为地处繁华地段,寸土寸金。所处的都是知名企业,所以也被称为社会精英聚集地。
而位于最中心,那栋锋利钢铁切面大厦便是傅家的地产。
欲珠不想下车,便只是坐在车内等。年轻的男司机也不会这点脸色都看不出来,便没有邀请女孩一起。
再者傅闻璟也没让小姐上楼接他,而他的车也并不是开到大楼下。而是直通地下室,那里有专门为boss设计的停车场,也有直达的电梯。
在他们的车到达的两分钟后,银灰色的电梯门打开。刚刚结束工作的男人走出,黑色皮鞋踩在空旷的地下室发出阵阵声响。
欲珠被迫抬头,就见男人已经看向她看来。深邃狭长的黑眸,像鹰一样锁定她。
长时间的对视,就像是为了较劲一般。欲珠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移开,而是与他隔着一层玻璃遥遥相望。
最后是司机下车打开车门她才移开视线。
男人进入,狭小闭塞的空间仿佛瞬间被填满。他身上那股并不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围。
这辆车并不狭小,相反和市面上的其他车比起来算是空间大的。但奈何傅闻璟身高腿长,接近一米九的身量。
再大的车都显得拥挤。
车门关上,车子再次启动。
路上她又一次沉默不语,这次是连‘先生’也懒得叫。
小姑娘的情绪掩饰得并不好,也或许说她根本没有掩饰,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不高兴了。”上车后,是傅闻璟先开的口。
而也是这句话,让原本打算忍耐的人瞬间红了眼。她不顾车内还有第三个人的情况,直接道:“程娜爸爸的事,是你做的吗?”
“算是。”这个问题男人像是早有预料,语气淡漠毫不在意。反而是在回答结束后,放低声音道:“小心点哭,别把自己气到。”
对于她的眼泪,傅闻璟是心疼的。但小姑娘为了别人哭,他也实在没法真情实感去安慰。抽出一旁的纸巾,递到她手边。
欲珠并没有接,她只是斜着身子看他,红红的眼眶湿润的有眼泪在打转。她就知道,是他做的。
对于傅闻璟的回答,欲珠同样不惊讶。她惊讶的是,他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逼程娜向她道歉?那不是把她架在火堆上烤吗?
他明明有很多办法解决,但他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种。就算是为了替她报仇,也有些过了。
程娜的家庭全靠她爸爸支撑,她的妈妈只是个家庭主妇,如果丈夫失业或者坐牢,那不是在把她们一家往死里逼?
她是骂了她,但罪不至此。
“为什么,她爸爸是无辜的?”因为白日里受到的白眼,也因为对方过于残忍独断的行为,这一刻欲珠怎么也忍不下。
她抑制住可能会掉落的眼泪,忍住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的声音,直视男人散漫的淡漠视线。
对于她的痛苦,他能感受到。
但他觉得那太幼稚了。
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随意靠坐在柔软舒适的皮椅上,他双腿交叠,模样慵懒随意,矜贵又傲慢。
他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反而注意力偏到女孩因为生气而有些发红的唇上,开开合合间,粉嫩的舌头暴露在他眼前。
她的口腔很软,也很温暖。
潮湿黏腻的口腔黏膜,会形成一道天然的保护膜。进去会很舒服。
他的感觉这样告诉他。
身体的变化,将傅闻璟偏离的思绪拉回。随即男人移开落在女孩唇上的视线,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雪景。
而女孩的声音还在耳边,哭哭啼啼为了一个外人。大雪连天的冬日情绪一向稳定的人感到一阵燥热,他拉下黑色领带,将扣到顶的扣子解开两颗。
冷空气进入,那股让人难耐的燥热才缓解一二。随即:“你在因为你那并不坚固的友谊和我生气吗?”
“她的父亲挪用公款,打压家庭普通的同事,东窗事发后利用家里关系把事情压下去。我只是让事情回到原点按规章制度走,这难道不是正义?”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恨对方心坏的人,却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傅闻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随即,还没能她反应过来。
男人又道:“你的那个好朋友,应该是清楚这件事的。毕竟前两天,你还病着的时候可是把电话打到了苏蔓那里。”
“在她那里受气了,所以回来和我发脾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傅闻璟很少会有话多的时候,他懒得去说那些无用的话,也觉得没有意义。
但对欲珠,这种想法消失。他变得话多且残忍,或许是因为他的耐心快告罄,他们的拉扯也该结束了。
男人淡道:“不用觉得他们的恭维虚伪,也不必去计较是否真心。你只要知道高中结束后你们不会再见,好好享受这最后一个学期吧。”
是,多好啊。
她们会对她笑,会在需要排队的时候立马热心地表示让她先去。她享受到了照顾,一种近乎全方位的冰冷疏离的小心翼翼照顾。
她们只是不再和她说话
轻慢的话语,平常的语气。
仿佛在说什么家常,但不是欲珠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听到的那话里隐藏的含义。
他在说阶级,在说社会地位。
告诉她,就算反感讨厌。
他们也必须对她好,不管是因为想要巴结还是害怕和程娜爸爸一样,都会对她好。
这就是钱权带来的好处。
他不在乎她那点微末友谊,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她中考失误,一辈子都不会和他们打交道。
她的交际圈也应该涵括在他的圈子内,她的朋友也应该是同样家庭出身的少爷小姐们。
钱多了烦恼少了,整体素质也就高了。不用担心她会被欺负,当然傅闻璟并不是以金钱来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他只是认为,家庭相差太大成为朋友,弱势一方很容易心理不平衡产生嫉妒,最后闹出什么事。
在女孩逐渐冷静下来的视线中男人继续道:“过两天有场私人聚会,他家有两个女儿和你同龄,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过去,可以熟悉。”
说完男人又补充道:“她们是今年刚从南疆过来,不是你讨厌的那群人。”
而这句话,也从侧面证明他比她想象的还要了解她
第82章 欲珠
十二月末,一月初。
新的一年开始了,学校放假,冬天的假期也到来。
欲珠和许多学生一样回到了家里,上京的冬天总是大雪纷飞,没有苏南的舒适温暖,但有苏南看不到的另类风景。
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往年的冬天顾琳和傅骄会在结束学业后,陆续从城市搬回到老宅。
他们会在院子里打闹嬉笑。
欲珠虽然不会参与,但会在她们堆好雪人离开口,走近去端详。
但今年冬天他们都不在。
傅骄去了北美,顾琳远走德国。在冬天快要结束时,春节来了。
这是个对中国人来说很重要的日子,重要到在海外生活数十年的傅先生傅太太每年都会回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她们打来电话说不回来了。
不仅她们不回来,就连傅家二子也不回了,说是进了什么保密单位,抽不开身。
顾琳还是没走出情伤,加之她在德国就干脆陪傅太太傅先生过春节。
而那个远在北美的青年,欲珠并不清楚近况。她还有他的联系方式,但他没有联系过她一次,而她自然也不会去联系。
那天晚上的事,虽然已经久远,但还是让她记得清清楚楚。傅闻璟不喜欢她和他联系,所以她不会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就这样静谧无声的庄园里只剩她和傅闻璟。虽然年假日工资会翻好几倍,但耐不住一年才有一次的日子,大家都想回去和家人团聚。
傅家也不会做得太不近人情,还是放了年假,让他们自己选。在翻了好几倍的钱面前,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回去。
当然有很小一部分留了下来。
他们维持了庄园的基本运作,也准备了一个完美的除夕。1993年上京市区内开始全面禁止燃放烟花,除了一些政府批准的公共区域会有烟花秀。
其他地方抓到一次罚款1000。
而在远离钢铁森林的郊外庄园,这里不会有这种顾虑。虽然这次顾琳和傅骄不在,但该有的环节还是有的。
盛大的烟花秀,热闹的炮仗声。除夕夜丰盛的晚饭,都是她爱吃的甜菜。
以及新年孩子们最期待的压岁钱,欲珠也收到了。远在国外的傅太太并没有忘了她这份,在吃过晚饭后给她打来一个关切电话。
告诉她新年快乐,也祝贺她满十八岁了。在接到这个电话时,欲珠是高兴的,就算明白是因为顾琳生日十八了,远在海外的她想起她们同岁,才会有的这句晚来的生日快乐。
她还是高兴,很高兴
在寒冷的季节里,她们在安静的庄园里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
春节总是伴随着立春一同出现,在热闹喜庆的假期节日里,离开许久的春天悄然来临。死寂的土地在立春之际发出嫩芽,枯黄一片的枝干浮出生命的油亮。
冬天结束,春天来了。
阳历二月十二她们开学了,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始。她们离开学校许久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到学校。
青春期友谊的阵痛总是如夏季的梅雨天一样让人难熬,除非有更痛苦的事情压在她头上。
就像傅闻璟说的一样,讨厌不喜欢那又怎么样。在足够强大的显赫背景下没有人敢欺负你,他们只有恭维客气,甚至是讨好。
而学习的压力也大到让她根本没有心情去纠结友谊和人际关系。傅家并不缺钱,傅闻璟看起来也很喜欢她。
但欲珠就是想争一口气,她不想事事都靠别人,就算考不到顶尖大学,也想要凭自己的本事去一个不错的学校。
欲珠的成绩在这半年来都很平均,每次模拟考也还不错。但没有人不想更好,她其实也有个天才梦。
想要去最顶尖的那几所大学,想要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但奈何实在不是那块料,她只能走稳。
春去夏来,日子进入六月。
天气越来越热,厚重的冬装脱去换上轻薄的夏衣。院子里的山茶花有了细微花苞,庭院前的嫩绿草地也有了夏天的模样,她们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
紧张紧绷的气氛在高三生之间蔓延。欲珠就算经历过一次,但还是会不安。
她害怕突然出现意外,害怕临时成绩下降。也怕题目太难,自己考不上心仪的大学。
临近高考的那几天,教室里的氛围越来越压抑。每个人都想放松想要装作不在意,但毕竟关乎自己未来和整个人生。没有人能做到真的完全放松,除非是保送生。
下午放学,老师没有第一时间让他们离开。而是罕见地留了半个小时,讲了些激励的话,最后才让她们离开。
老师走了,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书本。欲珠也在其中,她将书本装好。
便一个人独自走出了教室,她已经再一次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而青春期的烦恼没什么大不了。
因为留堂,学校里其他年级和班级的学生早就走了一大半。
所以,今天的校园格外安静。
初夏傍晚微薄的风,轻抚她脑后细碎长发。夏天的校服,轻薄简短。
分为长裙,膝盖裙,长裤,短裤。欲珠今天穿的是一套长至脚踝的长裙,修长笔直的手臂裸露在外,像是凝玉。
少女模样清秀,气质疏冷。
动作不快不慢,在一个三岔路口。欲珠拐了弯,往另一条小路走。
她并不喜欢前门的拥挤,也不想招摇过市。那些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觉得尴尬。
所以还是走后门。
好在那个人并没有完全固执己见,他听取了她的意见。这半年她也几乎都是走得偏门。
走过那个三岔路口,前面便是大片的植被区。过于茂盛的绿,舒缓了学生疲惫的眼睛也养育了大片昆虫。
稀稀疏疏的蝉鸣,鸟叫。
过于频繁,让高敏感人群感到心慌。她加快了脚步,想要逃离这片充满知了声响的地方。
但也是这时,在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他叫道:“欲珠。”
并不陌生的声音,让她在听到的第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李江明。因为认识,所以欲珠停了脚步。
随即转身就见少年在向这边狂奔,他跑得快,止不住地喘息。缓了好一会儿,站稳身子才道:“你拉链挂件掉了。”
说着他伸出右手,手心中躺着枚黄色小熊模样的吊坠。欲珠看着那个小熊并没有第一时间承认接过,而是先看向了自己书包上的拉链,发现没有后,这才确定是自己的伸手去拿。
欲珠:“谢谢。”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晚了,抱歉。
第83章 欲珠
在所有人都客气疏离时,李江明并没有选择远离。他的态度与往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那份喜欢变得更加隐秘小心。
他会在午后炽热的阳光下穿过杂闹跑道递给她需要的矿泉水,会在某一道题不懂时帮她解答。
在所有人孤立时,逆着人群向她靠近。他的喜欢并不让欲珠觉得热烈,却真诚无比。
而被人喜欢本身也并不是件多坏的事,何况这个少年品学兼优,是老师和同学眼里会有光明未来的天才少年
“谢谢。”
“没关系,你拿好。”少年说着,脸上露出轻微笑意。不过在察觉女孩看过来的视线时又敛去。那模样看起来又有些腼腆、紧张、不自在。
欲珠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在拿到黄色小熊吊坠后立马收回手,便打算离开:“我要回家了,再见。”
“我们可以一起吗?”他说得有些结巴,忐忑,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艰难做下的决定。
欲珠犹豫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李江明解释自己在傅家的尴尬地位。同样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傅闻璟对她那丝想法,那并不光彩,让她觉得丢人。
“如果觉得为难,可以拒绝的。没关系,是我唐突了。”在女孩久久没说话的持久沉默下,李江明赶紧解释。
他不想她难做,也对自己今天的冲动感到无比后悔。他不应该让自己的喜欢打扰到她,那只是在给她添麻烦,也是会被厌恶的。
“对不起。”
“可以。”
两种声音一同出现,在李江明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模样纤细瘦弱的女孩点了点头。
“可以的,如果同路的话。”
在她的强烈反对下,车子从前门挪到了偏门。而傅闻璟也不会每天都来接她,他很忙,忙到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在上京多待。
就连他的司机也是常年跟着到处出差。所以,这半年里更多时候还是老宅里的司机来接她。
而这里距离校门还有段距离,她也记得李江明家在东城区,偏门那边有去东城区的公交车,和她勉强算是同路。
所以,答应下来。
她的同意让李江明有些没想到,不过更多的还是高兴,溢于言表的高兴。
两人并肩而立,夏日午后清凉的风拂过他们薄软的校服布料。模样腼腆的少年突然扭头看向身侧女孩道:“欲珠,你想考什么大学?”
听到这话的女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考什么大学,又想要去哪里。她没有理想院校,早年的想法也只是想要通过高考离开原著那个是非之地。
时间一天天逼近,欲珠却有些没有头绪起来。不过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有查过学校:“南城的江大吧。”
“南城?你不打算留在上京吗?”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个回答,李江明显得有些吃惊。
“嗯不打算。”
“可是你的分数完全能上更好的东大或者a大,再不济也可以是c大。”
“东大离清北很近”
不知道是风声模糊了人声,还是最后一句话本身就小了音量。欲珠有些没听清,她也偏过头。
很快和少年对上视线,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侧目,李江明有很明显的一愣,随即是迅速低头,躲开她看过来的目光。
那模样,看起来有些不自信。
他喜欢她,欲珠再一次确定。大概是那句话太过直白,李江明有了尴尬,她也不例外。
她并不是什么无坚不摧的人,没有那么无所谓一切。她会尴尬,会难堪。同样也会在明显的爱意前退缩。
她没有回应那份已经逐渐明朗的爱意,只道:“我喜欢那边,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冬天也不会冷。”
欲珠并不算个有耐心的人,她很少会向人解释一件事。因为那对她而言是不需要的,但在面对李江明时,她违背了这一特性。
大概是他眼底那并不让她反感的喜欢,他的喜欢是有分寸的,并不会让她觉得冒犯。
察觉到自己失态,语气不对。李江明立马调整状态,他压低声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激动,小声道:“那确实是个好地方,国内旅游胜地。”
但是不是太远了。
他很想说出这样一句话,但显然这并不是他该说的。他没有资格,他们只是同学。
平静的话语掩盖不了的苍白底色,少年的脸色白了又白,最后像是做出了什么选择一样,他勉强笑着道:“其实南城挺好的,那边很繁华,是国内的经济中心。”
“我记得你很喜欢植物学,江大的植物学也很厉害。”
他夸奖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让原本只是随口给出答案的人有些没想到。但欲珠还是高兴的,毕竟她很少得到支持。
两人就着学校的问题,说了好多话。多到过了侧校门,她也没有注意。只是双手拽着书包带子,继续道:“嗯,我也是看了分析才考虑江大。”
他们走在初夏不算炎热的傍晚树荫下,头顶绿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
少男少女模样刚刚好,穿着同样的校服并肩而立。男生腼腆,女孩恬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般配。
他们风华正茂,同样年少。
但这样的和谐在他拉开车门下去时戛然而止,明显的情绪变化出现在她脸上。
欲珠握紧双手,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仿佛他的出现,坏了她的好事。
他们距离并不远,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傅闻璟并没有站在原地等她过来,而是不紧不慢向她们走来。
他的脸色与往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熟悉她的欲珠就是知道,他在不高兴。
因为什么,也很好猜。
他不喜欢她和其他男生接触,他甚至想要送她去读女校
不过,他很少会让自己的情绪外溢。这次也一样,在来到她身边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
只是,很自然拿过她身上书包。就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理所当然又不容置疑。
书包被对方拿到手中拎着,欲珠小声道:“傅先生。”
而跟在她声音后的是李江明略显踟蹰的问好声:“傅先生好。”
不管是社会地位还是同学的家长,这声好他都该说。
而男人视线始终落在女孩身上,对他人的问好情绪平淡,不甚在意。
他在接过女孩背上的书包时,淡漠的冷灰眸向下落在她丰满的唇肉上。因为交谈,平日里淡淡的唇色今天有了点颜色。
看起来更加饱满,滑润。
“过得怎么样,今天。”就像是最平常的询问一样,男人轻道。
“还行。”女孩回。
巨大的社会地位差距,使得李江明在这瞬有种难以启齿的自卑感。面对这种少数权贵,他做不到不卑不亢,学校里的天才到了外面也只不过是最平庸的普通人。
他努力半生,都不一定能达到他们出生就拥有的一切。
就像是刚想起他一样,男人淡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随即才点头算是回应。
而那仅仅三秒,他想说什么,男人就已经转回视线对身边少女道:“晚上想吃什么?法餐,还是你喜欢的苏南菜。”
其实要说歧视和瞧不起,李江明也可以确定没有。但就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散漫轻视,让他觉得难以承受。
仿佛自己和他有着天壤之别,云泥之别。而他有清醒的知道这并不是错觉,是现实。
这才是最折磨心态的。
巨大的落差,在这时让他觉得难堪。两人最平常的交谈,都是他消费不起的存在,女孩身上普普通通一件发卡就要上万。
突然李江明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自取其辱,他配不上欲珠。就算只是个养女,就算有个声名狼藉的母亲,他也高攀不起。
“回家吧,不想在外面吃。”沉浸在被傅闻璟看到这幕情绪里的女孩,并不能察觉身侧朋友的情绪。
她只想赶紧离开,躲起来。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和傅闻璟站在一起,那让她感到尴尬。
脚下微动,她想要赶紧回到车内。而也是走出了几步之后,她才想起身后还有个李江明。
出于礼貌的缘故,这时她还是小声道:“我回家了,再见。”在说这话时,女孩连头都不敢抬。
直到进入车内,欲珠才觉得喘得过来气。但很快,又回到原点。因为傅闻璟上车了,他拿着她的书包,丢到副驾驶才拉开后座门进入。
高挑挺拔的身材,一进入就使得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拥挤。空气里都仿佛是他身上的雪松香。
压迫的,让人神经紧绷的。
那香,于她而言是一种刑拘,有种永远摆脱不了的恐怖感。这种时候,她一般不会主动开口。
而男人也是寡言少语。
但显然今天不一样,在明显感受到对方情绪不佳的情况下,欲珠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长时间的经历,让她在这时有生理性慌乱,她握紧垂在膝盖上的双手,试图解释,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并没有错,她也不想对傅闻璟低头。
在她沉默不语时,眉眼清冷的男人染上一丝躁郁,那丝负面情绪驱使着他粗暴解开领口扣子:“为什么不听话。”
在持久的安静中,是男人先开的口。咄咄逼人的语气,让车内气氛瞬间低上好几度。
“我们只是同学。”
“我也听话。”欲珠很少会反驳他,更多的时候都是当一个哑巴,但今天她罕见地话了。
第84章 欲珠
夏天薄衫微透,将她纤细瘦弱的身形勾勒出。她靠在柔软椅背,窗外柔和的光洒在她身上。
她的声音总是温柔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会得罪谁。双手垂在抚的极为平整的裙上,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闪。
她在不安什么,傅闻璟知道。
“他喜欢你。”平静倒没什么起伏的话语回应着她那句只是同学。
傅闻璟是个很少会情绪外露的人,他永远冷淡矜傲,仿佛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同样,此刻的事情在他看来也并不棘手。就如蚍蜉撼树,蚂蚁妄想绊倒大象。
在他看来,那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翻不起任何风浪。
但蚂蚁虽小,却始终存在过。不至于让他生气,却不免生出烦躁。就像是夏日午后恼人的蚊虫,嗡嗡不停。
直白而不含蓄的话,试图将一切挑明。靠坐在窗边的女孩忍不住握紧双手,害怕不安再次席卷欲珠。
这并不是个难回答的问题。
而李江明少年气的喜欢也并不让人难发现,他会穿过操场,穿过巨大的网球室,他会来到她身边,在她最难堪无所适从时替她从被人孤立的境地里解围。
有钱人的身份并没有让她得到友谊,她太无趣了,不知道怎么和她们交流。也没法给她们带来实质性的利益,只会加深她们之间的阶级差异。
她们不喜欢她。
这样的情况下,向她逆行的人就显得很突出。他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喜欢,但还是被很多人捕捉。
没有得到调侃,也没有少男少女们欢快暧昧地注视。只是冷漠地看着,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也像是在看某一个人作死。
傅闻璟的妹妹,就算是养女也不可能和他们这些普通人在一起。李江明是痴心妄想,也是为了攀龙附凤不择手段。
当然,这些话他们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他们只会在背后,在她不在时。
欲珠知道还是因为一个意外。那天午休结束,她从校外回来突然听到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话,那些话里有她的名字。
所有,在傅闻璟点明李江明的喜欢时并没有多惊讶:“我不喜欢他,我们只是同学。”
“他在纠缠你?”
她说那句话原本是想解释,但现实总是适得其反。戴着眼镜脸色难看的男人道:“我可以帮你解决。”
他靠在墨色的真皮沙发上,说出来的话轻描淡写却无比残酷,那仿佛不是一个健全的人,而是在谈论一个微不足道的蚂蚁。
可不就是蚂蚁吗?
在他们那群人眼里,李江明是蚂蚁,程娜是蚂蚁,她也是蚂蚁。
一个看似进入上流社会穿着华丽,想尽一切的富家千金。但她清楚,她的身份并不牢固,就像是泡沫一戳就破。
“傅先生还有五天,我就要高考了。”
在这句话出口时,欲珠其实是忐忑不安的。她并不确定这句话能否让男人冷静,因为在他们那类人眼中人生的成败绝不在一场考试上。
他一出生就拥有的一切,是其他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而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把一个傻子送进这个世界上最出名的哪几所学校,只要钱够多,这个世界上就可以围着你转。
包括哪些名校。
高考是普通人的游戏。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她遥不可及的在他眼中不甚重要。而她在说出这些话时,还是寄希望于他能大发慈悲。
有那么一点顾虑。
“他也并没有纠缠我。”
“您说过,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我都记得。”她不想因为自己牵扯到李江明,同学三年她了解到一些事情。
李江明虽然也读二中,但他的家庭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也不是班级里普遍的中产。
他甚至都不是a区人,而是a区以外其他区的。他的家庭很特殊,可以用贫困来形容,只有一个奶奶和妹妹。
奶奶还是个聋子,残疾人。
这样的家庭,活着已经是不容易,如果再出现什么意外,那不就是在逼他们去死。她曾经看到过李江明在茶餐厅打工,那并不轻松。油污,疲惫,眼下是没有休息好的乌青。
她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谁也不是傻子,明白这是在强行终止这个话题。
男人眉宇间的戾气并未消减,反而更加严重但最后,他没有再开口。
欲珠不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傅闻璟不想计较。但不管怎样,这对她来说都不是坏事。
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很快了她马上就要自由了。
但其实欲珠也明白,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因为男人不止一次告诉过她,她该考东大,他将她往后要读的大学已经定下,将她圈在上京,他的势力范畴。
他说得明白,做得也直接。
欲珠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她什么都知道。但如果不这么想,她该怎么办?她一直把上大学脱离傅家当做目标,如果目标消失,她要怎么活下去?
六月七号,高考。
那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但对傅家老宅里的人而言与往常没有区别。
年长的女管家一如既往指挥着老宅里的众人运行,厨房里的阿姨不紧不慢做着昂贵且美味的佳肴。
年轻的花房工人将屋内杯中插上鲜花,园丁拿着水管给肥沃的草场浇水。她坐上去学校的轿车,而男人早早去了外地。
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待遇。
说不难受有些假,但总归过了那么多年,有些事情看得开了,也就不再陷入情绪。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进入状态。
写了很久,一场又一场。
六月二十七,高考成绩出来。
好消息,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她考了一个很不错的成绩,可以上自己喜欢的大学。
同样也可以上东大,但男人对此表情淡淡,不算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在出成绩的那天,他罕见地休了一天。带她去了一些地方,说是庆祝。
那是个很不错的夏日,太阳炽热,阳光充足。他们去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私人餐厅,餐用到半途,男人露出了真实目的。
他问她想要上什么大学,可明明从一开始他就说了无数遍东大的好。他不是真的给她选着权,而只是虚伪地想要听她主动说东大。
因为清楚地明白这点,所以更加无法回答。高考结束,她并没有因此得到更大的权力。
甚至因为高考结束,有些事情不用再顾忌,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直白炽热,让人接受不了。
她不想留在上京,她想去别的地方,想要脱离原著大部分场景的发生地。
虽然原著已经对她造不成威胁,但她还是想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不一定要南方,也可以是西北,是南疆,千里之外的边陲城市。
但不能说,说了也没用。
甚至可能连这餐饭都会吃得不安稳。
骗人是不对的行为,骗人也是不道德的行为,但她实在想不出除了骗人之外的任何一种解决办法。
欲珠:“老师推荐东大。”
她耍了一个小聪明,试图用言语来制造信息差。而男人显然是满意她的回答,在她回答结束后,他道:“确实不错,不过你成绩够,可以考虑上京其他大学。”
“a大和c大也不错。”
欲珠没有反驳,而是直接说:“好。”
成绩出来的第三天,便开始填报志愿。欲珠并没有让人帮忙,而是在老师打来电话时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填报。
最后选了几个离上京最远的学校。
她打算先斩后奏,也明白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但她已经不在乎。
填完退出登录,是晚上九点半。这个时间点不早不晚,有的人已经睡下,而有的人夜生活才开始。
大概是刚刚做完亏心事,她的手有些抖。心脏跳得极快,口渴身体升温。
这使得她想要喝水,她靠在略硬的木制椅背上,视线望向窗外夏日夜晚的花园,而手则是去拿一旁的水杯。
也是这是,她发现杯子是空的。
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杯子,使得她转回视线。随即是在思考,下楼还是忍一忍。
最后生理需求战胜了懒惰,她从书桌前起身推开房门进入走廊,再从走廊来到一楼。
因为习惯性喝热水,她去了趟厨房。
接上满满一杯,喝了一小口解了渴才打算回楼上。而也是这时她走出厨房进入客厅,却碰巧看到男人回来。
大概是外面下了雨的缘故,男人肩头有些湿,也比别的地方颜色更深。
在看到拿着杯子的她时,模样俊美的男人先是皱眉,随后才道:“渴了?”
他说着脱下外套摘下眼镜丢到一旁沙发。身形高大的他,解开领口袖子,缓步向她走来。
刚做完他讨厌的事,就见到他,欲珠没办法不紧张。甚至因为紧张,心虚得无法回答,站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男人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手中杯子喝起水来时才反应过来。随即不是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想要说这杯子我用过
第85章 欲珠
杯子我用过。
她想说,但最终还是压在心底没有说出口。她收回还在保持拿杯的手,敛下眼中情绪,讷讷点头。
像是觉得这样回答不够清楚,她又道:“嗯,是渴了。”
与此同时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近,穿着夏日单薄睡裙的女孩微微后退,直至退到一个让她觉得安全的距离,才停止。
夏天是个多雨的季节,连绵不断的雨季冲刷着空气里的炎热,酷暑。
她的动作实在不算隐蔽,让男人喝水的动作一顿,但最终却没有发作。
只在片刻后道:“下午你们刘老师来了一通电话,说是可以填报志愿。”
“选好了吗?”
他站在原地握着杯子,并未试图往前。这让欲珠有了片刻喘息的余地,可同样那话也让她脸色惨白,收回来的手止不住握紧。
她并不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人,这时甚至是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要回答的,她得说话,不然只会让对方发觉得更早。大概是有了一回生两回熟,这次欲珠说出的话比前几次都要顺畅。
“嗯选好了。”
“什么学校?”
“东大和a大。”这两所学校都在上京,区别是不在a区,但足够了。
只要在京市就一切好说。
果然在她话落后,男人便没再言语。而她也赶紧道:“不早了傅先生,我回楼上了。”
“您也早些休息。”
在男人默许的眼神下,她僵硬着身体缓慢向楼上走。直到确定他看不到时,才敢加快脚步向前奔跑。
很快,回到卧室她才敢大口呼吸。
玻璃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永远不会停。她穿着睡裙靠在门边,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身体发凉才从坐地的姿势站起。
她扶着木门想要回床上,而是这时安静的房间突然响起敲门声。断断续续,很轻很规矩,却能让房间里的人第一时间听到。
在安静中待久了的人,突然听见敲门声,第一反应是害怕,害怕过后才是疑惑门后人谁。
她站在门后转动门把,随后拉开一条小缝隙。随即就见门后站着一位模样清秀的年轻女人,她手中捧着个托盘,托盘正中摆着一个玻璃杯。
里面是半杯热气蒸腾的白开水。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模样秀气的年轻工作人员道:“先生说您这边缺水,让我给送些过来。”
傅家实在太大了,里面的员工也多。欲珠并不能全部认识,眼前的年轻女人她见过几次,但并不熟。
所以,这时并没有对话。
只是接过,便让她离开
上京的初夏,是个多雨的季节。连绵不断的雨水灌溉了草场,绿草生长得更好。
十几日的雨天过去,稀薄的日头挂在天边。暴晒来袭,空气也更加炎热。衣服越来越单薄。
但好在,这些日子里她们相安无事。
那件事也没再有人提起。
这是个无聊的夏天,但欲珠并没有心情出去玩。就连陈家姐妹的邀请也没有赴约,她一直在等,等一个结果。
等待总是难熬的,欲珠有好几次快要撑不下去,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
时间一晃来到七月中旬,七月底。
到了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而在通知书寄到家时,录取的学校往往会先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提前告知。
她的电脑后台在七月二十三日收到一条短信,告诉她被录取了。这是个很让人开心的消息,但当她将视线落到录取院校时,却愣住了。
那不是她选的边城大学,而是上京a大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谢谢大家的喜欢。
但是我最近确实写的很艰难,我也明白,大家看的也很烦。坑肯定是不坑,因为我很喜欢这篇文,我是抱着改风格来写这篇文的,我对它的寄望很大,这篇文也同样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它目前是我收藏最高的文,也是看的人最多的一本。
我肯定会好好写完,但可能会很慢,因为我不想草草完结,但是我有的时候又真的写不出来。
所以大家可以等完结之后再看,抱歉,爱你们。
第86章 欲珠
“为什么?为什么?”
“你凭什么要改我的学校!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欲珠是个很能忍的人,她忍了很久,忍了很多年。
她只是想离开这里,但最后却被人篡改,再懦弱的人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就像是永远龟缩在角落里的老实人,愤怒到极点推开那扇永远紧闭的门。她没法冷静,就算理智一直和她说。
你不能这样对傅闻璟。
他们一家都是你的恩人,他们给了你吃,给了你穿。他对你也很好,起码让你上学了。让你享受了十几年的大小姐生活,你的痛苦在吃不饱和穿不暖面前,不值一提。
“为什么!为什么要改!”
“你凭什么改。”愤怒到极点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多年的忍让换来的确实功亏一篑,她没法接受。
特别是在看到靠坐在檀木椅上模样平静的男人时,那股愤怒崩溃更加强烈。
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谎言并不高明,她也没有秘密。
男人眉眼染上一丝疲意,他戴着眼镜身前摆着一堆文件,显然是在工作期间。
而对她的突然闯入,也只有淡淡抬眸,随即靠在椅背松懈下肩背,平静到几乎是冷漠道:“你知道了。”
他右手搭在桌面,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桌面发出阵阵声响。对于她的愤怒,她的歇斯底里,男人好似不能理解。
他漠视了她的愤怒,高高在上地觉得那是她出于年轻做出的不理智行为,而他替她纠正了这个错误。
对于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无疑是火上浇油。那无足轻重的模样,深深地刺疼了欲珠的自尊心。他否认了她多年的努力,将她看作尘埃。
而他又总会在看着她掉眼泪时,拿出白帕动作温柔地想要替她擦干眼泪。
他总是这样,做着最无耻的事,打的却是最崇高的理由。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法自理的蠢货,她愤怒地推开对方伸来的手,强忍着即将掉落的眼泪第一次拒绝:“别碰我,我不需要!”
她讨厌他,讨厌他落在她身上无时无刻不在的视线,讨厌他不讲道理的控制欲。
讨厌他那恶心无处不在的欲-望。
明明他们在争吵,可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总是掺杂着一堆晦暗不明的东西。如同最阴暗的蛇类一般,滑腻冰冷的鳞片在她身上爬过,让她有种被包围无法挣脱的窒息感。
但今夜不一样,他眼中的情-欲更加直白明显,不再因为身份而有所顾忌。
傅闻璟不是个完全脱离道德的疯子,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明白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该做。所以他一直都在等,一直都在忍。
而今天过后,不用了。
他的女孩已经长大。
在被甩开手拒绝后,男人并没有露出不满的情绪。他只是平静地收回手,随即将白帕放到一旁花架,才重新看向她。
欲珠能明显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变了,她不是个傻子,她们两人也本就清楚。
他知道她不愿。
她也知道他有顾虑。
可现在这层窗户纸要被捅破了,捅破了对她没好处。那眼神里的东西,也吓到她了。
她生了退意,她害怕傅闻璟,那不是简单的愤怒就能驱散,而是刻在骨子里。害怕总是想要逃离,她不知道自己该跑去哪里,她只是不想面对傅闻璟。
她放弃了质问,只想躲起来。
她是懦弱的,是没有骨气的,在逃离的过程中她并没有看清前面的路。
也许是看清了,只不过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她并不认为回房间就安全。在她的骨子里,卧室从来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那是傅家的,就连她身上的裙子也是。所以她选的是一条离家出走的路,她跑过狭长的走廊,穿过高矮不一的阶梯来到一楼。
可她也明白,离家出走她也没有资格。她本来就没有家,傅家能收留她已经是万幸。
她怎么能用离家出走来威胁傅闻璟,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太蠢了,那也太不应该。
可她还是做了,在走下楼梯时因为脑子太乱,她险些摔倒,最后就连拖鞋掉了也没注意。
只一个劲向下,只有离开。
好像只要离开,她就能得偿所愿。
但也是这时,她在一楼客厅看到了一个从未预想过的人。
青年推开紧闭的大门,缓步走入。就像是和她一样,都未料到会第一眼见到彼此而微微怔愣。
是傅骄,离开快一年的傅骄。
一年多的时间,并没有冲淡他的感情。相反因为不能见面,不能联系,那丝不该存在的妄念变得更加浓稠,深刻,最后到无法割舍的地步。
他就站在厚重的木门边,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里,身后是庭院里的瓢泼大雨,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不移。
略带干涩的嗓音是:“好久不见,欲珠。”
“我回来了。”
傅骄的突然出现,让欲珠有一瞬恍惚,脚下也被迫止住
【作者有话说】
嘻嘻~
第87章 欲珠
忽明忽暗的光线将青年的影子拉得很长,修长而挺拔。
北美洲中部的夏天和上京一样,酷暑炎热,带着炽热难耐的热浪扑来,阳光仿佛要将人烤化。
同时它们会催熟园子里的苹果,熟透的果实挂在枝头,惹人垂涎。
模样野性的混血青年,穿着一身简易的黑。长裤,黑色冲锋衣。大概是不清楚这边的天气,他的身上有些湿,特别是肩。
明显感受到一片潮湿。
在与她不期而遇时,傅骄摘下头上的连衣帽。望向她的眼神温柔又缱绻,里头有很多东西,仿佛多年不见的旧人。
那眼神里有什么欲珠太明白了,但这刻的混乱让她没有心情去思考。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养兄与养女以外的关系。
那年夏天,并没有改变什么。
欲珠不会因为那个夏天对他生出好感,也不会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喜。
她只是惊讶,疑惑。
而这种情绪也不会持续太久,片刻后那些先前被压下的慌乱便重新涌上。她只想离开,去哪里都好。
甚至只要不看到人都行。
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
对上的视线移开,女孩并没有回应他的好久不见。而是低下头敛去眼底水意,她是个爱面子的人,此刻的情况实在算不上体面。
可其他人也不是摆设。
二楼的争吵不大,却还是有人敏锐察觉。特别是半夜来送茶的女工作人员,很是吓了一跳。
接到前院保安亭电话说三少爷回来了,而匆忙赶来的女管家。
她们见着情况不对,连忙去拦,捡鞋子的捡鞋,安慰的安慰。
“欲珠小姐这是怎么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先把鞋穿上,下雨了山里气温凉,别生病了。”
有人去照顾情况不对的女孩,有人顾着这边青年。因为他是从外面进来,落了点雨,又是从国外回来。
一年没见,加之是傅家夫妻最宝贵的小儿子。几人照顾得更加精心,有人去拿干毛巾,有人去端热姜茶。还有去拿他带回来的那个黑色运动包的。
“我拿了干净衣服,快换上”
“热茶来了。”
“我去收拾房间。”
“少爷饿不饿?累不累,这回来一趟,肯定折腾坏了。”
场面那叫一个热闹,关心则乱。在乱糟糟嘈杂的声音里,人群中。
被人簇拥着的青年,视线却从未从她身上移开。一年的时间,在她身上留下了浅淡的痕迹。她长高了,也变得更加漂亮耀眼。
漂亮到有些失真的女孩,眼里都是惊讶,但忽略掉那丝突然出现的惊讶,便是湿透的红意。
她穿着一身夏天单薄的睡裙,眼角湿热,眼圈发红。脚下更是掉了一只拖鞋,这副模样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不对。
她受了委屈,在哭。她想要离开,就算外面下着大雨也要。
一年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很多事情傅骄无法第一时间知道,但这栋屋子里能够惹哭她的只有那位。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的名字,原本空无一人的二楼楼梯口走来一个人。
是傅闻璟,他的好大哥。
西装革履,面色冷沉,特别是在看到他时脸上表情更是难看得彻底。面对亲弟弟时隔一年的相见,男人不是关心,而是蹙眉淡道:“你怎么回来了。”
那冷淡的态度,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让傅骄同样冷了脸:“我不该回来吗?”
男人缓步从楼梯上走下,面对他冲人的话语,脸色从始至终都很平静。而他的目光也只是刚开始落在过他身上,便收回看向一旁女孩。
傅闻璟:“把小姐带上楼,别让她着凉了。”
第88章 欲珠
傅闻璟在傅家有着绝对的权威,他的话没人敢反驳。就算知道她不愿意,就算意识到她可能受了委屈,得了话人们也是照做。
她们拉着她,用和善的语气规劝:“已经很晚了,不要再闹了小姐,听先生的话回楼上吧。”
年长有着些许岁月痕迹的女人,温柔劝导。但她们手里的力道却不曾减少半分,甚至在加重。
她们甚至是在让她别闹了。
“闹?闹什么?”她震惊到有些失声,缓了很久才艰难开口,而吐出的话语更是哽咽颤到难成一句话。
她不相信她们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们知道,她们都是他的人。
帮着他一起看着她。
近乎崩溃的痛苦在这一刻席卷她的身心,欲珠无比憎恨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是群疯子,是群丧心病狂的神经病。
那是她的人生,她的!
凭什么替她做决定?自以为是的好没必要,带着那些肮脏心思更不需要。
可最后她没有说出那句话,因为她知道傅闻璟不会认同。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将她困在可控范围内。
那是徒劳,没有意义。
她没再去争自己在闹什么,也没有去看任何人一眼。在其他人试图搀扶时,她推开了她们虚伪的搀扶。
她转过身,独自回到楼上。
她没有停留,这次她也没有哭。
她哭了太多次,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达不到。她打开了手机,翻出了昨晚李江明发来的短信。
那是段告白文字,昨天欲珠就看到了,但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没回复。
这次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打了个好。她想要答应,只要答应了他,她就有了男朋友。
那样,傅闻璟或许就会放弃
可在即将发出去时,欲珠又犹豫了。李江明喜欢她,她也并不讨厌。所以她也没办法真的将他拉入自己的世界。
傅闻璟不是个好人,就算在原著中他是女主这边的正派角色,但就凭他能看上还是读高中的她,他就不是个好人。
她们虽然都没挑明,可她也一而再再而三说过,只把他当长辈当大哥,就和顾琳一样。
他们是兄妹,但什么用都没有,他我行我素,从不把她的痛苦抗拒放在眼里。
李江明很好,她也并不讨厌。
他甚至为了她报了一个边城大学,他的喜欢足够让她动摇。如果不是中间横亘着一个傅闻璟,傅家。
欲珠想,他们会在进入大学后的第二年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可问题就是中间夹着一个傅闻璟,他的报复对于一个家境贫寒的大学生来说根本无法承受。
她不想连累李江明。
已成的“好”字,再次删除。
欲珠眼泪溢出,可也是这时,她即将退出的界面突然又跳出一行字。
与此同时,在上京的另一边。
另一间房子里,坐在电脑前的少年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最顶端,时不时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陷入一阵沉思。
在昨天发出那个表白短信后,他就一直在等,等欲珠回复。不管是拒绝还是同意,他都忐忑。
但糟糕的是对方并没有回复。
而这段时间里李江明也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打扰到了对方。两人本就不在一个阶级,在高考结束他们也就该断了联系。
可喜欢由不得他,他想,就当是圆了自己的梦。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想要将心意说出不留遗憾。
李江明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但最终什么都没有。他看着聊天界面最上面出现了又消失了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李江明:[抱歉,是我打扰了吗。]
等待了许久的人,再一次鼓足勇气发出一条短信。但这次依旧什么都没有,李江明变得更加忐忑不安。
李江明:[你不用感到难回答,我知道这可能很唐突欲珠,我只是喜欢你,并不要求什么。]
在欲珠看着那段文字时,少年再次发来短信。而这次,更让她感到难过。
她很少会被尊重,不管是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人。他们对她的态度都取决于那个人的态度,只要她惹他不高兴,她们便会给她脸色。
七月的夏天傍晚,上京总是大雨伴随着雷电。丝丝缕缕清凉的雨丝从未关紧的窗飘进,脸色苍白身姿纤细的女孩站在落地窗边,她敲下一个“好”字,发出。
随即,立马退出聊天界面。
转而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那个半年前除夕夜出现过一次的电话。
她不知道德国与中国的时差是多少,她也不清楚这时那位夫人忙否,她只是想要给她打通电话。
就像她设想的那般,电话并没有第一时间接通。而是过了两分钟之后,才被接通。
而接通的也并不是那位太太,是一名年长的女性,她有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欲珠知道她,是太太最信赖的女助理,是名德国人。
她告诉她,太早了。
这在德国还是凌晨五点,太太这个时间段还没起。不过,她可以帮她转告。
欲珠是失望的,她想要和傅太太亲自说。可有些事情她没法强求,对方已经给出答案她只能遵守。
失望填满的心脏阵阵发疼。她低下头,讷讷说:“好。”
“您也早点休息。”
“好。”
在电话的挂断后的整个黑夜,她的心脏都在疯狂跳动,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有效。
她也不知道第二天该不该继续打那通电话。而现实是,她打了。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她需要傅太太的庇护。
欲珠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她也知道自己在傅太太那里不算什么。但傅太太足够善良,心软,她救了她,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让她有了一个正常的童年,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上学,更让她在不缺物质的环境中长大。
她是幸运的,对于一个父亲不详,母亲已死的孤儿而言。
那个晚上她并没有睡着,而是靠坐在窗下的地板上,头顶是窗外雷雨交加下的山间夜景。
她在等,等德国的时间来到早上九点。
上京的凌晨3点,身体已经坐疆的人再次打出那通跨国电话,而这次通得更快。
对面也不再是那略带别扭的外国腔调,而是带着早晨惺忪的温柔女声。
大概是知道国内外的时差,面对她这通突然的电话,年长的美貌夫人并没有往日的闲情逸致,而是在确定她身份后,声音更加和善温柔。
就像是为了安抚什么。
“是发生了什么吗,小珠。”
第89章 欲珠
在傅太太的记忆里,欲珠是安静沉闷的。她不爱说话,不喜欢人群,总是一个人抱着小熊维妮安静地坐在某个小角落。
一待就是一天。
她很乖,也很听话。
胆子小,怕麻烦别人。望向她的目光怯生生带着忐忑的潋滟水光。
她的眼睛很黑很亮,让她记忆深刻。但这样的小姑娘是不讨喜的,不活泼也不会来事,除了漂亮没有任何记忆点。
不过傅太太觉得既然当初决定要养,那就要负责到底。
欲珠是她的养女,虽然感情不多但还算了解。她的这位养女性子冷清,谨慎,与谁也不亲。
往年除了那几个固定的节假日会给她打来问候电话,其他时间根本不会主动联系。
而且现在才早上八点半,按照时差中国那边才凌晨。
所以,她怀疑是发生了什么。
而她在她话落的瞬间,电话另一头的少女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斟酌着用词,想要得到她的庇护又尽量不让事情变得糟糕。
欲珠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在她与傅闻璟之间,傅太太一定更亲近自己的儿子。
如果她告诉她,你的长子喜欢我,骚扰我,让我感到很困扰。傅太太会相信吗?欲珠不敢确定,甚至她在害怕,一旦这些话出口。傅太太与她那本就脆弱淡薄的养母女关系会破碎。
少时快要模糊的记忆,那些富太太们的闲聊仿佛还在耳边,让她脚下生寒。
所以,她没有直说。
而是先到:“太太,我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在听到电话那头传出来的声音后,模样雍容华贵的夫人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勾唇笑道:“是吗,那很好呀,学校在京区吗?”
“在的,是a大。”欲珠并没有打算将换学校的事捅到傅太太那里,她只是想要傅闻璟放弃,而不是结仇。
她没那么大的承受能力,也没那么决绝,能和平解决最好。
“那是个不错的学校,恭喜。”年长的夫人,认真道贺。随即又道:“想要什么作为升学礼物,包包还是衣服。”
年轻的小姑娘喜欢这些,欲珠也不例外。早年漂亮的女孩现在变得灰扑扑,不过傅太太并不觉得她是长残了。
而是青春期的少女不会打扮。
等过了那恼人的青春期,小姑娘便会出落得亭亭玉立,重新变得漂亮耀眼。
所以,衣服包包首饰应该给她安排上。因为不差钱所以格外大方豁达,也因为是从那个年纪过来,明白该给刚满十八周岁的小姑娘一点自由。
她并不打算直接送成品,而是给她的私卡里打了六百万,让她自己去买。不管是买什么,只要她高兴就好。
电话另一头的欲珠,并没有接礼物的话。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开口,让傅太太帮她。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就算明白那对贵夫人只是一句话,或许都不走心还是很高兴。在懵懂无知的年岁,在无法自保的时候,是她将她救出泥潭,让她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她不会格外偏爱她,却会在那些夫人面露恶意时,让她坐在她身边。会抚摸她的额头,夸奖道:“真乖,来吃糖。”
那是她少时为数不多的温情。
所以,傅太太对她是特殊的存在。欲珠是真的把她当长辈,带着尊敬孺慕之情。
而也是这时,她没有由来直接道:“太太,我谈恋爱了。”
因为紧张,她五指用力。落在手机壳上的指尖泛白,呼吸都仿佛沉重起来。
如她设想的一般,最先回应她的是持久的沉默,随后才是女人略带惊讶的声音:“交男朋友了?”
“嗯,交男朋友了。”
这其实是个很敏感的话题,虽然她已经高考结束,但毕竟才刚刚满十八还在读书。
总有种早恋的错觉。
不过,对于早早联姻的傅太太而言,这其实不算什么。她十六岁和丈夫订婚,大二还在读书中和丈夫结婚。
所以只在片刻的惊讶后,很快调整好语气笑着回:“是谁家的儿子,我认识吗。”
“您不讨厌吗?”坐在墙边的少女在听到对方话语里的轻松时,有些不确定地问。
“为什么要讨厌?你已经长大了,欲珠,十八岁是大学生可以谈恋爱了。”大概是被她的语气逗笑,贵夫人语气里带了些小小的无奈。就像是有经验的长者在开导迷茫的稚子,语气温柔和缓。
她继续道:“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不用管其他人想法。”
欲珠:“您不认识,是我的同学。”
欲珠:“一个很好的人。”
欲珠:“我的初恋。”
第90章 欲珠
“欲珠十八岁快乐。
“大学快乐。初恋也要快乐。”在傅太太的祝福声中,电话被匆忙挂断,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欲珠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忙音,有一瞬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小声回了句好,以及:“谢谢。”她其实明白对面的太太已经听不见。
不过已经很好了,傅太太并没有反对她恋爱。她同意了,那她就可以用她的话来拒绝傅闻璟。
窗外的雨声吓得更大,其间伴随着雷鸣闪电。发白的闪电冷光打进室内的那瞬靠坐在墙角里的欲珠打了个寒颤,不仅仅是被巨大的轰隆声吓到,还有天气变凉的缘故。
她扶着墙站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想要回到床上休息。
可也是这时她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很轻却很急,只停了一瞬欲珠便确定门外人是谁。
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都是格式化过的,他们有统一的行事风格,固定的规矩。
包括傅闻璟和她。
只有一个人不用遵守,那便是受万千宠爱长大的傅骄。他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约束。
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想,傅家就会为他铺平前路,他的人生光明璀璨,他的人生是她的渴望而不可即。
各种想法在这时充斥在她内心,让她有一阵烦躁。特别是在经历了换学校事件后,她突然生出了许多负面情绪。
她讨厌事事顺遂的傅骄。
可她也明白,这些不关傅骄什么事,她不能把仇恨转移到他身上。但同样,她确实不想去回应门外的人。
她很累,很难受。
但最后她还是来到了门边,因为她明白这个点他能来,就一定是做好了她醒着会开的准备。
她回头看着头顶亮着的白炽灯光,视线再次下移,落到材质贵重的玻璃窗上。
室内冷白的光正从那里透出。
她收回视线靠近门边,伸手将门框边的灯光启动器关掉,很快明亮的室内陷入黑暗。
她也开口了:“傅骄我困了,有事明天说,好吗。”
温柔乖涩的声音从厚重的木门后传出,少女的嗓音并不娇软,更多的是冷感,带着股少有的冷兰香。
让门后敲门的人片刻怔愣,随即是止不住的呼吸加重。
在她的话出口后,门口很长时间都没有再传出声音。欲珠想,或许对方已经离开。
又或许门外的人不是傅骄。但显然都错了,门外的人是他,他也并没有离开。
而是在片刻的宁静后道:“欲珠开门好不好,我好想你,很想你。”
也是这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欲珠才有实感,他真的回来了。
往日清冽磁性的男声,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味道。欲珠听着那略微委屈话语,眉宇里的冷淡抗拒并未消减。
“抱歉,我真的要睡觉了。”
“有什么事,明天说吧傅骄。”在她的又一次要求下,门外的青年不情不愿地答应随后离开。
熬夜带来了快速进入睡梦中,但现实里那些事情让她的睡眠质量很差,欲珠做了很多梦,还都是一些噩梦。
那些梦让她睡得很差,时常惊醒。直到天光乍晓,进入白日才陷入一阵较为平稳的睡眠期
这是个星期六的早晨,晨光熹微,阳光洒在草地。透明的水珠附着在绿叶上,沉寂的庭院因为白日的到来再次变得生机勃勃。
欲珠是七点起的床,多年来的生物钟让她根本没法多睡,就算眼睛和身体承受不住,她还是早早起床。
自从进入高三以后,她的生活空间变小,夏天气温还算凉爽的早晨外出走走已经很久没有进行。
傅闻璟不许她去后山,说是危险,她的活动区缩小到了院子里。
为了避免争吵,她只能同意。
好在,傅家的庭院真的很大,大到她可以逛很久,很久都不会腻。
清晨她站在靠近庭院的白廊石柱边,因为昨夜下过雨,今天早晨的庭院湿漉漉的,青草上都是水珠。
往日的早晨,傅闻璟会在家陪她用完早餐再去公司。今天也一样,但平日里只有两个人的餐厅今天多了一个人。
离开一年的傅骄,坐在她对面。过于锋利立体的五官,微微勾唇,笑得张扬肆意,漆黑的眸子紧紧锁定她。
如果忽略他唇角破皮的伤口,那模样更加具有压迫感。欲珠记得昨夜刚见到他时,他嘴角是没有伤的。
奇怪的伤口吸引了她的目光,但并没有太持久,在傅骄快要与她对上视线时,欲珠移开。
受伤与否都和她没关系。
她此刻也没有心情去探究伤口为什么出现,比起这些她更关心另一边主位上的傅闻璟。
男人靠在椅背,黑色衬衫下,是带有力量感的身体。明显的肌肉线条,高大的身形。
就算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存在感十足,让人无法忽视。
欲珠望向他的瞬间,两人视线对上。但很快,她便主动移开随即落到他修长有力的左手。
大概是常年在忙工作,男人的肤色是偏白的,手背冷白上面附着一层青色脉络。张牙舞爪,爬满整个手背手臂直至消失在黑色袖口下。
昨夜的争吵仿佛没有存在过,男人脸色如常,态度不算温和却也没有糟糕。
厨房工人将餐食一一摆上,欲珠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份中式早餐,有些没胃口地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
她在思考,该如何开口。
傅闻璟喜欢她,但这喜欢太肤浅,一旦她恋爱了,她想,他也就不再纠缠。
她想,她还是太懦弱了。
她应该早些做的,像他那种人,有着严重的处女情结。不管是身体上的第一次,还是情感上的第一次,他都喜欢没有经验的。
在他们眼中,第一次代表纯洁,代表干净。只要不干净了,他也就不再拉扯着不放。
欲珠不想承认她走上了和原主一样极端的路,她只是别无他法,而且李江明不是原著中的老男人,她喜欢他或许吧,她并不讨厌。
对面那道视线实在是太明显,欲珠喝着勺子里的豆浆,尽量忽视掉。
低下的眉眼,微微泛粉的唇,握着汤勺的手。不管哪一样,都漂亮得惊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一年多的时间不见,思念幻化成欲河。傅骄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更加浓郁
但很快,那丝笑意便消失不见。
主位上的男人说话了,冰冷不留情面的声音,将他的视线扯回。
“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为什么要回去?这里不是我的家吗?”傅骄完全不客气的话,直直呛出,随即不等傅闻璟回话他又道:“是怕我会坏了你的事吗。”
看似询问,实则肯定句。
他靠在椅背,视线随意落在他身上。那模样有多欠抽就有多嚣张,是他对面的欲珠从未见过的他。
在欲珠的记忆里,傅骄确实很张狂,他身后的家庭背景也确实可以让他张狂。
但这是对外的,面对他的大哥就是完全另一副模样,尊敬崇拜,永远唯命是从。所以这刻的针锋相对,是欲珠从未见过的场面,稀奇惊讶,让她有些没想到。
不过也能理解,傅骄想要当刑警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以他的家世和成绩,他绝对能考上。
但因为傅闻璟的私心毁-了。
就像她一直想去的边城大学被窜改一样,真到了那个份上还管你是不是大哥。
争吵并没有出现,傅骄的恶言恶语,只会让他自己更加愤怒,首位主座上的男人只是冷眼旁观。
傅骄的言语对他而言,是无能者的狂吠,不值一提。
比起他,他的关注点更多是左手边的长发女孩。过长的头发披散在她身后,淡藕色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
少女低垂着眉眼,缓慢喝着甜豆浆。她喝得极慢,落座这么长时间也就一共喝了两口,更多的时候是在用勺子搅和。
“不合胃口?”
在欲珠思绪飘远时,耳边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熟悉的男声拉回她的思绪,时常低下的头抬起。
随即与男人微沉的眸子对上。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小声回:“没有,只是不饿。”温淡的语气,显然是不想多说。
与她相处一年有余的傅闻璟又怎么会听不出那话里的负面情绪,她还在为那件事生气。也可以说,她还没有消气。
傅闻璟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但在面对她时总是容易失控,就像这时面对不愿和他说话的女孩,脸色再次难看下来。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告诉过他,她选的就是a大,所以学校是a大。作为她名义上的监护人,他有权帮未经过世事的无知少女规划人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突然道:“过两天a大有个讲座,你和我一起去,正好可以提前熟悉下校园。”
可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话都无疑是火上浇油,刺激着情绪本就不稳定的她。
“我谈恋爱了,傅先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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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村姑×骄矜大少爷
瓦南珠穿书了,穿进了一本古早狗血虐恋文中。但她并没有穿越成女主也不是女配,而是一个并没有出场过的路人甲。
一个岛城海边长大的渔女。
1997年,靠海吃海一辈子的瓦家村掀起了一阵进城打工的热潮,刚穿越而来的瓦南珠因为原主高考失利被奶奶推上进城打工的公交车。
车上除了她,还有一个和她同乡的男人,他叫瓦明。对方是当兵的,听说混的极好,这次回来是放假探亲,探亲结束回城顺带捎上她。
瓦南珠在闲聊中得知他是原著中那个被称为古早渣苏文男主第一人冯峙生的司机兼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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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的夏天,燥热盛暑,冯峙生坐在自己的私人黑色轿车后座,听着电话那头情人与未婚妻争执,望向窗外,修长指骨解开领口纽扣,车内空调的冷气进入,躁郁难消。
与结束假期返程的瓦明擦肩而过,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司机身上,而是他身侧一旁的女孩身上。
排雷:男主古早人设天龙人,男不洁女洁。带点强娶豪夺,1997年的港城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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