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砰”得一声在宁归面前关上。


    达达利亚才把他放下,他便急忙跑到房间另一边,抓起桌上的本子和笔。


    有备无患,他低头飞快地在本子上写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之类的话,打算在达达利亚动手之前怼到他眼前,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你的力气还不小。”


    没想到,达达利亚并不着急“处理”宁归,他低头脱下外套,靠着门板,一粒接一粒松开衬衫纽扣。


    这是在干吗?


    眼看达达利亚脱掉上衣,露出缠着绷带的上半身,宁归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担心动手见血,脏了衣服?


    宁归咽了咽口水,开始思考逃生的可能性:他身后就是窗户,从二楼跳下去,应该不至于摔断腿。


    他放下纸笔,缓步向后撤,背在身后的手刚摸到窗台边缘,便被达达利亚的视线捕捉到。


    四目相对,他似乎被瞬间看穿。


    “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达达利亚轻笑一声,牵动了伤口,让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但还是补充道,“起码现在不会。”


    他转身将衬衫扔进门口的脏衣篮内,宁归这才发现,他缠在左肩胛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了好大一块。


    ...难道是自己刚刚捶的?


    回想方才的情形,他突然被人扛起,自然只想着挣脱,一时也没留意手下轻重。


    达达利亚依然背对着他。系在胸口的绷带结有些难解,他低头轻喘着,两片肩胛像弧度优雅的山脉,伴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他的皮肤上浮着一层薄汗,年轻的躯体在日光照耀下像是被抛过光的雕塑。


    望着达达利亚的背影,宁归心情复杂,他有些内疚,同时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不能怪他的愧疚感不够充沛,毕竟这个男人昨晚还掐着他的脖子,威胁要把他扔进雪地里冻死,如今却旧伤复发,像一头虚弱的猛兽。


    宁归侧身探查四周,视线落在窗边的盆栽。


    花盆像是陶土做的,直径目测只有十几厘米,加上泥土的分量,能把人砸晕吗?


    如果速度和力度足够的话,趁其不备,应该问题不大吧...宁归抿紧唇,又看了一眼达达利亚的方向。


    后者仍在和绷带结“缠斗”。


    干净细白的手指攀上灰黄的陶盆,指尖在颤抖。当整个掌心都与花盆粗糙的表面相接时,他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缩回手。


    他在做什么?找回理智的宁归惊惧不已,他方才...是打算伤人吗?


    “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他闻声回头,发现达达利亚正盯着自己,冰蓝色的瞳孔越过上目线,压迫感十足。


    “...”宁归张开嘴,记起自己已经变成哑巴的事实,又急忙去摸纸笔。


    “我对你拙劣的袭击计划不感兴趣。”达达利亚在床边坐下,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崭新的绷带。


    “...”宁归涨红了脸,想了想,还是在本子上刷刷写下一行字,走上前递给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起初头也不抬地扫了一眼,看清本子上写的字后,愣怔几秒,偏头挑了一下眉。


    “就当我们扯平了。”他复述着宁归的话,抬头似笑非笑地望向宁归,反问道,“你认真的?”


    宁归收回本子,翻开新的一页,又写下一句话,郑重地递还给达达利亚。


    “...帮我包扎?还说是作为补偿?”达达利亚看了之后更想笑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把后背交给打算杀我的人?”


    宁归不急也不恼,他冷着脸在本子上又写下一句。


    达达利亚看到那句话后,脸色有些发黑。


    【就凭你后脑勺没长眼。】


    理论上讲,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肩胛上的伤口之所以复发,和宁归小猫挠痒似的两拳关系不大,主要还是他在包扎时看不到后面,药膏涂歪,才愈合得格外慢。


    宁归见达达利亚没有像前两次一样立即反驳,乘胜追击,继续在本子上写道:


    【只是包扎伤口,不会要了你的命。】


    “......”


    如果不是宁归的表情足够真诚,达达利亚真的会怀疑他在阴阳怪气。


    宁归的提议很实际,后背的伤口需要人帮忙处理,他又不想让冬妮娅和托克知道...


    达达利亚不情不愿地交出绷带,“药膏在床上的急救箱里。”


    宁归接过绷带,熟练地开始操作。他做什么都容易较真,当年学校安全教育月的急救培训也认认真真上完了全部课程,简单的伤口处理对他来说并不难。


    帮达达利亚清理好伤口,又涂好新的伤药,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


    在身后缠好绷带,又绕到正面俯身打结,宁归的发梢蹭着达达利亚的皮肤,让他觉得胸口痒痒的。


    他低头打量着伏在自己胸前的青年,那双好看的狐狸眼在微垂时显得十分纯良,由于过分认真而微张的双唇呼出温暖湿润的气息,贴着达达利亚腹部的肌肤,莫名搅起一股暖流。


    他叫宁归。


    达达利亚在脑海中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


    在璃月待久了,他对璃月文化多少也有一些解。他知道这个“归”字有回家的意思。说来也是讽刺,明明名字里有“归”,却有家不能回,手无缚鸡之力,还要被送来千里之外,做□□愚人众执行官的饵...


    想到这一层,达达利亚再次绷紧了弦:好险,自己方才差点就要可怜他了。


    怪不得璃月方面会把他送来,生得这么好看,换个定力差点的,没准现在已经陷在他的温柔乡里,什么情报都和盘托出了。


    “够了。”达达利亚冷声说道,“等下出去,伤口复发的事情不许和冬妮娅还有托克说。”


    宁归站直身子,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用眼睛问:你让我怎么说?


    达达利亚耳廓一红,“写也不行。”


    宁归点点头,坐在床边收拾好急救箱和剩余的绷带。


    “笃笃——”敲门声响起,是冬妮娅。


    “哥哥,午饭做好了,我方便进屋吗...”


    话音未落,眼看门把手已经被压下。


    达达利亚衬衫才穿了一半,脸上罕见地露出慌张神色,他飞速四下看了看,一面慌忙喊着“等一下”,一面像条鱼一样跃上床,用被子裹起绷带和急救箱,立即用身体压住。


    “诶?”冬妮娅探进一个脑袋,“哥哥趴在床上做什么?还有宁归哥哥...为什么也躺在床上?”


    宁归挣扎着爬起来,达达利亚方才用力过猛,连带把他也卷上床,现在两人一趴一仰倒在床上,看上去实在不太清白。


    他摆摆手,正要起身去拿笔,却被达达利亚一把攥住。


    “哈哈,宁归...哥哥,在、在给我按摩呢。”


    宁归瞪大双眼,惊叹于达达利亚扯谎的离谱程度,却被对方威胁似的暗瞪一眼,只好顺势扯过达达利亚的一条胳膊,放在腿上装模作样地按了按。


    “......”冬妮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一番,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问,“那...你们还下楼吃午饭吗?”


    抢在达达利亚回答之前,宁归果断点头,他从昨晚撑到现在,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成人干了。


    “好,那你们快点下来哦,记得...”冬妮娅脸上一红,“记得穿好衣服。”


    说完关上了门。


    宁归和达达利亚相视一愣,在关门声响起的瞬间,火速分开。


    一个心生恼怒:你骗人为什么非得带上我?


    一个暗道不好:差点又给他找到勾引我的机会了。


    达达利亚起身穿好衬衫,沉默片刻,拿起本子和笔递给宁归,“所以,为什么要寻短见?”


    宁归接过本子,哭笑不得,他想了想,无奈地写下一行:


    【如果我说你误会了,你信吗?】


    “误会?”已经准备好一番说辞的达达利亚怔住,“不是,这么冷的天,你穿那么少站在井边,还直勾勾地往里看…”


    【也不是每个这样做的人都要轻生吧?】


    宁归举着本子,双目无神。


    “可是…”


    【就像你说的,就算我想死,也不会选在孩子面前做这种事吧。】


    “…..”达达利亚彻底静音,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又不知道。”


    “总之。”达达利亚扣号最后一粒扣子,把刚才略显无措的样子一并收起,“只要你安分守己,我短期没有想要你小命的意思,等雪季过去,我就托人送你回家。”


    回家?


    宁归一听,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达达利克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这只漂亮的“饵”可能也是身不由己,他叹了口气,问,“你的家在哪里?沉玉谷还是归离原?”


    宁归意识到他说的是游戏里的地名,瞬间又泄了气。


    他在本子上写下一行:算了,先吃饭吧。


    达达利亚更加笃定:他果然有难言之隐。


    两人一齐下楼用午餐,冬妮娅和托克早已等在餐桌旁。


    只是不知是不是宁归的错觉,总觉得在吃午饭时,冬妮娅的方向总投来充满八卦意味的灼热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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