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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对方身上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 像小时候喝过的玫瑰牛奶,馥郁浪漫,但此情此景, 许小真根本没法升起半点好闻的心思。


    好久不见?


    他认识自己?


    许小真根本想不出来他是谁, 他在十八区相熟的人寥寥无几, 上学的时候和班里同学都没说过几句话?


    谁会对他说好久不见?


    许小真嘴唇抿成一条线, 明摆着是没认出来他是谁。


    陈奕松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小婊子没心,根本不记得他。


    他用枪顶着许小真的下颌,舌尖撬开他的唇齿, 和他交换了一个血腥窒息的吻。


    许小真被他的口水呛得咳嗽, 舌尖冒血丝。


    “老大, 这些尸体怎么办?”手下问。


    陈奕松很轻松地把许小真提起来, 扛在肩膀上。


    许小真在挣扎,他“啪”地拍了下许小真的屁股,让他老实点, 单手插兜, 大摇大摆走出去:“照老规矩,给花堆肥。”


    许小真被扔进车里, 车疾驰而出,只有发动机怒吼般的咆哮, 不知道要把他带到哪儿, 但看起来没有要他命的打算。


    “你是谁?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政府一个小的实习官员,你绑我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许小真一路上都在跟对方谈条件, 对方腾出手来掐他的腮帮子,力气很大, 威胁他:“你最好现在少说点话,一会儿这张嘴有的是用处。”


    车开了不到半小时,许小真被他又从车上扛出来,大概走过了一片玫瑰丛,上楼,不知道拐了几个弯,许小真被扔到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接着是皮带解开搭扣的咔哒声。


    许小真不觉得自己是沈冽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浑身脏兮兮的,还遮着半张脸,都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找得到他,并对他产生欲望。


    最有可能的是他以前得罪过人,对方打算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他翻了个身从床上滚下去,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说:“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全是土,都臭了,你下不去嘴,要是我以前得罪过你,你打我一顿出气行吗?”


    “或者你给我解开,我去洗个澡行吗?”


    “想跑,做梦吧!”


    对方抓着他的胳膊,废话没多说,直接把他重新摁到床上,从后面撕开了他的裤子。


    对方好像一点都不嫌他脏,势必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


    许小真脸被摁在松软的被子里,裤子被撕碎那刻,下身冰凉,他突然翁声翁气地掉眼泪了,为他的裤子。


    泪水沾湿了蒙住眼睛的布条。


    他挣扎又被按了回去,那点子力气犹如以卵击石。


    陈奕松把许小真的头掰过来,和他色.情地接吻,含着他的舌尖纠缠,吞咽他的口水,反哺自己的给他,强迫许小真咽下去。


    这个艰难的姿势让许小真亲了没多一会儿就缺氧了,吐出一截舌尖喘气。


    许小真越是挣扎,对方越是兴奋,像狗一样从他的耳垂开始啃咬,咬到他的脖颈,锁骨,把他当成个肉骨头。许小真的眼睛看不见,触感被无限放大,对方的牙很尖,他又痒又痛,有种破皮见血了的感觉。


    那个人把他翻过来,许小真抬腿去踢他,被他按住了,架起来别在腰上,压过来的时候,许小真不仅感受到他胸膛冰凉结实的肌肉压在自己胸脯上,还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断了。


    他的手被捆着,像头即将上烧烤架的破膛猪。


    他的全身被咬了个遍,许小真在这种情况下有种错觉,好像那个人不仅不嫌弃他,甚至是喜欢他的。


    对方尖锐的牙齿刺痛胸口的皮肤,许小真低低叫了一声,巨大的羞耻感席卷了他全身,他手脚并用去踹对方,他踢一脚,对方就往他身上扇一巴掌。


    两天里就吃了一块面包,喝了一瓶矿泉水,许小真实在是没劲儿了,还疼得要死,头晕眼花,像条脱水的鱼,在床上乱蹦跶。


    陈奕松掐着许小真的脸别过来,心底那把烧了几年的野火终于汹涌燎原。


    一点儿没变,就知道许小真不挣扎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弃的,他爱死许小真身上这股劲儿,要命。


    许小真越是挣扎,他就越兴奋,扣着人的脑袋按在床上死命地亲,到许小真被亲傻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才把许小真的手拉过来,帮他把剩下的腰带解下来。


    许小真摸到都僵硬了,跟碰着什么脏东西似的弹开手,被陈奕松狠狠压着才没成功,“你是不是有病?你带个套吧。”许小真说着都要哭了,怪不得要用这种方法惩罚他,原来是有病,到时候传染给自己,许小真都能想到自己屁股起疮起疙瘩,烂得流脓冒臭水的未来。


    他没钱治,也不一定能治得好,这次许小真咬着牙,是真哭了,知道躲不过,求他别把病传给自己。


    “你他妈的才有病!”陈奕松听得脑袋差点炸了,抓着许小真的头发恨不得往墙上摔,撕开他眼睛上布条,把东西戳在他柔软的唇上,掐着他下巴往里塞。


    许小真终于看到了这个绑架自己的强.奸犯的脸,他思考了两三秒,才把他和过去那个人的影子重叠,缓缓吐出名字:“陈奕松?”


    他不是死了吗?


    “我没死,你很惊讶吗?巴不得我死是不是?非要看见我的脸才能认出我?我可是只看到你的下巴就知道你是许小真。”陈奕松抓着许小真的头发,迫使他看向自己。


    许小真看着他苍白病态的皮肤,黑到发红的瞳孔,上扬锐利的凤眸,尖锐的牙齿,过去的种种尽数尽数在脑海中翻涌,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隐隐作痛。


    陈奕松抵着他的额头,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我当初说过,早晚会回来的。”


    他把坐起来的许小真推倒,许小真只能看到他一块块分明的腹肌和胸肌在动作中鼓动。


    说实话,现在他看陈奕松,都比看见顾延野顺眼。


    但他还是想跑:“我没欠你的,你让我走吧。”


    陈奕松拉过来他的手放上来,喉结滚动,发出性感沙哑的喟叹:“你最好少说点话。”


    以许小真贫瘠的知识来看,不一样的就是有问题,上面长了七八颗疙疙瘩瘩,肯定是得病了,治不好,要传染,还会冒脓水那种。


    陈奕松看出他的心思,轻嘲一笑,把有些落到前面的发丝抓到脑后去,低下头,咬他的耳朵:“你当这是什么?是不干净的病?”


    他喉咙和胸腔共振,发出短促的笑,嗡嗡的,让许小真耳膜生疼,他别过脑袋,又被陈奕松掰回来。陈奕松和他交颈厮磨,拇指在他唇瓣上轻轻摩挲,用一种只有在恐怖游戏里才会出现的语气,低沉诡谲,让人汗毛倒立,吐出的话却更惊悚。


    “是专门为你入的珠,八颗,多了怕你吃不下。喜欢吗?我一直在等着你自己撞到我手里。”


    许小真听他说这种话,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恨不得把听过的耳朵切下来。神经病,真的是个神经病!许小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比以前还要神经病!


    他的两只手被捆着,只能一起重重地砸在陈奕松脸上。陈奕松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阴鸷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让人摸不着头脑地笑了,按住他的手压下去。


    ……


    许小真躺在床上,手腕上的绳子被解开了,皮肤红得像虾一样,四肢还在轻微抽搐,眼睛聚不上焦。


    陈奕松把湿透的床单卷了,扔在地上,把他裹进被子里,自己则是不知廉耻地披了件浴袍,就坐在床边,端了醒好的红酒轻抿,这种变态难得也有看起来很愉快的时候。


    他喝了一口,低下头渡给许小真。


    许小真已经脱水了,顾不上那么多,大口大口吮吸着。


    陈奕松抚摸他的脸颊:“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


    “你什么意思?”许小真喝了点葡萄酒,恢复些许体力,只是嗓子也哑透了。


    “意思就是那些alpha人渣,不会把你当回事的,你只能像个傻逼一样捧上一腔真心,被人践踏,死心之后,灰溜溜地回来,”他摸了摸许小真脖颈处的疤痕,“腺体也没了吧,真蠢,混成你这样的的omega还是第一个。”


    陈奕松轻飘飘地说风凉话。


    “那你这种舔着脸要睡我的人,比我这个蠢货还要蠢,”许小真心脏刺痛,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有些人可是说过,不会要我这种二手破鞋。”


    陈奕松没生气,只是摇晃着红酒杯:“我是个神经病,你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来思考一个神经病,神经病有朝令夕改的权力。


    许小真,从我看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怎么打也不会被打服。想活着,想活得好,你不会轻易死的,因为不死终究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我真的太喜欢看你那种明明在地上像死狗一样,却还能瞪着我的眼睛了,每次看到,血液都在沸腾,恨不得把你往死里打,看你什么时候能屈服。”


    许小真藏在被子里的手不由得攥紧,承认陈奕松说的那句话“不死终有出头日”。


    “从你落地在十八区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看着你,我什么都知道,我也早就预料到了。


    靠你自己,这辈子都混不出头来,你想要的,想做的,永远都没法实现。


    所以我们做个交易,一个简单的权色交易,帮你实现抱负,我不会干涉你做任何决定,毕竟我也很想看看,这个恶心肮脏的国家,会被你搅弄成什么样子。”


    许小真不吭声。


    陈奕松从床头的抽屉里抽出一沓政府公函的复印本扔给他:“这次塌方死亡人数3250人,波及居民楼23栋,地陷十九公里,一区中央政府拨款四个亿,用于抚恤、灾后重建和地陷回填。负责项目的名单里没你的名字,许小真,你又被人当狗一样耍得团团转了。


    四个亿,当然是要一分不少的被他们吞下,至于那些灾民,让他们死就好了,一向都是这么做的,塞进去或许正好能把地陷填平,你猜要死多少人?”


    许小真捏着那沓复印件,手指缓缓蜷缩。


    “我是真心和你做交易的,所以这次名单上的负责人,都死了。你应该知道,很久以前,十八区陈家就能只手遮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许小真,许官员,这将是你仕途上的第一笔政绩。人命关天啊~”陈奕松凉凉地说,勾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戏谑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许小真抓着纸张的手缓缓松开,抬眸,主动勾住他的脖颈,把自己红肿的唇贴上去。


    陈奕松眸中的光亮一闪而过,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和他吻在一起。


    许小真这个婊子心里没他,谈感情就是找死,拿别人需要的东西去交换自己想要的,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愚蠢的男人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都抓不住,而聪明的男人只要守株待兔,就能把人牢牢攥在手里。


    许小真和他分开,气喘吁吁地问:“我要这次灾后重建的负责权。”


    “没问题,”陈奕松眼睛眯了眯,“但是在这之前,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什么?”


    “我的老婆和孩子。”


    许小真呆滞了一秒,只有一秒,他就抓起床头的水晶烟灰缸砸破了陈奕松的脑袋,这一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脸色铁青,该死的难看。


    陈奕松的脑袋瞬间被砸开了花,鲜血从上面蜿蜒流下,像小溪一样。


    许小真再次举起烟灰缸,被他握住。


    陈奕松没理会流血的脑袋,把人按住后死死搂在怀里,看着许小真愤怒的眼神,歪头:“怎么?给人当小三当应激了?力气倒是没原来大了,以前你一下子应该能把我砸死。”


    他亲了一下许小真,说到许小真能把他砸死的时候,竟然还有些诡异的兴奋。


    “你个畜生!人渣!狗都不如的东西!”许小真怒视着他,把烟灰缸甩出去,试图再砸他脑袋上。


    以前的许小真勉强还能应对他两下,现在虚弱的随随便便就能钳制住,陈奕松胡乱点头:“对对对,你被畜生,人渣,狗都不如的东西操了。”然后圈着许小真抱过来,手机屏幕对着他,黑屏上就出现了许小真的脸,他再一解锁,就是一张小孩的照片。


    许小真在看到那个孩子长相的时候,忽然平静了。


    第62章


    可能不应该说平静, 应该是震惊到完全不知所措。


    照片上那个孩子穿着一条绿色的裙子,头发扎了两个歪歪扭扭的辫子,抱着怀里的玩具, 盯着镜头, 白嫩嫩的, 抱起来就香喷喷软乎乎的感觉。


    任谁见过许小真之后, 再见到这个女孩, 都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长得实在太像了。


    许小真看着,甚至连触碰屏幕的勇气都没有。他甚至不敢想这是自己的女儿,唯恐自作多情后燃起希望, 转眼就变成更大的失望。


    陈奕松看他那副表情, 得意地往后一仰, 靠在床背上, 语气玩味:“五年半之前,我还被吊在地下室关着那会儿,那个老不死的给我抱过来个孩子, 说是我的。


    当时我就想谁他妈这么牛逼, 接盘都接到我头上了,拿我当死人呢?


    我都让他带出去埋了, 他告诉我给我生孩子的曾经是个omega,还是我同学。”


    陈奕松夸他:“许小真你可真牛逼, 我瞪你一眼, 你就能怀孕?你他妈的明摆着是以为我死了,把你和那个狗东西生的野种栽赃到我头上了。叫许留是吧,我应该没打听错。”


    许小真哭了, 在知道孩子就是他的那刻。


    陈奕松唯一一次见他哭,是为了顾延野, 但从来没见过他哭得这么惨过,眼泪掉的连成线了,哭得眼睛都睁不开,喘不上气,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能顾延野把他渣了的时候,他也没哭这么惨过。


    陈奕松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这个野种养了五年多没养错。


    小孩跟谁长大的就和谁亲,只要人在他手上,甭管许小真飞到哪儿,风筝线都在他手上攥着,他不信许小真敢把他和孩子分开,许小真这种人舍不得孩子难过,甚至会为了孩子跟他委曲求全。


    许小真的眼泪砸到屏幕上,模糊了照片上许留的脸,他急忙用手腕把泪水擦掉。


    许留长着圆圆的水灵灵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秀气高挺的鼻子,还有肉嘟嘟的嘴唇,没有褪去婴儿肥,但五官每一笔线条和许小真的走势几乎都一样,只是发色和瞳色漆黑深邃,看起来眉宇之间比许小真多了些英气,大概是像顾延野的缘故。


    许小真哭得眼睛、鼻尖和嘴唇都是红的,有点窝囊的漂亮。


    陈奕松看着新奇,把他拉过来亲,许小真从被子里伸开腿,一脚把他踹到床下。


    “不识好歹!”


    “你偷我孩子,我一直以为他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没杀了你就不错了!”许小真把落在床上的烟灰缸狠狠砸过去。


    陈奕松避开:“又不是我偷的,人都死了我给你拖出来鞭尸?”他冷笑,“这么多年我可没亏待她,人过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保温箱里待半年就给她花了三百万,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疗队随时待命,守了她将近一年。她现在三十五斤,花了老子一千多万,今天金价才多少?她比金子还贵!”


    许小真收回了要打他的手。


    陈奕松继续道:“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怀孕什么时候样,还早产,生下来留你身边你卖血都养不起她,”


    他就势坐在地上,从床头柜上摸起一根烟,掩住火机,点了,咬在齿间,双手撑在后面,松垮的浴袍露出大片肌肉,仰头看他,喉结凸起的很性感,“他想要个alpha都快想疯了,二十多个孩子,就剩我一个能分化的,还不一定会成功,你是omega,不对,曾经是个omega,他买通了医院和你那个朋友,把孩子带走了。”


    许小真抱着许留的照片,轻轻触碰她的脸,心情很复杂,他痛恨陈奕松带走了他的孩子这么多年没有给他一丝音讯,但想到孩子曾经命悬一线,现在胖乎乎,脸上没有一点病态,又复杂地庆幸。


    也许不在他身边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能活着,活得好就足够了。


    “在你彻底离开顾延野之前,我是不会用这件事把你引诱过来的,毕竟我的唯一目标就是你。你一爱那个傻逼的时候,脑子就像进水了,肯定会把事情告诉他。


    我并不打算惹出什么麻烦,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抢孩子。


    现在你只会和我一起,向那个傻逼隐瞒他还有个女儿的事,毕竟你应该也不想她被抢回去,变成一个可怜兮兮的私生女,我们是同一战线里的人了。”陈奕松向他伸出手。


    许小真还盯着照片,头也不抬:“你为什么上床之前不和我说?我会为了孩子配合你的。”


    陈奕松舌尖抵在虎牙上扫了一圈,用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玩味语气回味:“因为强.奸游戏很有意思啊,不觉得吗?你挣扎时候的动作和充满恨意的眼神,让我热血沸腾。”


    许小真握紧手机,忍住想把它砸在陈奕松头上的冲动:“神经病!”


    他嚯地从床上站起来,等不了了:“我要去看孩子。”


    许小真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屋子里乱走,然后低头看向自己,念叨:“不行,不行,太脏了,不能这么去见她。”然后拖着还发软的腿往浴室跑,迅速给自己洗了个澡。


    十五分钟后,带着一身水汽出来。


    他还是很着急,急得身体都不停使唤了,脚都塞不鞋里,好不容易塞进去,鞋带又系不上。


    系好了鞋带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问陈奕松:“借我一套衣服。”


    陈奕松扬扬下巴,示意他衣帽间在那边,让他自己挑。


    他的个子很高,和顾延野差不多,一米九多,衣服对于许小真来说有些大,但只要干净就行。


    五分钟后许小真出来,上身酒红色的衬衫,肩线都落到肩膀下面了,看着松松垮垮的,袖子挽了好几层,还是不怎么合体,原本就不怎么高的领口扣子扣到最上面,还是到他心口。下身是条黑色长裤,也跟要下河摸鱼似的挽了两下。


    看许小真穿自己的衣服,陈奕松有点兴奋,呼吸都急促了。


    他穿着浴袍,什么都遮不住,有点动静就很明显,许小真瞥见他跟狗一样又发情了,嘴上骂了一句,但顾不上他,把鞋子擦干净,自己收拾好,头发也梳整齐,看起来挑不出什么错处了,过去踢倒在地上的陈奕松。


    “快点,带我去看她。”


    陈奕松如愿以偿看他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眼神里写满了焦急和紧张,嘴唇也一直抿着,很迫不及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样子,开心了,倒下,躺在地上:“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七,你确定要我带你过去吵醒她?”


    许小真太着急想见女儿,完全忘记了这码事,听他一提,瞬间僵硬。


    相见又怕吵着许留睡觉,感觉抓心挠肝的,火蹭蹭往上冒,抓着陈奕松浴袍的领口冲他喊:“你刚才怎么不跟我说?!”


    这个位置刚刚好,离得很近,陈奕松往前一伸就能亲着他,许小真穿着他的衣服,一弯腰领口那儿什么都能看见,以他的眼力,能看见上面全是印子。加上许小真恨不得生吞了他似的,真够带劲的,更想操了。


    “我故意的,耍你确实很有意思。不过你要是肯定自己一会儿不会发出声音把她吵醒,我现在也可以带你去。”


    许小真觉得自己当然做不到。


    “陈奕松你个神经病!你怎么不去死?”


    许小真骂着骂着,发现他那个狗玩意翘得更欢了,隔着一层布料都感觉到热腾腾的,他更生气了,于是起到了效果相反的作用,气得他揍人,两个人最后在地上打了一架,以许小真被擒住手臂按在地上告终。


    陈奕松拍着他的脸,嘲讽:“垃圾。”


    许小真胳膊被他掰得嘎嘣响,嘴角还带着青紫,脖子上还带着掐痕,又疼又无语,窝了一肚子火。


    陈奕松没穿衣服,胸口和肩膀都是血牙印和抓痕,以胜利者的姿态骑在他腰上,居高临下。


    他摸了表看:“很无聊的话有两个打发时间的选项,一个是你和我做到女儿起床,另一个是再打一架,打到她起床……”


    许小真脸贴在地板上,死气沉沉说:“我选第三个。”


    “什么?”


    陈奕松很快就知道第三个选项是什么了。


    许小真趴在卧室桌子上写活动策划和公文,打算写到许留起床。


    真无语。


    陈奕松自己下去煮了锅面端上来,在许小真对面吸溜。


    他手艺挺好的,简单的葱油面做得挺香,还洒了点芝麻,卧了两个溏心蛋,煮了点小青菜,还有几块火腿。


    许小真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写,没多一会儿,又看了他一眼。


    陈奕松摸他肚子瘪得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饿不死才怪,若无其事吃到许小真看他第三眼,把夹着面的筷子塞进他嘴里。


    许小真其实就想问他借个厨房,但还有点张不开口。


    刚打完架,他一个败方还要请求胜方把厨房借给他,许小真感觉自己的脑袋又低下去了,没想到对方直接把筷子塞他嘴里了。


    “嘴都亲了,少这儿矫情,不吃你就等明天中午自己滚出去吃吧。”


    味道真的非常非常好。


    许小真低头,夺过筷子埋头在锅里狼吞虎咽。


    回十八区之后,许小真把头发剪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碎发也只到耳根下面。


    从陈奕松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翘出来了一缕头发。


    他往后倒了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伸手弹了一下许小真翘起来的那撮头发。


    头发欢快地来回弹跳了一番。


    第63章


    脆弱的人影, 穿着病号服,蹲在画满了诡谲符号的白墙边,仰着头, 定定望着那些符号出神。


    他的头发长了一点, 发根露出一截黑色。


    许久之后, 他咬破手指, 在墙上那张人脸画上又添了一笔, 然后痴迷地仰望着。


    哥哥,他的哥哥。


    两个疯疯癫癫的精神病人追逐打闹,路过他的身边, 将他撞了一下, 停在墙面上的手指一歪, 画变得残损了。


    他转过头, 那张漂亮的脸蛋写满了怨毒,两个人病人看见他,吓得大吼大叫, 哇哇哭起来, 护士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时刻准备给沈冽打镇定。


    这个漂亮的alpha, 是整个精神病院中最危险的存在。


    沈冽目光扫过他们,把手指上的血放在嘴里吮吸干净, 露出干净灿烂的笑容:“没关系的, 不要害怕。”


    他会出去的,早晚会出去的。


    他不信哥哥死了,这都是那个贱人为了霸占哥哥的谎言, 他要去救哥哥,和他说对不起, 然后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


    所有人都觉得顾延野已经把曾经那个小情人忘了,每天家和工作场所两点一线,专心投身于事业,现在他的远比过去更有上进心。


    每到早上九点,大家陆陆续续走进军部的时候,都能看到他早已不知道在训练场待了多久。


    顾延野靠在椅背上,盯着沙发的方向出神,看了一会儿,继续投身工作,半个小时候后,捏捏疲惫的眉心,继续盯着沙发,好像那片空荡荡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周京烁敲了敲门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哥,我明天就要走了……”


    顾延野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脸色一变,快步走上前去,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到地上,可原本沙发上的人没有再出现,他环顾整个办公室,都没有看见许小真出现在别的地方。


    他大吼:“谁让你坐在这儿的?他没有了!”


    周京烁惊恐得瞳孔猛缩。


    什么没有了?


    顾延野想到什么,转瞬又变了脸,把人从地上拉起来,问:“没事吧?不好意思。”


    周京烁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贴着墙面,疑心他哥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不!他哥就是疯了!他哥还没好!


    二十四年了,他哥竟然还会说不好意思?


    他哥应该是哐哐两拳扇他巴掌那种才对。


    “没事的话你就走吧,需要什么给我消息,好好工作,不要在外面给我惹祸。”顾延野甚至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和衣服,然后将他送出去。


    周京烁茫然走出军部的时候,还听到周围人在议论,说顾中将不仅最近工作特别拼命,人也变得特别和气,还会主动关心下属,真不错。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


    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延野在视察过今日的训练之后,刚好到了下班回家的时间。


    他很早之前就把司机调离了,原本高调的豪车换成了简单的小汽车,汇入车流的时候低调的根本没人能认出来,和每一个下班回家的打工人一样。


    副驾驶里没有人,安全带却是扣上的,正对着座位的储物箱里面塞了很多甜口味的零食。


    “小真,不要吃太多零食,晚饭会吃不下。”


    许小真又悄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芒果干,顾延野看着他的样子勾起唇角,笑得很温柔。


    “小真,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回来看我?”


    没有人回应他,他看向副驾驶,原本坐在上面吃零食的人消失了。


    顾延野早就习惯许小真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一定很忙,要挤出时间才能回来看看。


    车停在车库的时候,顾延野的影子在灯下,一个变成了两个,那一个比他短,比他细,他一走,两个影子就跟着他走。


    他就知道,许小真又回来了。


    他笑了,伸出手,悄悄牵上影子的手。


    然后提着菜回家做饭。


    在许小真离开的这三个月里,他已经能独立做出一桌的菜,只是水平不怎么样。


    他从外拉开门,欠了欠身,周围空无一物,他却做出了好像在等什么人先进门的动作,如果从监控里看这一幕的话,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家里几乎所有大型电器都没有开启,新风系统和恒温恒湿也关了,开着窗通风,全屋只有门口的入户灯欢迎他的回家。


    他走进门,洗手,备菜,把冰箱上的便签摘下来,收进盒子里,新的挂上去。


    顾延野学着许小真的字体去写冰箱贴,就好像许小真一直没有离开过。


    今天新送来的花已经放在茶几上,他把摔破的花瓶重新修补好了,只是碎了的东西,再怎么修补都是有痕迹的。


    顾延野后悔当时把它摔破了,有时候对着瓶子想,如果时光能倒回就好了。


    可他知道,就算时光倒回一万次,那个时候的他还是笨手笨脚的,瓶子依旧会被摔坏。


    他又开始后悔,为什么摔破瓶子时候的他是那样人,如果早些改变,会不会避免悲剧。


    无论他想出一千种一万种的可能,花瓶还是碎的。


    能修好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它还能留在自己身边。


    “周延,今晚吃什么?”


    “照烧鸡翅,上汤娃娃菜,椒盐虾仁,喜欢吗?”


    许小真没有回应他,因为顾延野不知道许小真喜不喜欢吃这些,所以他幻想出的许小真的影子,也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汤咕嘟咕嘟沸腾,扑在灶台上,他转过身,把视线从花瓶上转移回来,关小火,擦干净灶台。


    他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红色的手绳,是许小真那条,被续长了,里面有孩子的胎发。


    三个月里,他的手上多了无数道为了学习做饭而增添的伤痕,身上也添了无数道伤疤。


    许小真如果还在,一定会心疼得掉眼泪,然后趴在他身边,一整夜都睡不着,帮他吹伤口。


    除了许小真,没人会真的心疼他。


    所拥有的东西来得太容易的时候,就显得不那么珍贵了,就像许小真给顾延野的爱,给的太多太无条件,以至于让顾延野忘记了,这是多么昂贵无价。


    他任意挥霍,全然忘记这些东西他曾经没有拥有过,一但挥霍一空,也许就不会再来了。


    餐厅留着一盏灯,顾延野把菜端上桌,电饭煲里的米饭盛出两碗,碗筷摆了两副,摘下围裙后,坐在座位上。


    他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饭菜热气袅袅,在光影下面升腾出几缕小小的白雾。


    顾延野在等着有人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和他一起品尝这顿晚餐,可以夸他做饭越来越好吃,也可以说真难吃,下次要改进,顾延野都会很高兴。


    这次,许小真的影子没有出现,入户门处安静如初,整个家中漆黑寂静,只有餐厅的灯笼罩他孤单的身影。


    顾延野在许小真走后,才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温暖的灯火,想要许小真的拥抱,想要一点热乎气,想要一个家。


    他在做饭的时候,看着沸腾的汤汁和晶莹的米饭,有时候也会猜测许小真给他做饭时候的心情。


    有些高兴,也有些期待,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尝到他亲手做的饭,猜测他会露出怎样地表情,也希望自己做的饭可以把人养得结结实实的。


    顾延野学着许小真的样子生活。


    他多希望有一天,许小真或许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推开这扇门,看到他的改变。


    饭菜都冷透了,没有人出现,许小真的影子也不在。


    顾延野神色恹恹,拿过来筷子,扒了一一口米饭。


    饭很难吃,有点夹生,怪不得许小真不愿意回来。


    他一口菜没吃,干巴巴吃了碗夹生的米饭。


    吃完了也不动,把碗推开,双手撑着脸,眼泪从指缝蔓延出来,砸在大理石台面上。


    他哭得无声无息,只有宽厚的脊背震颤着。


    身后传来熟悉柔软的温度,有人从后面弯下腰,轻轻抱着他,很疑惑地问:“周延,你是哭了吗?为什么会哭呢?”


    “小真,小真……”


    顾延野不敢回头,也不敢触碰,连哭泣都要竭力压抑,他知道只要自己稍微做出一点动作,身后的人就会消失。


    可是小真,我好想你。


    ……


    陈奕松煮了一锅面,确实是一锅。


    盆那么大的锅。


    许小真饿的时候觉得能吞下整个地球,吃了二分之一就开始打蔫儿,吃到三分之二还剩个底儿的时候彻底不行了,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打算找个碗把面装起来,放进冰箱,下一顿热一热还能吃。


    陈奕松把锅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把他吃剩的底儿划拉干净了,看得许小真说不出话。


    一区待了将近一年,受顾延野和沈冽的影响,许小真下意识觉得陈奕松也是骄奢淫逸的代表,毕竟alpha从小都是泡在蜜罐子里的,陈奕松就算做beta的时候,家里资产也十分雄厚。


    他不吭声,陈奕松把筷子和锅往他面前一扔:“去刷干净。”


    许小真看到像狗舔过一样的锅,更沉默了。


    “很惊讶?你试过经常七天都吃不到饭的滋味就知道了,生老鼠带皮毛都吃得下去。”


    许小真有点让他恶心着了,又有点好奇,他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会经常七天吃不上饭?


    他确实也有些共情,小时候捡垃圾总捡不出饭钱,老是饿肚子,许小真也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营养液都不够喝。


    但陈奕松并没有想回答他的意思,让他滚下去洗锅。


    吃人家嘴短,洗锅是应该的。


    许小真下去了。


    天亮之后,他们没等到许留醒来,反而等到了另一对家长。


    他们兴致冲冲地带着孩子进来:“你们女儿把我家孩子打成这样,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他们从身后拖出一个孩子,鼻青脸肿的,低着头不吭声。


    许小真和陈奕松一起下去处理的,陈奕松懒洋洋坐在沙发上喝早茶,长腿交叠,没拿正眼看他们,今天心情很好,所以问也没问:“要多少钱开个价。”


    他对断官司没兴趣,从不了解来龙去脉,惹了麻烦就给钱摆平,没什么好说的。


    养个野种天天看着绿帽子已经很烦了,还要关注她的心理健康,他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管出来个什么好东西?


    他也没想着能把人养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个人型就行,能拴住许小真就行,毕竟以她亲生父亲的品行,陈奕松对她也没抱什么期望。


    对方家长脸上出现了欣喜的表情。


    许小真连女儿面都没见过,突然面对这种情况,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他现在有点担心许留性格像顾延野,如果再加上陈奕松的纵容,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光是想想,眼前就漆黑一片。


    他暗暗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让人去开支票的陈奕松,和对方家长建议:“我觉得还是应该了解一下情况,你们觉得怎么样?”


    对方的脸色瞬间有点不好看,打量许小真身上的衣服也不怎么合身,看起来不像有钱的,也不像这家的主人,下意识将他忽略了,笑着搓手,只和陈奕松说:“我们觉得两百万就差不多了。”


    他们开价,陈奕松把茶杯咚一声放到桌上,笑意收了回去,表情有些冷:“他都说了要了解一下情况,你们聋了?”


    对面一家人闭了嘴。


    陈奕松让佣人把孩子带下来。


    不多一会儿,佣人牵着个小女孩下楼,许小真控制不住激动,站起来,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许留的头发还没梳,像浓密的海藻铺在肩上,穿着白色的睡裙,眼睛微微垂着,不说话,看起来很沉默,看到客厅里这么多人,下意识看向陈奕松,紧张地抓着保姆的衣袖。


    陈奕松点点头,她才松开保姆的手,小心翼翼走过去,藏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妈妈。”


    “他们说你把他们孩子打了,真的假的?”


    许留睫毛颤了颤,说:“打了。”


    对方家长显然松了口气,叫嚷着:“是吧,就是这样的,我们孩子不会撒谎的。”


    陈奕松知道有点蹊跷,抬头看许小真:“你怎么看?”


    许小真扫过许留露在外面白皙的胳膊和小腿,还有沉默的表情,压抑着颤抖的语气:“一个瘦弱的孩子和一个强壮的孩子打架,分毫未伤,如果是真的,那也真是个奇迹。”


    “你们家孩子都承认了,你还要抵赖吗?”对方嘟囔。


    陈奕松拎着许留的领子把人从后面拽出来:“别撒谎,说实话。”


    许留有点害怕,小小的身体都在发抖,眼眶也红了,许小真看得心都揪起来了,蹲下来抱住她。


    许留发现抱着她的叔叔和她长得好像,身上还有妈妈的味道,让她觉得很亲切,下意识往许小真怀里靠了靠。


    小手抓着裙摆,努力让自己不哭,只有像大人一样冷静,才不会惹人讨厌:“我没打他。”


    陈奕松解决问题的方法一向粗暴,把桌子下面的枪掏出来放在桌上,威胁:“她说没有,我再给你们个机会说实话。”


    家长明显心虚了,还在嘴硬,陈奕松的枪子儿划过他们的脸颊,才吓得说实话。


    之前活动课上,许留拉绳子的时候,有个小孩跑过来,被绳子绊倒了,家长找幼儿园讨要说法之后又找到了陈奕松,陈奕松捏开那小孩的嘴,看见里面少了两颗门牙,嘴唇也磕破了,很痛快地打发了三百万支票。


    家长中都传开了,许留家里钱多人傻好说话。


    这家人故意让孩子碰瓷的,好来讹笔钱。


    许留是和陈奕松搬到十八区后才上的幼儿园,学校也是整个十八区最贵的,里面孩子的家庭在十八区也数得上名号。


    但架不住天有不测风云,这家原本在十二区的保护伞上了法庭,他们一夕之间破产,急需一笔钱东山再起。


    陈奕松发笑,真他妈的当他冤大头了,他示意人把他们打发下去。


    陈奕松的打发大概不是一般的打发,总得见点血,许小真捂住许留的耳朵,神色很冷。


    原本热闹的客厅在那一家三口被带出去之后,瞬间安静。


    许留从许小真怀里钻出来,小孩子不懂得藏神色,满脸都写着害怕,是一种做错了事,唯恐大人不高兴的害怕,但又努力地故作冷静。


    陈奕松当没看见,起身去了厨房,没多一会儿拿了个奶瓶出来,里面是泡好的奶粉,塞进许留手里,让她自己喝。


    比起大人臭骂一顿,小孩大概更怕大人不说话,许留跑过去小心翼翼拉陈奕松的手。


    陈奕松问她怎么回事。


    许留低着头:“他们说,这样就会和我交朋友,以后都带我玩,还会帮我找爸爸。”


    许小真听的心都要碎了。


    陈奕松往许小真身上一指:“你爸回来了,不用找了。”


    许留看看陈奕松,又看看许小真,不敢问她妈妈,就小心翼翼问许小真:“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又别扭的不能让自己露出太多情绪,那么小小的一个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第64章


    许小真轻轻碰碰她的脸蛋, 声音放得轻轻的,生怕吓到她:“是的,我当然是你爸爸。”


    许留很高兴, 张开手臂, 想抱抱他, 又腼腆地收回来了, 很紧张, 好像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就小声叫了声爸爸,软软糯糯的戳人心窝。


    许小真很温柔地应了她, 她的眼睛一亮, 又叫了爸爸, 许小真还是很耐心地应她。


    许留连着叫了好几声, 最后怕许小真烦了,才捂住嘴,让自己话不要太多。


    “我能抱抱你吗?”许小真向她伸出手, 询问道。


    许留不假思索地点头。


    许小真上次抱这么大孩子, 还是在沈冽小时候,那时候他也不高, 只能提着沈冽的胸口,把他拎起来, 沈冽是个男孩, 又瘦,抱起来硬邦邦的,硌得他腰疼。


    许留不一样, 好像骨头都是软绵绵的,身上香喷喷的带着奶味, 许小真生怕把她碰坏了,抱起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他把下巴搭在许留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蛋。


    这是他的女儿,从生下来就没有再见过的女儿,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来不及记住,现在已经长到他的大腿那么高,大概有一米多了。


    许小真一直以为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连想象她的模样都不敢。


    当她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抱在他的怀里,软软叫自己爸爸的时候,许小真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他都能原谅了。


    许留想抱着许小真的脖子,又不敢,试探着把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见他没有不满,才轻轻搂住他的脖子,闻一闻爸爸身上的味道。


    太好了,以后她也是有爸爸妈妈的人了!


    但是她又有点难过。


    第一次见到爸爸,她就在撒谎,不是一个好小孩,没人会喜欢坏孩子,爸爸可能会和妈妈一样不喜欢她。


    小孩子只是年纪小,其实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她都懂。


    孩子小的时候,世界里只有爸爸妈妈,所以无一例外的渴望得到父母的爱。


    许小真怕自己太激动,吓到许留,所以只抱了一会儿,就把人放下了。


    许留有点失落,她其实很喜欢被爸爸抱着,很温暖很舒服,妈妈从来不会这样抱着她。


    不过她还是很乖,是一副你抱着也可以,不抱我也不会闹的样子。


    许小真很想和许留一直在一起,但许留已经是个五岁半需要上幼儿园的大孩子了,许小真也要上班,这件事没办法实现。


    毕竟在许小真眼里,小孩子上学是头等重要的事情。


    许留喝了奶之后吃了两块白糖糕去刷牙,甚至为了表现自己是个很好的小孩,获取爸爸的好感,自己对着镜子扎了头发,虽然歪歪扭扭的就是了。


    陈奕松揪了一下她的头发,他下手没轻没重的,许留被揪的有点疼,但是也没吭声,反倒是把头伸过去,给他揪。


    当着孩子的面不能吵架,许小真狠狠用指甲掐了一把陈奕松,让他松手。


    陈奕松就去揪了一下许小真的头发。


    幼儿园的位置不太远,大概五千米,车在外面等着。


    许小真牵上许留的手。


    许留很惊喜,克制着问:“爸爸今天要送我上学吗?”


    许小真点点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许留的语调忍不住往上拔高两度,她眼睛亮闪闪的,看向陈奕松,但对方看起来没有一起送她上学的打算。


    但是许留也没有懊恼,能有爸爸送她上学就已经很好啦!


    许小真没有忽略许留看向陈奕松的那一眼。


    短短的接触,许小真也能看出来,许留很依赖陈奕松,而陈奕松对她则没有太多感情,不过在金钱方面很大方,他怀疑养许留的一千万里,有五百万花的都是冤枉钱。


    不过只要是女儿想要的,他都会尽力满足,他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陈奕松,拽了一下他的手。


    陈奕松本来打算送走许小真和许留就回去睡觉的,被许小真冷不丁地扯住了。


    送不是不可以,他指尖在许小真掌心画了个圈,然后扣住。


    许小真心里骂他不要脸,脸上还是对着许留温柔地笑着:“妈妈也会送宝宝去上学,好不好?”


    许留惊喜的几乎要跳起来,可她不能做个讨人厌的孩子,高兴就大笑应该会让人不喜欢,只是克制地抿了抿唇,点头。


    妈妈可是从来没有送过她上学!而且爸爸叫她宝宝!也从来没有人人叫过她宝宝!


    她还有一点害羞。


    上车之后,许留自己爬进安全座椅里面,系上扣带,许小真帮她重新梳了头发。


    虽然从来没有给女孩子梳过头,但这没什么难的。


    许留看看妈妈,再看看爸爸,低头望望鞋尖,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可攀比的东西不多,无非就是谁的鞋子书包最闪亮,谁的小红花最多,谁吃饭最快,还有谁的爸爸妈妈今天来接送自己了。


    许留今天走出车门的时候特别骄傲,爸爸把她抱下车,妈妈把书包递给她。


    幼儿园门口已经有很多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每个路过的同学都发出疑问:“许留这两个人是你的谁啊?”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他们就发出惊叹的声音:“哇!你不是没有爸爸吗?你妈妈也不管你,怎么今天都来送你上学了?”


    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也侧面证明许留因为这件事,在幼儿园里并不属于受欢迎的一类孩子。


    许留扬起下巴,淡淡地回复:“我早就说过了,我爸爸妈妈平时很忙的,他们才不是不喜欢我。”


    许小真心疼的要命,轻轻摸摸许留的头发:“那以后爸爸妈妈经常来接送你好不好?”


    他脸上还带着伤痕,为了避免猜测,戴着口罩,不过也足够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这句话。


    陈奕松坐在车上也听见了,瞬间都不困了,哪个要经常接送小野种了?许小真净会给他找麻烦。


    周围的小朋友都哇地羡慕起来,充满崇拜地看着许留。


    有一对漂亮的爸爸妈妈,还能经常接送上下学,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而且许留的爸爸看起来脾气好好,好温柔,一点都不会骂许留的!


    没人会不喜欢被别人羡慕,许留的小腰杆都挺直了。


    许小真把许留的手交到老师手里的时候,许留回头张望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很想说什么,但又没说。


    她总是瞻前顾后,很沉默,不爱笑。


    心里藏着很多事,不会和大人主动讲,明明很想要却不张口,开心也表现得很平静,完全没有同龄人该有的活泼,安静的过分。


    如果是粗心的家长,大概会觉得这样的孩子养起来最好,省心。


    许小真长到这么大,吃了很多苦,他希望许留能幸福快乐,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他蹲下,拉住许留的手,问:“怎么了宝宝?”


    许留犹豫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不该说太多的话,有太多的问题。


    可她如果不问,就觉得好难受,像有毛毛虫在心上爬一样。


    “爸爸,你今天晚上也会在家里吗?”


    妈妈说爸爸在外面有两个野男人,所以才不回来的。


    她只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两种性别,但不知道什么样子的男人会被叫野男人。


    可是爸爸在外面有两个野男人,家里只有妈妈一个野男人,二比一大,万一爸爸又不回来了怎么办?


    她问完之后,忐忑地看着许小真。


    要是她也是野男人就好了,她和妈妈加起来也是二,就能留住爸爸了。


    许小真抱了抱她:“以前爸爸不知道宝宝在,所以才没有回来,宝宝在爸爸心里最重要了,以后爸爸会一直陪着我们小留长大的,再也不走了。”


    许留高兴极了,踮起脚尖,狠狠亲了一下爸爸,和爸爸妈妈挥手拜拜。


    原来爸爸是因为不知道有她,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家。


    自己是爸爸最爱的人。


    许留快乐之余,又不免很心疼妈妈。


    原来自己是妈妈背着爸爸偷偷生下来的。


    班里的甜甜说她也是妈妈背着爸爸偷偷生下来的,妈妈带她很辛苦,后来甜甜的爸爸找到他们,才一家三口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许小真直到注视着许留走进楼里,才依依不舍转身,回到车上,摘下口罩。


    陈奕松都要睡着了,被许小真推醒了,对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谢谢。”


    “别客气,拴住你的手段而已。”陈奕松一点也没跟他客气,随手抽了本杂志出来。


    如果说许小真是奢侈品,那许留就是配货,拿到配货才有获得这个难得的奢侈品的资格。


    许小真对他仅存的一点感动点到为止。


    “你为什么让孩子叫你妈妈?”


    世界分化成abo三种性别之后,男女结合之后,无论是女omega还是女alpha或者女beta,都会被称为母亲,或者妈妈,男性则是爸爸,或者父亲。


    如果是一个男性alpha和男性omega结合,称呼就要细分了,一般会将omega称呼为爸爸,不严谨一点会叫妈妈,alpha则是叫做父亲。


    陈奕松一个alpha,另辟蹊径被叫妈,许小真脑花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那不然呢?”陈奕松一摊手,很坦然,“她要叫我父亲,我就容易想起顾延野,犯恶心,叫爸爸你是她亲爸。何况我亲手带大的,花了那么多钱,叫我声妈怎么了?”


    好神奇的逻辑,似乎没有问题,又让人忍不住沉默,许小真点头:“没问题,但是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是怎么瞒住你父亲的?”


    “要验血来着,但她当时血管太细,抽不出来,等能抽出血的时候,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陈奕松说的时候很平静,好像死的只是个陌生人。


    陈奕松说着,好像恍然似的合上杂志:“我想,除了权色交易,你现在应该更需要另一个交易。”


    许小真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不可否认,世界上如果论起有谁最了解他,或者说最知道他想要什么,这个人大概就是陈奕松。


    许小真即使对他没有感情,觉得他是个神经病暴力狂,但不妨碍他觉得陈奕松是个聪明人。


    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会为之不择手段,也懂得别人需要什么,以此来拿捏。


    “是的,但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你交换的了。”许小真说。


    他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具身体,但已经被用以作为权力交换。


    许留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希望孩子健康快乐成长,他没有过的东西,也希望能尽力弥补给孩子,比如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对关心疼爱他的父母。


    孩子很依赖这个“母亲”,即便是虚假的,许小真也搜肠刮肚,想要找个一个陈奕松需要的东西,与他交换,帮许留换取一个疼爱她的母亲。


    许小真忽然发现,一开始这场交易,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中,而现在,这份权力已经转移到陈奕松手中了。


    他没法离开对方,为了许留。


    权力和亲情,把他死死绑在了陈奕松身边。


    真是一个聪明有耐心的男人,许小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的,值得对方替他养孩子养了将近六年。


    也许和顾延野一样,觉得他是个新鲜的玩具,在没有彻底得到并腻了之前,可以不计成本的试图占有。


    陈奕松对他身体的兴趣可能更多,他不知道这种兴趣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陈奕松勾起许小真的下巴,打量了一会儿:“你的婚姻,和我结婚……”


    许小真扭过头,打断他的话:“这不可能。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会给我带来无数的麻烦,这个建议像一个阴谋诡计,你肚子里的黑水最好倒一倒再跟我说话。”


    陈奕松的身份半黑不白,即使现在黑色地带的人通常都会拿写放在明面上的生意掩盖,帝国不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与他们合作共存,但只要有心,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瞬间就能被捅破。


    许小真一个底层beta的身份已经举步维艰,再加上一个黑.帮的丈夫,他政治生涯没走出两步估计就得回归家庭。


    政府官员中和这种黑色势力来往密切的比比皆是,但许小真要把他和陈奕松的身份摆到明面,录入到政府的系统里,除非他的脑子蒙上猪油,往别人手里递把柄。


    陈奕松原本半阖着的凤眼睁开了,里面写满了许小真看不懂的兴奋。


    许小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陈奕松会这么像一条发情的野狗,他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对方产生肮脏的欲.望。


    他把杂志扔到陈奕松大腿上,眼不见心为静。


    陈奕松扣住他的脑袋,热切地和他接吻,安静的车里响起激烈的搅动水声,中间的挡板升起,司机像个死人一样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座椅被放倒,许小真被陈奕松压在上面,对方像狗一样解开他的扣子,把头从他宽大的领口钻进去,细细密密啃咬他的皮肤。


    两个人用的都是同一款沐浴露,味道相似相融,被皮肤的热气一蒸腾,荡漾成暧昧浓稠的艳香。


    许小真唯恐司机听到,手指死死插进陈奕松的头发里,往外掰他的头,小声骂他:“神经病,你有病啊?还有人呢你发什么情?是狗吗?傻缺,你长没长脑子?”


    陈奕松咬了下他的手指,许小真指尖下意识瑟缩,他伏在许小真身上,手臂撑在他两侧,舔掉许小真唇上的水光,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许小真,真高兴你的脑子没在和顾延野上床的时候也丢掉,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太喜欢你识破我的诡计,骂我坏种时候那种冷漠的嘴脸了……”


    许小真和顾延野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担心那句话踩在雷点上,又惹得对方不快;和陈奕松进行一段单纯的交易,他也要每天担心,自己的哪句话一不小心又踩在他的兴奋点上,让他大庭广众之下发情。


    他这辈子,好像没经历过一个正常的alpha。


    “公狗确实会经常不分场合的发情,没办法,你最好高兴一点接受,不高兴的话我可能会强迫你,到时候你就得忍一忍了。”


    陈奕松说着,拉开了他的拉链,不过他嘴上说的很过分,做法还是比许小真想的本分多了,原本-50都没办法接受的人,如果一件事有-100分的预测,它只达到了-80,似乎变得好忍耐多了,再回头看-50好像都不是什么问题。


    陈奕松的体温比许小真的还低,和顾延野简直是两个极端,手掌也微微发凉,他用自己微凉的大掌包裹在一起,上下攒动,粗糙的珠子隔着皮肉,摩擦的时候产生刺激,尤其车还行驶在街上,司机还在前面,这已经超出了许小真以往所做过的一切。


    他躺在被放倒的皮质座椅上,死死抓着皮革,雪白的皮肤半遮半掩,渗透出胭脂一样的秾丽粉色,浑身软得动弹不了。


    大概是人都是爱对比的,许小真也会忍不住对比陈奕松和顾延野,他以前总以为这种事情不是很让人高兴,和陈奕松做了之后才知道不是,单纯是顾延野技术差,但他至少有一个优点,老实,绝对不会像陈奕松一样做这种出格的事情。


    “为了奖励你这么聪明,所以这个交易我可以赠送给你。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会干涉,回到家,我们在你女儿面前假扮成恩爱夫妻,我也会尽量给她一点关心,但你知道的,我对这种事情不太擅长。不过夫妻要做什么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我说了算。”他一边说,一边喘得厉害。


    许小真真想把自己耳朵割下来,或者把陈奕松的嘴缝上,陈奕松的叫声真的很大,吵得他几乎神经抽离,灵魂外放,但他没做不到,只能像只离水的虾子一样绷紧身体,腰也突突地痉挛发跳,眼前炸开烟花之后又变成一片白。


    陈奕松用舌尖舔了一下手上的东西,过来亲他,问他要不要尝尝自己的味道的时候,许小真实在没忍住,抬起手扇了他的脸,手臂虚软,对方脸皮又厚,一点印子竟然都没留下。


    车停下,到了地方,许小真不想面对他,抽了几张纸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液体,跳下车,换好昨天洗的衣服,去上班,临走时候陈奕松已经倒在床上,看起来准备补觉,许小真退回去两步,说:“就按照你说的办,但是我不能经常和许留一起出现在人前,你注意遮掩我们的关系。”


    他未来会树敌不少,即使现在不会有人关注,为了许留的安全,以防万一,还是要谨慎。


    陈奕松懒洋洋抬起手,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提出结婚建议的时候,其实很想看看许小真会怎么选择。


    如果许小真因为而女儿失去理智,做出错误判断,为了这种不是唯一交换条件的事情和他结婚,那他真遗憾,许小真惨了,这种蠢脑子搞什么政治?


    他擦屁股估计都擦不过来,乖乖被人搞下来之后留在家里做他的禁脔得了。


    其实想想也有点兴奋,但还是算了,一直鼓着劲儿往上爬的许小真才像活着的许小真。


    他第一眼看到许小真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和他是一样的人。


    陈奕松的前面有八个姐姐,十个哥哥,后面有六个弟弟三个妹妹,二十多个人里,只能活下来一个。


    他爸想要个alpha,所以那个人,要么天降横运分化成alpha,其他人自动失去竞争机会,要么大家都是beta,踩着其余人的尸体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陈奕松一直做的,都是后一种选择。


    他分化失败,也只是流放十八区,因为他爸舍不得杀了他,他即使是beta,也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如果只等待别人的垂怜,来获取渺茫的翻身机会,那和等死差不多,不如主动把机会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是这种人,许小真也是。


    第65章


    许小真把制服的扣子扣到最顶端, 一板一眼,身体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除了脸和手之外, 几乎一寸皮肤都没有裸露, 无端多了几分禁欲的气质。


    只有脸上的淤青, 昭示着惨状, 陈述了昨晚发生过什么。


    昨晚的事情被压了下去, 十八区重要官员被恐怖分子袭击,十几个官员不幸遇难,真是莫大的丑闻。


    听说当时许小真也在, 他能活着就算命大。


    有当时在场侥幸逃生的官员, 知道许小真当时被扔在桌子上, 根本跑不掉, 他们还以为许小真已经死了。


    看着许小真的脸,他们猜测他包裹着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伤痕, 也在猜测他到底怎么死里逃生的。


    负责灾后重建的官员死了, 尸体都没找到,这是个肥缺, 原本抢破头都有人去,但事情坏就坏在人死之前, 中央政府拨的那四亿基本都被瓜分干净了。


    现在谁顶上去, 不仅钱捞不到,还里外不是人,所以都往外推, 许小真自己主动接手了。


    四个亿的资金,一个人吃不掉, 这笔钱像埋在贫瘠土地的肥料,原本是用作滋润已经被吸食殆尽养分的泥土,却被帝国政府这棵大树最底层的根茎吸食了,一层一层向上输送,最后充盈到整棵树的枝干叶脉之中去。


    就算下面有人不想贪,想做点实事,上面人的胃口永远喂不饱,他们只能从贫民手里挤出血汗,来保住自己的官职。


    救济款账上还剩四百万,在许小真接手的前一个小时被转的干干净净,一分不剩。


    许小真连系统权限都没扩展,他能调动的单位和人手都有限,摆明了没给他留活路。


    到时候民怨沸腾,许小真手里没权,上面没人,身上没钱,暴乱压都压不住,上面追究起来,他这个实习官员就是替罪羊,得被拉去顶枪子儿。


    钱不是你动的?在你有权限之前钱就没了?


    放屁!你是负责人!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


    什么?上一任官员拿的?


    人都死了上哪儿查去?


    什么?你又说你就算贪污也不会一口气全贪掉,留下这么大的窟窿,把自己贪到刑场上去。


    你看看!你都说你贪污了!就是你贪的!拉出去枪决!


    许小真的命运,已经肉眼可见呈现在所有人眼前了。


    他在打算接手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面对空空如也的余额和眼前的重重大山,不动声色,把资料整理好后,带着几个基层干员先去了一趟下方视察。


    顾川对顾延野的不满程度已经到达巅峰,他动不了许小真,所以顾延野连着几波送去十八区的人都被他处理了,顾夫人安抚他不要动怒,这件事交给她处理就好了。


    顾夫人既怕顾延野不死挡女儿的路,又怕他死得太早给她的女儿留下一堆烂摊子。


    顾延野太年轻,又一向瞧不起下区,所以势力几乎都集中在上三区,每一个区都有每一个区的势力组织,他贸然往下伸手本就困难重重,除非亲自去一趟,否则每次下面传上来的消息,就是很好,许小真在那边过得繁忙而充实。


    都是顾夫人的安排。


    顾延野全然不知道许小真正面临着怎样的困境。


    陈奕松倒是知道,意料之中的事情,那批钱往他这儿也送了一部分。


    官商黑勾结,一直以来都不是秘密,一般地方官员为了行事方便,每次有动作,都会拿钱向当地大的□□组织打点,买个安心踏实。


    许小真没忘记和女儿的约定,晚上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一趟。


    许留咚咚咚跑去洗热毛巾给爸爸擦脸擦手,把今天幼儿园发的小布丁给爸爸吃,还把自己的手工送给爸爸。


    许小真抱着她亲了又亲,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但眼看着时间不早,把孩子放下,让人领她去玩,自己则去找陈奕松。


    许留知道爸爸妈妈有事要说,所以也没闹,乖乖去写作业。


    陈奕松好像刚起床,睡眼惺忪的,头发有些杂乱,在喝水。


    他看见许小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就知道出事了。


    许小真快步走过来,抓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和自己对视:“你疯了?什么钱都敢拿?我不想许留有个重刑犯的妈妈。”


    陈奕松喉咙里漫出笑意,纵容地倒退两步,靠在岛台上:“许小真,你有够天真的,你知道外界怎么评价我的吗?


    良心企业家!大善人!


    我每年光是捐出的善款都有几个亿,纳的税更是不计其数,我有枪支火药,有钱有人,你是重刑犯,我都不会是。”


    许小真喉咙发干,瞳孔震颤,质问:“那你还收……”


    陈奕松低着头,歪歪斜斜站着,手撑在台面上,反倒不像被许小真钳制住了:“送了三百万,这点钱连我的手都不配经,都是下面人直接走的帐。


    有些东西不在于钱的多少,在于态度。每年这种灰色收入,还没有我做慈善的五分之一多。


    我收下了,就是表了态,他们才安心。我清高,格格不入,他们就要睡不着觉了,总得想法子让我跌下去。往上爬哪能一尘不染?和光同尘才是大道。


    你要是想干干净净,就离回家带孩子不远了。”


    许小真缓缓松开了手,陈奕松找了张卡,塞进他制服口袋里,顺势低头亲了一口:“三百万,就当我还回去了。”


    许小真把卡抽出来:“你不用总试探着给我下套。”


    一笔来历不明的钱,即使原本就应该在账上,也不能重新贸然出现,到时候查起来容易出事。


    “真小心。”


    陈奕松把卡抽了回去,许小真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暂时不收,大概应该想到主意了,他期待的许小真在床上求他的梦想破碎了。


    “会拿回来的,几天后我会做一次东,三百万借机会洗干净,过明路,借我个场子。”他说完,又匆匆走了,去灾区驻守。


    一般情况下,许小真不主动说,陈奕松不会主动给他零花钱,也不会主动给他提供帮助,这样挺不错的,许小真也好接受,不至于觉得自己像是被包养的。


    他手里还有点奖学金和工资,但包一个酒店远远不够,陈奕松给他打了张欠条,让他慢慢还。


    许小真给一些企业老板下请帖,以官方名义举办了一场募捐会。


    十八区屁大点地方,有点能耐的人都能打听出来,一个叫许小真的实习官员接受了赈灾的烫手山芋,他就是那个当初违抗旧例,硬是把防护器具送出去的小官员。


    听说是他自己主动接手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底气?一个底层beta,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举办募捐会?


    他们有些犹豫,既怕他有什么靠山,不去得罪了,又怕他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他们放了血。


    不过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还是不少人参加了。


    许小真姗姗来迟,穿着制服,傲慢地扫视过在场所有人,不像个贫民,像个矜傲的贵族少爷,然后缓缓落座。


    募捐会不会太快开始,按照帝国官员腐败的惯例,会先进行各种活动,要么玩牌要么高尔夫,募捐结束后是舞会。


    顾延野为了诱惑许小真,教他的那些东西派上了用场。


    他一个小土鳖,震慑震慑这些老土鳖倒是足够了。


    无论何时,无论这些人怎么打探他的身份,他始终都是淡淡的,从容的,微抬着下巴。


    然后游刃有余在绿茵场上挥出优雅的一杆,波澜不惊看着球进洞。


    他会的这些东西,绝不会是一个十八等贫民能学到的,甚至连他们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老师,都没有他的姿态优雅,就连那股傲慢劲儿,正宗的像个alpha,十八区这种地方难得一见。


    他们看得心里打鼓,恭敬了很多,有人问:“许官员,请问您和哪位大人物……”


    许小真连正眼都没给他们一个,冷冷道:“这不是你们该打听的事情。”


    “是是是。”他这么说,其余人冷汗都掉下来了。


    之前许小真说要把那三百万过明路挪回来,陈奕松就打发人来今天的募捐会了,人是他的心腹,来的时候对许小真客客气气的。


    想到前几日的刺杀,听说他落到了陈家手里,这么低的官职却能全须全尾出来,如今陈家有头有脸的角色不仅亲自参会,还对他这么恭敬。


    他背后有人,或者他有什么藏在暗处了不得身份的猜测,在一众商人之中愈演愈烈。


    许小真只要学着顾延野的样子,瞧不起所有人,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凭借人类出色的想象力,他们自己就会填补。


    他狐假虎威,他是狐狸,那个老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当晚的募捐会却大获成功。


    很多没有参会的企业,在会后纷纷成倍的补交。


    许小真的身份,在十八区有个无数个猜想。


    总而言之,是个有背景,但非常吃苦耐劳的想要做出政绩的人。


    原本欺负过他的那些官员,猛地想起许小真刚来时候的传言,他背后有人!在一区,是个大人物!


    许小真的钱筹齐了,还在一群商人的殷勤下,得到了许多物资和安置场所。


    他都没有拒绝,挨个让人清点,联系电视台表彰。


    十八区的底层百姓早就知道政府是什么样子,官员是什么样子。


    他们见事故发生这么多天,都只是一小撮人忙前忙后,只保障了基础生存,负责人也是个很稚嫩的年轻官员。


    人虽然很不错,但一看就是国家不打算管他们,最后找来顶包的。


    多少次了,他们早就习惯这个流程,钱都被人贪干净了!


    一个个都压着一股火,准备大闹一场。


    就在他们拉着横幅准备游行的时候,那位年轻官员回来了。


    十八区的矿洞塌方过无数次,这是第一次,每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赔偿和安慰。


    这位年轻的官员,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一笔钱,他们像人一样,死了,也能得到补偿。


    许小真这次的工作完成的很出色,灾区的民众自然拥护他,雪花一样的表扬信被送到了政府,这样积极的案例也被大肆宣扬。


    一个能做实事,为贫民做主的官员,在十八区一时间成为了明星人物。


    上级政府奖励了他一套坐落在市区,五十平的房产,用来平息十八区平民要求奖励许小真的要求。


    许小真在灾区一直奔波,头发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好几天没睡,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他弹了弹身上的土。


    其实他做的这些,很容易,是个人就能完成,只不过是帝国体制烂到了根儿上,他竟然也显得出类拔萃了。


    许小真没有休息,洗了澡后做完述职演讲,撰写完材料,核对递交过后,才在新家附近绕了一圈,悄悄去了陈奕松那儿。


    这套房子给的正正好好,他不住宿舍也有正当理由。


    不过按照他现在的名气,去那边要更加小心。


    陈奕松一手牌打的精明,许小真只要累不死,因为孩子都得回去,完全杜绝了长时间不能见面的可能。


    “爸爸!”许留很多天没有见到许小真了,她担心爸爸是去找野男人了,但是妈妈说,是因为爸爸工作特别忙,特别累,所以才不能回家。


    许留又很心疼爸爸,但是妈妈说不能去打扰爸爸工作。


    许小真抱许留都没什么力气,亲了亲她,和她说了一会儿话,缓解了心里的惦记,困意开始往上涌。


    “爸爸去睡觉吧,等醒了再和我说话。”许留看得出来许小真很累,她其实有点不敢进妈妈的房间,可是又舍不得爸爸那么困。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把他往卧室里拖,然后悄悄看一眼在床上的妈妈,给爸爸捶捶腿敲敲胳膊,盖上被子,飞快跑了,好像晚一秒她妈妈就会生气一样。


    时间是傍晚七点,陈奕松这个作息颠倒的睡美人刚醒,许小真和他在床上相遇了,不过一个是要睡觉,另一个是要起床。


    许小真和他淡淡打了个招呼,有种一个上夜班一个上白班,现在准备交班的感觉。


    第66章


    许小真沾到柔软的床, 一下子直挺挺栽下去。


    陈奕松拽他胳膊,让他去换衣服。


    “谁让你不换衣服就上我的床?”


    他说了半天,许小真也没动静。


    陈奕松剥了剥许小真的眼皮, 看他是真的睡死过去了, 干脆一股脑把他的衣服脱了扔到地上。


    许小真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衣服, 警惕地睁开眼睛, 发现是陈奕松, 又闭上了眼睛。


    陈奕松好笑地拍了下他的脸,许小真现在的状态,估计就是把人做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他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脱了, 许小真衣服之后, 把被子往他身上一扔, 自己去洗漱。


    对陈奕松来说,常年见不到太阳才是日常。


    所以他的皮肤比之当年更加苍白,唇色也浅, 只有眼睑一抹微微泛红, 但与之相反的是,宽肩窄腰长腿, 又一身流畅的肌肉,显得很结实, 漆黑的纹身图腾从耳后盘旋, 一直绕到下腹人鱼线,最后一根线条被裤腰挡住,戛然而止, 和苍白的肤色对比鲜明,将这种病态变成了诡异。


    总之是个不好惹, 大概率神经病的男人,让人一看就后背发毛,窜起冷意,和顾延野阳气十足,凌然压迫的模样截然相反,与沈冽那种精致漂亮也完全不同。


    陈奕松喝完咖啡,在楼下的健身室又待了两个小时,冲完澡后才有些精神,时间来到晚上九点。


    他去看了一眼许小真,人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他故意把东西掉在地上,弄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许小真也听不见,他觉得没意思,转了一圈,披上衣服就去楼下了。


    许留还没睡,坐在楼下的垫子上做手工。


    面前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毛毡材料。


    “妈妈,”许留拘谨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赶忙把面前乱七八糟的一堆材料拢好,很小心地说,“我会很快收拾好,不会弄得太乱。”


    许留记事很早,大概在一岁多,走路还跌跌撞撞的年纪,就知道妈妈不喜欢她。


    她哭了,妈妈不会给她擦眼泪,只会用凉薄的眼神看着她,让人把她抱开;她笑了,妈妈也不会高兴,眼神依旧冷漠。


    无论她想尽任何办法去哄妈妈开心,妈妈也只会觉得她很烦。


    家里的佣人很怕妈妈,所以也不敢和她多说话。


    佣人换得很勤,几乎每半年,都会彻底换一次,许留更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所以在不知道多久以前,许留就不会哭了,也不会过多表达自己的喜悦,她唯恐陈奕松的厌恶,更想得到他的喜爱。


    陈奕松点点头,算是应她的招呼,坐在她对面,问:“做什么呢?”


    许留受宠若惊,给陈奕松展示看:“爸爸要过生日了,我想做生日礼物送给爸爸。”


    陈奕松眯了眯眼睛,以他微弱的想象力来看,许留做的这堆东西勉强能看出人形。


    许留擅长察言观色,知道妈妈这个表情是嫌弃。


    她明亮的眼睛黯淡下去,抓着毛毡的手也垂落了。


    “打算做个什么?”她没想到陈奕松会和她多说话,连忙回答,“想做三个人,爸爸妈妈和我,手牵手。”


    可是妈妈不喜欢,许留看看自己做的东西,好像是很丑,可能爸爸也不会喜欢吧。


    陈奕松漫不经心的赞许:“挺好。”


    亲女儿第一次送的生日礼物,就是朵随手摘的花,陈奕松觉得许小真也会高兴疯了。


    许留眼睛歘一下又亮了,这还是妈妈第一次表扬她。


    她觉得爸爸回来之后,妈妈也变得不一样了,更温柔了,对她更好了,还会夸奖她。


    陈奕松在柜子里挑挑拣拣,翻出来根逗猫棒,招呼许留:“过来,陪你玩会儿。”


    逗猫棒上粉色的羽毛坠着铃铛,叮叮当当响,许留高兴地扑过去,蹦着高抓羽毛。


    陈奕松在她抓到之前,把逗猫棒甩开。


    这应该算是母女两个为数不多的亲子活动项目。


    只有陈奕松特别闲的时候,才会想起来陪许留玩一会儿。


    许留很珍惜这种为数不多,能和妈妈互动的时光,所以玩得特别起劲儿。


    大概十五分钟之后,陈奕松把逗猫棒收回去,问:“明天你爸起床,他问你今天做了什么,你怎么说?”


    许留数着手指说:“吃饭,做毛毡,和妈妈玩了一会儿。”


    陈奕松满意极了,大概许小真听到这样的答复,也会满意,于是揉揉她有些被汗湿的头发,让她去睡觉,自己去处理工作,中途有快递送上门,他拿回卧室拆开,放好,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


    许小真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七,今天二十六,陈奕松觉得刚刚好,刚解决完灾区项目,许小真有三天假期,二十九号才用去上班。


    但是他一直忙到早上八点,许留被送去幼儿园,他该睡觉了,许小真还没有起。


    陈奕松和许小真在一起有些天了,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许小真原本有旧习惯,总爱在床边边上缩着睡,顾延野看他这个可怜样就闹心,强行抱着睡了段时间,把毛病纠正过来,但不幸添了新毛病,得抱点东西才能睡。


    陈奕松把自己的枕头从许小真怀里拽出来,被子抽过来一块,自顾自躺下。


    许小真怀里没了东西抱,自觉就去找他了,搂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怀里,蹭了蹭继续睡过去。


    陈奕松体温偏低,在温暖的房间里抱着很舒服,冰冰凉凉的。


    陈奕松就没那么高兴了,他赤裸着上身,许小真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怀里拱,弄得痒痒的,很心烦,他不喜欢和人贴着睡觉。


    他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许小真撕开了又往上贴,陈奕松干脆把人裹起来,扔到床边的沙发上,自己则是重新找床被子盖。


    许小真中途醒过一次,迷迷糊糊喝了点水,没在意自己怎么睡到沙发上的,回去又倒在沙发上,裹了薄被继续睡。


    陈奕松傍晚醒的时候,许小真还在沙发上,缩着睡觉,他都担心人要睡死了,摸摸他的脑袋和鼻尖,发现人是好好的,只好重复洗漱锻炼工作的日常。


    他一个人在工作室待了会儿,把工作拿到卧室,正对着许小真的桌子上处理,没一会儿就无无聊的撑着脑袋,想许小真怎么还不醒。


    三天假期,硬是睡了一天半,真挺没意思的,他好像守着个植物人。


    凌晨十二点,今天是许小真二十五岁的生日,陈奕松都在考虑要不要把人弄醒,许小真的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他走过去,解锁,看到一条没头没脑的消息。


    【生日快乐】


    连署名都没有,看区号是一区那边发来的。


    陈奕松一想就知道是谁。


    一个没出息的傻逼,还生日快乐呢,看到你发的消息快乐也变不快乐了。


    他想了想,拿着手机去找许小真,和他十指相扣,拍下一张照片,发了回去。


    许小真的学生证还在顾延野手里。


    他不喜欢和拍照,自然更不会给许小真拍,除了那张模糊的壁纸,只有学生证上有许小真的照片。


    顾延野在人走之后才发现,许小真的生日在十月末,可他和许小真一起那么久,却没有任何一个十月是一起过的。


    他从前没有给小真过过生日,今后也许更没有机会。


    他新学了做甜点,顾延野想许小真喜欢吃甜的,应该会喜欢这个蛋糕。


    零点,他给插上蜡烛,坐在窗前,摩挲着许小真的学生证,指尖擦过照片上人的脸庞。


    犹豫了很久,才发过去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用的是新号码,许小真猜不出是他,也许就不会愤怒和困扰。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心如擂鼓,既怕许小真知道是他,又希望许小真知道,也许他有机会能再听到小真的声音。


    没过多久,手机“叮”的一声,有了消息回复,他喉结滚动,激动颤抖地打开消息栏,期盼是许小真,却在看到消息的瞬间如坠冰窟。


    照片上两个人十指相扣,一个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手扣住了另一只白皙干净,略小一些的手,亲密缠绵。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顾延野此刻多希望自己眼睛瞎了,或是自己把消息发错了人,给他回复的不是许小真。


    但那只手,他无数个日日夜夜交缠过,就是许小真。


    小真认出他了,小真有别的男人了,小真在用这种方法让他不要再发骚扰消息。


    顾延野疯了一样,什么都顾不得,径直把电话拨通过去。


    那个男人是谁?他好不好?小真会不会被他骗?


    顾延野的心情又焦躁又混乱,呼吸也随着情绪变得混乱粗重,忍不住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那边很快接通。


    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小真,那个男人是谁?你了解他的底细吗?你……”


    “小点声,他累了,现在睡了,有什么话跟我说。”对方懒洋洋的语调扎在顾延野心上,扎得他遍体鳞伤,浑身血淋淋。


    一瞬间,巨大的愤怒羞恼和痛心凌迟着他,他躁怒地冲着电话那边喊:“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话?你把电话给许小真!我要听他亲口说话!”


    陈奕松慵懒地倚在床尾,手肘支撑着身体,对顾延野的破防很是满意,勾起微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许小真,语调慢吞吞的:“你别太暴躁了,对胎教不好,容易影响孩子。”


    顾延野一愣,音量更高,陈奕松默默把话筒拿远了些。


    “——你他妈放屁!许小真怀不了了!哪来的孩子!”


    陈奕松又瞥一眼对此刻毫无察觉的许小真,真没想到这蠢货给自己折腾成这样,以后上他都不用戴套。


    “谁说许小真怀了?”陈奕松轻嗤,“我怀孕了,孩子是许小真的,有一个多月了,要给你讲讲他怎么上我的吗?”


    第67章


    顾延野那边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眼前一黑,扶住桌边,险险站稳, 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坐在地。


    陈奕松翻了个身, 完全不肯放过他:“你都不知道, 他动两下就没力气了, 还得我自己骑上去动……”


    “你闭嘴!!!”每一个字都刺痛着顾延野的神经, 他眼睛充血,愤怒大吼,打断对方的话, 他一点也不想听许小真是怎么和别人上床的, 还和别人有了孩子!


    “你要被气哭了?别哭啊, 哭对孩子胎教也不好。你都不道, 许小真可高兴了,盼着我给他生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呢。


    你谁啊?我怀孕你生什么气?许小真又不是你男朋友,没给你戴绿帽子, 你犯得着生气吗?”陈奕松明知故问, 慢悠悠拿着腔调,用小针往顾延野心上一下一下扎。


    顾延野在那边呼吸都是颤的, 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把电话给许小真,我要亲自问他。”


    “人睡觉呢, 你贱不贱非得让我把人叫起来, 得了,就满足你这一次,以后没事别总打电话打扰我们一家三口, 多招人烦呢。”陈奕松说着,去推许小真。


    许小真半睡不醒, 眯着眼睛。


    “小真,喜不喜欢宝宝?爱不爱宝宝?”


    许小真迷迷糊糊中觉得他是个神经病,把自己推醒就为这事儿,他不喜欢谁都不会不喜欢许留,不爱谁都不会不爱许留。


    “爱,最爱了。”他嘟囔一句,把脸又埋进了臂弯里。


    陈奕松知道许小真没睡熟,端着他的电话出门继续和顾延野对线。


    “听见了吗?”


    顾延野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冷得他发颤,是许小真,是许小真的声音。


    许小真真的把他放下了,离开他三个多月,不仅迫不及待地找了别人,还和别人有了孩子。


    他和许小真的孩子没有了,别人却有了。


    他彻底完了,和许小真再也没有可能的。


    孩子对许小真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顾延野更知道,孩子能给许小真一个家。


    许小真把孩子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甚至当年不惜自己挖掉腺体也要保孩子,对他这种从小颠沛流离的人来说,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大于一切。


    为了孩子,许小真也会一心一意,再也不会和他产生纠葛。


    顾延野嫉妒,绝望,愤怒,一瞬间竟然想弄死这个孩子,凭什么他没有的这个人能有?配吗?


    但理智没有完全丧失,孩子没了,许小真真的会和他拼命。


    “没事儿就挂了吧,看在你对我老公这么一往情深的份儿上,留个地址,孩子生了给你寄喜糖。”


    顾延野受不住刺激,率先挂了电话,笔直的脊背弯下去,缓缓佝偻着蹲坐在地上。


    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怀个孩子,拴住许小真。


    许小真不想生,他可以生。


    alpha不是不能怀孕,只是生殖腔退化,不好打开,人工受精肯定能怀。


    陈奕松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不屑一笑,删掉通话记录和短信,把手机放回原处。


    就这点段位,还想跟他斗。


    陈奕松有十几个小妈,数十年如一日的扯头花,整天比宫斗剧还精彩,这种电话,他听了没一百也有八十。


    许小真足足睡了三十个小时,直到凌晨快三点,才抱着薄被,头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知道今夕何夕,看向墙上的挂钟才知道大好的假期被他睡去了几乎一半。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扔在地上,只有下半身一条内裤,但看样子没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算陈奕松还有一点人性。


    衣服在地上不知道待了多久,许小真捡起来扔进脏衣篮里,去陈奕松的衣帽间找身能穿的衣服。


    他每天来回两套制服换着穿,秋天的衣服还没买,按照他的负债水平,今年秋冬的衣服大概也买不成了,冬天的制服快要发下来了,每天穿制服大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是权色交易就是权色交易,陈奕松半点雷池不越,一点儿钱都没沾,许小真上次包的酒店还是他的产业,连打折都没给他打,直接打的欠条。


    陈奕松的衣服款式回来回去就那么些,不像顾延野全是军装和正装,也不像沈冽似的花里胡哨把自己打扮成仙女。


    都是款式简单的衬衫和黑色长裤,衬衫酒红绿的紫的,深V露胸肌,许小真觉得他名下有夜店的话,这一身往那儿一站就是男模销冠。


    他打着哈欠随手拉开一扇衣柜,瞬间裸露在外的身体变得通红,像他桌子上摆的公章印泥,脚趾都忍不住蜷缩,头顶要冒白烟了。


    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随手一拿,薄薄的布料都能透出他的肤色,一条绳子两条绳子的缠绕在一起。


    许小真嫌晦气地一把扔进去,关上柜门。


    陈奕松真恶心,在家里还穿这种东西!


    他随便找了件相对保守的衬衫,套上裤子,把裤脚挽起来。


    陈奕松这个时间,正在吃属于自己的“午饭”。


    陈家的厨师和别家的都不一样,别家就上白班,陈家的得三班倒,确保早晚都有人,因为陈奕松的阴间作息和许留的阳间作息。


    许小真出去正好能赶上凌晨这顿午饭。


    因为刚才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许小真看见陈奕松有点幸灾乐祸,好像把什么把柄拽手上了一样。


    正常人看见许小真笑得古怪,大概会感觉发毛,陈奕松不是正常人,他跟许小真一起笑,笑得一排尖牙都泛寒光,许小真后背反而发麻,低下头老老实实吃饭。


    “你还挺厉害。”


    许小真知道他说的是赈灾筹钱的事,笑笑:“我会尽量减少求你的频率,避免交易条款的增加。”


    虽然最后筹集到的资金远远没有四个亿,但已经足够了。


    陈奕松有点无趣又有点兴奋,十分矛盾。


    无趣是因为他真的想看许小真求他,不择手段地求他,兴奋是他很喜欢许小真骨头硬,大概不管许小真做什么,他都能爽到。


    “有点小聪明,小心掉下来,万劫不复。等他们知道真相,大概会把你生吞活剥了。”


    许小真点头:“我会尽量小心,在他们知道真相之前让他们没有资格报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胆子再不大,那就会永远什么都得不到。”


    陈奕松吃饱了,托住下巴:“那你可要小心了,到时候我可不会接住你,反而会狠狠踩你一脚。别吃太饱,一会儿应该没事吧?有事也把时间给我空出来。”


    许小真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缓缓捏紧:“知道了。”


    收利息的时候到了。


    他磨磨蹭蹭吃完饭,磨磨蹭蹭去洗了个澡,磨磨蹭蹭洗了内裤,又磨磨蹭蹭包上浴袍。


    在他磨磨蹭蹭吹头发之前,陈奕松等不了了,“砰”一声推开浴室,把人抓着脖子拖出去,像抓只大鹅一样。


    许小真踉踉跄跄被扔到床上,捂着脖子咳嗽:“我头发还没吹。”


    他给陈奕松看,是真的,头发擦过的地方留下水印。


    陈奕松把兜里一坨布料扔给他:“别吹了,吹了一会儿还得湿,自己把衣服换上。”


    许小真指尖勾起那几根带子,尖叫:“这是什么衣服?你给我买的?”


    “不然你以为我自己在家穿吗?”


    许小真还真这么以为的。


    他打开衣柜时候以为陈奕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但想到他是个神经病,又觉得很正常。


    结果这东西是给他准备的。


    许小真脸噌的一下红了,把东西扔他脸上:“你有这钱不能给我买几件正经的衣服吗?要穿你穿,我不穿!”


    他可以光着,但这种衣服无法接受。


    许小真想到他冬天连衣服都没得穿,陈奕松还花钱买这种东西,更气了。


    陈奕松抓着衣服欺身走过来,勾唇低眸看着他:“不一样,一会儿我会把它撕碎,所以帐应该记在我头上,你自己穿的衣服自己买。这个我穿不下,照你身高买的。”


    搞得好像他能穿得下就会穿一样。


    许小真伸手推他,被他用手铐反手锁在床头。


    他羞耻地挣扎,骂他,但许小真忘了他越被骂越兴奋,下面鼓得老高,压着他换上了衣服,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睡饱了吃饱了就多挣扎一会儿,我还兴奋。”


    陈奕松起身,欣赏许小真现在的样子,浑身绯红,白嫩大腿根处被带子勒出丰腴的软肉,羞愤地看着他,死死并住腿,想往被子里钻。陈奕松看得呼吸急促,眸光发红,却很有耐性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凑在他耳边说:“好看,挺骚的。”


    许小真烧得跟锅开水一样咕嘟咕嘟都冒泡了,张嘴咬他,被他捏了下下巴:“一会儿再咬。”


    然后转身去拿了个箱子,还有块蛋糕,把箱子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用酒精一一消毒,问许小真选择哪个。


    陈奕松似乎觉得气氛不到位,把灯调成了艳俗的粉红色。


    许小真怆然地闭上眼睛:“我选择去死。”


    果然权色交易不好做,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


    陈奕松食指刮了蛋糕上面的奶油,涂在他大腿心上,剩下的让许小真舔干净,好像听不懂人话,跟他答非所问:“好,一会儿让你爽死。”


    知道逃不过,许小真干脆躺平,毕竟这也是当初交易的一环,怪不得在床上都听陈奕松的也能作为交换条件,原来玩的这么变态。


    “这就变态了?顾延野真是个废物,他不会连和你上床都只用一个动作吧?”陈奕松似笑非笑嘲讽着,顺带不忘拉踩一下许小真的前任。


    第68章


    顾延野心中原本汹涌的潮汐化作喷薄的火山, 一个人数月的纠葛,挣扎和悔悟,都在顷刻变成了不甘和痛楚。


    他以为只要自己改了, 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 终究有机会和许小真破镜重圆, 他能等, 也愿意等。


    但他从来没想过许小真会找别人。


    顾延野只要一想许小真会对别人笑, 把温柔给别人,对另一个说我爱你,就嫉妒的发疯。


    他想问许小真七年的感情, 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吗?也想问许小真有没有再想到他们的孩子?


    他每天夜里, 都能听到孩子在啼哭不止。


    可他知道, 在走入手术室的前一刻, 许小真还牵上了他的衣袖。


    直到最后,许小真都在给他机会,只是他一次都没抓住, 所以他连发疯的资格都没有。


    蜡烛明灭的光斑斓, 把他原本英俊的脸庞照得像个小丑,扭曲, 愤怒,然后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拨出电话:“我不是一直让你们盯着那边!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边唯唯诺诺了好一会儿, 才给答复。


    许小真人在十八区,每次顾延野的人手只要出现都会莫名受阻,连面都见不着, 加上夫人有吩咐,夫人的意思, 大抵就是元帅的意思,他们干脆就阳奉阴违了,只要偶尔确定人没死,给他按时回消息就行了。


    顾延野怒火攻心,深夜大闹顾家。


    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还有他姨母参与,早年母亲去世,是姨母嫁进来之后照顾他,对他有求必应,这些年即使他和顾川以及顾伊宁的关系僵硬,对她依旧礼遇有加,远比对顾川尊敬。


    顾延野也没想到,他的姨母会在背地里连同顾川一起给他使绊子。


    明明她知道自己多看重许小真,万一许小真出事,他连活都不想活了,怎么能这么对他?


    顾夫人经不住他的质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嗫嚅着,缩着肩膀,美丽温婉的脸上都是惶恐不安,他抬起手,还没碰到对方,人就踉跄着摔倒,然后晕了过去。


    顾家鸡飞狗跳,顾川上前要扇他巴掌,顾伊宁哭着尖叫着让他去死。


    佣人忙忙碌碌,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指责他的不孝。


    他看到姨母躺在顾伊宁怀里的时候,拉了一下顾伊宁的衣角,她根本就没晕倒!


    顾延野的大脑一片嘈杂,轰隆隆作响,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在装什么?起来!你根本没事!”他冲上去,被顾川连扇了两个耳光后推开,把他赶出了家门。


    从那天开始,顾延野就感觉到处处受限,顾川在逐渐收缩他的权力,遏制他的动作,试图让他成为一个傀儡。


    就连周京烁都和他减少了联络。


    顾延野一直觉得,只要自己的权力够大,就能取代顾川,到今时今日才意识到,从顾家带出来的家臣并不可靠,只要顾川不死,他们的心,始终都是向着顾川的。


    只要他一直用这些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在顾川的注视下,他的行为,都在顾川的控制之下,只要不过分出格,顾川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


    顾延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家里有两个继承人对他的影响,顾川在他退婚之后,就开始限制他,让他看似花团锦簇如日中天,实则是慢慢向顾伊宁倾斜,等待多年以后,他顺理成章把位置让出来。


    他连向下打探消息的权力都没有,可怜他如果不是那一通电话,竟然毫无察觉。


    所以这个世界上,除了许小真,根本没有人真心对他好。


    ……


    许小真只是吃了一点奶油,很甜,很好吃,没一会儿就觉得呼吸急促。


    陈奕松的鞭子抽打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几条薄薄的红痕,带起一阵战栗,过敏加重了身体的敏感,有些承受不住,他抓住手铐锁链,说:“我不行了,我过敏了,停下吧。”


    陈奕松摸摸他心脏的跳动,给他找了片过敏药吃,许小真以为他良知尚存,打算放过自己,没想到他把剩下的奶油涂遍自己的全身,奶油在他体温升高的皮肤下很快融化,变得稀薄,房间里都是香甜的气味。


    陈奕松勾住他大腿上的绳子,埋在他的锁骨处,一路向下,把奶油舔舐干净,把他敏.感的身体也弄得湿漉漉,满是水渍,然后舔了舔嘴唇抬头,跪在他面前,扶着他的头,说:“没关系,死不了的,你现在身体好热,喉咙里也好热。”


    “你个神经病!”他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陈奕松被他骂爽了,有点激动,弄得他忍不住干呕。


    衣服是粉红色的,只有几条丝带,分别系在他的脖子,两条大腿上,布料就是几片巴掌大的轻纱,现在被湿透了,沾在身上,他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贴在绯红的脸颊上。


    可以玩的花样有很多,譬如在床上提顾延野。


    爱攀比的毛病谁都有,alpha尤甚,顾延野大概也没想到电话拉踩之后,还要成为play的一环。


    “这种时候提他提他是有毛病吗?”要不是手铐锁着他,许小真巴掌就扇在陈奕松脸上了。


    陈奕松把他脸颊上的奶油吃掉:“挺刺激的。”


    结束之后,许小真确信自己应该再洗一次澡,他躺在床上,手指都动不了,攒了攒力气,不确定地问陈奕松:“能洗掉吧……”


    陈奕松搓了搓许小真腿上用油性笔写出来的字,纹丝不动,低头嘬了一口,还是没散,说:“不太确定,好像买错笔了,不过没关系,早晚肯定能洗掉的,又不露在外面,没人能看见。”


    许小真一听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字不知道要跟着他多久,好羞耻,每天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都担心有人会看到自己比黄.片主角还羞耻的身体。


    他想翻个身,没有力气,又怕把头发上还没干涸的液体沾到脸上,可他脸上和脖子上也有。


    陈奕松看他表情好玩的要命,手往旁边挪了点儿,把玩了一会儿,嘲讽:“真没用。”


    “你他妈的闭嘴吧!”许小真恼羞成怒,“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吗?去做个手术吧!组团还便宜!”


    陈奕松一点都不生气,当许小真是在夸他。


    “菜就多练?我教教你?”他凑过来,低下头,好半天,一阵沉默,“不行挂个号吧,看起来多少有点毛病。”


    许小真觉得自己可能是免疫了,竟然能对这种话波澜不惊,没有想要解释的欲望,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翻了个身,裹着薄被从床上滚下去,实在爬不起来了,慢吞吞滚去浴室方向。


    他等不了恢复力气再去了,他爬也要离开陈奕松这张嘴。


    “我帮你。”陈奕松披了条浴袍走过了,许小真刚想说不用,屁股就被踹了一脚,陈奕松助力他的翻滚,帮他加速滚进了浴室。


    许小真沉默了,他妈的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他抓着门把手爬起来,反锁上门。


    颤颤巍巍站在马桶前面的时候,发现自己尿不出来了,火辣辣的疼,急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有点感觉,陈奕松在外面喊:“对了,忘了说,祝你生日快乐。”


    许小真一激灵,瞥见自己腿根上的字,感觉又没了,气得他在花洒下面捶墙。


    他回想了一会儿,才发现今天真的是自己生日,上次过生日还是在十几年前,继母还在的时候,许小真因此不可避免又想到了沈冽,露出些许黯然。


    他出去的时候,陈奕松已经把床单被褥都换好了,见他出来,自己进去洗澡。


    笔在身上留下的字搓不太掉,皮肤都搓红了还有印记。


    地上堆着湿漉漉的一堆,不忍直视,许小真瞥开目光,抱着水杯喝了五杯水,才算缓过劲儿来,浑身发飘地站起来,给笔记本充上电,窝在被子里处理工作。


    陈奕松出来之后,占了另一半打游戏,互不打扰,直到许留在下面问爸爸在哪儿,一对虚假的恩爱夫妻才从床上挪窝。


    许小真下楼梯时候腿都发软,唯恐女儿察觉异样,手腕都紧紧包裹着,陈奕松道貌岸然地提着他的腰,带他走下去。


    许留走上来,抱住爸爸的腿,仰起头,说:“爸爸生日快乐!”


    许小真有心抱抱她,没什么力气,就亲亲她的脸颊。


    他蹲下来,许留就说:“爸爸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许小真吓得后背起冷汗。


    “香香的!是玫瑰的味道!”许留又说。


    许小真怦怦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晚饭的时候,许留把自己做好的毛毡玩具送给许小真,指着三个初具人形的东西说:“爸爸,这是我自己做的,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中间的是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永远都在一起。”


    许小真正感动着,陈奕松在旁边抿着红酒,怪声怪调说风凉话:“永远在一起~”


    许小真:……


    不是很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第69章


    许留和厨房的西点师一起做了没有牛奶的生日蛋糕, 蛋糕上的奶油是用椰浆打发的,许小真终于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块没有副作用的生日蛋糕。


    蜡烛在蛋糕上燃烧的时候,许留催促许小真许愿, 吹蜡烛。


    许小真心想, 他的愿望如果能靠吹蜡烛许愿完成, 那生日蛋糕和蜡烛在第三帝国, 应该和火药一样被列入违禁危险品。


    但他还是没有扫兴地双手合十, 闭上眼睛虔诚许愿:“希望我的许留宝宝能天天开心,幸福长大。”


    许留坐在他怀里,扬起小脸撒娇:“爸爸这个不算, 要给自己许才可以, 而且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爸爸在身边, 我每天都很开心,”她伸出一根手指,“一年只有一次许愿的机会, 很难得的。”


    许小真状似惊讶, 低头看着女儿,笑得眉眼弯弯:“真的吗?可是爸爸只有这一个愿望啊。”


    “爸爸~”许留害羞地扑进他怀里, 搂着他的脖子,许小真摸摸她浓密冰凉的头发, 笑得很幸福。


    陈奕松撑着下巴, 看许小真被烛光照耀成橙黄色的温暖面颊,看他温柔地抚摸许留的头发,看他笑起来时候露出一颗颗雪白整齐的牙, 看他眉眼低垂恬静又安详……


    没有三四五六七个心怀鬼胎的小爹小妈,没有阴阳怪气祝他早登极乐的兄弟姐妹, 只有他的妻子和女儿,好像无数个平凡而宁静的一天,未来许小真依旧被笼罩在暖融融的烛光里。


    陈奕松的心脏猛的一烫,继而为此生出些可耻和愤怒,吹灭了蜡烛,不耐烦地说:“磨磨唧唧的,吃蛋糕吧,一会儿奶油都化了。”


    许小真的愿望莫名变成了许留的愿望,许留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给我讲故事听?”


    陈奕松是要拒绝的,但许小真一口答应了,他翻了个白眼。


    许留洗香香后抱着自己的玩偶,乖乖钻进爸爸妈妈的被子中间躺好。


    许小真在一边搂着他,陈奕松是昨天晚上八点起床的,工作到三点,做了半个白天,打游戏打了半个白天,连着快二十四小时没睡觉,虽然阴间但规律的作息被打破,也困得不行,换了睡衣在另一边躺下。


    他随手翻了翻童话书,打算随便讲一篇,就把人打发走好睡觉,什么白雪公主,睡美人和灰姑娘,故事看起来愚蠢至极。


    许留眼睛里好像盛着星星,躺在许小真的臂弯里期待地看着他。


    小野种长得和许小真几乎一样,看不出顾延野的影子,陈奕松一瞬间竟然有错觉,觉得这是许小真给他生的。


    他清了清嗓子,翻到灰姑娘那一页:“仙蒂瑞拉恶毒的继母带来了两个同样恶毒的继姐……”


    许留在许小真怀里躺着,听陈奕松讲故事,幸福得像条小毛毛虫,扭来扭去的。


    卧室温度有些低,许小真帮她掖了掖被子。


    “在父亲的纵容下,仙蒂瑞拉过着凄惨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要生火做饭,打扫卫生,为继母和姐姐们洗衣服,过着像女佣一样的生活,因为每天被关在阁楼里,睡在煤堆里,所以浑身脏兮兮的,被他们叫做灰姑娘……”


    许留听得眼泪汪汪,抱住许小真的脖子说好可怜。


    “没关系的,最后仙蒂瑞拉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真的嘛爸爸?”


    “真的,爸爸不会骗人的。”


    陈奕松瞥他们一眼:“在王子举办的舞会上,父亲和继母还有两个姐姐因为过于兴奋,喝多了酒,被送回家时候都醉倒在地……”


    许小真预感到淡淡的不妙。


    “仙蒂瑞拉趁机砍断他们的手脚,将他们塞进炉子里,点着火,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四个人在炉子中被烧成灰烬,最后仙蒂瑞拉得到了家里所有的财产,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陈奕松砰的一下合上书,他激昂的语气和黑暗的故事完全没有睡前故事应有的效果,许留激动地鼓掌,许小真头痛地捏捏眉心,把故事书接过来。


    他的语气慢吞吞的,很温和平静,讲了七只乌鸦的故事。


    陈奕松原本想等许留睡着后把人带出去,他反倒是最先睡着的,眼睛眨了眨,许小真抱着许留的影子逐渐模糊,接着便没了意识。


    许留很快也睡着了,许小真捏着书的手渐渐放松,最后也音量越来越小,书吧嗒掉到被子上。


    陈奕松是被光照醒的。


    许留在旁边小声说:“这样是不是不好?妈妈还没醒。”


    “睡了十个小时了。”许小真推了一把陈奕松,问他要不要起床吃早饭。


    陈奕松不吭声,默默把被子扯过来,蒙过头顶。


    ……


    许小真三天的假期,过完生日第二天重返岗位,假期才过去一半。


    许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被他找了一个透明玻璃罩装好,放在自己的房子里。


    许小真再次回去,整个政府的官员面对他时,都是一种神奇的态度。


    既客气尊敬,私下里却充满了鄙夷。


    他们既希望讨好许小真,也能被他身后的大人物提携一把,更嫉妒他能爬上大人物的床。


    一个十八区的贱民,即便考上了帝国大学,除了这具身体,他们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被那些大人物另眼相待的。


    因此关于许小真如何在大人物的床上卖弄风骚,成为了十八区政府一些长舌官员们酒后聚餐议论的话题。


    许小真一切都知道,但不在意,也不争辩,就任由他们这样误会下去,踩着哪个不知名的大人物的头,一步一步往上走,拿到了实习S级别的评价。


    依照他曾经和顾延野的关系来看,或许这些人议论的也不错,他是给顾延野这个高官做了情人。


    今年冬天的十八区冷得出奇,才十二月初就已经零下二十多度,冬季制服也只是在春秋制服外面下发一层羊绒大衣,许小真想要单纯靠制服度过冬天的想法可能要泡汤。


    他的实习津贴一个月两千,每个月还陈奕松一千八,剩下两百,一百给许留买了零食和玩具,另一百,在十八区这种物价高昂的地方,给自己买了件羊绒背心,穿在制服里面。


    生下许留之后,他的身体就大不如前,折腾了几年反倒更孱弱,小小的羊绒背心不起什么作用,在外面奔波了没几天就开始咳嗽。


    许留早产,身体也不算太结实,许小真怕传染给她,只和她保持距离说了几句话。许留很担心他,忙前忙后,给许小真递药递热水,被许小真哄着回房间睡觉了。


    她临走前,还把自己陪睡的玩偶送给了许小真。


    许小真身体不舒服,简单处理了一些工作,天还亮着就爬上床准备休息。


    陈奕松不出意外的还在床上当睡美人,他前几天受伤了,枪伤,贯穿肩膀。


    许小真半夜下楼喝水,看见一地的血,他的伤口还没有结痂,血淋漓的从伤口处滴滴答答往下掉,他一个旁观者看见,脸色都变得苍白,陈奕松好像伤的不是自己的肩膀一样,给他递了杯水,自己从冰箱里翻了点东西吃,在水池边儿冲了冲取出子弹的伤口。


    许小真想了想,怕感冒传染给对方,也怕碰到他的伤,还是找了床被子去睡沙发。


    药不太起作用,许小真睡着没一会儿脑袋就疼醒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头颅里好像烧了一盆巨大的炭火,把他烧得七荤八素,嗓子也冒烟,浑身上下都叫嚣着干渴。


    他摸索着想要爬起来,接点水喝,没什么力气,站不起来。


    房间里除了他就是陈奕松,陈奕松好像醒了,在床上翻了个身。


    许小真嗓音沙哑地喊他:“陈奕松,我想喝水。”


    陈奕松这才发觉他在沙发上,懒洋洋走过来,看他脸烧得跟西红柿一样,眼神都不聚光了:“发烧了?”伸手摸了一把,忽然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把他扔到床上,压过来。


    许小真迷迷糊糊的,脑浆都要被烧干了,听他像狗一样喘息,说“确实很热,很紧。”


    “我想喝水,我头痛。”他挣扎着,发出破碎的声音,他很害怕会被烧傻。


    陈奕松亲他:“一会儿给你喝,发个烧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老嚷嚷什么?”


    “我难受……想喝水……”许小真眼眶热热的,眼泪在流出来之前就烧干了,一遍一遍碎碎念。


    许小真的病拖拖拉拉,到十二月中下旬的时候还有点咳嗽,把新出现在桌子上的药随手扔进柜子里。


    从他生病开始,桌子上每天都会莫名出现姜茶和各种药品,以及维生素补充剂,有时候还有衣服。


    对来路不明的东西,许小真一向警惕,都没有用,随手找了空闲的柜子打发进去。


    他看起来有些病弱,精神气却很足,提前拿到了自己的实习成绩单。


    ……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顾延野比以往清瘦许多,却更显得筋骨清劲,一举一动都不似以往锋芒毕露,张扬肆意,多了些内敛和沉稳。


    不查不知道,他母亲留给他的不少遗产和股份都被逐渐转移到了顾伊宁的名下,每年他所得到的收益也在逐渐让渡。


    他的狂傲自大,轻视一切,早早就为他埋下了祸根。


    许小真的离开只是必然,再不谨慎,他早晚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顾延野愤怒之后,被迫冷静下来,收敛了脾气,重新培植了自己的心腹,把原先顾家放在自己身边的钉子一一拔除,这是个艰难的过程,但他不想继续做傀儡,就必须要经历这些。


    十八区那边传来消息,许小真没有收他的东西,都被扔了。


    意料之内的事情。


    新的探子逐渐把之前几个月的消息都打探了出来。


    许小真过得并不好,他被排挤,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被人变着法儿的戏弄,直到主理完矿洞塌方一事,处境才有所好转。


    他很聪明,耍得那些人团团转。


    顾延野以为自己会永远希望许小真老老实实,养尊处优的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操心,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希望许小真离开自己之后,认识到外面的世界很残酷,会想念他。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件事后,会感到高兴,为许小真这么聪明而感到高兴。


    以前顾延野不理解为什么许小真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明明留在一区,在清闲的部门,有他看着,就能生活的很好。


    直到现在,意识到自己是个家族荣耀的傀儡之后才发现,温水煮青蛙式的生活,远不如鲜血淋漓自己走过来踏实,他被蒙蔽了双眼,许小真吃过很多苦,比他看得清楚。


    他的掌控欲和顾川一脉相承,许小真只要在他手里,只有虚假的自由。


    就像他蹦跶了几年,总觉得已经展翅高飞,顾川不能拿他如何,实际上只是他做得一切,都没有超过顾川的忍耐范围之外而已。


    他也知道了,那天通电话的人,是陈奕松。


    人还没死,顾延野和许小真一样惊讶。


    当年是顾延野设计,在陈奕松残余信息素影响最大的时候,把他那个即将分化的弟弟引到他面前,二人一向势同水火,他弟弟忍不住嘲讽陈奕松,陈奕松没控制住情绪,将人杀了。


    顾延野以为这招借刀杀人,陈奕松绝对会死。


    没想到陈奕松在回到十六区后有了二次分化的预兆,被关进实验室,各种针剂药物注射了两年,重新分化成了alpha。


    当年陈奕松就像狗一样垂涎许小真,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自然把人咬死了不松口。


    陈奕松的身边插不进去人,住宅五百米之外都监视不到,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顾延野也没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怀孕了,那个疯子,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顾延野祈祷这是假的,许小真不可能喜欢上陈奕松,最多各取所需,但如果陈奕松真有孩子了,一切就说不准了。


    种种迹象表明,陈奕松比沈冽难缠多了,沈冽没有脑子,陈奕松有。


    沈冽在精神病院伪装的很好,半年时间,各项指标合格,达到出院标准。


    他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门,顾延野的车正停在外面等他。


    第70章


    沈冽拎着自己的东西, 和车擦身而过,顾延野推开车门,叫住了他。


    沈冽上下扫视他一眼, 还有他的车, 目光最后落在他有些斑白的头发上, 一顿, 掀起一抹淡淡的讥讽弧度:“怎么?落魄了?”


    顾延野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很引人注目, 在许小真走后,他对着镜子,发现了第一根白发。


    而后疯了般滋生, 像他对许小真的思念, 愈来愈多, 到如今已经遮掩不住。


    顾延野不在意, 也在上下扫视着对方。


    沈冽还是那么漂亮,漂亮到惊心动魄,让人忍不住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alpha。


    一个愚蠢的美人。


    微微侧头:“上车, 和你谈谈。”


    沈冽并不理会他, 至少暂时不会,他刚出来, 不想被当做神经病再抓进去一次。


    “关于你哥的。”


    沈冽脚步一顿,坐上了副驾。


    车上塞了很多零食, 沈冽抱着胳膊冷笑:“我哥才死没多久, 又养上新的情人了?宠得厉害啊。”


    “你哥没死,蠢货。”


    沈冽愣住,眼睛里泛起波澜。


    “但他身边有了新人, 新人还怀孕了,不出意外你要当叔叔了。”顾延野指尖敲打着方向盘, 打量沈冽的神色,不出意外在他脸上看到了嫉恨。


    沈冽咬着牙,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带着一股倔强劲儿:“你什么意思?你来这儿等着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的?”


    顾延野神色平平,沈冽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贱人!废物!都怪你没本事!我哥以前那么爱你,你连人都拴不住!要不是你没用,怎么会让别人怀上他的孩子?!”


    他一想就要疯了,哥有了新的小孩!他再也不能得到唯一的爱了!分明他才是哥哥的第一个孩子!


    顾延野把他扯开,沈冽不依不饶,他抬手在那张漂亮脸蛋上扇了一巴掌。


    响亮,清脆,也有效。


    “我是废物?你白长了这么张狐狸精的脸,人都勾不住,但凡你当时能把人留下,至于闹成今天这样吗?你才是废物!”


    沈冽捂住脸,眼眶泛红:“你好意思说我!!——”


    陈奕松要是真有了孩子,顾延野知道,沈冽说不定连和他平分秋色都做不到,但添点乱,转移小真的视线足够了。


    他到底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小真不会对他太过绝情。


    “小真马上要回来上学了,自己想想办法,怎么讨他欢心,把人争取过来,”顾延野沉声警告他,“孩子你不能动,自己掂量清楚,孩子没了你哥要找你拼命。”


    沈冽怔怔坐着,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会有这样好心?”


    顾延野苦笑:“我对不起他,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我宁愿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你。”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知道就好。”沈冽不管顾延野有什么样的心思,他是一定会把哥哥争取过来。


    他知道,顾延野一定在心里骂他蠢货,他也确确实实是个蠢货。


    明明可以先把哥哥攥到手里,再说那些话,却因为太过着急把事情推入了无解的深渊。


    他后悔了,只要哥哥活着就好,他可以不报复。


    沈冽可以假装许小真死了,但许小真不能真的死在他面前,那种无助的恐惧,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顾延野当然心里有自己的算盘。


    霍青远说学着许小真的方式生活,他或许就会知道怎么做,顾延野做了半年,也一知半解,唯一清楚的就是他放不下许小真,他没法笑着祝福,他要重新把人追回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就像鸟会在求偶之前用鲜艳的羽毛筑巢一样,他想要重新追求许小真,就要把障碍扫清,有足够的底气,至少不能受制于人。


    在此之前,就让沈冽和陈奕松这两条疯狗互相牵制,只要没有人能上位,他就有机会。


    第三帝国和第七帝国的矛盾频发,他会申请去北地参与战场,大概半年,或者一年。


    他必须脱离顾家的掌控,重新构建自己的势力,并获取更多的军功。


    “我今天就定机票去十八区。”沈冽急切地掏出手机,被顾延野一把按下。


    “想死的话就去,你哥的新宠不是什么善茬,他可没有我那么好说话。”


    沈冽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在一区等许小真回来


    谈话结束,两个男人各怀鬼胎,沈冽被赶下车,顾延野扬长而去。


    ……


    轰隆——


    砰——


    与此同时的十八区,爆破的巨响伴随着玻璃碎片四溅,紧接着滚滚浓烟冲上天空,遮天蔽日,人群尖叫着四散逃窜,许久之后,尖锐的消防警笛声才由远及近传来。


    十八区的一间小的羊毛纺织工工厂发生爆炸,原因不明。


    消息迅速传到政府,场面一片沉寂,没人想做出头鸟,副执行官笔尖在桌面无意识敲打,许小真站出来,平静道:“我去吧。”


    整个政府,除了命不值钱的小喽啰,也只有许小真这个关系户会主动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他在这次工作中负责统筹调度。


    喷绘帝国图腾的黑色越野疾驰,最后在爆炸现场停驻。


    许小真推门下车,另一手迅速穿好防爆服,和几个基层干员在现场维持秩序,将人有序疏散到安全场所。


    不少人被炸伤,血肉模糊,哭喊声汇成一片汪洋的海洋,刺激得在场不少年轻干员大脑胀痛。


    “太不是东西了!呜呜呜——”


    “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群畜生!”


    有人认出了许小真,抓住他的衣摆,竭力哭喊:“许官员,求求你为我们做主啊!”


    她一开口,周围人都围上来,把他团得密不透风,七嘴八舌对着他哭,好像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救星。“爆炸不是意外,是有人可以捣鬼!”“厂长不愿意把羊毛厂低价出售,他们刻意报复!”“现在厂子炸了,死了二十多个人!我们以后的工作也没着落了!”


    “大家静一静——”


    “静一静!——”


    许小真扶起跌坐在地的厂长妻子,冷静安抚他们:“事情的起因还在调查之中,请相信政府和警察署的能力。现在大家冷静一下,配合警署,把知道的线索进行笔录。”


    官商勾结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有许小真保证,他们心中还是燃起了些许的希望,配合着去做笔录。


    人群之中,有个手臂受伤的女人,脸上被烟熏得漆黑,几乎看不出长相,她的神色凄惶,好像在这场危机中已然被吓傻。


    许小真经过她身边时候,被她一把拉住了胳膊。


    “小真!”女人的眼泪扑簌簌掉落,抬头看向他。


    许小真穿着纯黑色的制服西装,内搭纯白衬衫,外面是一件纯黑的羊绒风衣,防爆衣被穿在制服和风衣中间,西装腰封勾勒出他挺拔单薄的身姿,笔挺干练。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四五年之久,他长开了,五官的圆钝和稚嫩褪去大半,秾丽的火光折射在他的脸上,衬得颌骨锋利的线条格外清晰,抿着的唇绷出一条笔直而不自知的弧度,眉心皱起。


    唯有那双棕色的眼睛,还带着些许的温情与柔和。


    他没有被压迫到颓丧,也没有精神失常,反而越来越坚韧,像一把温和的刀。


    许小真弯下腰,仔细看她,才惊讶道:“云星学姐?”


    很多年里,他尝试着再联系云星,但她早已更换了号码,十八区那么大,人那么多,许小真再也没能找到她。


    “爆炸不是意外!”她和所有人一样,都在尖叫着,说这场爆炸是出于人为。


    那些人一点心都没有,在白天,工厂工人还在做工的时候,不顾所有人的生命,制造了爆炸。


    云星似乎比其他人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许小真秘密将她带去了询问室,打开录音录像装置,做笔录。


    她这些年从便利店辞职后,辗转到羊毛厂做会计,对厂子里的账务很清楚,所以那些人来收购工厂的时候,她也在办公室。


    厂长因为没有背景和后台,又不擅长逢迎,厂里销路一直受限,只好低价倾销,因为物美价廉,每年利润还算能养家糊口,但是厂长年纪渐渐大了,又时刻处于被打压的状态,力不从心,有将工厂转卖的想法。


    原本有不少人看上了厂里的生产线,但最后莫名其妙只剩下一家,他们开出两万的低价,要求转让,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是当时其中一个人送给我的。”云星把一条手链拿出来。


    布契拉提的蓝色珐琅手链,两万多,对十八区绝大部分人来说已经算得上奢侈品。


    开始云星以为他们只是想要贿赂自己,但后面的事情越来越离谱,他们开始在夜里试图约她出去,送给她更昂贵的礼物,她拒绝了,她的丈夫遭到殴打,后来他们说她不识好歹,想和厂长那个老东西一起死。


    她试图和厂长去报警,但都被警方以没有证据驱逐了。


    就在刚刚的爆炸中,厂长和她的丈夫都没能活着出来。


    “我只想有一份工作,好好活着,为什么会这么艰难?”云星捂住脸,她早就已经没有年少时候的凌云壮志,生活细碎的折磨磨平了她的棱角,她只希望和老实的丈夫好好生活,把这份还算稳定体面的工作做到老。


    许小真给她递过去纸巾,沉默地轻拍她的后背。


    对方敢这么猖狂,两万收购一个盈利工厂这种话都张得开口,还肆无忌惮引发爆炸,后台绝对不简单。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还你们一个公道。”许小真说着,收起仪器,把手链装进密封袋中,将她送出临时安置屋。


    “他们的背景很厉害,小真,不要逞强,十八区每年都有人冤死,你不要也成为其中的一个,你走到现在,不容易……”云星急切地握住他的小臂。


    轰隆——


    巨响震天,工厂发生了二次爆炸,云星的手臂发颤,瞳孔猛缩,看着红光卷着黑烟,几乎要掀开整片天,方停歇的哭声又在此刻大作。


    “火势失控,无法展开救援,所有人员请迅速撤离!所有人员请迅速撤离!”


    “东南风四级,西北存在易燃建筑,三中队水枪准备——”


    警车闪烁的灯辉和火焰融为一体,连绵不绝。


    许小真面对着她,身后不远处是熊熊火光和浓烟,冷静握住她的手:“宪法第一条——帝国公民生而平等。”


    是二十年前被废除的宪法第一条!


    云星松开手,怔怔后退两步。


    “出去以后什么都不要说,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许小真让人把她送离,转身,向另外的方向走去,一边佩戴好喉震耳机,按下胸前的ptt开关:“123123,能听见吗?务必确保伤患安全转移,务必确保所有伤患安全转移!”


    羊毛厂里堆放的全都是易燃品,大火久久没法熄灭,最后区域人工降雨配合消防,大火才在三十个小时之内熄灭。


    几个基层干员和警方统计遇难者名单,交到许小真手里。


    手链上有手工钢印,他从陈奕松手里借了两个人,一个保护厂长妻子和云星,另一个去打探这条手链的买方,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十六区执政官,方昂。


    那批人和方昂有亲戚关系,所以在几个区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强买强卖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强买不成就炸毁人家的工厂,害死无数条人命,顾延野都没他们嚣张。


    不出意外,两天过后,警方给出了通告,本次爆炸纯属意外,是工厂员工操作不当引发的粉尘爆炸。


    啪的一声,粉尘飞溅,厚厚的档案被放在桌面上。


    “这么多人的口供都能证明,在爆炸发生前几天,厂长孙起山与方桐等几名商人产生争执,对方威胁过孙起山如果不低价转让工厂,要他担心自己的性命。


    为什么这么里面没有方桐几个人的审讯记录,还是说根本连请他们来一趟都没有过?”


    按照帝国规定,警署在案件调查结果公布之前,需要将材料证据和审讯结果递交政府相关司法部门进行复检,通过后才能向大众公布。


    许小真是个实习生,哪里需要哪里搬,何况有人愿意干活,主动请缨,还能担责任,他们乐得松手,直接也把这个案子推给他了。


    由此可见,十八区的政府,极其,特别,非常,尤其的不靠谱。


    “许官员,大家都知道你背后有人,但你也要替我们考虑考虑是不是?你正义,你实习完倒是一拍屁股走了,我们怎么办?一家老小还要吃饭的哦。”警署的人和他语重心长,“要是你觉得不合适,我们补上两张就成了嘛,大家不要互相为难。”


    许小真冷漠地坐在椅子上,把材料扔回去:“重审吧。”


    警署的人不甘不愿,还是翻着白眼夺过材料走了。


    云星向许小真借了两千块。


    许小真兜里一分都没有,又给陈奕松打了个欠条,把钱送去给她。


    云星把自己织的毛衣递给他,冲他木然笑了笑,很勉强:“没什么能感谢你的,小真,你穿得太单薄了,容易生病。”


    她抱着膝盖,坐在河边,彷徨着,许小真隐约能从她被摧残的容颜里找到年少时候的影子。


    “我这几天去找工作了,没有工厂要我,那些人真的很有本事。小真,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感觉我当初真蠢,竟然劝你放弃,还好你没有听我的话……”


    那天云星看到许小真,他在人群中像是发着光,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出了十八区,终于出人头地了,云星既为他高兴,又后悔自己没有坚持下去。


    许小真坐在她身边,随手揪了一根草。


    他有很多话,热恋的时候没法和顾延野说,交易的时候也不能和陈奕松说,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一群优越的alpha,谁能感同身受他的处境呢?


    也许云星能。


    “我以前想着考读书改变命运,后来想证明beta也很强,比那些alpha和omega都强,他们应该对我们尊重,把我们放在平等的地位上。


    再后来我发现,这些都是错的,没有绝对的强者,人都是相对的弱者,成为一个强者,是一辈子要翻过一座一座又一座的高山,最后发现山的那边还是山。


    我已经比以往的自己强,比整个学院的人都要出色,却还是在呼救的时候得不到回音,也许我有一天站帝国权力的巅峰,随口吐出的字都会被当成金科玉律,就不会无助。


    但我终有衰弱的一天,这个世界上也永远有人生而渺小,他们为了不被欺压,也要用尽一生攀爬。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被淹没在洪流里。


    弱不是被压迫的原罪,强也不是压迫的理由。


    公民生而平等,帝国的存在应该是庇佑民众,让每一个公民过得幸福,即使弱小也应得到尊重,因为这是作为人类的尊严。”


    许小真,云星,以及所有想要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beta一样,他们只是希望靠努力过得好一些,能获取别人的尊重,和所有人说话的时候,不用再盯着鞋尖,而是看着对方的眼睛。


    这种想法太顺理成章了,以至于他们都忘了,二十年前帝国废黜的宪法第一条是——公民生而平等。


    这是他们应得的,而不是拼尽全力才能得到的。


    “小真,你疯了。”沉默了许久,云星淡淡说。


    许小真一笑:“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一直走到无法行走的那天。”


    云星心里有一股汹涌的热流,在多年被冰雪覆盖的心脏中跳动,最后破土而出,萌芽肆意生长。


    “学姐,我已经不是一个好人了,我出卖了一些东西,未来可能会继续出卖更多,”许小真把装好的一万块钱放进云星手里,“但我也希望这条路上能有更多的人,去读书吧,这次一定顺利。”


    他起身,和云星分别了。


    许小真每做一件事,就会发现事情比想象的更加艰难。


    一棵大树,同气连枝,他斩断了一丝小小的根系,很快它就会长好,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能尽善尽美。


    譬如他真想把方昂吊起来打,但他能把方桐绳之以法就不错了。


    警署那边一直拖着不给回信,是打算把他熬走了,随便应付。


    “求我,我就能让方家几十口不留一个能喘气的。”陈奕松把许小真从浴室墙壁的吸盘手圈上放下来,亲吻他酡红的脸颊。


    许小真无力地跌坐在地,陈奕松来抱他,他松松挂住对方的脖子,被放进浴缸:“死了一个方昂,有千千万个方昂重新站起来。”


    “还有半个月就要走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儿?能折腾出结果吗?”


    许小真仰躺在浴缸中,晶莹的水珠顺着他洁白修长的脖颈往下滚落,在锁骨处兜成一个小水洼,皮肤上的细小伤口在热水里发疼发痒。


    “也许能。”


    陈奕松戳了戳他锁骨处的小水洼,被许小真呵斥:“你能不能别总咬人?属狗的牙那么尖,你自己咬一下自己试试成吗?”


    陈奕松不听,甚至滑进浴缸,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顷刻就滚了几滴血珠掉进水里,四散消开。


    他手指蹭了蹭许小真的脖子,最后罢手。


    “你拿我的钱去养别的女人我都没说你什么,还跟我谈上条件了?”陈奕松冷笑,捏着许小真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质问道。


    “话说的真难听,好像我们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一样,借的,她是我的学姐。”许小真试着挣脱,发现挣不开,放弃了。


    “她握你的手,你也没有拒绝,我都知道。


    你喜欢她?为她向我借钱,你还让她上学,好到时候在一区双宿双飞吗?许小真,你真够花心的,顾延野,沈冽,还有云星,你怎么见一个喜欢一个?


    别忘了你是有孩子的人,少在外面招蜂引蝶!”


    “我没见一个喜欢一个。”许小真到目前为止,也就喜欢过顾延野一个人。


    陈奕松掐着他下巴的手愈发用力,表情阴厉,几乎要用眼神把他撕碎,恶狠狠道:“我知道,这么多人里,就不喜欢我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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