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惯坏
“把门关上?, 谁都不许去找王爷。”闻姝带着?哭腔吩咐众人?。
月露欲言又止,眉头愁得打结,却?都知?道闻姝这下是真动怒了。
罗管家也无奈, 又不敢不听闻姝的, 生怕惹得她更加生气,只?好给门房使眼色, 让他们把大门合上?,大不了一会王爷回来再开。
闻姝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说:“竹夏,去兰苑把王爷的衣裳被褥全部搬去书房,往后他自?个住去。”
这是要分居啊!
众人?听见心口一沉,觉得大事不妙, 自?从两人?成婚,王爷就一直宿在兰苑,连王妃来了月事两人?也没分榻而睡, 怎么就吵了一次, 闹着?要分房睡呢?
“王妃您消消气, ”竹夏心里头悬着?, “王爷许是今日心情不佳, 您别往心里去。”
竹夏给月露使眼色,月露斟酌着?劝:“王爷必定后悔, 兴许一会就来向王妃道歉,您把王爷的被褥挪去书房,王爷回来瞧见不是更生气吗?”
原本只?是闹个矛盾, 真把被褥搬过去了, 王爷万一舍不下脸皮来求和,两人?可真就要闹隔阂了。
“我管他是不是生气, ”闻姝伤心欲绝,眼泪一个劲地掉,“他都去青楼了,我还?管他做什么,他爱睡哪睡哪,竹夏,快点?去,全部都搬走,我一点?都不想看见!”
竹夏当差这么久,当真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她这一搬,王爷回来算起账来可如何是好?
月露也劝不住,一时之间拿不了主意,便想着?去找兰嬷嬷求助,让长辈来劝一劝。
奈何闻姝钉死了这条路,肃声说:“这事谁也不许告诉兰嬷嬷,谁说了往后就别在我跟前伺候。”
得,月露竹夏歇了心思?。
知?道兰嬷嬷身?子不好,她们本也不敢多打扰。
“是,奴婢去搬。”竹夏没法子,只?能拉着?竹秋一道,喊了几个丫鬟婆子去给王爷搬家,心里头叹,王爷啊王爷,您就自?求多福吧!
自?从沈翊成为燕王以来,闻姝在燕王府的地位就是第二个主子,哪怕是之前两人?没有成亲的时候,所以闻姝在燕王府的地位不像瑞王妃在瑞王府的地位那样依附于瑞王的恩宠,在王府所有仆役看来,闻姝就在燕王府的主子,和沈翊是同等地位,所以哪怕闻姝说要把沈翊的东西?搬出兰苑,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大逆不道的,顶多就是不想两人?闹矛盾。
竹夏等人?也不觉得王爷王妃的感情会真的因为一场吵架而分崩离析,俗话说得好,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过两日解开误会也就好了。
但是有些?人?却?不这样觉得,例如瑞王安插在燕王府周边的眼线,得知?燕王和燕王妃吵架,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递了出去。
闻姝独自?在花厅坐了一会,直到竹夏来回禀:“王妃,奴婢已将王爷的被褥衣裳挪去书房了。”
好在书房也够大,放是能放下,只?是书房离兰苑远,这番折腾下来,两位主子不知?要闹腾多久才能和好。
闻姝已经不在哭了,但双眼还?是肿着?的,瞧着?极其伤心,进了屋,先去卸妆,坐到铜镜前,她瞥见妆奁旁摆着?的一个小铜镜,哼道:“竹夏,把这个也拿走!”
这个小铜镜是能活动的,沈翊先前给闻姝描眉时用过,现下连这枚铜镜她都容不下。
竹夏默默地收拢起来,之后闻姝又像踏雪初次到访燕王府一般巡视起了屋内,眼尖得很,把沈翊的东西?全都让人?挪走,小到唾壶,大到衣柜都挪走,若非太晚了,竹夏觉得王妃想把那罗汉床也挪走换一副。
把东西?搬完,闻姝沐浴后神情低落地坐在空了一大片的屋内,安静的一句话都不说。
月露瞧着?心酸,近前宽慰她,“姑娘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呢。”
谁都看得出来闻姝不舍,可却?这般大刀阔斧,不留余地,果真是头一次闹矛盾,都没个界限。
闻姝撇开头,深吸了口气,把眼泪咽了回去,“你去寻条搓衣板过来。”
“搓衣板?”月露吃了一惊,要这东西?做什么?但她又不好问,只?能赶紧去找了来,放在桌边。
“行?了,你去睡吧,今晚不必守夜。”闻姝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
月露担心她,舍不得走,“王妃方才没吃多少东西?,要不奴婢叫人?做点?宵夜?”
“不必,下去吧。”闻姝重复了一遍,一脸倦容,谁也不想见的样子。
月露无奈,只?能让人?端了两碟子点心进来摆在桌上?,万一王妃饿了还?能吃点?心。
月露临走到门边,闻姝忽然又说:“把兰苑的大门锁紧,谁也不许进来!”
“是。”月露合上?屋内的门,和竹夏说了闻姝的吩咐,叫人?把兰苑落锁,但谁都不肯去睡。
月露才出来没一会,屋内就传来了抽泣的声音,院子里的人听着都觉得揪心,前几日王妃生病,王爷日夜不休地照顾着?,哪里舍得王妃掉一滴眼泪。
哭声响了好一会,才渐渐地弱了下去,没什么动静了。
几个大丫鬟离远了点?,低声交谈:“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今晚月露竹夏跟着?,可两人?也没搞明白?,竹夏叹了口气,“主子的心意不好揣测,但我觉着?王爷只?是与王妃一时置气,不是真生王妃的气。”
“我觉着?也是,”月露点?头,“我看王妃十分难受。”
做丫鬟的,主子和睦,她们才能跟着?好,都盼着?两人?早点?解了心结,罗管家也为此操心着?,叫人?在门口等着?,若是王爷回来,定是要早早开门,可惜直到宵禁过后,燕王府门前的石狮子都没有迎接到燕王。
这一晚,燕王府前所未有的安静着?,或许应该说是死寂,众人?夜不能寐,却?没了心思?闲话家常,心里头不安起来,若是两个主子真闹了矛盾,怕是往后府里格局要变啊。
能伺候两个主子,谁愿意多伺候几个,又不是闲得慌,原本还?想着?进了燕王府这般和顺的宅院是幸事,这才多久呢,难道从前真是因着?新婚燕尔吗?
谁也不明白?,但都惴惴难安。
燕王府寂静,反观瑞王府临近深夜,却?嘈杂了起来,得了消息的瑞王府管家,一刻也不敢停歇,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在侧妃院里歇息的瑞王。
“果真?”瑞王沐浴完,正?准备和侧妃颠鸾倒凤,忽然得知?这消息,哪还?有空,即刻披了外衣,回了书房。
路上?王管家和瑞王解释:“递回来的消息是这样,说是燕王和燕王妃大吵了一架,燕王去了花容坊呢。”
“别是诓本王的吧?”瑞王心有怀疑,实在是沈翊太把那个庶女当回事了,怎会突然就变脸。
王管家也不确定,但说:“可要老?奴着?人?去查一查,看燕王是否还?在花容坊?”
“查,即刻去查,顺便查查今日发生了何事,总要有个导火索才是。”瑞王在沈翊手里跌了几个跟头,这下也不大信沈翊了,就怕是沈翊给他下套。
管家派人?去查,瑞王在书房吃空几盏茶,宵禁都过了,王管事才匆匆来回禀。
“他当众罚了周羡青?”瑞王背着?手,在书房内转来转去,“他不是最看重周羡青吗?怎么会为了南临侯世子罚他。”
王管家微微躬身?,说:“这个老?奴也说不清,得明日问了南临侯才晓得,听说燕王妃和燕王是因为南临侯世子夫人?吵起来的。”
“这倒说得通,燕王妃与南临侯世子夫人?是手帕交,”瑞王面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先前我就提醒过南临侯,不能让两人?和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挟制燕王妃,看来陶绮云还?真有点?用处。”
“是王爷有先见之明。”王管家恭维着?,又说:“宵禁已过,燕王还?未从花容坊出来,怕是今夜要宿在花容坊了。”
“好,太好了,”瑞王轻快地笑了一声,“先前两人?如胶似漆,燕王府上?下铁桶一块,现在两人?起了隔阂,可算逮着?机会了。”
后宅不宁,沈翊也就没这么多心思?放在朝堂上?,这盆水,要搅得越混才越好。
瑞王吩咐着?:“明日一早把这消息递到魏家还?有宫里,该是咱们反击的时候了。”
王管家连忙下去吩咐,瑞王愁眉不展这么久,今夜终于睡了个舒服的觉。
天边明亮的银月给定都洒下了一层朦胧光辉,也照亮了某人?半夜潜行?的路。
宵禁后四处寂静,有禁卫巡城,因此从花容坊回到王府,还?颇费了沈翊一番功夫,他翻墙进了兰苑,在主屋后边轻敲了敲窗。
但并未得到回应,沈翊皱眉,闻姝是睡着?了?还?是没意会到他的深意,误会他了?
这么一想,沈翊可就着?急起来了,又敲了敲窗,但又怕给王府护卫招来,仍旧不敢敲得太响。
等他敲第三次的时候,后窗终于开了,闻姝衣裳齐整,一点?也不像是睡过的样子,双臂环胸,眼神冰凉地睨着?他。
沈翊讨好地笑笑,小声说:“姝儿。”
“哼!”闻姝撇开头走了,瞧着?像是真生气了。
沈翊连忙轻手轻脚地翻了进去,把窗户合上?,追到床边,打量闻姝的神色,“生气了?”
闻姝扭过身?子,不看他,小嘴都噘到天边去了,可不就是恼了。
沈翊忙哄着?,“我这不是和你做戏嘛,别气别气。”
“你不是去了花容坊吗?”闻姝瞪了他一眼。
“我哪敢啊,”沈翊半蹲在她跟前,举起四根手指,“我发誓,一眼都没多看,就让千留醉给我留了个干净的屋子。”
“姝儿?小七?媳妇?”沈翊好话说尽,“看看我,别恼我。”
闻姝终于转过身?,板着?脸看他,红着?的眼圈里还?有未散的委屈,“你也不和我商量,你知?道我起初多难受吗?”
她还?真当沈翊变了,后面听见他去了花容坊,一下子就转过了弯,枕边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一下子变成这样,猜到他是在做戏,便顺着?他继续装下去。
“我的错我的错,”沈翊双掌搂着?闻姝的手揉捏,仰头去亲她,“也是巧合,原没想这么快,谁知?遇到了张独,又赶上?南临侯。”
“我看周大人?的样子,当真是伤心了,他知?道你是在和他做戏吗?”沈翊与她只?是口头矛盾,可周羡青却?是实打实的受了二十鞭。
“宽心,也就是看着?重,凌盛有准头,没伤到骨头,皮肉伤养一阵子就好。”沈翊自?然早就和周羡青商量过了,甚至在周羡青去谯城之前,两人?就准备好了做这一出苦肉计。
“是为了绮云吗?”闻姝想到那血迹斑驳的鞭伤,看来周羡青是真看重绮云,甘愿为她受鞭刑。
“是也不是,除了让她和离,也想摆瑞王一道。”沈翊见闻姝消了气,便黏着?坐到了床榻,搂着?她,“瑞王现下名声岌岌可危,但还?差一把火。”
闻姝也不知?沈翊的具体谋划,便问:“瑞王也不傻,能上?当吗?”
“所以需要我们做一出戏,请君入瓮,”沈翊笑着?,“我方才的戏演得如何?”
闻姝娇嗔了他一眼,“好得很,把所有人?都骗了,连我也差点?信了。”
“咳咳,”沈翊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又去亲她,“消消气,我的错,姝儿想怎么罚我都认。”
“怎么罚都行??”闻姝看着?他,心里憋着?气,今晚可把她吓坏了。
沈翊点?头,心里却?想姝儿必定舍不得罚他。
闻姝抬了抬下巴,“去把那东西?拿过来。”
沈翊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桌边摆着?一块本不该出现在屋内的搓衣板,他头皮发麻,“姝儿,这不大合适吧?”
闻姝睇着?他,“你吓唬我,害我掉了这么多眼泪,今日我就要做一回母老?虎,你去跪搓衣板。”
一提到掉眼泪,沈翊心虚个彻底,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起身?去拿搓衣板,“行?,姝儿要我跪就跪,不就是搓衣板嘛,小问题。”
搓衣板放在床前,沈翊当真提起袍子跪了下去,利索的没有丝毫犹豫,还?别说,膝盖跪在搓衣板的齿痕上?,酸酸麻麻真有点?疼,这到底是谁想的招?沈翊暗暗在心里叫苦。
闻姝也是偶然听得如黛闲聊,说谁家有悍妇,会叫夫君跪搓衣板,但这样的事极少,时下悍夫不少,悍妇却?罕见,她方才气起来,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这回事,才叫月露寻了块搓衣板来。
现下真见沈翊跪了,她心里哪还?有什么气啊,男儿膝下有黄金,沈翊跪顺安帝也没这般利落过,闻姝眼角泛起了水光,“罢了,起来吧。”
“姝儿心疼了?”沈翊得寸进尺地笑,膝盖没动,身?子往前倾了倾,用指腹蹭掉她眼角的泪,“心这般软,你这样如何驭夫?还?怎么做母老?虎?”
“我才没有心疼,”闻姝不承认,板起小脸,“我是看你皮糙肉厚,别把搓衣板跪坏了。”
她嘴硬的模样逗得沈翊愈发想笑,“搓衣板坏了不打紧,再买就是,只?要姝儿出气,跪多久都行?。”
沈翊虽有些?惊讶姝儿会想得出让他跪搓衣板这个惩罚,但细想想,他还?有些?欣慰,姝儿待他越来越像寻常夫妻,连跪搓衣板都敢罚了,隐约有点?要踩在他头上?立规矩的意思?,反倒让沈翊兴奋。
他就喜欢闻姝张牙舞爪的劲,对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们不是王爷王妃,只?是世间最亲近的夫妻。
“你别嬉皮笑脸。”闻姝真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劲,别的男人?要是被罚了跪搓衣板,怕是得一脸屈辱,可他呢,笑成一朵花了。
“是,严肃一些?,”沈翊敛了面上?的表情,可笑意却?从眼睛里满出来,“姝儿,我很开心。”
闻姝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眉心,嘟囔着?:“你是傻了吧,谁被罚跪还?开心的。”
沈翊握住闻姝的指尖放在唇畔亲吻,“你罚我,说明你将我放在平等的位置,我做错了事,就该罚,你让瑞王妃罚瑞王去,看她敢不敢。”
沈翊今晚有句话说的没错,身?为皇室之人?,君在臣上?,尊卑分明,无论是谁,哪怕魏皇后背靠魏家再得意嚣张,也不敢这样对顺安帝。
“还?不是你惯的,”闻姝眉眼半垂,看着?沈翊膝下的搓衣板,“你当真把我惯坏了。”
她虽反应过来沈翊是在做戏,可仍旧生他的气,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真的,她心里疼得像是钝刀一片一片的割肉,要是真的,她该如何是好?
那些?眼泪也不全都是做戏。
她已被沈翊惯坏,要怎么回到君臣尊卑的界限上??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像瑞王妃尊敬瑞王那般去对沈翊了。
成亲前,她也想过去做一个宽容大度的燕王妃,哪怕将来四哥有了妾室庶出,也不能像章氏一样欺辱他们。
可现在,她绝不愿意有人?与她分享四哥,更接受不了四哥和别的女子有了孩子,她只?想四哥是她一个人?的。
名为“占有欲”的野兽,吞噬了她的心脏。
“四哥,”闻姝吸了吸鼻尖,她倾身?靠近沈翊,搂着?他的脖颈,“是你亲手惯坏了我,不可以不要我。”
既已惯坏,那就惯到底吧。
沈翊精神抖擞,紧紧地抱着?她,心潮澎湃,“嗯,你是我的,谁也不给。”
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他的心上?人?,亦将他放在了心上?。
心心相印是这般的美好。
当晚沈翊还?是睡在了兰苑,但他天明之前,又悄悄地回到了花容坊,除了闻姝和凌盛,无人?知?晓。
因着?前一晚哭了,闻姝睡得晚,今早又被沈翊离开的动静吵醒,一觉醒来,闻姝双眼水肿,面上?气血不足,憔悴的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把月露她们都哄骗了去。
做戏要做足,因此闻姝并没有和她们解释,月露瞧着?她很是忧心,“王妃未睡好,要不然再睡会吧?”
闻姝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轻声问了句:“他回来了吗?”
月露鼻尖发酸,就知?道王妃是惦记着?王爷的,可是,“王爷尚未回府。”
闻姝的脸色一下子沉到了底,“谁问他了,我问踏雪呢。”
眼瞧着?王妃更气了,月露却?没个法子。
早膳闻姝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让人?撤了,月露劝也无用,心里只?盼着?王爷早些?回来。
可王爷没等到,却?等来了宫里的消息,“皇后娘娘让燕王妃入宫请安。”
闻姝蹙了蹙眉,魏皇后的消息倒很灵通,这么快就来打探虚实了。
她更衣时,竹夏忧虑地问:“要不要去告知?王爷一声?”
竹夏是对上?次的事心有余悸,可闻姝却?不怕,因为沈翊在定都,她就安心。
“不必,管他做什么。”闻姝一脸怒容,显然还?没有消气。
更衣后也没怎么妆点?,毕竟就是要憔悴才好嘛,临走前,闻姝取下了发髻间的兰花簪,但凡亲近些?的人?都知?道那兰花簪是沈翊送的,她基本上?不离身?。
月露看着?兰花簪孤零零躺在桌上?,无声叹息,这回王妃是真生大气了。
这回是竹夏和月露陪她入宫,到坤宁宫时,瑞王妃也在,她才出小月子不久,气色不算好,但和今日的闻姝比起来,气色也算是上?乘。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闻姝的嗓音略有些?沙哑。
“起来吧,赐座,”魏皇后的视线端详着?她,“燕王妃气色瞧着?不佳,发生了何事?”
闻姝坐了下来,“昨晚不曾歇好,劳母后挂念。”
瑞王妃好奇地问:“妾身?听说弟妹和二弟吵架了?怪不得睡不好呢。”
“哦?确有其事?”魏皇后侧眸看向闻姝。
闻姝抿着?唇,面色局促,双手攥着?帕子,“回母后,是起了点?龃龉,并未吵架。”
她越是嘴硬,魏皇后越是觉得是真的。
瑞王妃煽风点?火,“母后,儿臣听说二弟昨晚宿在了花容坊,弟妹怕是恼了二弟呢。”
“弟妹也想开些?,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们新婚燕尔,二弟愿意宠着?你,你也得懂分寸,可别乱了尊卑。”瑞王妃以过来人?的语气劝诫闻姝,一副掏心窝子的亲近模样。
魏皇后颔首,“这话说的不错,你们成亲四五个月了,原本侧妃早该入府,府中?只?有你一人?,燕王难免觉得乏味,才会去寻花问柳。”
闻姝气色本就不好,被这番话说得脸色愈发难看,却?不好反驳魏皇后,只?能低眉顺眼地应承,“谢母后教诲,儿臣晓得了。”
魏皇后看她这副样子,嘴角忍不住溢出笑,看燕王府得意了这么久,终于找着?机会了,“你晓得就好,燕王到底是皇子,眠花宿柳也不大好听,本宫便赏两个丫头给他,你带回去开了脸,好伺候燕王。”
上?次魏皇后想赏人?被拒绝了,这次看燕王妃如何拒绝。
闻姝起身?,屈膝行?礼,“母后赏赐,儿臣本不该推辞,可王爷说了不纳妾,儿臣……”
“那不过是燕王随口一说,他既不纳妾,怎得还?会去花容坊?”魏皇后不容拒绝道:“你身?为燕王妃,本就有为燕王纳妾之责,让燕王去外边胡闹,万一伤着?燕王身?子如何是好?”
瑞王妃挑拨道:“弟妹,长者赐,不敢辞,母后身?为中?宫之主,赏燕王两个丫头你怎得还?推三阻四,也太不将母后放在眼里了。”
闻姝慌忙跪了下去,“母后,儿臣万万不敢。”
魏皇后轻哼了声,“不敢就将这两个丫头带回去,不过是妾室,又抢不了你王妃之尊,你怕什么,身?为燕王妃要大度,能容人?,否则迟早要被燕王厌弃。”
闻姝跪着?,将唇角咬得泛白?,挣扎了好一会,才认命似的说:“是,儿臣谨遵母后之命。”
第052章 侍妾
闻姝带着名为雯儿、芝儿的两个宫婢出宫, 都是二八芳华,清秀可人,嫩得能掐出水来, 也难为魏皇后挑出来养着。
因着多了两个外人, 一路上月露等?人都没有说?话,满是警惕, 魏皇后在?这?个当头赏下?宫婢,不就是想要离间王爷王妃, 这?一定是魏皇后派来的细作。
刚下?马车,进了王府,正好遇到才从花容坊回来,一身酒气、宿醉方归的沈翊。
沈翊瞧见两个陌生女子, 剑眉微蹙,问闻姝:“哪来的?”
闻姝还没说?话,那两个宫婢就跪了下?去?, 娇滴滴地请安:“奴婢拜见燕王殿下?!”
沈翊眉头皱得更深, 看着闻姝又问了一遍, “哪来的?”
闻姝一脸冷淡地撇开头, 像是懒得搭理他, 不满都写?在?脸上了。
倒是地上跪着的两人兴致勃勃,“奴婢雯儿、奴婢芝儿, 是皇后娘娘吩咐来伺候王爷的。”
如今燕王府就只有燕王妃一个女主子,两人又正好生了嫌隙,若是她们能把握住机会, 岂不是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毕竟燕王妃起初也只是一个庶女罢了。
谁知这?个梦还没做到一半, 沈翊便高声斥道:“闭嘴,本?王问你们了吗?主子讲话, 贱婢插什么?嘴?”
雯儿曾听说?燕王为人冷酷无情,可又听说?待燕王妃是极好的,还当燕王对?房中人是温和的性子,这?才敢开口,陡然被训斥,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沈翊没管地上跪着的两人,走近闻姝,面色不虞地质问:“我不是说?过不纳妾,你把皇后赏的人带回来做什么??”
“你连花容坊都去?了,还说?什么?不纳妾,岂不是叫人笑话,”闻姝后退了两步,用绣帕掩着鼻尖,嫌弃地说?:“来人,带王爷去?洗漱,一身酒气,臭死了。”
“你嫌我?”沈翊不仅不后退,还上前一把握住闻姝的手腕,漆黑的眸子迫近于她,“你是本?王的王妃,你敢嫌我?”
闻姝手上挣扎,瞪着沈翊,一脸怒容:“一身脂粉酒气还不许人说?了?王爷去?花容坊好生快活啊!”
“本?王想去?哪就去?哪,花容坊的姑娘温柔娇妩,本?王稀罕得很。”沈翊一面说?着伤人心的话,一面手指却不动声色地摩挲着闻姝手腕上细嫩的肌肤,犹如亲昵爱抚。
闻姝被他弄得痒极了,险些没忍住上扬的嘴角,咬了下?嘴唇把笑意憋了回去?,强行将手抽了出来,退开几步,“我是不够温柔,王爷想要温柔女子,我看这?两个妹妹,也很合王爷的胃口。”
她咬重了“妹妹”二字,就是要替沈翊收房的意思。
地上跪着的两人心中狂喜,她们现下?都只是奴婢,皇后说?是让她们寻着机会勾引燕王,可也怕机会难求,若是能成了侍妾,那就方便多了。
沈翊冷了脸,“你什么?意思?”
闻姝用帕𝔀.𝓵子挥着身上沾到的酒气,“皇后娘娘亲赏的两个水灵的丫头,做奴婢多委屈,不如就抬为侍妾,好叫王爷受用,免得说?我不够温柔大度。”
“好,好,”沈翊怒极反笑,指着地上的两人说?,“你当本?王不敢收了她们吗?不就是两个丫头,本?王就是三妻四?妾也受得起!”
闻姝哼道:“是啊,王爷自然受得起,您爱收就收,我管不着。”
谁看不出来这?两人是心里有隔阂,话赶着话,谁都不肯低头,眼瞧着就要让两个外人掺和进来,月露连忙上前劝道:“王爷,王妃,有话慢慢说?,都是误会罢了,王妃并非此意。”
罗管家也来劝,“王爷,王妃前几日病才好,您勿要和王妃计较,夫妻之间磕磕碰碰,说?开了也就好。”
真收用了这?两个宫婢,往后燕王府就要永无宁日了。
两个主子吵架,可叫王府的下?人忙坏了,恨不得替了他们,赶紧和好才是。
劝来劝去?,闻姝却不领情,“王爷三妻四?妾也使?得,不就是两个侍妾,你们操什么?心,今日他不收,我来给他收,免得叫外人以?为我善妒,逼着你们王爷去?眠花宿柳。”
“行啊,王妃大度!”沈翊气得脸都黑了,“本?王这?就收了两人做侍妾,管家,将人安排住处,往后她们就是本?王的侍妾。”
闻姝眼眶蓦地红了,却倔强着不肯落下?泪来,“好,我恭喜王爷,往后王爷也不必再去?兰苑,和这?两个侍妾过吧!”
说?完,闻姝甩袖离去?,一面走还一面用袖子抹着眼泪,月露竹夏等?人看了看王爷,只能一脸为难地跟了上去?安慰。
这可真是要捅破天了!
闻姝一走,堂前静了下?来,罗管家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无奈极了,“王爷,王妃就是说?的气话,姑娘家爱说?反话,您别往心里去?,您收了侍妾,王妃得多伤心啊,您瞧王妃都哭了。”
好端端的,怎么?越吵越激烈呢?原本还指望着过一晚能消消气,结果气没消,反倒被魏皇后送来的两个宫婢火上浇油。
沈翊抬手捏了捏额头,一脸宿醉过后的难受,“让人煮碗醒酒汤端到书?房来。”
说?着他就要走,地上跪着的两人连忙开口,“妾身恭送王爷。”
罗管家对?着两人白眼都翻到天灵盖了,称呼改的倒快!
两个破坏王爷王妃感情的细作!
罗管家真想给她们两个撵出去?,奈何王爷下?了令,他不得不黑着脸带两人去?安排住处。
罗管家千挑万选了一个王府西北角最最偏远,平常几乎无人涉足的小?院子,一推开门,满地的落叶,蛛网遍布,虽不算破败,可也许久未打扫了。
“咳咳……”雯儿芝儿被灰尘呛到了,雯儿当即不满,“怎么?叫我们住这?儿?我们可是王爷的侍妾。”
燕王府这?么?大,她们一路看过来,多少?空置着的华美院落,居然带她们来这?样脏乱的地方,在?宫里她们得魏皇后信重,过的比寻常官家小?姐还要舒适,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环境,又恰好深秋,天气愈发凉了,站在?院子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罗管家面色不变,“这?是王爷吩咐的,二位若是不满,大可去?找王爷理论?。”
他才不信王爷真能看上这?两个宫婢,这?两人是从坤宁宫出来的,就是天下?的女子死绝了,王爷也不会瞧上这?两人,无非是撞大运,刚好就赶上王爷王妃闹别扭怄气罢了,罗管家厌恶两人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客客气气的。
“我怎么?没听见王爷的吩咐?”雯儿哪看不出来罗管家的态度,极其嚣张道:“我们是王爷的侍妾,就是王府的主子,你一个下?人,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罗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府主子就只有王爷和王妃,二位要想使?唤我,也得等?什么?时候爬上了王爷的床再说?。”
小?小?侍妾,眼高于顶,还真当自己是根菜了,罗管家完全没将她们放在?眼里,给人带到,连洒扫的下?人都没安排,径直走了。
这?可把雯儿气得不轻,“你给我等?着,我非得去?告诉王爷!”
“罢了罢了,雯儿姐姐,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别得罪了管家。”芝儿胆子更小?些,连忙拉着她安抚。
“哼,贱奴一个,”雯儿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咱们得了王爷的宠,非得好好教训他!”
芝儿犹豫着问:“咱们能得宠吗?我瞧着王妃对?王爷一点也算不上恭敬,不是说?她只是一个庶女吗?”
方才两人吵架的样子,别说?是庶女,就是满定都的嫡女也没谁有那胆子。
雯儿说?:“她现下?是宁国?长公主的义女兰姝郡主,又有食邑,仗着从前燕王宠爱,恃宠而骄,要不然怎么?会失宠,看今日王爷的样子,是恼了她的,这?是咱们的机会。”
“好,我听雯儿姐姐的安排。”芝儿点点头,“我叫人打水来收拾屋子吧。”
雯儿视线转了一圈,这?地方太过陈旧,真想不到燕王府还有这?样的地方,她一定要想办法得到燕王的宠爱搬出去?!
奈何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无情,罗管家没吩咐下?人伺候两人,倒是吩咐了护卫,不许两人靠近兰苑和书?房,别说?得宠了,两人连燕王的面都见不着。
雯儿本?想仗着自己侍妾的身份强行去?求见燕王,奈何护卫半点脸面不给,当即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寒光闪闪,给两人吓了回去?。
不仅护卫不给她们面子,王府的所有丫鬟婆子都不爱搭理两人,哪怕雯儿递了厚厚的荷包,王府的婆子都不收,可把雯儿气坏了,也不知燕王妃哪来的驭下?手段,一个个下?人都调教的这?般忠心。
整个王府也就这?两人不安分,其余人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无人嬉笑吵闹,交谈声也刻意压低了,王爷是回府了,可却去?了书?房,并未踏足兰苑,两人都在?王府,还是头一次不曾一块用午膳。
两人的午膳吃得都不多,罗管家看着撤下?来没动过几筷子的膳食,止不住叹气,这?俩主子分明是互不痛快,却又不肯低头,就这?样僵持着,这?不是闹心吗?
“那俩人看紧了吗?”罗管家问一旁的小?厮。
小?厮点头,“您放心,看得紧紧的,绝对?见不着王爷。”
“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对?王妃不敬,仔细他们的脑袋。”罗管家坚信等?王爷回过神来,两人定是要和好的。
小?厮忙应着,“小?人哪敢啊,大家都晓得王爷王妃是在?置气呢,不会这?么?没眼色。”
王府里头的仆役只盼着两人和好,没谁敢仗着两人闹别扭就觉得王妃失宠,可以?轻慢了去?,也不怪众人这?样想,实在?是从前见识过王爷是如何待王妃的,那可不是“宠爱”两字能说?得通的,俩人分明是郎情妾意。
罗管家满意地点头,“那就好,可别扰了王妃心情,晚膳让厨房做几道王妃喜欢的吃食,吃这?么?点身子可怎么?办。”
现下?两人吵闹得起兴,来日王爷想通了,和好了,见王妃憔悴,就怕要怪下?边没伺候好,罗管家不得不多操心几分。
还真别说?,罗管家操心对?了,闻姝真的要饿死了。
为了力求真实,她午膳明明胃口大开,也得装作吃不下?的样子,忍痛叫人撤下?满桌的珍馐,现下?就着冷茶,偷偷地吃着噎喉咙的点心,真是掬了一把辛酸泪。
她还不能多吃,免得被月露竹夏看出破绽,吃了两块就停了,用帕子擦着嘴角,心里把沈翊骂了一百遍,也不知道弄点吃的给她。
闻姝躺在?床上,望着帐子顶上的花纹瞧,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真希望瑞王早些上当。
闻姝是有些运气在?的,鱼儿还真有咬钩的趋势。
瑞王府内,瑞王坐在?书?案前,听着王管家回禀:“从燕王府那边递来消息说?燕王不满燕王妃收下?了皇后送的宫婢,两人大吵一架,燕王一怒之下?纳了两个宫婢做侍妾,却又不亲近她们。”
瑞王还真没想到沈翊会纳她们为侍妾,“看来这?两人是真不睦了,要不然燕王怎么?可能会留下?母后赏的人,不亲近才是对?的,要是燕王亲近她们,本?王才要怀疑是在?做戏在?诓本?王。”
瑞王自然晓得沈翊于魏皇后有杀母之仇,沈翊怎么?可能会宠爱魏皇后赏的宫婢,能收下?那两人,怕也是因为和燕王妃置气,故意和燕王妃对?着干,想气气燕王妃。
对?着干好啊,闹得越大,这?事就越难收场,任他们之间有多少?感情,吵得多了,闹得久了,也会一点点消磨殆尽,瑞王等?着这?一天。
“既然燕王后宅不宁,咱们可要加把火?”王管事跃跃欲试,因着前些日子燕王压着瑞王,以?致于瑞王府死气沉沉,好不容易寻着机会,能让燕王跌跟头,瑞王一派都等?不及了。
瑞王摆了摆手,“先等?等?看,南临侯来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南临侯恰好到了书?房外,小?厮前来回禀。
“参见瑞王殿下?!”南临侯行了礼。
“侯爷免礼,坐吧。”瑞王吩咐人上茶。
茶水点心端上来,瑞王屏退了其他人,单独问南临侯,“听说?周羡青把世子给打了?世子伤情如何?”
才端起茶盏的南临侯叹了口气,又放了下?去?,“犬子现下?还昏迷着,那周羡青别看是文官,下?手却极重,给我儿打的可不轻,大夫说?要养上数月,还得求王爷给老臣做主啊!”
一开始南临侯也不知道张独被打的那样重,心想罚了二十鞭也算还回来了,可后面大夫来了一瞧,周羡青居然拳拳到肉,是冲着张独的命去?的,气得南临侯想去?找周羡青算账,可碍于燕王威势,不敢轻举妄动。
“你可查清楚了周羡青为何要打世子?”瑞王十分好奇,要说?沈翊出手是为了闻姝和陶绮云的关系,可周羡青又和陶绮云没什么?关系,怎么?要下?死手?
南临侯愁眉不展,有些说?不出口,咬咬牙,憋着一张老脸叹息:“家门不幸,那陶家庶女,八成是和周羡青有苟且!”
“两人从前同?在?褚无续那念书?,怕是早就暗生情愫,谁知道她都成亲了,还这?般不检点,昨日还替周羡青求情呢,真是丢人现眼!”南临侯若不是为着和陶家数年交好的关系,才不会愿意一个庶女入府,现在?还因为陶绮云,害得儿子受了重伤,南临侯悔得肠子都青了。
“果真如此?”相比之南临侯的难堪,瑞王却仿佛发现了新的机遇,急不可耐地问:“侯爷确定此事吗?”
南临侯没明白瑞王为何突然兴奋起来,狐疑地说?:“尚只是猜测,王爷您这?是何意?”
瑞王站了起来,背着手欣喜道:“侯爷应当知道,周羡青如今是父皇心腹,可以?随意出入上书?房,若是咱们能拉拢过来,岂不美哉?”
瑞王早就想拉拢徐音尘周羡青几人,奈何他们不重金银,不好美色,又没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现在?陡然得知周羡青和陶绮云有瓜葛,瑞王可不就来了兴致。
南临侯反应过来,“可陶绮云与?我儿已成亲,这?不是给我儿戴绿帽子吗?”
“让两人和离不就得了,不过是一个庶出姑娘,往后本?王给世子挑选更好的世族贵女,难道还比不得一个小?小?庶女?”瑞王张口就许诺。
南临侯心想也是,反正这?个儿媳妇他和夫人都不满意,张独也不喜欢,“和离是好,但之前您不是特意叮嘱了,不许两人和离。”
瑞王笑着说?:“之前是因为陶绮云和燕王妃关系甚佳,不能让燕王妃痛快,要是能拉拢周羡青,陶绮云就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周羡青能答应吗?他和燕王多年情谊,怕是不会轻易背叛燕王呐。”南临侯面色凝重,觉得这?事棘手,不过拉拢了周羡青,燕王如断一臂,于瑞王来说?是大喜事。
“英雄难过美人关,”瑞王心里已有了算计,“周羡青白白挨了二十鞭,心里就没点怨恨吗?再使?点美人计,本?王就不信拿捏不住他!”
“王爷说?得是,臣一切听王爷的安排。”南临侯从善如流地恭维着,一点也没觉着拿自己的儿媳妇去?做美人计有什么?不好,仿佛陶绮云就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这?边瑞王召集幕僚紧锣密鼓地商议此事,那边月露在?劝闻姝用膳。
“王妃身子为重,多吃些吧,奴婢求您了。”中午闻姝就没吃多少?,晚上看着又不想吃,月露急得嘴角都要起泡了。
闻姝肚子饿的都要咕咕叫了,哪里不想多吃,这?不是为了做戏做全套嘛,正和沈翊闹别扭,哪有心情吃饭啊,可怜她看着这?些美味佳肴,口水都要淌成河了。
好在?月露心疼她,好说?歹说?,磨破嘴皮子,让闻姝多吃一些。
闻姝只好“勉为其难”的比中午多吃了点,总算解了馋。
月露试探着说?:“王妃,奴婢听说?王爷午膳也没用多少?。”
闻姝心里好受了些,就该两人一起饿着才是,但小?脸却沉了下?来,冷淡地说?:“我看他去?花容坊吃得很饱。”
月露心里泛苦,本?意是想叫王妃知道王爷食欲不佳,也是惦记着王妃的,不如互相宽解一二,奈何王妃现下?看王爷哪哪都不好,月露又向竹夏求助。
这?几个大丫鬟如今真是“难姐难妹”,王爷王妃不睦,她们的日子才是最难熬的,竹夏斟酌着为王爷说?好话:“王爷今日必是气话,两个婢女都挪得远远的,王爷一面也没见。”
“那是王府的侍妾,可不是什么?婢女,你们王爷亲口收用的,”闻姝冷声道:“说?什么?不纳妾,男人都是这?样,嘴上说?的好听,他爱招幸就招幸,我可管不着,往后他的事也别和我说?,我不爱管。”
得,月露竹夏两个苦瓜面面相觑,好话没说?成,王妃瞧着更生气了。
晚膳撤了下?去?,闻姝照常沐浴,上了床榻,兰苑早早就熄灯了,书?房那边依旧没个动静,王爷自从进了书?房,就没再出来过,眼瞧着兰苑都落锁了,王爷一点也不急。
却把一众王府仆从急坏了,夜里头做梦都祈求两人能早点和好。
雯儿也急,既然王爷收用了她们为侍妾,怎么?还不招幸呢?她们又见不着王爷,只能苦苦等?着,把心都等?老了。
这?一夜,燕王府多了两个陌生人,谁也没睡好,仆从们忧虑主子,而主子……正在?啃烧鸡。
“真香啊!饿死我了。”闻姝盘腿做在?床上,也不管什么?仪态,用手抓着鸡腿就啃,烧鸡的香气飘得满屋都是,闻姝馋得舌头都要咽下?去?了。
“慢点吃,”沈翊递上刚从外边买来的热牛乳,“喝点牛乳顺顺,别噎着。”
闻姝喝了口牛乳,满足的要哭了,“你太好了。”
她白日就想着,没想到晚上沈翊真带了吃食来。
沈翊笑着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乳白的奶渍,“明日多吃点也无妨,她们不会怀疑。”
“嗯,饿着太难受了,我还就着冷茶吃了两块点心呢,噎死我了。”闻姝啃完了一根鸡腿,舌尖吮着鸡腿骨上的酱汁,从来没有觉得烧鸡这?样好吃。
“委屈我们姝儿了,”沈翊瞧她这?副可怜样,心都要化了,连忙递过另一根鸡腿,“接着吃。”
“你不吃吗?”一只鸡就两根鸡腿,全让她吃了。
“你吃饱我再吃,这?么?肥的一只鸡,你也吃不完。”沈翊放下?牛乳,在?床边脚踏上靠着她的腿坐下?。
“鸡腿肉很嫩的,你尝一口。”闻姝把鸡腿递到他嘴边,两人怕被外边守着的人听见,两颗脑袋靠得极近,窃窃私语。
沈翊弯了弯唇,也没拒绝,咬了一口,点评着:“味道不错。”
“好吃。”闻姝津津有味地吃着,“话说?咱俩得装多久啊,怪累的。”
“不急,也就几日功夫,等?周羡青那边递信,不过府里这?两个暂时还得留着,靠她们传递消息。”辛苦做了一场戏,沈翊不打算只为这?一件事。
“行,燕王的爱妾,我哪敢打发呀。”闻姝又喝了一口牛乳,吃饱喝足就有了兴致开玩笑。
沈翊无奈地摇了摇头,“本?王只有爱妃,没有爱妾。”
两人互相调侃着,忽然屋内响起了一声猫叫:“喵~”
踏雪顺着烧鸡的香气,从半掩的窗户缝溜了进来,高声叫唤着跑到床榻前嗅着闻姝手上的烧鸡。
闻姝还没反应过来,屋外守夜的月露敲了敲门,“王妃,奴婢听着踏雪的声音了,别扰了您歇息,可要奴婢进去?抱走?”
第053章 背锅
听见月露的声音, 闻姝脑中瞬间空白一片,和沈翊面面相觑,慌得手上的烧鸡都没拿住, 掉在地上, 踏雪连忙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还是沈翊给她使了个眼神?,闻姝才磕磕绊绊地说:“不、不用, 就?让踏雪在屋里吧,和我一道?睡。”
月露好似听见了什么动静, 侧耳靠近门扉听了听,却又什么都没有,“是,那奴婢退下?了。”
月露心想?王妃伤着心, 一个人睡不着,有踏雪陪着也能缓解一二?
脚步声远去,闻姝才手抚着胸前长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要是月露进来瞧见这副场面, 她都不敢想?月露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她也不敢想?自己?得多尴尬, 怕是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埋了。
沈翊无声地勾了勾唇, “怕什么,月露又不会乱说。”
就?算月露进来瞧见了, 也会配合他们。
“我尴尬啊。”闻姝想?捂脸,可手上沾着烧鸡的油渍,这两日月露急坏了, 要是被月露知道?是装的, 闻姝真不好意思面对月露。
“踏雪,你从哪溜进来的?”闻姝用脚尖推了推吃得正欢的踏雪, “真是猫鼻子,嗅觉灵敏。”
“喵呜~”踏雪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仰头看了眼闻姝,继续吃地上的烧鸡腿。
沈翊扒了一只鸡翅递给闻姝,“吃吧,你们娘俩一块吃。”
闻姝莞尔一笑,“吃。”
有了踏雪在屋内也方便,出了点什么动静,闻姝能推脱给踏雪,可这绝对不包括在床榻上“行凶”。
“别……外边有人守夜呢。”闻姝被沈翊清洗干净、似玉石莹润的手指撑在男人健硕的胸膛前,推拒着他下?压的身躯。
沈翊单手撑在她身侧,亲了亲她的嘴角,低声呢喃:“无碍,踏雪在呢,听不见。”
闻姝心惊胆颤地偏头看了眼吃饱了在地上舔爪子的踏雪,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猫,它能背这么重的锅吗?别给它压扁了。
“会听见的,你就?不能忍忍。”闻姝咬着唇,还是不想?,万一被人听见,还以为她自个在房中纾解呢,她还要不要脸了!光是想?想?,脸颊都红成火烧云了。
“忍不了,”沈翊修长的指尖挑开闻姝腰间松散的系带,探了进去,嗓音带着压抑的欲,“先前你病着,已经忍了许久。”
“唔……”微凉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雪肤上摩挲,闻姝的身子一瞬间酥软无力?,连语调都变为了娇吟,“……那你轻点。”
手指不过是稍稍在她身上作乱,就?点燃了昔日的火把,闻姝欲拒还迎,水眸染上了粉春。
从前闻姝对鱼水之欢怀着畏惧,可被沈翊带着,慢慢地品出了不一样的滋味,尤其是随着彼此心意相通之后,很喜欢两人一起达到?顶峰后彼此眼中弥漫着诉不尽的爱意。
这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闻姝上了瘾。
而她于此中的一切,都来自于沈翊这个“好先生”,自然能被沈翊轻易煽动着情意,哪是她拒绝得了的。
“帐子……”闻姝嗓音略哑,余着最后一丝清明。
沈翊薄唇落在她锁骨处,“又没旁人。”
“踏雪……”
哪怕是一只猫,她也觉得怪害臊。
沈翊低笑了声,“脸皮太薄了,看来是为夫不够努力?。”
他展臂把帐子放下?,另一只手加重了些力?道?,弄得闻姝浪潮迭起,再也没心思管帐子了。
生怕被外边守着的人晓得,彼此都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莫名的禁忌感,却让沈翊愈加兴奋,榻间的小动作不断,闻姝又不敢喊,险些把唇瓣给咬破。
最终沈翊含着闻姝的唇,吞掉了她的呻\吟,将?她送上极乐。
“喵呜~”踏雪舔完了爪子,叫唤了几句,可床榻间热腾腾的两人都无心管它,踏雪望着飘扬的帐子,迈着步子凑过去。
它伸着爪子去够床沿,想?要得到?闻姝的回应,却勾下?来一件绣着粉色合欢花的心衣,幽淡的兰花香兜头将?踏雪盖住,“喵……”
又是天不亮沈翊就?离开了兰苑,闻姝这回却没醒来,昨晚折腾得不轻,她浑身无力?,睡得极熟,后边沈翊给她擦洗时,她已经睡过去了。
日上三竿,还是踏雪跳到?床上,扒拉她身上的被子,才给她弄醒了。
一睁开眼看见踏雪,闻姝想?起昨晚的事,脸红了个彻底,抱着踏雪在床上滚了一圈,“踏雪呀踏雪,娘亲的好大儿,幸好你不会说话,”
“喵~”踏雪叫唤了一声,我会说话!
闻姝偷偷地笑,颊边露出两个漂亮的梨涡。
她放开踏雪,起来略收拾了下?床榻,才拉了铃,虽说昨晚沈翊已经收拾过了,她还是怕有遗漏,幸好昨晚开了窗通风,屋内倒没有奇怪的气味。
“月露,叫人烧热水,我想?沐浴,昨晚盖的被子太热,出了点汗。”闻姝眼神躲闪,昨晚沈翊给她擦洗过,但因着不宜大张旗鼓,没有沐浴,她总觉得身上黏黏腻腻,不大舒服。
月露虽觉得一大早沐浴有些奇怪,但想?到?这两日王妃和王爷闹了别扭,许是夜里头偷偷掉了眼泪,出了汗,也就?没多问?,照办去了。
沐浴时闻姝没叫她们在身边伺候,独自进了浴桶清洗,好在昨晚沈翊手下?留情,没弄太多印子,要不然印子被月露瞧见,别是怀疑她半夜偷人,想?想?就?觉得好笑。
换了干净的衣裳,闻姝从净室出来,月露正在收拾床铺,狐疑地问?:“咦?这铺面上的脏污是什么?”
闻姝一颗心高高吊了起来,咬了咬后槽牙,状似不经意地走了过去,“什么?”
月露捏着被单一角,指着一点黑黄色说:“就?这,不知怎得弄脏了。”
这床铺日日都换,一般来说十?分?干净,除非王爷王妃行房会脏乱些,但也不是这颜色,因而月露觉得奇怪。
是烧鸡的酱汁!闻姝后背汗毛都立了起来,昨晚啃烧鸡时,不小心弄上去了。
她要怎么解释啊?
“喵~”踏雪跳了上来,蹭了蹭闻姝的腿。
闻姝眼前一亮,指着踏雪说:“定是踏雪在哪踩脏了爪子,又踩到?了床上。”
月露看了一眼踏雪,觉得很有可能,“这倒是,奴婢换一套被褥,今晚还让踏雪进屋的话奴婢给它擦洗一下?爪子。”
“呼……”闻姝见月露信了,悄悄地舒了口气,顺手薅了一把踏雪的脑袋。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喵呜~”踏雪在闻姝掌心舒服地眯起了眼,还不知道?自家娘亲把老大一个锅甩在它的身上。
被褥这关过了,闻姝坐下?来用早膳,端着一碗红豆粥小口吃着。
月露从净室出来,手上拿着她方才沐浴后换下?来的衣裳问?:“王妃,奴婢记得昨日您穿的是一件绣合欢花的心衣,怎么成这件绣桃花的了?”
闻姝:“……”
有时候月露伺候的太周到?也不是很好。
那件绣合欢花的心衣被弄脏了,想?必是沈翊走时一道?顺走了,可她要怎么解释啊!
一个谎言就?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闻姝疲惫不已,果然“偷情”使不得啊!
闻姝细嚼慢咽,嘴里的红豆粥都没了味道?,含糊着:“你记错了吧,就?是这件。”
“记错了?”月露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总觉得自己?没记错,可王妃怎会大半夜换心衣,或许真是她记错了。
这时竹夏进来回禀:“王妃,宁国长公主到?访。”
闻姝如蒙大赦,红豆粥也不吃了,“快请到?正厅,月露和我一道?去。”
“是。”月露被这一打岔,也就?没细想?心衣之事,把脏衣裳交给了婆子浆洗。
只是后来月露想?起来,在闻姝的衣柜中翻了一遍,却再也没找到?那件绣合欢花的心衣,弄得月露怀疑王妃是否有这样一件心衣。
宁国长公主是听说了两人闹别扭的事,来劝和的。
闻姝面露羞愧,“您怎么就?知道?了?闹得这样大吗?”
小两口吵架,不至于吧。
长公主忧心地望着她,“寻常人倒是不晓得,只是皇室怕是传开了,我也是从皇上那听来的。”
魏皇后最爱做火上浇油的事,第一时间就?捅去了顺安帝那,好似小两口闹个别扭,都得让皇上下?旨训斥似的。
顺安帝是父亲,不便插手夫妻的事,就?托人告知了长公主一声,让长公主劝劝,顺安帝也并非真关心沈翊,只是不想?魏家一派得意罢了。
长公主倒是真的关心闻姝,“夫妻间哪有隔夜仇,说开也就?好了。”
“义母不必忧心,只是些小磕碰,无碍的。”闻姝不好和长公主解释,只能往小了讲。
“那就?好,你们新婚,磨合是少不了的,不过我听说燕王收了两个侍妾?”魏皇后送了燕王两个侍妾,恨不得嚷嚷的全天下?都晓得。
闻姝面上有些伤心,但还是说:“是皇后娘娘赏的,我推脱不开。”
长公主打量了她几眼,宽慰她:“你也别往心里去,皇后送来的人,燕王定不会宠幸,摆在角落多两口饭罢了。”
燕王和瑞王闹得水火不容,燕王要是宠幸魏皇后送的宫婢,长公主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我明白。”闻姝笑了笑,只是有些勉强。
“好孩子,”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比别处略白些的印子说道?:“燕王是王爷,即便将?来纳妾,你也想?开些,别钻了牛角尖,总之有我在,你的位置没谁能动摇。”
虽然沈翊说了不会纳妾,长公主也因此欣赏他几分?,可说到?底男人的承诺能抵几时呢?长公主活到?这把岁数,什么都看开了,皇子哪有没妾室的,更何况沈翊想?往上走,来日若真能坐上那个位置,三宫六院,就?算不乐意也会被朝臣逼着选秀。
有时权力?越大,越是身不由己?,就?像顺安帝。
闻姝知道?长公主是真心为她好,鼻尖有些酸,没谁和她说过这样的贴心话,有个母亲真的不错,“义母,谢谢您,我都懂,不会因为纳妾和王爷闹的。”
“身为皇家媳妇,不得不大度宽容,你看看瑞王妃,看看皇后,都是这样过来的,”长公主伸手捧了捧闻姝的下?颌,“你只要抓紧府中的权力?,想?办法握住燕王的心,几个妾室蹦跶不出你的手掌心。”
“是,我听义母的。”闻姝释然地笑了笑。
其实想?一想?,不仅仅是皇家媳妇,定都世?族媳妇不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吗?
四哥是特别的那个,而她幸运地遇到?了特别的四哥。
长公主宽慰了闻姝半晌,走前还和闻姝聊了聊善兰堂的事,她的心情也就?顺势“好转”一些,午膳多用了点,月露和竹夏稍稍宽心。
*
午后,瑞王悄无声息地到?访周家,周家二?老吓得不轻,连忙跪地迎接。
瑞王是为着周羡青来的,待二?老还算客气,问?询了几句,就?去了周羡青的院子。
在院子里就?能嗅到?浓重的苦药味,周大人拘束地说:“犬子受了些伤,怕是不不便见王爷。”
“无碍,本王特意来给周学?士送伤药。”瑞王颇为平易近人。
周大人将?瑞王引入周羡青的屋子,叫人上了茶就?退了下?去。
周羡青趴在床榻间,拱了拱手,“王爷恕罪,微臣不便起身给您行礼。”
瑞王笑道?:“周学?士躺着就?好,这是怎么了?伤得这样重,可要本王请太医来瞧瞧?”
“劳王爷记挂,只是意外跌了一跤,就?不必劳烦太医了。”周羡青神?色疏离,对瑞王也不算热络,还隐瞒了被沈翊责打之事。
“周学?士何必瞒着本王,燕王当众责罚你的事早已传开,你就?是替燕王隐瞒也无济于事,”瑞王叹息道?:“周学?士跟着燕王尽忠职守,可燕王却为了一个外人当众责罚于你,本王看着不忍心啊。”
“燕王不过是公事公办,”周羡青神?色微沉,略撇开脸,“在下?动手打了南临侯世?子,王爷不是应该替南临侯寻个公道?吗?”
瑞王视线微抬,瞥见周羡青放在内侧收紧了的拳头,心下?明白周羡青也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然,继续添了把火,“本王最爱惜人才,周学?士虽动手打了张独,可听闻是为了心仪之人,本王心中对周学?生颇为敬佩。”
“什么心仪之人?胡说八道?。”周羡青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忽然提高了声调,断然否决。
可越是这般,越让瑞王确定他是真的心仪陶绮云,心里的把握也大了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一段佳话,周学?士不必急着否决,”瑞王起身,走近了几步,低声说:“本王听说陶姑娘日子难熬,也想?帮一帮你们。”
周羡青咽了咽喉,面上血色已失,嗓音沙哑:“微臣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在下?与?陶姑娘绝无任何干系。”
“本王是真心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周学?士怎得这般不近人情?”瑞王哼笑道?:“你与?燕王多年旧友,他却丝毫不顾及情面,亦不能成全你,听说燕王妃想?帮陶姑娘和离,可燕王却因此和燕王妃大吵一架,这样的主子,周学?士何必追随。”
“王爷不必再说,微臣忠于燕王,绝不会背叛他。”周羡青咬紧牙根,额头上的青筋微微跳动,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宁。
“没有本王允许,陶姑娘这辈子也无法和离,周学?士若不答应,陶姑娘来日香消玉殒可就?不好说了,”见温和的法子没用,瑞王又转为威胁,“堂堂七尺男儿,你也不想?心仪之人受尽苦楚吧?”
“瑞王,你——”周羡青怒目圆睁,“朝堂上的事,为何要牵扯到?一个姑娘家?”
瑞王见周羡青终于急了,又和煦地拍了拍他的肩,“只要你答允,陶姑娘就?是你的了,她再也不必受苦,多划算的买卖,跟着本王,让你娇娘在怀,平步青云。”
周羡青双手死?死?地攥成拳头,眼中显露出挣扎,可最终还是拒绝了,“瑞王请回,恕臣难已从命。”
瑞王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周羡青,看得出来周羡青已有动容,不算白来一趟,他道?:“下?次本王带陶姑娘来见你,周学?士好生考虑考虑。”
周羡青没再回话,瑞王也没久留,心情甚好地离开了周府。
瑞王一走,周羡青面上的愤怒褪得干干净净,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写了一张纸条,让老爹递去了燕王府。
燕王府今日的天气瞧着比昨日好些,因为午膳时王妃多吃了半碗饭,下?午还打起精神?处理?起了善兰堂事物。
可惜王爷与?王妃仍旧在冷战中,彼此不搭理?,一个待在兰苑,一个宿在书房,中间划了条楚河汉界,互不往来。
让王府侍从稍稍欣慰的是,王爷虽在生王妃的气,却没招幸新纳的两个侍妾,看来王爷也不是真瞧上了两人。
连着两日都没动静,可把雯儿急坏了,她绞尽脑汁想?见燕王,总算趁着护卫换防的短暂空隙溜了出去,在王府苍蝇乱撞,还真给她瞧见了燕王身影。
燕王正在湖边亭中看书,凌盛守在身旁,更远点立着些伺候的丫鬟,雯儿捂着扑通的心跳声悄悄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问?安,正好听见两人说起燕王妃,雯儿忙蹲在花丛后竖起耳朵听着。
凌盛说道?:“王爷,晌午长公主来了,王妃连着几日心情不佳,您真不去瞧瞧吗?”
沈翊“啪”地放下?手中书册,“她把本王的被褥都挪了出来,丝毫不给本王留面子,本王去瞧她做什么?”
“王妃是姑娘家,使小性子罢了,王爷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凌盛劝着。
“本王才是这个王府的主子,”沈翊一脸怒气,“本王从前就?是太惯着她了,叫她恃宠生娇,竟敢忤逆本王,她若是不来认错,本王绝不会去找她。”
雯儿眼冒精光,心里头热了起来,看来燕王和燕王妃当真生了嫌隙,这下?皇后娘娘可要高兴了。
她这一高兴,碰着了花丛,凌盛敏锐地察觉到?,握住腰间佩刀,凌厉目光扫了过来,“谁在那?出来!”
雯儿心口一紧,维持着笑容起身上前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好巧啊,在这遇着王爷。”
燕王本就?差劲的脸色看见她更难看了,“谁许你在王府乱跑?来人,给本王带下?去。”
王爷一吩咐,旁边的丫鬟上前来,雯儿连忙跪下?,娇滴滴道?:“妾身只是想?伺候王爷,妾身对王爷爱慕已久,在宫中就?听得王爷盛名,求王爷怜惜。”
奈何一副柔情喂了狗,燕王根本懒得搭理?,起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往后没本王的吩咐,不许出现在本王跟前。”
雯儿跪在地上,看着燕王的身影远去,气恼地撕扯着帕子,燕王龙章凤姿,气宇非凡,虽说雯儿是魏皇后派来的,可也是真动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要是她非魏皇后的人,说不定真能趁这个机会获得燕王宠爱,心中懊恼不已。
雯儿再想?亲近燕王,最终还是被丫鬟送回了院子,幸好听见了燕王那番话,得知燕王与?燕王妃确实不和,也不算无功而返,雯儿赶紧找人把消息悄声递了出去。
深夜,兰苑、书房依次熄灯,燕王府众人又度过了格外平静的一日,俩主子不和,整个府里跟着冷寂,分?明才初冬,可众人觉着已是数九寒天,冰凉冻骨,夜里头睡觉,惯例又问?了老天爷一句——王爷王妃何时才能和好啊!
备受煎熬的众人却不晓得,他们的王爷正揣着两个南丰桔,十?分?麻利地翻窗进了兰苑“私会”王妃。
“这么早就?有南丰桔了?”闻姝放下?怀中抱着的踏雪,因为踏雪极其擅长“背锅”,因此踏雪今日得以拥有了和娘亲同睡一屋的荣幸。
“特意找人从锡州带回来的,还有些酸,你尝尝。”沈翊剥开桔子皮,一阵舒爽的清香在屋内散开。
闻姝深吸了口气,觉着心旷神?怡。
沈翊把剥了白络的桔子瓣递到?闻姝唇畔,她一口咬了,秀眉蹙了起来,抽着气说,“是有些酸。”
“再过些日子才能更甜。”沈翊吃了一口,亦觉得酸,但还能接受。
“吃着开胃。”闻姝接过桔子,一瓣一瓣的吃着。
沈翊从袖中摸出张卷成小棍状的纸条展开,“周羡青传消息来了。”
闻姝凑过去一瞧,上书:鱼儿欲咬钩。
“瑞王可真好骗啊。”闻姝摇了摇头。
“是咱俩演得好。”沈翊把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烧到?末尾扔进了唾壶,“他再不咬钩,我都要变‘奸夫’了。”
第054章 自尽
“四哥, 我?和?你说个事,”吃着?南丰桔的闻姝下了床榻,在桌上拿过一本厚厚的账簿, “今日对账时?, 我?觉得几个铺子有问题。”
沈翊放下桔子皮,打开账簿扫了眼, 是在幽州的几个铁匠铺子,“幽州盛产铜铁, 盈利是比一般的商铺要?高些。”
闻姝坐回榻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对,但这?几个铺子比之前高出太多, 我?怀疑他们?与当地官员勾结,贩卖私铁。”
幽州离定都太远,闻姝没从去过, 只是从历年账簿对比猜测得出这?个结论。
“倒也不无可能。”沈翊翻看年初的账簿, 对比之下, 几乎翻了倍, 有时?候商铺收益好?也并不都是好?事。
“幽州这?样远, 要?是他们?借着?燕王府的名头在外仗势欺人,与当地官员勾结, 其中一部分盈利进了王府,来日事发,咱们?有口难辩。”就算沈翊并没有示意此事, 可钱是实打实地进了沈翊的口袋, 他哪能说得清楚。
沈翊合上账簿,“我?着?人去查一查, 若是有问题再说。”
他把账簿放在一边,上了床榻,把手?伸向闻姝,“腰还疼吗?”
“你离我?远点?——”闻姝慌忙裹着?被子后撤,都退到墙角了,一双明亮的眸子警惕地看着?他,“你今晚再这?般放肆我?就喊人。”
沈翊哭笑不得,“你这?话说的,弄得我?好?像非礼你的登徒子。”
“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沈翊揶揄地挑了下眉梢。
闻姝:“……”
“你本来就是登徒子!”闻姝一想到今早险些被月露发现,她后背都是凉的,扁了扁嘴,“反正不许了。”
昨晚就是被他哄了去,今晚再叫他得逞,她连着?两日早上沐浴,难免让人多心。
“我?也没说要?做什么,”沈翊跪在柔软的被褥上,膝行几步,长臂握住闻姝的胳膊,轻轻一拽,就把人拖抱到怀中,“不做什么,让我?抱会。”
“我?不信你,”闻姝被迫靠在他怀中,小幅度地挣扎着?,“你明日一早拍拍屁股走?了,留我?尴尬面对月露,真是太过分了。”
沈翊低低地笑着?,亲了亲她的耳廓,“今早被月露发现端倪了?”
“你说呢?”闻姝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男人,只是眉眼中带着?柔情,更像是娇嗔,“我?的心衣被你弄哪去了?”
沈翊低眸亲了亲她卷翘的长睫,“我?洗净了,留给我?吧,要?不然午歇睡不着?。”
原本每日都可以待一块,用膳午歇,喝茶下棋,做什么都好?,如今被迫分开,偷偷摸摸的,沈翊心里头也不痛快。
洗净的心衣上留有她的余香,沈翊便故意没带回来。
闻姝古怪地盯着?他,咬了咬唇,“你不会拿我?的心衣做坏事吧?”
沈翊本只是想搂着?她的心衣午歇,可现下望着?她明珠似的眸子,忽然起了坏心思,薄唇贴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洒下,低声笑道:“自\渎算不算坏事?”
“轰——”闻姝的雪肤一下子从头红到了尾,连莹白的足背都泛起了粉,更别提红成了虾子的脸颊。
“你还要?不要?脸呐……”闻姝嗓音都是颤的,带着?姑娘家的娇羞,小手?撑着?男人的胸膛推拒,想从这?个“登徒子”怀中逃离。
哪有人堂而皇之的将自\渎挂在嘴边,还知不知羞!
沈翊健硕的臂膀收拢,像锁链一般把羞得红透了的闻姝困在怀中,话说得更臊,“不要?脸,要?你。”
“姝儿知不知道我?自\渎时?心里全是你,”沈翊嗓音低沉微哑,像是睡前亲昵地爱抚,“想你用手?、用嘴、用这?儿帮我?。”
宽厚的掌心贴着?柔软的雪峰。
闻姝打了个寒颤,浑身酥软,身子又弓了起来,嗓音变了调,“四哥,别……”
她真不行了,就好?像打开了一个古老的盒子,把盒子里装着?的恶鬼放了出来,这?个恶鬼附了四哥的身,才会叫四哥说出这?番话。
“这?就受不住了?”沈翊收回手?,勾着?她的下巴与她接吻,“别怕,这?是很美好?的事。”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只是过过嘴瘾,就把人给吓成了惊弓之鸟。
“姝儿夜里头不想我?吗?”沈翊含着?她的唇吮吸,轻声诱哄着?,“想不想让自己快乐?”
沈翊握住了闻姝的手?,“我?教你。”
教他的小王妃学会如何让自己愉悦,似乎是件不错的事。
“我、不要……”闻姝不敢想这?样羞耻的事,有些抗拒。
沈翊止不住的亲她的脖颈,让她放松下来,“要?的,会很喜欢,别怕。”
闻姝脑袋昏沉,乱成了浆糊,不能思索,她像是一叶扁舟,而沈翊是潺潺溪水,扁舟随波逐流,任由水浪滔天,打翻了舟,淋湿了身。
“呼……”闻姝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疲惫不已,没有丝毫力气,软成了一滩水。
“你看,”沈翊低低地笑出声,似午夜的蛊惑,“舒服吗?”
闻姝浑身热得像是烧着?的蜡烛,眼角羞得泛起了水光,连忙寻到帕子给他擦手?,低声埋怨着?,“四哥坏死了。”
沈翊低头咬她的唇角,“只想和?小七做坏事。”
沈翊不觉得自己重欲,可和?闻姝待一块,他做不到清心寡欲。
小沈翊总是比他更为热切地表达着?爱意。
闻姝心中名为羞耻的镜子,被沈翊一点?点?亲手?敲得稀碎,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和?他一道沉沦。
在人人都觉得燕王和?燕王妃不睦的当头,两人的心却贴得更近,不分彼此,爱慕日深。
两日后,瑞王当真带着?陶绮云来到周家,还贴心的给了两人独处的时?间。
“周公?子,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陶绮云看着?周羡青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红了眼圈。
“没什么大碍,”周羡青笑了笑,撑着?手?臂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陶绮云唇角紧抿,向外看了眼,“瑞王说,让我?来劝你。”
昨晚南临侯答应了让她和?张独和?离,唯一的条件是劝周羡青背叛燕王,改投瑞王门下。
方才瑞王也说,只要?她能劝得动周羡青,就可以助她脱离苦海,日后还可以嫁给心仪之人,不被陶家所束缚。
这?对于身在苦海中的陶绮云来说,是极其诱人的条件,她已经受够了在南临侯府的生活,她未满二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被折腾的心如槁木。
周羡青扯了下嘴角,“是我?无能,帮不了你。”
“不,不是的,怪只怪我?命不好?,”陶绮云压低了声音,摇着?头说,“周公?子,别为了我?做傻事,我?不值得,但燕王是个值得追随的主子。”
再如何诱人,陶绮云也不会答应。
闻姝为了她和?燕王生了嫌隙,她已经连累了姝儿,要?是再为了她致使周羡青背叛燕王,即便她得以脱生,又有何脸面去见姝儿呢?
“你值得,”周羡青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是个好?姑娘,是我?从前胆小如鼠,才教你陷入危险之中。”
要?是从前他大胆一点?,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也或许是一样的结局,但起码不至于留有太多遗憾。
陶绮云与他对视,呆愣了片刻,忽得想起了那方墨锭,一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慌忙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洇湿了地板。
“不,我?不值得,”陶绮云背过身,“周公?子年纪轻轻就得了皇上看重,将来官途顺遂,会有贤惠完满的妻子,有缘无分之事,就忘了吧。”
她已是成过亲的女子,还被张独百般糟践过,哪里配得上周羡青呢?
他们?已经错过了。
陶绮云用帕子擦着?眼泪,“周公?子不要?答应瑞王,也请你转告姝儿,你们?不必为我?筹谋,我?心意已决,这?辈子不打算和?离。”
她已经生出太多累赘,再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没等周羡青再劝,她推开门快步离开了屋子,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要?后悔,周羡青盯着?门口,连她的背影都瞧不见了。
瑞王从外走?了进来,啧啧感叹,“周学士,本王瞧着?陶姑娘梨花带泪跑了出去,看得本王心疼不已,想必周学士怜香惜玉之情更甚。”
周羡青单手?撑在床上,手?指攥着?被褥,咬紧了后槽牙,“瑞王当真能帮她吗?”
“自然,和?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瑞王胸有成竹道:“可若没有本王的允许,陶姑娘绝不可能和?离。”
“我?何德何能叫王爷这?般爱重。”周羡青面色黑沉,犹如天人交战,一边是忠心的燕王,一边是心仪的姑娘,几乎要?将他拉扯成两半。
瑞王单手?背在身后,“周学士入仕不过一年就已是五品翰林学士,若得本王相助,封侯拜相只是时?间问题。”
入仕一年就能成为顺安帝的心腹,周羡青的官途远不止于此,将来很可能官拜宰相。
承恩公?已年老,撑不了几年就得乞骸骨,届时?总得有个接替他的人,而承恩公?世子魏涛显然没有这?个才能,周羡青是最合适的人。
大周宰辅向来出自翰林学士。
所以瑞王才会再三谋求于他。
“封侯拜相……”周羡青呢喃了一句,“这?是天下所有寒窗苦读学子的心愿。”
“王爷可否容我?考虑一二?”这?一次,周羡青没再向前两日那般坚定地拒绝瑞王。
瑞王心中得意,但面上却稍冷,“事不过三,周学士可得好?生考虑。”
周羡青沉默了。
瑞王离开周府上了马车,嘴角流露出一丝得逞笑意,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周羡青却栽在了一个已出阁的女子身上,迟早也得任由他拿捏。
可谁都没有想到,当晚,陶绮云居然割腕自尽了。
她留下唯一的绝笔信是写?给闻姝的,信中,陶绮云对闻姝表达了感谢,也对自己所过的生活表示无奈与厌弃,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拖累,所以选择离开人世,希望闻姝和?沈翊能和?好?如初,别再为了她闹矛盾,好?生珍惜彼此。
闻姝并没有收到这?封信,因为南临侯府封锁了消息,直到周羡青撑着?伤势去南临侯府探望被太医从鬼门关?救回来的陶绮云,瞧见了这?封信,带了出来,让人转交给了沈翊。
当晚深夜,沈翊把信给闻姝看,闻姝还没看完信,已经捂着?嘴泪流满面,“绮云怎么这?么傻,她没事吧?”
“别急,救回来了,”沈翊也没想到陶绮云那么胆小的性子,竟能对自己下此狠手?。
据周羡青所说,她用的刀子钝,在手?腕上足足割了三刀,要?不是她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时?不小心打翻了摆在床头小几上的茶盏,被守夜的梅儿听见,恐怕人就没了。
“她是不想连累我?们?,她总是这?样,有什么苦楚都憋在心里。”闻姝的掌心被眼泪打湿,她和?沈翊做戏不便告知陶绮云,绮云一定是觉得连累了她,又夹在周羡青之间两难,干脆一死了之,这?样谁也不用拖累,她也彻底解脱,不必受苦了。
沈翊搂着?闻姝,小声安抚,“不哭,别把旁人引来,可就前功尽弃了。”
陶绮云能做到这?个地步,恰恰说明她是个值得周羡青去为之付出的姑娘,沈翊倒是高看了她几分。
“绮云太傻了。”闻姝扑在沈翊怀中小声呜咽,滚烫的眼泪浸湿了沈翊的衣裳。
幸好?救回来了,闻姝都不敢想,要?是没救回来,他们?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闻姝懊悔不已,“我?的错,我?应该告诉绮云,她该多绝望,才选择自尽。”
一边是多年至交好?友,一边是能拉她出虎穴的周羡青,她选了哪个都会对不起另一方。
于她而言,死比选择更容易。
“不怪你,南临侯府多少人盯着?,递了消息给她万一被人发觉,满盘皆输。”这?是沈翊决定的,这?件事除了他和?闻姝、周羡青、凌盛,再没旁人晓得,事以密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沈翊拍着?闻姝的后背,“她也算帮了我?们?一把,她这?边自尽,周羡青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答应瑞王,不至于叫瑞王怀疑。”
心仪之人险些死了,周羡青此时?答应,就是沈翊都挑不出毛病,太合适的时?机了。
闻姝抽泣着?问:“那我?还要?不要?告诉绮云,我?怕她继续做傻事。”
真存了死志的人,一次没成,很可能做第?二次。
“不必,周羡青会想办法安抚她,”沈翊用衣袖擦拭她的眼泪,“不用多久,她就能解脱了,这?些日子,你暂时?不要?去南临侯府。”
闻姝因为陶绮云失了燕王宠爱,还对陶绮云掏心掏肺,容易叫人怀疑。
“知道了,希望能快些。”闻姝很想去看陶绮云的伤势,却又不能去。
这?件事被南临侯府封了消息,除开他们?几个,旁人都不晓得,怕是陶家那边都瞒着?,毕竟人差点?就死了,传出去可不是一件小事,即便是自尽,可有耳目灵便的,也能察觉出一些东西?。
张独也没想到向来怯懦的陶绮云有这?般大的胆子,往自己手?上割了三刀,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的,现在陶绮云是瑞王招揽周羡青的最大筹码,南临侯特?意叮嘱了张独,往后不得再欺辱陶绮云,也别再亲近她。
陶绮云是张独的妻子,可现下却只能看不能碰,张独总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可一想到瑞王许诺将来给他高官厚禄,一个陶绮云,张独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消息封锁了,闻姝和?卫如黛都不能来探望陶绮云,倒是周羡青,拖着?还没好?的病躯,悄悄地来了好?几次。
陶绮云直到第?三日才醒转,睁开眼瞧见周羡青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醒了?”周羡青坐在床沿上,背挺得很直,因为后背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
“我?……你……”陶绮云嗓音嘶哑难听,张了张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没事,还活着?。”周羡青看着?她,犹如劫后余生,“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一个胆小怯懦的姑娘,却被逼到割了自己手?腕三刀,周羡青得知这?个消息时?,天好?像一下子就塌了。
陶绮云的眼泪打湿了枕巾,“我?不该活着?。”
她怎能不怕死,她还这?般年轻,这?辈子才开始呢,可她真的没得选了,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你该活着?,总会柳暗花明。”外边还有人守着?,周羡青不宜说得过多,“死了一次没死成,说明阎王爷不要?你,往后别做傻事了。”
“你呢?你在这?里,是不是已经答应了瑞王?”陶绮云还在自己屋子里,周羡青一个外男,却能单独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和?瑞王已经达成一致。
周羡青撇开眼,“严冬将至,多穿些衣裳保暖,别的你无需忧虑。”
“我?不能对不起姝儿。”陶绮云痛苦地呜咽,她没有忘记闻姝对她的看顾,做人不能恩将仇报。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死了,她会更伤心,”周羡青微微叹息,“冬至春亦近,你若信我?,就保重好?自己。”
陶绮云怔怔地看着?周羡青,总觉得他这?话大有深意。
“你再歇会,我?还有事,先走?了。”周羡青没有丝毫越矩的行为,起身离去,喊了梅儿来伺候。
梅儿看见醒来的陶绮云,主仆两人又哭了一番,陶绮云躺在床上,望着?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腕,思忖周羡青的话。
她该信他吗?
两人也算多年旧友,他会是背叛旧主之人吗?
周羡青回到周府,换了一身衣裳,后背鞭痕交错,虽已止了血,正在逐渐结痂,但往铜镜前扫一眼,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他抬手?抚了抚手?腕处的脉搏,不知是不是缘分,为了陶绮云,他受了鞭伤,陶绮云为了他,割了自己三刀。
虽然陶绮云有一半是为着?闻姝,但这?事因他而起,姑且算是为了他吧。
周羡青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换好?衣裳后,他先去了一趟燕王府,从燕王府出来,进了瑞王府的后门。
“周学士来了,背后的伤好?些了吗?”瑞王状似关?怀,可下一句却暴露个彻底,“燕王找你了?”
周羡青直接忽略了第?一句,回道:“嗯,燕王寻我?商议雪灾之事。”
瑞王颔首,“入冬后,漠北各地陆续下了大雪,灾情不断,今日早朝,父皇要?我?与燕王明日拿出个应对雪灾的章程来,燕王是如何想的?”
顺安帝特?意吩咐了二人,就是想让两人比个高低,瑞王要?是能博得头彩,自然能让皇上高看一眼。
周羡青毫无保留,悉数告知了瑞王,“就是这?些,明日王爷可抢在燕王前头开口。”
瑞王心满意足,又问,“今日商议之人除了你还有谁?”
“徐音尘,工部柳侍郎……”周羡青原原本本地说了,“有十几个,燕王想必猜不到是我?泄密。”
“那就好?,本王往后还有大事要?托付给你,万万不可叫燕王知晓。”瑞王信赖地拍了拍周羡青的肩。
好?不容易策反了周羡青,在燕王身边安插了一个绝佳的眼线,瑞王肯定是要?将其发挥出最大的用处,不能这?么快就让燕王知道周羡青反水了。
次日朝上,瑞王果?然抢在燕王开口之前,向顺安帝陈述了雪灾灾前预防、灾地赈济,及其灾后重建的章程,说得面面俱到,百官都对其刮目相看。
“不错,瑞王这?些法子很周到,”顺安帝夸赞道,“瑞王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朕很是欣慰啊。”
瑞王笑着?拱手?,“谢父皇赞誉,儿臣愧不敢当。”
顺安帝龙颜大悦,赏了瑞王一些金银珠宝。
瑞王不缺这?些金银珠宝,可却缺皇上的夸赞,自从沈翊上朝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父皇的赞美了,顿时?心旷神怡,意气风发,连后背都挺直了。
顺安帝看向沈翊,“瑞王这?些法子已然周全,燕王可有别的想法?”
瑞王侧眸,只见燕王蹙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还有些窘迫的怒意,沉默了半晌,只能忍气吞声说道:“回父皇,儿臣才疏学浅,暂未想到更好?的法子。”
顺安帝睨了他一眼,觉得沈翊今日有些不对劲,“罢了,就按瑞王的法子办吧。”
顺安帝又道:“既然瑞王对政务勤恳上心,那半月之后的冬狩,就交给瑞王来筹办。”
三年一次的冬狩及其祭祀是天家大事,三年前就是瑞王筹办的,今年多了一个燕王,瑞王还担心顺安帝会交给燕王,看来父皇还在看重他的。
瑞王连忙欣喜地应了下来,“是,儿臣必定好?好?操持!”
第055章 和离
散朝后, 百官三三两?两?离去,燕王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大好看,沉默着往外?走, 连一旁的官员向他行礼问安神色都是淡淡的, 脚步有些快,像是急着回去处理某事。
直到燕王在宫门口遇到了瑞王, 头?一次,他主动上前向瑞王打了招呼, “皇兄才思敏捷,今日在父皇面?前出?尽了风头?,臣弟恭喜啊。”
瑞王挑着唇角,眼角眉梢得意之色要溢出?来了, “哈哈,二弟向来出?口成?章,比本王更得父皇欢心, 怎么今日倒沉默寡言起来, 父皇瞧着还有些失望呢。”
燕王神色阴沉的像骤雨来临前布满乌云的天空, 他冷笑一声, “皇兄不是最清楚吗?我昨日与幕僚商议出?的章程, 竟与皇兄呈递给父皇的有九成?相似。”
“那二弟与本王真是心有灵犀啊,”瑞王依旧笑着, 装傻充愣,拍了拍燕王的肩,“可见咱们是亲兄弟, 竟能想到一处去。”
燕王皱着眉头?后退几步, 躲开了瑞王的手,“不敢当, 臣弟还有事,先行告辞。”
燕王今日颇有些急躁,连和瑞王虚与委蛇都懒得,转身离去时,步伐仓促,急着回府找出?身边的内鬼。
瑞王背着双手,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燕王的背影,十几个?人,燕王要从?何查起呢?周羡青是他最为信赖的心腹,必能轻易洗清嫌疑,而?这个?嫌疑落在旁人身上,自然要引起旁人的不满。
一旦在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之后的一切都会变了样?。
瑞王志得意满地?轻笑了声,上了瑞王府的马车,只?要过些时日,周羡青再?添两?把火,就?能把燕王身边的心腹幕僚搅得一团乱麻,后宅和幕僚都乱了,独木难支,届时看燕王拿什么和他斗。
不得不说,周羡青这个?人是有真材实料的,也不枉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在周羡青身上。
之后周羡青又数次告密,让瑞王在朝堂上处处压燕王一头?,燕王明知自己身边出?了内鬼,却又不知道是谁,弄得疲惫不已,甚至因为忙乱,递上去的折子出?了错,第一次被顺安帝当众训斥了两?句。
这半个?月,一改从?前燕王得意,瑞王失意的局面?,百官都有些稀里糊涂,不知燕王的声量怎么一下子就?小了,每每都是瑞王在皇上跟前夸夸其谈,轮到燕王大多是沉默,连顺安帝都有些不满。
这些日子,别说瑞王,就?是魏皇后也心情极佳,因着上次瑞王妃小产一事,魏皇后还有些怨怪瑞王没有护好瑞王妃,现下瑞王能让燕王吃瘪,自然欣喜。
“你?没让本宫失望,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魏皇后许久没有这样?温和的与瑞王说话了。
瑞王心下得意,面?上却仍旧恭敬,“儿臣有今日,都是母后一手提拔,不敢忘母后的恩情。”
魏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但这还不够,你?小舅舅死在燕王手中,鹏程也因为他受了苦,需得要他拿命来偿。”
“母后有何高见?”瑞王当然也想弄死燕王,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魏皇后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片刻后道:“这次冬狩,皇上不是交予你?筹办,猎场上丛林密布,箭矢无眼,若是燕王死于流矢,也很正常不是吗?”
瑞王眼前一亮,可又有些犹豫,“父皇将这事交给我办,要是燕王出?事,我怕是也难逃责罚。”
“怕什么,”魏皇后语气轻狂,“又不是你?亲手杀的,你?总不能管得住场上所有人,届时推脱给楚国细作不就?得了,皇上总不能杀了你?,有本宫作保,皇上不会罚得过重。”
燕王一死,顺安帝就?只?剩下瑞王和荣郡王两?个?皇子,顺安帝就?算再?生气,拿捏不住瑞王把柄,也不能对瑞王怎么样?,并且将来还不得不把江山传给瑞王,荣郡王倒是不足为惧𝔀.𝓵。
瑞王一想也是,燕王一死,朝堂上又是魏家的天下,皇上气恼也无济于事,人死不能复活,一切都能回到原地?。
“是,儿臣谨遵母后之令!”
从?坤宁宫出?来,瑞王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猎场行刺,借着林木遮掩,再?由周羡青探听?到燕王行踪,应当有一击必中的把握。
瑞王越想越兴奋,心里头?热了起来,燕王压在他头?上太久了,要是能弄死燕王,一切愁绪都将消散。
回到王府,他第一时间喊来了周羡青,依旧是偷偷摸摸从?角门进来。
“参见王爷,”周羡青行礼后起身,说道:“正好微臣有事想告知王爷。”
瑞王勉强压下来心里头?的打算,“坐下说吧。”
“谢王爷。”周羡青坐了下来,丫鬟上了茶水点心,等?人都下去,周羡青才道:“燕王预备脱手一批商铺,其中有几个?进项不错,臣觉着王爷可以暗中入手。”
瑞王放下喝了一口的茶盏,“商铺?好端端的他出手商铺做什么?”
周羡青解释道:“燕王妃为善兰堂开办私塾,又收了不少?平民百姓学子,消耗巨大,一时之间有些周转不开,不得不出?手几个?铺子周转。”
“不是听?说不少?人捐助了银两?。”燕王妃那个?办得风生水起的善兰堂也是瑞王心头?的一根刺,不过燕王妃也是依附着燕王,只?要燕王一死,燕王妃也就?成?不了气候。
周羡青摇了摇头?,“杯水车薪罢了,善兰堂养着这么多人,文房四?宝最是贵重,那就?是个?无底洞,燕王因此十分恼怒,怨怪燕王妃开了这个先河,又不能半路撂挑子不干,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变卖王府铺子周转。”
“哈哈哈,好啊,燕王妃办得好!”瑞王开怀大笑,从?前他还羡慕过燕王有这么一个王妃,如?今再?看,不过是一个拖累罢了,果然啊,一个?小小庶女,哪能做出?什么成?就?,先前真是高看她了。
近些日子瑞王当真是心情舒畅,件件都是好事,满意地?颔首,“本王一会吩咐管家派人去接手这几个?铺子,周卿辛苦了,来,父皇新赏的武夷岩茶,你?也尝尝。”
“谢王爷赏。”周羡青端起茶盏,斯文地?抿了一口,“确是好茶,也只?在王爷这喝到过。”
瑞王喝着茶,余光瞥了周羡青一眼,“哦?燕王那没有吗?”
周羡青又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盏,“没有,燕王近日不得皇上信重,他正着急呢。”
瑞王称心遂意地?笑了,“冬狩在即,本王有一计,可让燕王再?也不必着急。”
“微臣洗耳恭听?。”周羡青侧眸看着瑞王。
瑞王从?书案后起身,走到周羡青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悄声说了计划。
周羡青脸色大变,倏然起身,拱手道:“王爷,这太过冒险,谋害皇子,乃是诛九族的死罪,臣不敢!”
瑞王现下说得再?好,可燕王一死,顺安帝一旦彻查,得知是他泄密,瑞王有魏皇后作保,却未必会保他,周羡青不敢才是常理。
瑞王早已料定他的反应,指尖轻点着桌面?,“周卿不必急着拒绝,只?要有你?的辅助,本王可以确保万无一失,燕王一死,把这事推到楚国细作身上,本王自会安排,不会让你?有事。”
周羡青躬着身,低着头?,仍旧不肯,“王爷恕罪,微臣家中还有父母,着实不敢拿年迈的双亲做赌注。”
“要是本王答应你?让陶姑娘即刻和离呢?”瑞王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周羡青。
周羡青双颊微动,咬紧了后槽牙,落在瑞王鞋尖上的视线微闪,瑞王虽承诺过周羡青只?要忠于他,就?可以让陶绮云和离,但此后却一直没提,周羡青提起,瑞王只?推说不急。
瑞王也是有自个?的算计,生怕陶绮云和离后,周羡青就?不再?听?命于他,所以故意往后推,但偶尔又让周羡青去见陶绮云,吊着他为瑞王卖命。
只?要这次周羡青愿意出?卖燕王行踪,燕王一死,拿捏了周羡青害死燕王的把柄,周羡青和瑞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陶绮云的作用也就?无关紧要。
周羡青沉默了好半晌,才嗓音微哑地?问:“王爷说到做到吗?”
瑞王得意挑眉,“自然,冬狩之前,本王就?能让陶姑娘和离,冬狩之后,燕王一死,就?由本王做主,让陶姑娘与你?成?亲,周卿觉得可好?”
不仅仅答应让陶绮云和离,还能让陶绮云嫁给他,这样?天大的诱惑,周羡青很难不动摇。
最终,周羡青闭着眼睛,狠心颔首,“好。”
当晚,沈翊写信让凌盛递给了闻姝,“王爷说还有几日就?是冬狩,陶姑娘快解脱了。”
闻姝激动得无以言表,“太好了,怎么王爷没来?”
这些日子沈翊几乎每晚都悄悄过来,偶尔无事会隔一天,但今日有事,沈翊没来,却叫凌盛递信来。
凌盛犹豫了会说:“王爷染了风寒,有些咳嗽,不便过来。”
“四?哥病了?请大夫了吗?”闻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转为了凝重。
凌盛点头?,“请了,也喝过药了,王妃勿要忧心,大夫说过两?日就?能好。”
只?是两?人悄悄地?来往,沈翊咳嗽容易暴露,就?不能过来。
闻姝怎能不忧心,连得知陶绮云即将和离的喜悦都冲散了,独自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入冬后夜里头?越发寒凉,定是他总是半夜来兰苑,天明回书房,才叫他不小心染了风寒。
闻姝在床榻间辗转反侧,连踏雪都察觉到了她心情不佳,乖乖地?躺在枕边守着她。
很想去看看四?哥,可闻姝的身手没有四?哥好,她出?去了怕是会叫人发觉,况且又是在这个?当头?,绮云马上就?要和离,不宜再?出?什么变故。
“啧。”闻姝烦得心里头?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撕咬,伸手搂过踏雪在怀中抱着。
“喵呜~”踏雪不知娘亲在愁什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闻姝秀眉紧蹙,揉捏着踏雪的耳朵,“你?爹爹真不乖,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即便凌盛再?三表示只?是小风寒,也请过大夫,过两?日就?能好,还是叫闻姝放心不下,一颗心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心里有了牵挂的人,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牵动她的思绪。
两?人做戏的这些日子,教闻姝愈发明显地?意识到沈翊在自己心里头?的份量,已不仅仅是四?哥,是想共度一生,白头?偕老的爱侣。
闻姝这一晚没睡好,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困意上头?,睡着了却因为噩梦惊醒,先前沈翊半夜被梦魇惊醒时,她总会抱着他轻哄,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现下她做了噩梦,沈翊却不在身边。
身旁的踏雪已经睡熟,闻姝睁着迷蒙的眼看着帐顶,明日想去看看沈翊。
两?人已经闹了许久的别扭,看着像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月露竹夏等?人都要麻木了,近来劝得也越来越多,生怕再?这样?下去,两?人真要生份。
闻姝一早醒来,月露就?来回禀,“王妃,王爷病了,听?人说夜里一直咳嗽呢,您要不要去瞧瞧王爷?”
月露知道两?人还没解开心结,可若不撮合着,这两?人性子都傲,不知要几时才能和好。
闻姝粉唇微动,心里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一趟书房。
早膳过后,兰嬷嬷却来了,她端着一盅银耳雪梨。
“听?说王爷病了,前些日子你?病时,王爷日夜照料,你?总不能不顾念旧情,”兰嬷嬷拉着闻姝的手劝和,“我炖了一盅雪梨汤,你?给王爷送过去吧。”
“嬷嬷,让你?操心了。”闻姝面?上有些难为情,本是吩咐了她们不许告诉兰嬷嬷,可是两?人不睦这么久,兰嬷嬷怎么能不知道,亦来劝过几次,可时机未到,闻姝也只?能继续生气。
兰嬷嬷摇摇头?,“之前我就?同你?说过,皇家媳妇不是这么好当的,不过我看王爷只?是与你?怄气,你?们彼此给一个?台阶也就?下了。”
从?前沈翊待闻姝的好,兰嬷嬷都看在眼里,这次两?人闹别扭,兰嬷嬷也不想一次就?否决沈翊,都成?亲了,能和好自然是最好的。
“好,我听?嬷嬷的。”闻姝弯了弯唇,乖巧地?应下,正好她想去看看沈翊,用兰嬷嬷为借口最好了。
兰嬷嬷松了口气,“那就?好,去吧,梨汤别凉了。”
闻姝就?叫月露端上梨汤,一行人往书房去了,路上月露和竹夏等?人脚步轻快,分明是阴沉的天气,可却觉得心情极好,王妃终于松口,王府也该恢复往昔的宁静了。
来到书房外?,凌盛说:“见过王妃,王爷正在用早膳。”
闻姝颔首,“我进去瞧瞧。”
“王妃,奴婢就?不进去打扰王爷了,您把雪梨汤送给王爷吧。”月露极有眼色的把雪梨汤端给了闻姝,有外?人在,夫妻俩都要面?子,更难下得来台。
正好闻姝也想单独见沈翊,就?“勉为其难”地?接过汤碗,“你?们在外?边候着。”
她推开门,就?听?见了沈翊在咳嗽,转过屏风,沈翊咳嗽中看见了她,立马起身看向她身后。
“就?我一个?,你?怎么病了?”闻姝走了过去。
“咳……无碍,”沈翊握拳掩了掩唇角,“你?怎么来了?”
闻姝放下汤碗,“兰嬷嬷炖了一盅银耳雪梨,叫我送来给你?,咳得这样?厉害,喝药了吗?”
沈翊明白闻姝这是顺着兰嬷嬷的台阶下了,撇开头?咳嗽了几句,才转回来说:“今早的药还没喝。”
闻姝上前,沈翊却推开她,“别靠近我,你?身子不好,别叫我过了病气给你?。”
“我上次病时,你?可没嫌我。”闻姝苦着小脸不听?,踮起脚尖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不热啊。”
“咳咳……”沈翊用帕子捂着嘴,别开脸咳嗽,“听?话,赶紧回去,大夫说明日就?能好。”
“你?别赶我,”闻姝扁着小嘴,很是不满地?看着他,“只?是咳嗽而?已,不会过给我的,你?坐下来,喝一碗梨汤。”
沈翊咽了咽喉,想把咳嗽咽下,但实在忍不住,咳嗽这东西,像沈翊对闻姝的关怀一样?,藏不住。
凌盛敲门进来送药,又很快出?来,带上了门,守在门口,绝不叫人突然闯进去打扰两?人。
“你?先喝药,然后再?喝梨汤。”闻姝端起药碗吹了吹,用瓷匙舀着抿了一点点,苦得她眉头?拧起。
“是不是傻,药定是苦的,你?尝它做什么?”沈翊忍不住笑了下,这下好了,一边笑一边咳嗽。
闻姝嗔了他一眼,“你?喂我药时,不也会尝一口嘛,不烫嘴,喝吧。”
沈翊嘴角上扬,“我用嘴喂的,姝儿要礼尚往来吗?”
“行啊,只?要你?乐意。”闻姝端起药碗就?要喝一口。
“别……咳咳……”沈翊一边咳嗽一边拦她,“药不能乱喝。”
咳嗽起来是真难受,沈翊才舍不得闻姝染了他的病气,抢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冬狩在即,要是好不了可怎么办。”闻姝用帕子擦拭他嘴角的药汁。
沈翊偏过头?和她说话,“能好,我身体健壮,只?是意外?。”
闻姝无奈极了,轻叹了口气,把梨汤递到他跟前,“梨汤润肺止咳,你?喝点。”
“行。”沈翊坐了下来,他也怪想闻姝,奈何身体不适,不敢亲近,喝了梨汤,就?催促闻姝回去。
闻姝瘪着嘴,眼眶泛酸,“我生病时,是你?日夜守着,你?病了却赶我走,你?怎么能这样?!”
她病着时,连月露竹夏都近不了身,里里外?外?都是沈翊照顾的。
“可别哭,”沈翊握住闻姝的手捏了捏,“我身体好,病两?日不碍事,你?看你?,上次一病就?是小半个?月,我哪能放心。”
要是可以,沈翊自然也想要闻姝日夜守着,却又舍不得她受苦。
有些事,自己做起来多麻烦都无碍,可轮到闻姝,就?觉得不必麻烦。
“我没哭,我也不是瓷器做的,没这么容易坏。”闻姝抿着唇角,把眼泪憋了回去,“你?不想我在这,我走就?是了,你?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
“咳咳……好,”沈翊松开她的手,“回去吧,我保证两?日就?好。”
闻姝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神情沮丧地?离开了书房,再?等?等?,绮云和离,他们就?不必再?做戏了。
沈翊总说让她少?操心绮云的事,可也知道她挂念绮云,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此番,两?人都尽力了。
闻姝出?来叮嘱了凌盛几句,“别叫王爷吹了风,地?龙烧旺些,不能让王爷喝冷茶。”
凌盛一一应下,目送闻姝离去。
月露和竹夏对视一眼,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安了下来,就?知道王妃心里还牵挂着王爷,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这不,王爷一病,王妃就?心疼了。
王爷还是多病几日吧,兴许王妃一心软,就?容许王爷回兰苑住了,王府的危机也可解除。
沈翊要是知道她们这般“关心”他,怕是要高兴的笑不出?来了。
就?在外?人以为燕王妃失宠时,实则整个?王府的丫鬟仆役的心都在王妃身上,这话即便传出?去,恐怕也没人信。
沈翊病着,月露竹夏顺理成?章在闻姝跟前多提起王爷,闻姝心里也想知道沈翊的近况,倒没像从?前那样?冷脸说不想听?。
王府里的天晴朗起来,人人都猜测王妃王爷快要和好了,但王爷一日没有搬回兰苑住,她们就?一日不敢松懈,还得在王妃跟前多说点王爷的好话。
冬狩在即,陶绮云终于见到那一纸《放妻书》,她当真觉得这个?“放”字用的太好了。
成?亲也不过一年多,却是受尽苦楚,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叫她痛不欲生,南临侯府终于要“放”过她了。
陶绮云签字画押时,眼泪流了满脸,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全,但心里的伤正在逐渐痊愈。
走出?南临侯府时,周羡青在门口马车上等?着她,她的嫁妆被陶家人带走了,可陶家却不允许陶绮云回娘家,觉得她坏了陶家风气,不愿接纳她。
陶绮云本就?是庶女,嫡母不点头?,姨娘也没办法,这也是当下很多女子不敢和离的原因,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和离不是脱离苦海,而?是被娘家嫌弃,被世人议论,艰难度日。
“这个?院子是小些,你?先住着,等?冬狩后再?行安排。”周羡青带着她到了城西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周公子,谢谢你?。”陶绮云望着这个?小小的院子,却从?来没觉得这般自由过。
“你?一个?人行吗?”周羡青有些忧虑,“是我连累了你?不能回陶家。”
瑞王虽然允了陶绮云和离,却故意不叫陶家接纳她,连梅儿也被陶家带走了,独留陶绮云一人,就?是为了拿捏周羡青,等?冬狩后燕王一事办好了,瑞王才肯叫陶家接纳陶绮云,然后安排与周羡青的婚事。
不过这些都是瑞王的一厢情愿,因为冬狩后,一切都由不得瑞王做主。
“我可以,”陶绮云笑了笑,“周公子,没有你?,我已经死了,这辈子是我欠你?的。”
她从?前都不敢想,还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不能回陶家,她反而?是欣喜的,不用承受嫡母的怨恨,也不必被姨母念叨。
她在南临侯府受了这么多苦,父亲与嫡母不管,姨娘也只?是叫她隐忍,反倒是姝儿他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好友相助才叫她逃出?生天,陶绮云已经不想再?和陶家牵扯,哪怕是生母姨娘。
昔日的陶绮云已死在了南临侯府,现在的陶绮云,总该为自己活一次。
“不必说欠,你?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晚点叫人送点东西过来。”陶绮云才和离,周羡青在这久待不合适。
陶绮云笑着送他到门口,“好,周公子慢走。”
第056章 跑马
隆山猎场位于定?都城外西?北方, 是?皇家最大的猎场,三年?一度的冬狩就在此?地举行,除去围猎, 还会在此?进行年?终祭祀, 隆山冬狩乃皇家大事,早早就将猎场的猛兽养得?膘肥体壮, 只等天?子驾临。
从定?都到隆山,马车得?有?一日的路程, 因此?一大早定?都城得?以前往隆山猎场的官宦府邸就次第亮起了灯烛,匆忙洗漱收拾准备出发。
旭日初升时,长长的马车从城内蜿蜒至城外,这次猎场之行, 比上次寒山寺登高宴还要?隆重,禁卫手中握着的金黄色的旌旗猎猎作响,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引得?周围百姓驻足围观。
燕王府的马车内, 闻姝仍有?些?困, 靠躺在沈翊腿上打着哈欠, “你病好全了吗?”
这几日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但在外人跟前还没和好,因此?也只有?在马车上, 才能亲昵一些?。
“好了,别冻着。”沈翊把捧着的手炉塞到闻姝手中,抬手捋了捋她的发丝。
“马车内烧着炭, 不冷。”闻姝不想捧手炉, 又?还给了他,把手钻进了沈翊的衣袖, 笑嘻嘻道:“好暖和。”
沈翊纵容着她,把她的披风往上扯了扯,盖在了她的腹部,“听闻隆山下了雪,要?多穿些?,别着了凉。”
“下了雪不是?不便狩猎吗?”闻姝秀眉蹙起,有?些?不解,“一年?四季都可以围猎,为何独独最看?重三年?一次的隆山冬狩?”
沈翊解释着:“皇上的生母,原是?隆山猎场里的一个宫婢,先帝在冬狩时召幸过一次就怀上了,入宫后只封为了贵人,无娘家仪仗,也不得?皇上宠爱,很快就死在了后宫倾轧中,她死时正好是?十一月。”
“原来?如此?。”别看?顺安帝对魏太后孝敬,但心里怕还是?惦记着生母的,血脉是?没办法割舍的情谊。
但因着魏家势大,顺安帝怕是?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缅怀生母,只能用这种法子来?祭奠生母。
沈翊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入冬后北方各处都显得?萧索,虽还没下雪,却也寒风入骨,下了雪的隆山,怕是?要?冷得?多。
“冬狩之后,我就可以见绮云了吧?”闻姝侧躺在沈翊腿上,视线盯着他腰间?坠着的一个竹青色香囊,是?她亲手所做。
“可以,她住在城西?,已暗中派人照料,出不了事。”沈翊放下车帘,免得?寒风吹着闻姝。
马车的车轱辘在官道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发出的动静正好掩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闻姝伸手圈住他的腰,“谢四郎。”
她知沈翊不爱多管闲事,但与她有?关的事却极其上心。
沈翊垂眸看?她,“喊我什?么?”
“四郎呀,”闻姝抿着嘴角,杏眸明澈盛着笑,“不好听吗?”
她只喊过四哥,还是?头一次喊四郎,这是?夫妻之间?的爱称。
“好听,多喊几句。”沈翊薄唇上挑,她喊四哥喜欢,喊四郎却更像是?亲昵的情人。
“四哥、四郎、丛昀、昀郎,”闻姝望着他深邃的眸子一连喊了好几个称呼,“你喜欢哪个呀?”
沈翊故意道:“喊夫君。”
“郎君~”闻姝嗲嗲地撒娇,浅褐色的眸子里装着使坏的笑意。
沈翊却因她一声娇吟下腹一紧,喉结上下滑动着,“别乱喊。”
那语气,若是?在床榻间?,他怕是?要?瞬间?交代在那。
“你不喜欢呀?”闻姝修剪圆润的指甲在他的袖中作乱,轻轻地挠了他一把。
男人眸色深了下去,一把隔着衣衫攥着她的手,警告她:“你若想在车上做点什?么,我也乐意。”
“正好咱们还没试过在马车上,听说别有?一番滋味。”沈翊低头在她耳畔轻喃。
“别……我错了。”闻姝立马老实地收回了手,无辜地眨了眨浓密的羽睫,“夫君饶过我吧。”
这可是?在外边,马车四周守着这么多人呢,真?闹起来?,闻姝还不得?羞死。
沈翊捏了捏她的雪腮,轻哂,“有?贼心没贼胆,到了猎场,我带你去跑马,就咱们两个。”
要?是?只说跑马,闻姝定?是?喜悦的,可是?这个时候特意点出就他们两个,闻姝不得?不多想,讪笑道:“不太好吧。”
“幕天?席地,怎么不好?”沈翊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她的樱唇,“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招我。”
闻姝连连摇头,用似玉石的指尖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小声哀求着:“不敢了,妾身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呀!”
沈翊望着她这副惹人爱怜地模样,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每每对着她,胸腔里总像是?盛着世间最纯净的深泉水。
“在猎场时别单独外出,去哪都要?带着护卫,我去狩猎,不便带着你。”沈翊把玩她的指尖叮嘱着。
闻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是?有?危险吗?”
“没,只是?防患于未然,”沈翊抬了抬腿,把她搂紧了一点,“这次冬狩是?瑞王筹办的,怕他做手脚。”
“只是?这样吗?你没有?别的计划吗?”闻姝盯着他的眼睛,从他腿上坐起来?,因为他这句话,莫名有?些?不安。
沈翊轻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发髻,“没有?,不必忧心,猎场内皇上和百官都在,出不了事。”
“好吧,你要?是?有?别的安排,切记告知我,别叫我担心。”闻姝趴进了沈翊怀中,相处的越久,闻姝便觉得?一颗心长在了他的身上,他若出事,她也要?心碎。
“嗯,知道了。”沈翊展臂抱着她,用下颌蹭了蹭她的眉心,眸光微黯。
这一路太过漫长,闻姝躺了一会就觉得?累,两人又?起来?下了会棋,商议了善兰堂接下来?的规划,“因为绮云,我觉得?善兰堂可以收留那些?因为和离或者被休无家可归的女子。”
善兰堂说是?善堂,其实更侧重于照拂弱势的女子,闻姝的初衷就是?想帮助更多无助的女子。
“想法不错。”沈翊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想,要?是?来?日他真?能让他的姝儿做帝后,大周女子的命运是?不是?能得?到极大地改善,因为她眼里有?那些?受苦的女子。
“目前善兰堂的开支还可以,压力不大,很多堂内的事,哪怕没有?报酬,她们也会做些?力所能及之事。”闻姝觉得?自己挺“贪心”,想要?帮助更多的人,先是?解决流民的住所,再是?平头百姓上私塾的事,到了现在,又?想去救一救那些?从不堪婚姻中挣扎出的女子。
就如陶绮云,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好不容易和离,却不被娘家所容纳,更甚至会被邻里议论,一个和离的妇人单独住着,还可能被地痞流氓骚扰,怕是?受了委屈都没处说理。
沈翊表态道:“你想做就去做,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银钱不够,就从库里支。”
“你也不怕我把王府搬空啊?”闻姝仰头看?着他笑,她的贪心会一日日增长,是?因为背后有?四哥在支撑着。
要?是?最初善堂一事被四哥否决,那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许多事了。
“我们两个人能用得?了多少,放着也是?放着,人生短短百年?,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留下遗憾。”沈翊抬手捧着她的面颊轻轻地蹭了蹭。
苦日子沈翊也不是?没过过,最难的时候,甚至从野狗嘴里抢食,奋力向上爬,只是?想让闻姝过得?更好一些?,闻妍能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就是?沈翊的动力。
“四哥,你想做什?么?除了报仇,还有?别的吗?”她的愿望,四哥总是?乐意满足,她也很想满足四哥的心愿。
沈翊无需思索,脱口而出,“让你开心。”
报仇与闻姝,是?沈翊活着唯二要?做的事。
闻姝依偎进他的怀中,“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满足。”
“那就够了。”沈翊嘴角噙着笑,抱了抱她。
到隆山猎场时已乌金西?坠,只能瞧见半个圆盘,像是?剥了一半的咸鸭蛋。
沈翊什?么都不管,叫凌盛牵了马来?,“带你去跑马。”
“这么晚了还去吗?”闻姝虽有?些?跃跃欲试,又?有?点怕天?黑了不安全。
“整个猎场都有?禁卫守着,来?。”沈翊翻身上马,略弯腰,伸长手递给她。
闻姝握住他的手,踩在马镫上,被沈翊一拽,借着力就坐上了马背,被沈翊的胸膛紧紧地贴着。
“驾!”沈翊不等闻姝坐稳,手上的马鞭一甩,骏马嘶鸣着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呀——”闻姝惊呼了一声,抱紧了沈翊的胳膊,“慢点。”
“哈哈哈,靠着我,不怕。”沈翊带着她尽情驰骋在草野,晚风呼啸,刮着面颊,虽有?些?冷,但更多的是?肆意的痛快。
闻姝会骑马,只是?太久没骑了,起初还没适应好,但很快就找回了感觉,靠在沈翊怀中,张开双臂,感受着风的轻抚,“好舒服呀!”
“夏日比冬日舒服。”沈翊催着骏马跑出去很远,看?不见营地的影子了,才捏着缰绳,让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慢悠悠地踏着步。
闻姝脸颊冻得?冰凉,却仍旧笑着,“冬日也别有?一番意味,山顶有?积雪,雪山皑皑,这是?在定?都看?不见的好风光。”
他们的营地驻扎在山脚下,这里有?一片广袤无垠的草野,明日就要?入山狩猎。
“山上早半个月前就下了雪,大概不会去有?积雪的地方,往后有?机会带你去西?北,那边的雪山才叫宏伟壮丽。”在外游学的那两年?,于沈翊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畅快日子。
闻姝仰头望着雪山,金色的太阳已在山后沉没,夜色四起,天?色昏暗了下来?,“好啊,要?是?有?机会,哪都想去。”
沈翊挥动手上的马鞭,马蹄声向远处奔去,继续跑了起来?。
“咱们去哪呀?”闻姝眼看?着离营帐越来?越远,有?些?怕迷路。
“去私奔,”沈翊爽朗的笑声散在风中,“去不去?”
闻姝被风吹得?微微眯起了眼,大声说:“去!咱们去天?涯海角私奔。”
“好,私奔去。”沈翊又?一马鞭甩在马屁股上,骏马疾驰,风在耳畔刮出了迷蒙的曲调。
两人跑出去很远很远,闻姝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夜色很快笼罩了四周,闻姝终于担忧起来?。
“天?黑了,万一回不去怎么办?”闻姝偏过头和他说话,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沈翊坏笑,“回不去咱们就幕天?席地,好不好?”
天?地之大,二人独处的时光让沈翊忍不住沉溺。
“别给冻死啦。”闻姝缩着肩膀,没了太阳,吹着风怪冷的,要?是?在外住一晚,真?得?冻僵。
沈翊掀起自己身上的大氅,把闻姝裹了进去,“不怕,还没到草野尽头,一会营地的篝火亮起来?,咱们就能找着路。”
“吁——”沈翊勒住缰绳,马停了下来?,沈翊在大氅下搂着闻姝的腰肢,“要?是?夏天?来?,能看?见大片的萤火虫。”
“有?星星吗?”闻姝仰起头,但夜空昏暗,只有?零星的几颗星辰。
“夏天?星星多,来?错了时候。”沈翊借着隐约的光线往前看?去,“入冬后丛林枯败,索然无味。”
“那我们明年?夏天?再来?。”闻姝已经?开始期待起了来?年?的夏。
“好,机会有?的是?,咱们可以看?遍大江南北的好风光。”游学时去过的很多地方,沈翊当?时就想,要?是?能带着闻姝一道来?就好了,将来?总会有?机会的。
马儿低头吃起了草,两人在原地待了一会,眺目四望,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看?不清别处景色,两人才打马往回走。
“四哥,我能去打猎吗?”闻姝的箭术还是?沈翊亲手教的,多年?不用,都生疏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准头。
沈翊张了张口,本想说明日有?机会,但临说出口却变了,“现在太冷了,明年?春天?带你去围猎,就咱俩。”
这次计划安排好了,不宜被打乱。
“行,那可是?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闻姝也觉得?有?些?冷,缩在沈翊的大氅里,手都是?冰凉凉的。
“不反悔,坐好,咱们回去了。”沈翊已经?隐约看?见营帐那边亮起了篝火,骑马顺利回到了营帐。
回燕王府的帐篷时,恰好遇到了瑞王。
瑞王看?见两人亲昵的同骑,觉得?有?些?古怪,不是?听说两人还没和好吗?怎么一日不见就这样亲近了。
沈翊也没下马,就当?没看?见瑞王,打马走了过去。
下了马,闻姝腿间?有?些?酸,进了帐篷才揉着腿问,“瑞王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不碍事,影响不了什?么。”沈翊走过去,抱着闻姝坐到榻上,轻轻地揉捏她的腿,“太久没骑马,别弄青了。”
“歇两日就好了,”闻姝鼻尖微动,嗅了嗅,“好香啊,外边是?不是?在烤羊肉?”
“猫鼻子。”沈翊笑着,对外喊了一句凌盛。
凌盛掀开帐帘进来?,瞧见两人亲昵地坐在一处,连忙低下头。
沈翊吩咐:“去装一碟子烤羊肉进来?,王妃饿了。”
“是?。”凌盛领命去了,没一会端着羊肉和小菜进来?的却是?月露竹夏,还有?新鲜的热牛乳。
东西?摆满了小桌,闻姝从沈翊腿上下来?,先喝了一口热牛乳,热腾腾的牛乳下肚,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尝尝。”沈翊用匕首尖叉着一块拷得?酥香的羊腿肉递到闻姝嘴边。
闻姝小心地咬了,连连点头,“好嫩的羊肉。”
怕匕首伤着她,沈翊还是?用了银制的叉子,一口一口的喂给闻姝,“吃多了就觉得?腻,我先前在西?北吃羊肉吃到想吐。”
在西?北牛羊肉不值钱,新鲜的瓜果时蔬却是?有?钱都买不着。
“那我少吃些?。”闻姝吃了一半烤羊肉,又?吃起了别的小菜,将肚子吃得?圆滚滚,夜里躺下来?时,还觉得?有?些?胀。
沈翊心满意足地搂着她,喟叹了一句,“很久没有?贴着睡了。”
这几日他病着,不便去兰苑,之前就算去兰苑也不能正大光明的,如今在猎场,两人总不能分房睡,终于可以搂着她了。
“你给我揉揉肚子,好饱。”闻姝拉过他的大掌贴在微微鼓起的腹部。
沈翊笑了笑,“摸着像是?有?了身孕。”
闻姝臊得?耳垂发烫,“才没有?,全是?羊肉。”
“嗯,怀的羊崽子。”沈翊戏谑着。
闻姝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你别胡说。”
“说起来?咱们也成亲数月,我居然一直都没有?身孕。”沈翊今日不提,闻姝都要?忘记这茬了。
沈翊掌心轻轻地揉着,幽深的目光淡了些?,“许是?缘分未到,不急,你还小。”
“不小呀,我都十八了。”过几日就是?闻姝的十八岁生辰,有?些?姑娘十五六就出阁,十八早就当?娘了。
沈翊笑着,“我觉得?还小,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吃饭都能吃撑,要?我揉肚子,怎么能照顾好孩子。”
“哼,好吧,我才不急呢,谁想给你生羊崽子。”闻姝抿了抿唇,听说生孩子很疼,她也不是?很想这么快就体会。
“不急,睡吧,奔波一日不累吗?”沈翊不想她纠结生孩子的问题,等到时机合适,自然就有?了。
闻姝嘤咛了声,闭上眼睛入睡。
翌日依旧起得?很早,冬狩之前要?敬香祭祀,顺安帝带着皇室众人上香,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皇上年?纪在这,身体大不如从前,这次并不打算亲自去狩猎,只叫几个皇子去,许了彩头,看?谁猎得?猛兽最多。
除去皇子,还有?很多会武的官员,不少公?子哥带着护卫进了猎场,准备大展身手。
想狩猎的进了猎场,余下不会狩猎的女眷三三两两凑在一块闲聊。
闻姝起太早有?些?困,回帐篷睡了个回笼觉,快到用午膳时,卫如黛来?了,两人就一道出去走走,冬日里太阳晒着暖融融的。
“你怎么没去猎场?”闻姝和如黛挽着手,在草场上散心,并没有?规定?女眷不得?进猎场,澜悦郡主就跟着北兴王世子一道去了,她还当?如黛也会去。
卫如黛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没兴趣。”
“你怎么了?”闻姝偏头看?她,“你瞧着精神?不大好,昨晚没睡好吗?”
“许是?换了地方吧,睡不好。”卫如黛说话也没从前有?精气神?。
闻姝还当?她在为去世的父亲难受,连忙转移她的注意,“绮云和离了,你知道吗?”
“当?真??”卫如黛果真?来?了兴致。
闻姝颔首,“徐大人没和你说吗?绮云住在城西?,等冬狩回去,咱们就能去看?她了。”
“太好了,绮云也算是?脱离苦海了,”卫如黛终于露出了笑颜,用脚尖踢着地上枯黄的野草,又?问:“姝儿,我听说你和燕王闹别扭,和好了吗?”
“差不多吧,就是?点小矛盾,说开就好了。”闻姝和沈翊在猎场并没有?顾及,连月露等人都知道她和沈翊和好了,也就没必要?再瞒着。
“那就好,可我和徐音尘闹了矛盾,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昨晚我们都是?分榻睡的。”卫如黛语气里满是?苦涩。
“啊?你们怎么了?”闻姝有?些?头疼,那边才解决绮云的事,这边如黛又?出事了?
卫如黛皱着眉头啧叹了声,仰头看?着天?,“其实也不算我和徐音尘的矛盾,还是?我婆母。”
卫如黛自从小产后,徐夫人生怕她伤了身子,就总是?让她吃补药,各种各样的苦药,卫如黛吃了一箩筐,冒酸水都是?苦的。
除了补药,还让她吃坐胎药,好让她早点有?身孕,可卫如黛还在孝期,并未与徐音尘同房,怎可能有?孕,根本没有?必要?吃坐胎药。
卫如黛不肯吃,徐夫人就不高兴,她只好和徐音尘商议,让徐音尘去劝劝徐夫人,可徐夫人这次却很坚决,“我到处搜罗补药到底是?为了谁?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要?埋怨我,我这个母亲不做也罢,你们往后别叫我母亲,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徐音尘是?徐夫人一手拉扯大的,徐夫人话说得?这样狠绝,徐音尘再说就是?真?的不孝了,也是?为难起来?,只能哄着劝着卫如黛。
可是?卫如黛也受着气,迁怒了徐音尘,因此?不想搭理徐音尘,夜里头还睡一屋,却不肯同床。
闻姝无奈地叹了口气,“徐大人夹在你们中间?,也是?为难。”
“我知道他对我还是?不错的,可是?我当?真?受不了我那婆母。”就是?因为徐音尘对卫如黛好,才叫卫如黛烦,若是?徐音尘对卫如黛也不好,她早就把徐家的天?给捅破了。
“而且我的丫鬟无意间?听到我婆母说想让徐音尘纳妾,因为我要?为父亲守孝,这一年?定?是?不能有?孕的,她急着抱孙子。”夫妻间?行房关起来?来?是?自个的事,谁都不晓得?,可若是?在孝期有?喜,传出去便不大好听。
“徐大人的意思呢?”闻姝没想到短短的时日,她曾经?羡慕的一对,过得?也如履薄冰。
“他拒绝了,他要?是?敢纳妾,我早和他干架了。”卫如黛不满地哼了声。
当?初求娶时,徐音尘就说了会对她好一辈子,这才一年?不到呢。
闻姝松了口气,“那便好,只要?徐大人坚持,徐夫人也不能强逼他纳妾。”
“但我很烦,”卫如黛抱着闻姝的胳膊撒娇,“姝儿,我自小被伯父伯娘宠着,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可我觉得?出阁后,受了好多委屈啊。”
还有?些?说出来?别人可能觉得?芝麻点大的事,可却一点点堆积在了卫如黛的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闻姝摸了摸她的脑袋,“要?不然怎么说做姑娘最自在,出了阁,做了人家媳妇,便身不由己。”
她这段日子和沈翊做戏,不也是?身心俱疲。
好端端的一对恩爱夫妻,非得?装成不睦,怎能不累。
“烦死了,”卫如黛气恼地踢着地上的野草,忽然说:“要?不然我也和离算了!”
闻姝连忙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嘘,你可考虑好了?说的这样大声,别叫人听见。”
卫如黛扁嘴,实话实说,“没考虑好,我舍不得?徐音尘。”
要?是?考虑好了,她就不会再烦了。
闻姝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你和徐大人好好聊聊吧,你们夫妻之间?感情好,若是?因为婆母分开,也是?可惜。”
陶绮云那样是?毫无挽留余地的,整个南临侯府对陶绮云都不好,可卫如黛这边,却还有?可能回转,毕竟夫妻夫妻,徐音尘才是?两人过日子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知道他也为难,我总不能叫他在我和婆母之间?做个选择吧?”卫如黛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烦躁地揪着枯黄的野草,“婆母养大了徐音尘,我也不是?不懂事,可她总是?逼我做不喜欢的事。”
向来?活得?肆意潇洒的卫如黛,在婚后,不得?不压制其洒脱的性子,学着洗手作羹汤,做一个贤惠温良的妻子,孝顺的儿媳。
就像是?用一把剪子剪掉了荆棘所有?的刺,但是?荆棘就是?荆棘,永远不能变成菟丝花。
卫如黛这辈子都没办法变成徐夫人眼中满意的儿媳妇。
得?知陶绮云和离了,卫如黛脑海中也闪过一瞬间?和离的念头,但她对徐音尘是?有?情的,“和离”二字含在嘴边,又?说不出口。
闻姝看?出了如黛的愁苦,但这件事她也没有?好的法子,这种一半好一半不好的最是?难解,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月露从远处跑来?,“王妃,出大事了!”
“怎么了?”闻姝回头看?她,头一次见月露跑得?面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月露急地哭了起来?,气都没喘匀,“王、王爷中箭了!王妃……王妃快回去看?看?王爷吧!”
“中箭?!”闻姝犹如当?头一棒,脸色煞白。
第057章 玄熊
闻姝脚步踉跄, 还是卫如?黛起身扶了她一把,“姝儿别急,燕王吉人天相, 定然无碍。”
但此时和闻姝说这些话, 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什?么都顾不上, 提起裙摆飞奔回营帐,远远的, 燕王府的帐篷外已经围着?一圈人,顺安帝等人都在,瑞王一脸颓色跪在跟前。
闻姝喘着?粗气,胸口起伏, 竹夏连忙上前来?扶她,“王妃,太医已经在为王爷诊治了。”
闻姝草草向顺安帝行了礼, 嗓音都是颤着?的, 顺安帝也没介意, 挥手道:“燕王妃进去看看燕王吧。”
“是。”闻姝屈膝时膝盖发软, 幸好被竹夏扶住才没有跪下?去, 掀开帐帘,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气, 几位太医正在全力医治,个个脸色发白,额头冒着?虚汗, 连闻姝进来?也没注意到, 一心?都在燕王身上,可见有多?棘手。
上前一看, 沈翊面上血色尽褪,虚弱地躺在榻上,竟是当胸一箭,那根箭矢直挺挺地插在沈翊胸膛前,太医正在想办法取出箭矢,箭矢周围的肌肤血淋淋一片,血迹蜿蜒,身下?的被褥都被鲜血染成了深色。
闻姝眼前发蒙,心?头如?刀绞着?血肉,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怎会伤得这样严重?”
“王妃勿急,太医妙手回春,定能医治好王爷。”竹夏扶着?闻姝的胳膊,亦是红了眼眶,王爷伤得这样重,燕王府的人哪还还有轻松的。
“猎场发生?了何事?谁伤的王爷?”闻姝问得小?声?,免得打扰了太医。
竹夏回的也小?心?:“只听说是瑞王在猎猛兽时,看晃了眼,才射中了王爷。”
瑞王射的箭,那可就大有深意了,闻姝用帕子抹了眼泪,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沈翊早就安排好的?
沈翊武功不差,按理来?说不至于躲不开一支箭矢,再?则瑞王就是再?蠢,也不该在猎场上亲自对沈翊动手,沈翊昨日还在马车上让她多?加小?心?,这不得不让闻姝多?想。
但若是沈翊所为,怎么能让自己受这样重的伤,那箭矢瞧着?都是往心?口去的,一个不小?心?就是没命的事。
闻姝的眼泪擦不尽,她深吸了口气,眼见着?太医握着?刀要剜出沈翊身体?里的银色箭头,她不忍心?地背过身去,实在见不得这一幕。
“嗯……”昏迷着?的沈翊都被疼得发出了闷哼声?。
闻姝紧紧地咬着?唇,将唇角咬破了血,才没心?疼地哭出声?。
现在哭是最没用的,闻姝攥了攥拳头,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她都要想办法栽到瑞王头上。
“我们出去。”闻姝扶着?竹夏的手出了帐篷。
她在顺安帝跟前跪了下?来?,红着?眼哀求道:“父皇,王爷伤得这样重,鲜血淋漓,妾身都不忍心?看,这是要妾身的命,求父皇为王爷做主啊!”
顺安帝龙颜大怒,指着?瑞王训斥:“瑞王,你听听,围猎是叫你将自家?兄弟也当成猎物吗?”
“父皇恕罪,儿臣是无心?之失。”瑞王跪在地上早就慌了神,当他得知他的箭射中了沈翊时,感?觉天都塌了。
他是想借着?冬狩除了燕王,可绝不是亲自动手,谁知道燕王怎会出现在那,一支离弦的箭就这么恰好射入了燕王的胸膛,在众目睽睽之下?,瑞王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皇上,冬狩一行本就是瑞王筹办的,瑞王一句无心?之失就可推脱干净吗?”尚弘第?一个站出来?指责道:“微臣以为,瑞王乃是有意残害手足!欲将燕王除之而后快!”
别说尚弘这样想,上到顺安帝,下?到宫婢心?里头都是这样想的。
皇上就三个皇子,荣郡王眼瞧着?够不上储君之位,也就是燕王和瑞王斗得最凶,原先储君之位是瑞王的囊中之物,横空杀出来?一个燕王,处处压瑞王一头,瑞王当真没有怨恨吗?当真不想除了燕王吗?
瑞王这回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连连磕头,“求父皇相信儿臣,儿臣岂敢大逆不道当众杀害手足,儿臣也做不出这样的蠢事!”
“你不敢?你不敢燕王怎会躺在里边生?死未卜?”顺安帝气得脸色发青,“朕还当你长进了,将冬狩之事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燕王与瑞王正斗得如?火如?荼,要是燕王死了,便是前功尽弃,顺安帝怎能不急!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太监的唱和声?,魏皇后由远及近地走来?,“皇上,臣妾听闻燕王意外中了流矢,伤得重吗?”
顺安帝不想搭理魏皇后,一脸怒容,“你自己问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母后,母后,”瑞王膝行几步到魏皇后跟前,“母后相信我,此事当真是意外,儿臣没看清燕王,还当是猎物。”
魏皇后愁眉紧锁,她自然相信瑞王,毕竟他们的计划并非如?此,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变成了这样。
要是燕王中的是旁人的箭,还能推脱给楚国细作?,可中的是瑞王射出的箭,便是板上钉钉,推也推不掉,现如?今,只能用意外来搪塞。
“皇上,瑞王向来?疼爱弟弟,绝不会对亲兄弟下?此毒手,猎场这么大,燕王怎么就非得往瑞王跟前撞呢?”魏皇后这是见瑞王不好洗脱罪名,就要栽赃到燕王的身上。
闻姝当即就不乐意了,低声?啜泣,我见犹怜地说道:“母后,燕王亦喊您一声?母后,您怎能厚此薄彼?猎场这样大,也没规定哪就是瑞王的地盘,燕王哪知会被人当胸一箭,我家?王爷生?死未卜,母后却一心为瑞王开脱,我家?王爷真是命苦,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要被人污蔑……”
闻姝的夫君受了重伤,此刻再?如?何闹都是情理之中,便也不管不顾起来?,若是不闹,难道由着?魏家?盖棺定论吗?
魏皇后还是头次见闻姝像泼妇一般哭闹起来?,顿时头疼不已,偏偏还发作?不得,忍得牙根都疼了。
柳贵妃蹲身安抚闻姝,“燕王妃也别急,相信皇上会秉公处理,当务之急还是盼着?太医救回燕王,燕王若有不测,皇上便少了一位皇子,皇上才是最伤心?的。”
是啊,皇上少了一位皇子,就再?无人能和瑞王一争高下?,储君之位必要落到瑞王头上。
怎么看,瑞王都像是占了大便宜,既得利益者,很难不令人怀疑。
柳侍郎上前几步说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瑞王谋害手足,品行堪忧,臣以为,不得不罚!”
“放肆!”魏皇后冲着?柳侍郎怒道:“瑞王是否谋害手足尚未有定论,你岂敢胡言乱语!”
谋害手足这个名头一旦盖在了瑞王头上,这辈子都拿不掉,洗不清,储君之位,能交给一个残害手足的皇子吗?
“即便瑞王并非故意谋害燕王,可伤了燕王是事实,皇后娘娘觉得不该罚吗?若是今日燕王射了瑞王一箭,怕是燕王要被皇后娘娘处以极刑吧?”也就只有尚弘能无畏地说出这样胆大包天的话。
气得魏皇后脸上青白交加,还欲再?说,却被顺安帝瞪了一眼,“皇后无需再?言,瑞王伤了燕王,这是无可辩驳之事。”
魏皇后怎么咽得下?这口气,“皇上,瑞王是您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品行端正,今日不过是巧合。”
魏皇后这话便是暗指燕王并非在皇上膝下?养大的孩子,品行不正,故意算计瑞王。
奈何顺安帝早非从前的顺安帝,“燕王亦是朕的孩子,朕绝不会厚此薄彼,瑞王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皇上……”魏皇后走近几步,想要搬出魏太后。
这时,帐篷内走出来?一位太医:“回皇上,燕王身上的箭矢取下?来?了,幸而未伤到心?口,但凡再?偏半寸,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闻姝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道:“父皇,王爷死里逃生?,却还要被人污蔑清誉,谁能拿自个的命去赌啊,求父皇公允!”
尚弘为首的“反魏派”,及其站在燕王这边的官员,纷纷开口:“求皇上公允!”
魏皇后吓了一跳,打眼一瞧,竟大半的官员都站在了燕王那边,何时起,燕王的势力这样庞大了?
魏家?从前的“一言堂”,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于无形。
魏皇后给承恩公使眼色,想让承恩公带头给瑞王说话,可这话要怎么说呢?受伤的是燕王,害燕王受伤的是瑞王,这是事实啊,再?怎么推脱,也只有一句意外可说,但意外是站不住脚的!
谁都不信有这般巧合的意外。
要是小?伤还能栽燕王一句苦肉计,可伤得这样重,谁能相信呢?
不等承恩公开口,顺安帝心?中已有定论,“瑞王害燕王身受重伤,即便推说意外,但已成事实,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朕不得不罚,即刻起,瑞王闭门思过半年?,期间不得参与朝政,外加罚俸三年?。”
“父皇!”瑞王目眦尽裂,没想到罚得这样重,看起来?不痛不痒,可是身为皇子,半年?不能上朝听政,半年?后,怕是天都变了!
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众人,瑞王已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了吗?
闭门思过半年?,还不如?痛打一顿板子!
“父皇,儿臣知错,求父皇开恩,”瑞王连连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儿臣知错,求父皇恕罪!”
顺安帝皱着?眉头,心?意已决,“来?人,把瑞王送回瑞王府。”
“父皇!”瑞王被护卫架着?,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分明一切安排得当,怎么就如?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呢?
瑞王的目光在百官中搜寻,直到瞥见了低着?头的周羡青,忽然反应过来?,是他,是周羡青!
周羡青并非向他投诚,而是将计就计!
“噗——”一口热血从喉头涌了出来?,瑞王被硬生?生?气得吐血晕厥过去。
护卫回禀到御前,顺安帝只派了一名太医跟随瑞王回定都,并未心?软,这样绝佳抑制魏家?的机会,顺安帝自然也要把握。
闻姝见尘埃落定,由竹夏扶了起来?,准备进帐篷里守着?沈翊。
魏皇后急得头脑发昏又无可奈何,顺安帝也心?烦,挥手想让众人散了。
这时两个浑身是血的魏家?护卫互相搀扶着?跑了过来?,“公爷,公爷不好了,五公子去打猎,遇到两只玄熊,五公子被玄熊拖走了!”
“你说什?么?”承恩公这下?再?也管不了瑞王,当即攥住护卫的衣领,高声?问:“你再?说一遍,鹏程怎么了?”
“五公子被玄熊拖走了!公爷快、快派人去救……”护卫急得说话都结巴。
“鹏程被熊拖走了?”魏皇后浑身血液被冰冻住一般往后倒去,幸而被崔嬷嬷扶住,哀求顺安帝,“皇上,皇上快救救鹏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顺安帝眉头蹙得要打结了,“康德成,速派禁卫前去营救。”
“是。”康德成连忙去调遣禁卫,其中一个伤势更轻的护卫前去指路。
“你们是怎么保护公子的?怎会遇到玄熊?”承恩公世子扶着?承恩公质问满身是血的护卫,魏鹏程是他唯一的嫡子,他比谁都急。
护卫也受了伤,跪在地上,身子哆嗦:“原本只在外围打猎,可五公子非要深入密林,遇到了一只玄熊,五公子说要猎杀了吃熊掌,一箭射过去,才晓得不远处还有一只更为壮实的玄熊,咱们打不过,也没逃过,护卫死的死,伤得伤,最终五公子被熊拖去。”
魏鹏程先前腿被打断了,才好没多?久,也是在家?里憋的烦闷,这才嚷着?要跟来?冬狩,承恩公世子就多?派了些护卫跟着?,可是那些护卫在猛兽面前不堪一击,他的腿也没好利索,慌乱之下?,做了熊的口中餐。
“皇上,冬日天寒地冻,玄熊本就不易觅食,如?今饮了人血,愈发激起兽性,为保龙体?安康,还请皇上及时拔营回京。”有官员请求道。
尚弘也说:“正是,一切以皇上为重,此次冬狩乃瑞王筹办,却在头一日就接连发生?命案,瑞王难辞其咎。”
得以筹办冬狩,瑞王欣喜若狂,觉得皇上看重,可正是因为他一力筹办,出了什?么事,都要算在他的头上,即便魏鹏程之事,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发生?。
这下?魏皇后也没办法为瑞王开脱了,因为现在生?死未卜的是自己的亲侄子。
闻姝目光冷冷地瞥了魏皇后一眼,果?然,刀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闻姝没再?管魏家?的烂摊子,转身进了营帐,太医刚好给沈翊包扎完毕,因为伤在胸口往上一点的肩膀处,半个胸膛都被纱布包裹住了,伤口处还隐约透着?血色,闻姝倏地酸了眼眶,因着?还有太医在,只能强行忍住。
“多?谢太医了,待王爷好转,必有重谢。”事发匆忙,闻姝也没备礼,只能等回京再?说。
太医拱手推辞,“此乃微臣分内之事,王妃客气,王爷暂时昏迷,待喝了药,傍晚时分便能醒来?,此次王爷伤得重,需得好生?调养,以免落下?病根。”
“好,我记下?了,有劳太医。”闻姝转头吩咐竹夏,“送送太医。”
“微臣告退。”太医提上药箱离去。
闻姝走到榻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抬起手却又不敢碰沈翊,眼泪无声?淌了满脸,泪珠汇聚在下?巴,凝成更大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打在闻姝的衣上,晕开了一片水雾。
头一次见四哥受这样重的伤,差一点点就救不回来?了,闻姝脑海中不断回想太医的话,若是四哥有个万一,她该怎么办?
越想,眼泪就越是汹涌,胸口钻心?的疼,仿佛那支利箭也射入了她的心?口。
看着?四哥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闻姝才晓得四哥在自己心?里有多?重的份量。
成亲是权衡利弊的选择,可沉溺其中却是因为点点滴滴的爱。
她早已心?动,没法骗自己。
沉沦在四哥的温柔之下?,是她注定的命运。
“四哥,你答应过我的,要永远陪着?我。”闻姝握住沈翊搭在床沿的手,呜咽着?:“你不能反悔。”
闻姝哭得这样难过,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沈翊却无法回应。
“骗子。”闻姝扁着?嘴,明眸水光熠熠。
他总说舍不得闻姝落泪,可闻姝哭得最痛彻心?扉的一次却是因为他。
“王妃,喝口茶吧,王爷的汤药一会就好了。”月露捧着?茶盏上来?,见闻姝一个劲地哭,也是不忍心?,这次冬狩兰嬷嬷没有跟来?,只能她们几个多?劝着?。
闻姝的帕子被泪水打湿,竹秋连忙给她换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闻姝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接过茶盏喝了几口,哭得嗓子都发干。
“外边如?何了?”闻姝把茶盏递回月露。
月露说:“外边散了,皇上皇后百官都已各自回了营帐,皇上派了禁卫去营救魏五公子,暂未有消息传回,皇上说明日拔营回京。”
“可王爷还没醒,他的伤哪能受得住奔波。”闻姝转头看着?沈翊,因为失血,唇色发白。
“兴许要留王爷在这住几日,只是那玄熊……”月露欲言又止,平日连听都甚少听过的东西,如?今魏鹏程被玄熊拖走,整个猎场人心?惶惶,禁卫看守得更为森严。
“不碍事,玄熊亦怕人,这里远离密林,不会来?的。”闻姝倒不惧玄熊,魏鹏程的死,怕是也有蹊跷,要不然这么多?人,怎么独独拖走了魏鹏程。
竹夏掀帘进来?,“王妃,王爷的汤药煎好了,只是还有些烫。”
“放下?吧,你们先出去,别搅了王爷歇息。”闻姝心?里头难受,她们待在这,连哭也不好意思。
“是,奴婢们告退。”月露等人退出帐篷,面色凝重地守在帐外,在心?里头暗暗祈求神佛,让王爷早些醒来?。
帐篷内只剩下?两人,闻姝的眼泪又忍不住盈满了眼眶,她眨了眨眼,端起汤药吹凉,一滴眼泪从眼睫滑落,坠入了苦药中,闻姝不得不放下?药碗,先将眼泪擦干。
药晾得差不多?了,闻姝自己抿了一口,弯腰俯身,樱唇覆在微凉的薄唇上,将药汁渡进他的口中。
要是原先,闻姝必要羞臊,可此时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涩,只余下?无尽的哀伤,四哥先前给她喂药时,也是这样的吗?
事后却还说的那样轻松,故意逗她玩笑。
一口又一口,一碗汤药被闻姝用嘴悉数渡给了昏迷着?的沈翊。
闻姝扁着?嘴角小?声?说,“四哥,药好苦啊。”
她的嘴巴都苦得发麻了。
眼泪忽然砸在了沈翊的面颊上,她连忙用帕子擦去,“我怎么这么爱哭,都怪你,把我纵得娇气了。”
闻姝将被子扯上来?一点,却不敢压着?沈翊的伤处,幸好帐篷里燃着?炭火,也不冷。
箭矢射中的地方还有血渗出来?,一小?圈洁白的纱布泛着?艳红,落在闻姝眼中格外刺目,她的眼睛也哭得布满血丝。
闻姝挪了张圆凳放在榻边,坐在圆凳上守着?他,沈翊安静地躺着?,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闻姝时不时伸手去探一下?沈翊的鼻息,好在沈翊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更像是睡着?了。
太医说傍晚能醒来?,可直到闻姝喂完第?二遍药,沈翊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闻姝心?急如?焚,让人去请了太医来?。
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回道:“燕王脉象平稳,伤口已止血,王妃勿急,晚些便能醒来?。”
闻姝怎能不急,可急也无用,只能静静地守着?,直到深夜,沈翊才悠悠醒转,睁开了眼。
“四哥。”闻姝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一对上沈翊的眼眸,像开闸的洪水倾泄而出,忍也忍不住。
“不哭。”沈翊张了张唇,声?音沙哑微弱。
闻姝抹了把眼泪,吩咐月露去请太医,她端过一旁的温水,用瓷匙小?口小?口的喂给沈翊,“喝点水润润嗓子。”
沈翊咽下?几口水,抬了下?手,“好了。”
闻姝放下?杯盏,握住他的手,“你睡了好久。”
沈翊偏头,看着?她盛满了泪水的眼眶,连鼻尖都哭红了,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吓着?你了。”
太医赶来?,为沈翊查看一番,也是松了口气,“王爷能醒来?便是无碍了,接下?来?只需好生?养着?。”
燕王若是出事,他们这些太医也得被皇上迁怒,幸好是救回来?了。
“多?谢太医,月露,着?人送太医回去。”闻姝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被刀绞得七零八碎的心?也一点点缝合起来?。
所有人都出去了,闻姝含着?泪,抿着?唇角看他,忍不住埋怨:“四哥,你是不是骗我?说好不会出事的。”
“这回真没骗你,”沈翊胸前闷疼,说话不能用力,只能慢吞吞地解释:“此事非我计划之内,有人想要杀我。”
第058章 名声
原本沈翊是要借周羡青的?手, 从中利用?瑞王受个?小?伤,伤在胳膊腿上都行,但绝不是伤在胸口这般严重的?地方。
“我?若没?了, 你怎么办, ”沈翊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可舍不得你做寡妇。”
闻姝面白如雪, 嗔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 还说这样的?话,我?才不会做寡妇,你若出事,我?转头?就改嫁了去。”
原本以为是沈翊的?安排, 觉得他胸有成竹,闻姝还算稳得住,这下得知并非沈翊的?安排, 闻姝心下“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是在后怕, 心有余悸。
太医说, 要是那箭矢再偏半寸, 沈翊便救不回来。
差一点点,闻姝就彻底失去他了。
闻姝泪珠又?往下掉, 她撇开脑袋,捏着帕子?拭泪。
“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沈翊不便动弹, 只能用?手去牵她的?衣角, “放心,你绝𝔀.𝓵没?有改嫁的?机会。”
“你哪里没?事了?失血过多, 你知道你的?脸多白吗?”闻姝眼眶包满了眼泪,眼睫被打湿了,瞧着好不可怜。
“你明明说过不会出事的?,伤在胳膊腿上就不是大事了吗?”闻姝扁着嘴角,小?声质问,“你是人,不是木头?,你会疼……”
“我?也会疼。”闻姝低声啜泣着。
那是锋利的?箭矢啊,伤在哪里都会流血,她都会心疼的?。
“你从前总让我?保护好自己?,可你呢?”闻姝越想越气,扭过身去背对?着他,“你自个?都起不到带头?的?作用?,往后你也别管我?。”
苦肉计当真好用?,可是也当真疼啊。
沈翊舍不得闻姝疼,闻姝亦舍不得沈翊疼。
无论谁疼,伤的?总是另一方的?心。
“我?错了,我?当真错了……”沈翊慌了,看她的?泪像雨水一般落下,想起身哄她,奈何牵动了伤口,倒吸了口凉气,“嘶……”
“你别动!”闻姝吓着了,连忙把他摁回了床榻,这下是一面掉眼泪一面气了,“你真要我?做寡妇是不是?”
“不敢不敢,”沈翊握住的?手,苍白的?薄唇弯了弯,“别哭了,哭的?我?心疼。”
“你还知道心疼,你当我?知道你受伤时疼不疼?”闻姝气他,却又?舍不得甩开他的?手,还能看见他这般逗她,哄她,闻姝仿若劫后余生。
“我?的?错,待我?好了,给王妃娘娘跪搓衣板好不好?”沈翊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牵在唇角亲了亲,这世间,也唯有闻姝会为他这般难过了。
受伤时有人担忧,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谁知道要养多久,你还是睡书房去吧,眼不见为净。”闻姝噘着小?嘴,眉头?蹙成了“川”字。
“别呀,我?受伤了,需要娘子?照拂,求娘子?怜惜。”沈翊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连亲了闻姝的?手好几下,他现在行动不便,只能做这些了。
闻姝瞧着他轻叹了口气,抹了眼泪,抽回手,“好了,别乱动,仔细伤口崩裂。”
“不生气了吧?”沈翊视线紧紧地跟随着闻姝。
“等你好了再和你算账。”他伤着,闻姝也舍不得气他。
沈翊笑:“好,等我?好了任由?王妃娘娘责罚。”
闻姝又?喂了两口水给他,“你说是谁想害你?这事看着也不像是瑞王干的?。”
沈翊喉结微动,咽下水润了润喉,“瑞王是真想要我?的?命,不过不是亲自动手,他让周羡青探听我?的?位置,安排人手除了我?,再栽到楚国细作身上。”
“我?本想将计就计,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只黄雀,我?暂时也不知是谁。”沈翊中箭昏迷前就猜测出了岔子?,但仍旧没?想明白出在了哪一步。
“周大人应当不会背叛你吧?”朝中局势复杂,看来还不止沈翊和瑞王这两股浑水。
沈翊斩钉截铁:“不会,我?与周羡青是自小?的?情谊。”
“啧,这一局当真狠,若是瑞王亲手杀了你,瑞王八成也没?了成为储君的?可能,一石二鸟,但皇上就三个?皇子?,”闻姝欲言又?止,“难道是荣郡王?”
不怪闻姝不敢确定,实在是荣郡王这人接触过几次,看起来是个?毫无棱角之人,存在感微弱,每回见到他们都恭敬地行礼,性子?看起来也有些畏缩怯懦,身为皇子?,可看着比陶绮云还要弱势一些,所以朝上百官大多在意燕王瑞王,根本没?将荣郡王放在眼中。
荣郡王性子?如此,又?不得皇上宠爱,就这么几个?皇子?,全封了亲王也没什么,可皇上偏偏只给了他郡王的?爵位,众人都猜测皇上不太喜欢他。
怎么看,荣郡王都不像是能做出如此缜密行动之人。
可偏偏,这一石二鸟之计算下来,他是最大的?获利者。
燕王一死,瑞王害死亲兄弟,即便有魏家相助,也很难通过正当的手段荣登大宝,除非逼宫,这倒不必介意什么残害手足。
但逼宫谋反这件事是要诛九族的?,一旦没?有成功,就是血流三天?不止,哪有这样简单,要不然魏家也不会不断的?扶持傀儡皇帝,早将大周改姓魏了。
“看起来他嫌疑最大,”沈翊眸色暗了些,“若真是他,那我?当真是小?瞧了他。”
别说闻姝,就是沈翊,先?前也没?把荣郡王算在内。
“往后还是要小?心些,他虽然不如瑞王出风头?,但也是皇子?,有承继大统的?可能。”身为皇子?,哪有不想当皇帝的?野心呢?只是从前他们都忽略了他。
“嗯,我?让人去查查看。”沈翊剑眉蹙起,这次算他命大,朝中局势汹涌,迷雾重重,怕是不止一个?瑞王。
“王妃,奴婢端了点吃食来,”月露进了帐篷,“煮的?粥,王爷吃些吧。”
“是该吃点东西,”闻姝看着他的?伤口,有些棘手,“能起来吗?”
沈翊还真饿了,“能,让凌盛进来扶我?一把。”
闻姝没?有凌盛的?力气大,便没?有强行去扶他,让凌盛进来扶起沈翊,在他身后放了靠垫,闻姝端着米粥用?瓷匙喂他,“不烫吧?”
“正好。”沈翊咀嚼着粥,忽然想到个?事,“你喂我?喝的?药吗?”
闻姝搅着粥的?手指微顿,矢口否认,“不是我?,是凌盛。”
沈翊睨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撒谎,“轻薄了我?还不好意思承认?”
“谁轻薄你啊?”闻姝鼓了鼓雪腮,喂了一口粥到他唇瓣,“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嗯,吃饭堵不住,姝儿的?嘴可以堵住。”沈翊低声揶揄着。
得到闻姝白眼一个?,“闭嘴,吃饭!”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闻姝嘀咕着:“我?看你是伤得还不够重,应该把你这张嘴缝起来才好。”
沈翊咽下嘴里的?粥,笑着说:“那不行,缝起来还怎么亲你?”
闻姝:“……”
有时候真想打人。
“对?了,魏鹏程之事有你的?手笔吗?”闻姝不想听他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便提起了别的?。
“魏鹏程被玄熊拖去,皇上派禁卫前去营救,听月露说禁卫只在山洞里搜到他带血的?衣裳和残肢,人已经被玄熊吃了。”
魏鹏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平日里仗着魏家的?护卫恃强凌弱,在玄熊手中,哪里讨得着什么好。
这下倒是死的?比魏宗还要惨。
“不是我?,”沈翊咽下粥,有些疑惑,“这么多人,怎么单拖走了他?”
闻姝用?帕子?擦了下他的?嘴角,“我?也觉着奇怪,那么多护卫都不吃,独独拖走了被护卫重重护着的?魏鹏程,听说玄熊就是冲着魏鹏程去的?。”
可猛兽又?没?有意识,本不该被人所操控才是。
“问题还是出在魏鹏程身上,或许他身上有什么吸引玄熊的?东西。”沈翊猜测着,“这事八成是魏鹏锦做的?。”
闻姝想起了之前在承恩公府见到的?被慧祥县主打的?犹如死狗一般的?魏鹏锦,“除了魏鹏程,魏家也还有几个?庶子?,出身都比他好,魏鹏程死了,他恐怕也很难出头?。”
但能有这番心智,也是个?人物。
今日这么乱,谁能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庶子?呢?
“不,他不是为了出头?,他的?目的?是杀光所有魏家人。”沈翊语气顿了顿,点评道:“魏鹏锦是个?极其危险的?人,像善于伪装的?毒蛇。”
沈翊接触过他几次,只觉得幸好是敌人的?敌人,要是魏家肯重用?魏鹏锦,来日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沈翊:“要是他和魏鹏程的?出身调换一下,得承恩公青眼,说不定瑞王已经成为储君了。”
“你对?他的?评价这样高?”闻姝少见沈翊夸奖一个?人,“可惜身为庶出的?他,在魏家不得重视。”
“以门第出身论长短,魏家的?下场亦是活该。”要不是魏家不重视魏鹏锦,还轮不到他来捡这个?便宜。
闻姝喂完了一碗粥,沈翊吃不下了,摇了摇头?,闻姝就让人撤了下去。
“算了,一团乱麻,你别想了,睡会吧。”魏家人的?死活,闻姝没?多大兴趣,不过这下魏鹏程死了,闻妍不能生育之事这辈子?也无人知晓,不知她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你上来陪我?睡。”沈翊看她眼底也泛着乌青,夜深了,四野一片寂静,她早该睡了。
闻姝没?拒绝,脱了鞋袜上了床榻,但和沈翊隔着一段距离,“你快睡,明日皇上百官回京,咱们还得待几日。”
太医说了,起码得过五六天?才能挪动沈翊。
沈翊伤得这样重,失血过多,醒来又?说了这么多话,也没?多少精神?,没?一会就睡着了。
闻姝这一晚却没?睡好,总惦记着他,半梦半醒,时不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怕他会发热,就这么熬到了天?明时分,撑不住了,才睡了一会。
月露一早把煎好的?汤药端进来时,闻姝还睡着,沈翊让她动静轻点,偏头?一口气把药给喝了,要是闻姝醒着,八成又?要喂,闻姝睡着,没?处撒娇,便是一口闷。
“晚点再用?早膳,让王妃多睡会。”沈翊吩咐月露先?下去。
但闻姝也没?睡多久,他喝完药没?一会,闻姝就被噩梦惊醒了,额头?还冒着冷汗,第一时间去探沈翊的?鼻息。
“还活着,”沈翊握住她的?手,“没?睡好?手都是凉的?。”
闻姝松了口气,有些在梦里没?回过神?来,“梦到你浑身是血。”
梦里的?沈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鲜血染红了衣裳,像是从血海里捞起来的?,怎么喊都没?反应,可把闻姝吓得够呛。
“梦都是反的?,不怕。”沈翊伸手顺了顺她的?胸口,心跳声格外剧烈,便知道她是真被吓着了。
闻姝一大早做了这样的?噩梦,精神?不济,用?完早膳也没?好点。
沈翊早饭还是用?的?粥,太医来给他换药,沈翊让闻姝背过身去,“伤口有什么好瞧的?。”
闻姝是不忍心瞧,可又?想看,沈翊现在伤着,说话都中气不足,自然也管不住闻姝。
太医解开染血的?纱布,那血淋淋的?伤就出现在闻姝的?眼前,像是一个?红色的?血洞,不忍直视,换药时,沈翊虽没?出声,可眉头?紧蹙,额间的?青筋微微跳动,可见有多疼,闻姝亦咬紧了唇。
太医换了干净的?纱布缠了回去,“伤口的?血已止住,王爷这几日要小?心挪动,免得伤口崩裂,微臣在营帐里等候,王爷随时可派人来寻微臣。”
“有劳太医了。”沈翊点了点头?,让人送太医出去。
闻姝红着眼眶走过来扶他,“躺下吧。”
沈翊伤的?位置巧妙,要换药,干脆就没?穿上衣,胸膛光\裸着,闻姝却没?半点旖旎的?想法,“这么重的?伤,往后要留疤了。”
闻姝手背上的?擦伤都留下了一些白色的?印子?,更?别提沈翊的?伤势这样重。
“大丈夫身上有几个?疤算什么,反正姝儿也不会嫌弃我?。”沈翊倒是乐观的?很,他身上的?疤痕也不少,伤得最重的?几道,是当初灭门被追杀。
“谁说我?不嫌弃,”闻姝撇了撇嘴,“我?可嫌弃了,这么大的?疤,丑死了。”
往后每次看见这个?疤痕,都会想到他伤得这样重,心口都会泛疼。
沈翊哭笑不得,“那怎么办?姝儿忍忍,别嫌我?。”
两人正闹着,外边响起吵嚷声,闻姝掀开帐篷的?窗户一角,“在收帐篷,他们准备回京了。”
“挺好,就咱俩,在这多待些时日也不错。”沈翊一点都不急,虽然中间稍稍出了点岔子?,但后续他已安排妥当,他无需回京,自有人处理后面的?事。
“真是浪费人力物力,怪不得国库亏空。”一场冬狩筹备这么久,结果就待了两天?,这期间的?银子?流水一般花了出去,要不然怎么人人都想当皇帝,这般享受,可不就要抢破头?。
“皇上也没?来看过你。”闻姝放下帘子?,语气里是难掩地不满,好歹是亲儿子?,顺安帝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
沈翊嗤笑道:“我?又?没?死。”
没?死就足够了,对?顺安帝来说。
顺安帝倒是还记得有这么个?儿子?,派了康德成来探望沈翊,奈何沈翊并不想和他虚与委蛇,没?说几句就说想歇着,叫人送客。
亲儿子?受了重伤,就这么几步路都不肯走,派个?老太监来探望,像个?什么话。
好在沈翊从始至终就没?有期待过顺安帝这个?父亲,棋子?与执棋人本不该有更?多的?感情牵绊。
半下午,除了燕王府众人和一位太医还留在隆山猎场,其余人都离去,倒是有几位官员想来探望,但沈翊伤势过重,精神?不佳,都没?见,等回定都再说吧。
别看沈翊和闻姝逗起趣来很轻松的?样子?,实则大半日他都睡着,闻姝守在窗前,望着他的?睡颜心里头?泛着苦。
但好在这次沈翊受了这样重的?伤,瑞王和魏家也都不好过。
魏鹏程被玄熊拖走吃了个?干净,魏家一回到定都,因为魏宗才拆卸下不久的?丧仪又?通通从库里拿出来摆上,承恩公及其夫人,还有魏鹏程的?母亲承恩公世子?夫人,通通病得起不来身,只剩下承恩公世子?勉强支撑,操办着亲儿子?的?丧仪。
短短半年间,魏家就发了两出丧,还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死的?全是魏家嫡系,整个?魏家笼罩在巨大的?悲哀中,人心惶惶。
定都百姓听闻魏鹏程死得离奇,没?几个?人觉得惋惜,倒是不少人欣喜得放起了爆竹庆贺,一时之间,定都城里的?爆竹都卖空了。
可别说什么死者为大,死在魏鹏程手里的?人命还少吗?
虽然前段时间有澜悦郡主出手整治魏鹏程,让备受魏鹏程欺压的?百姓得以喘\息,可谁知道魏鹏程伤好了会不会死灰复燃,当初出手打了魏鹏程的?百姓都还提着心,怕来日被报复。
这下好了,魏鹏程死了,压在他们头?顶的?乌云悄然散开,这怎么能不算喜事呢?
往后定都的?姑娘家再也不必怕那恶贼了!
人人都说魏鹏程死在玄熊嘴中是活该,是他的?报应,魏家一个?两个?都死无全尸,何尝不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说到魏家,就不免提到瑞王,“不知你们听说没?,燕王殿下被瑞王一箭射中心口,差点死了呢!”
“什么?那燕王妃不得担心坏了?”因着善兰堂办得风生水起,百姓对?燕王不怎么了解,可对?燕王妃却是熟悉的?。
“可不是,听说燕王妃几乎把眼睛哭瞎,这样心善的?一个?菩萨娘娘,我?听着都心疼,那瑞王真是下得了狠手,连自个?弟弟都敢杀害。”
“不是说是意外吗?瑞王是一时看岔,将燕王当成猎物了。”出来买菜的?妇人聚在一块小?声议论。
一个?年长些的?妇人摇头?,“你懂什么,瑞王就是嫉妒燕王,你们想想,燕王燕王妃做了多少好事,那是实打实为咱们平头?百姓着想,瑞王可是魏家的?人,心都是黑的?,定是故意想害了燕王。”
“哎,我?也听说了,瑞王想做储君,可燕王仁爱百姓,才该做储君,定是燕王做的?好事太多,被瑞王记恨了。”
“呸,魏家的?人个?个?如豺狼虎豹,瑞王要是做了储君,往后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对?啊,要是燕王死了,那善兰堂不就办不成,那我?家丫头?就不能念书了?”
“瑞王哪里比得上燕王,残害手足,不配为储君!”
“对?,咱们要支持燕王!”
虽说皇家之事,寻常百姓不便议论,可总不能将人的?嘴堵了,闲话家常的?,难免会说到,尤其是定都的?百姓,多多少少也晓得一些局势,说起来还头?头?是道,将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到半日,这些话就在私底下传开了,瑞王的?名声一落千丈,几乎到了人人唾弃的?地步。
“放肆!”瑞王抬手把书案上摆着的?碧玉镇纸扔了回去,砸在了双面绣的?屏风上,划了好大一道口子?,将那面精致的?屏风也毁了。
前来回禀的?王管家吓得瑟瑟发抖,当即跪了下来,“王爷息怒,都是些刁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他本不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告诉瑞王,可瑞王非要听,他一面说一面胆战心惊,这些话谁听了不恼呢?
“分明是燕王与周羡青一同陷害本王,那群刁民却颠倒黑白,去告诉京兆尹府,把他们通通抓起来投入大牢!”瑞王气得嘴唇发青,他在隆山猎场时就因为气急攻心,吐了口血,现在身体还没?好全,生起气来眼前发黑,身子?摇摇欲坠。
“王爷小?心,”管家连忙起身去扶瑞王,将他扶在椅子?上坐着,“您何必和这些刁民置气,过段日子?他们就忘了。”
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给他们都抓了,瑞王要是真敢这么干,岂不是坐实了罪名,更?叫人非议。
“本王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如何能不气!”瑞王真是满腹委屈无处说,这次真是被狠狠算计了一把。
“王爷,王妃娘娘求见。”小?厮进来回禀。
“不见,让她回屋待着。”瑞王知道瑞王妃是来做什么的?,无非就是说魏鹏程的?事,瑞王现在被皇上罚了禁足,半年不能上朝,哪还管得了魏鹏程。
小?厮为难地看了看管家,管家训道:“就说王爷身体不适睡下了。”
“是。”小?厮退了下去回话。
“王爷也别迁怒王妃,魏五公子?这事也玄乎,魏家定不会怪到王爷头?上。”管家知道瑞王最大的?倚靠是魏家,要是得罪了魏家,瑞王才是真的?毫无胜算了。
瑞王咬了咬牙,“晚点我?去陪王妃用?晚膳。”
他有再多不满,理智却还在,他禁足半年,这半年里,唯有魏家能帮他笼络住朝臣,否则半年后,朝堂就是燕王的?天?下了。
瑞王越想越气,一掌拍在书案上,笔筒都因震颤倒了下来,“好一个?周羡青,害本王至此,派人去把陶绮云绑回来,本王动不了周羡青,还动不了区区一个?妇人吗?”
第059章 凤钗
前两日沈翊大半时辰都睡着, 一碗一碗的苦药灌下去?,第三日才叫他的精神稍稍好一些,能扶着起来?坐一会?, 但还是?得小心?翼翼的, 要不?然伤口很容易崩裂。
隆山猎场虽然条件不?如定都,但就只有他们两个主子在?, 管事的也是?尽力安排,闻姝倒没觉得有哪里不?便, 况且地方大,人却少,在?外边吹吹风,看看景, 还觉得惬意,如果沈翊胸口没伤就更好了。
总是?盯着沈翊,她心?情也忍不?住沉重, 因而有时沈翊睡着, 她也出去?走走, 出了玄熊一事, 猎场的守卫严密了许多, 只在?山脚下待着,闻姝没什?么?可担心?。
这几日的天气倒好, 整日出着太阳,傍晚时分看看落日,也别有一番趣味。等天色暗了, 她就会?回营帐, 要给沈翊喂药。
沈翊又睡了一下午,睡得头都有些昏沉, 叫凌盛把他扶起来?,正想问闻姝去?了哪,就听见她在?帐篷外的动静,不?知在?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进来?。
“醒了?”闻姝端着药碗进来?,“竹夏,把帘子挽起来?通通风,王爷整日待在?帐篷里闷得慌。”
沈翊背靠枕垫,偏过?头看她,“去?哪了?”
“看落日,”闻姝坐到床沿,捧着药碗吹凉,“定都来?消息,瑞王派人想掳走绮云,好在?我让人提前叫绮云住进了善兰堂。”
沈翊虽然派了人照看陶绮云,但那些人哪里抵得住瑞王安排的人手,幸好防着瑞王狗急跳墙。
“她在?善兰堂,瑞王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张胆地拿人,”沈翊顿了顿,又说:“不?过?,陶家要是?出面,会?麻烦些。”
陶绮云姓陶,血脉相连,善兰堂管不?了这个。
闻姝蹙起了眉头,“她和离时陶家都不?接纳她,往后也别想控制绮云。”
陶绮云要是?回到陶家,那下场会?比在?南临侯府更为惨烈,周羡青正得圣宠,瑞王不?能拿周羡青怎么?样,却可以捏死陶绮云。
陶家既然站在?瑞王这边,从前就不?管陶绮云,往后也不?会?在?意陶绮云的生死,说不?定还会?眼巴巴送给瑞王获得信赖。
女子的命苦,不?得宠的庶女命更苦。
沈翊说:“那就只能闹大,陶家也是?要面子的,闹得撕破脸皮,陶家也就收敛了,只是?这样,陶绮云也难免被?人议论。”
一个和离又被?娘家抛弃的妇人,很难不?遭受非议。
“无碍,留着这条命就好,相信绮云会?想清楚,”闻姝吹凉了药,用瓷匙舀着喂到沈翊嘴边,“来?,吃药。”
“真苦。”沈翊剑眉皱起,一天三次药,喝得他嘴巴都是?苦的。
闻姝剜了他一眼,“活该,谁叫你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你要是?不?出这样的馊主意,背后之人也无从下手。”前两日看沈翊难受,闻姝还不?怎么?说他,现在?见他精神好起来?,怨怪比心?疼更多,总是?忍不?住念叨他。
沈翊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偏偏还反驳不?得,顺着她的话点头,“王妃娘娘说的对,我的错,我活该,让太医往里加点黄连,苦死我得了。”
“再乱说话!”闻姝瓷匙塞进他嘴里,抵着他舌尖,“什?么?死不?死的,还不?够长记性。”
“你躺在?榻上时,我把诸天神佛都求遍了,你再来?一遭,神佛都嫌我唠叨。”闻姝抿着嘴角,语气很是?不?满。
沈翊吐出瓷匙求饶,“呸呸呸,不?提了,你看我呸掉了,不?算数,吃药,药凉了更苦。”
沈翊这次是?在?闻姝那留下个永久的把柄了,往后但凡提到这事,他都要哑口无言,只剩下愧疚,谁叫他让闻姝掉了这么?多眼泪,一连几日,闻姝的眼睛都是?肿的。
“这次伤得重,少说得喝一两个月的药将养,慢慢喝吧你。”闻姝把药给他喂完,换了蜜糖水来?,“喝点甜的压一压。”
“谢娘子。”沈翊薄唇上扬,姝儿嘴里说着狠话,可仍旧记得每次让人备下糖水,她啊,心?最软不?过?。
药喝了,糖水也喝了,闻姝扶着沈翊下榻,“太医说要略微走一走,总是?睡着于身子不?利。”
“是?睡够了,头有些沉。”沈翊的手臂压在?闻姝肩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她,凑得越近,越是?能闻到她身上幽幽的兰花香。
沈翊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满足,“好香,似乎在?猎场你身上的香气更浓一些。”
“兴许是?猎场更为空旷,没别的气息搅扰,小心?脚下,别乱动。”闻姝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握住他搭在?肩上的手指。
“没乱动。”沈翊轻笑。
闻姝低着头,瞧见某处,偏头睇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真是色心不死。”
伤成?这样,还能有反应。
沈翊耸了耸肩,满脸无辜,“不?怪我,怪它。”
冬狩前沈翊生病,两人没同房,冬狩后来了这也不便,前两日沈翊伤重,睡得昏昏沉沉还好些,现在?有了点精神,又和闻姝凑得近,温香软玉在?怀,小沈翊自然就不老实了。
“它不?是?你的?管不?住就剁了。”闻姝轻哂。
从门口吹进来?一阵寒风,沈翊腿间一凉,小沈翊有点蔫吧,他啧了一声,“那不?行?,剁了你就得守活寡,我可舍不?得。”
闻姝撇开视线,不?去?看,“我又不?是?你,天天尽想着那事。”
“我没想,不?是?我,”沈翊拒不?承认,“都怪它太喜欢姝儿,情难自禁。”
闻姝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这些浪话,“太医说了,你身子没好全?之前,不?能行?房。”
“伤得这样重,起码要养一两个月,憋着吧你。”
沈翊:“……”
这下小沈翊彻底蔫吧了。
“这也太久,等伤口结痂不?就可以了。”自从开荤,若不?是?有别的状况,隔一两日必得做点什?么?,最多三日,要不?然沈翊心?痒难耐。
若非顾忌着闻姝的身子,日日春宵也不?是?不?行?。
这样说起来?,他确实是?“色胆包天”。
“你别说话,吵。”闻姝扶着他走了个来?回,回到榻上,“坐会?吧,你好重。”
“现在?我说话姝儿都嫌吵了?”沈翊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老夫老妻就被?嫌弃。”
闻姝:“……”
她随手拿起一旁的点心?塞进了沈翊的嘴里,“吃点东西堵住你的嘴。”
突然觉得前两日他躺在?榻上时也不?错,起码话少。
“没你做的好吃。”沈翊点评道。
“我让人传膳,用过?晚膳早点睡吧。”闻姝吩咐了月露一句。
沈翊把点心?吃了,因为伤口还疼,他不?便弯腰,只能板正地坐着,“明日是?你的生辰,可惜不?能回京,这里的厨子做的菜也没王府的好吃,委屈你了。”
“你没事就是?最好的生辰礼,我不?求别的,咱俩都好好就成?。”闻姝对生辰没什?么?特别的执念,认识沈翊之前,过?生辰吃碗兰嬷嬷做的长寿面就好了,也就是?这两年,沈翊为她办得隆重一些。
“好,我答应你,没有下次了。”沈翊握住闻姝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劫后余生,他也后怕,怕自己出事,无人护着闻姝。
要是?他不?在?了,永平侯远在?边境,魏家还不?得将姝儿生吞了。
往后还是?得多做些打算,哪怕多费些功夫,也不?能这样冒险。
侍女端了膳食上来?,沈翊病着,饮食要清淡,因此厨子做了两份菜,摆在?沈翊跟前,寡淡的看起来?没有一点油水。
“没什?么?胃口。”沈翊唇角抿成?一条薄线,本就喝了苦药,嘴里泛着苦意,再一看这些清淡的菜色,感觉天都塌了。
“没胃口也要吃,”闻姝扶着他坐下,拿过?他的碗筷,“我喂你。”
沈翊伤着行?动不?便,每次抬手都容易牵扯到伤处,因此顿顿得闻姝喂饭,这点他倒是?喜欢得紧。
“你险些伤着心?肺,我让厨子炖了个猪心?,加了红枣,多喝一点补补气血,流了这么?多血,吃多少才能补回来?。”闻姝每每想起那日他的血从胸膛里流出来?,淌过?腋下,将被?褥染红,她就心?跳紊乱。
“腥。”沈翊蹙眉,他没吃过?猪心?,猪内脏俗称“猪下水”,腥气较重,一般不?会?端上餐桌,尤其是?富贵人家,更是?不?吃“猪下水”,他也没机会?吃这玩意。
“是?有些腥,你忍忍,太医说吃了对你身体?好。”闻姝也没吃过?猪心?,但太医觉得好,那就能吃,还是?特意叫厨子炖的。
“罢了,我吃。”沈翊也想早日好起来?,行?动不?便像个残废似的。
闻姝像是?照顾踏雪似的哄着他,“过?两日等你更好些,就煮你爱吃的菜。”
沈翊在?锡州长大,锡州偏南边,湿气重,吃得更辣一些,闻姝原先不?怎么?能吃辣,跟着他吃,也喜欢上了辣。
“想吃古董羹。”沈翊还点上菜了。
闻姝断然拒绝,“不?行?,起码得伤好了才能吃,除非不?加辣。”
沈翊面色颓丧,“不?加辣便不?好吃。”
闻姝看着他这副小孩要不?到糖吃的可怜模样笑了,“让你不?听话。”
向来?是?四哥照顾她,陡然看见四哥这幅样子,闻姝还觉得怪好玩。
闻姝诱哄他,“喝完最后一口汤,等回了定都我给你做荷花酥。”
喝完了汤,沈翊看着她,“明日就想吃。”
闻姝:“不?行?,你伤还没好转,不?能吃。”
“唉!”沈翊长叹一声,眉间蹙的能夹死苍蝇,“到底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做,沈翊这两个月还不?如出家当和尚。
闻姝看他气成?这样,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下知道后悔了吧。”
“若不?是?荣郡王,那就是?皇上,可皇上不?至于现在?要我的命。”这盘棋才下到一半,顺安帝没这么?急才是?。
“什?么?叫不?至于现在??”闻姝脸上的笑容僵住。
顺安帝竟想要沈翊的命?她一直以为顺安帝虽然对沈翊没几分真心?,想要利用他对付瑞王,可也是?亲生儿子啊。
“得看我能不?能做个听话的傀儡,”沈翊挑了挑眉梢,眼角流露出几分讽刺,“皇上尚在?壮年,我若斗倒了瑞王,他便会?觉得我碍眼。”
别看顺安帝现在?对燕王隆宠有加,迟早有一日,也会?把燕王放在?瑞王的位置上,因为沈翊绝不?会?甘心?做一个傀儡。
“那咱们还斗什?么??”闻姝扁了扁嘴,“不?对,要给母亲报仇。”
是?啊,沈翊没得选,他哪怕知道顺安帝拿他当棋子,来?日也会?将他弃之敝履,可是?为了报仇,沈翊不?得不?对付瑞王,对付魏家。
顺安帝怕是?在?第一眼见到沈翊的时候,他就起了利用沈翊的心?思?。
帝王之心?,深如鬼神。
闻姝犹豫着说:“要不?放缓一点,别着急,拖上几年,待皇上精力不?济时再说。”
“无用,”沈翊摇头,“皇上老了更会?疑神疑鬼,怕我谋权篡位,更留我不?得。”
“那这不?是?一局死棋吗?”做也不?是?,不?做也不?行?,快做不?利,慢做也不?可以,闻姝从心?底里感受到沈翊的为难。
而他在?十年前,就已经踏入了这盘棋。
沈翊没闻姝悲观,“未必,皇上设想的很好,但我也不?是?傻子,不?会?任由他操控,真到那时候,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他早说过?,他做了这枚棋子,入了乱局,输赢尚未可知。
谁说棋子就不?能执棋。
“可他到底是?皇上。”闻姝眉宇间的愁绪散不?开,魏家权势滔天,顺安帝都能提拔起尚弘等人,还能坚持不?立瑞王为储君,培养出沈翊来?破局。
大周的天子,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沈翊握住闻姝的手捏了捏,“说这些为时尚早,真到了那时候,为了你,我也得活下去?。”
闻姝点点头,“好,总之这条路也没法回头,咱们一起走下去?。”
夫妻嘛,风雨共担,最坏的下场,便是?一起死。
次日闻姝的生辰,虽说在?猎场多有不?便,可还是?叫厨子做了一桌佳肴,沈翊递了一个红色的长条锦盒给她,“生辰安泰,福寿百年。”
“你何时准备的?”闻姝讶然地望着他。
沈翊不?答反问:“你看看喜欢吗?”
闻姝打开锦盒,里边放着一支金钗,钗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尾翎栩栩如生,凤凰鸟喙上衔坠着一颗水滴形的红宝石,犹如凤凰泣血,格外精致奢华。
凤钗,常被?用作定情之物。
闻姝弯了弯唇,“你自己做的?”
“嗯,上次送你的兰花簪用了好几年,也该换换了。”沈翊想抬手取下闻姝云鬓间的兰花簪,奈何他身上有伤,手不?能抬太高,做不?了这个动作。
闻姝便在?他跟前半蹲下来?,“你为我戴吧。”
“好。”沈翊抬手顺利取下闻姝发上的兰花玉簪,换了这支凤钗。
沈翊调整了下凤钗,红宝石微微晃动,在?闻姝雪白的面庞上添了一抹艳丽,“不?枉我跟着老师傅学了半年,堪配姝儿绝色。”
闻姝起身在?铜镜前照了照,爱不?释手,“真好看,你何时学的,我竟没发觉。”
“惊喜哪能让你知道。”沈翊看她欢喜,心?里头满足,多贵重的礼送她都觉得轻了,唯有亲自动手,才能弥补万一。
“谢郎君。”闻姝走到沈翊跟前,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沈翊诧异挑眉,得寸进尺,“再亲一下。”
“啵……”闻姝满足他,亲得更重一些。
沈翊在?隆山猎场待了七日,才启程回定都,马车内铺了厚厚的垫子,闻姝过?一会?就得问一句,“可有不?适?”
“好着呢,我常年习武,身子强健,不?碍事。”沈翊握住闻姝的手,这几日她因为忧心?他,小脸都消瘦了。
“别大意,毕竟伤在?胸前。”闻姝的视线落在?他的伤口处,洁白的纱布裹着,浓重的药味散在?车厢内,他上衣穿的宽松,隐约透出结实的胸膛。
“好看吗?”沈翊偏头看着她笑,把衣领往下扯了扯,“早知道不?穿衣裳了,我这副身躯能让姝儿多看两眼,也不?枉我日日练功。”
闻姝:“……”
“我看你是?伤口不?够疼,谁看你了。”闻姝伸手整了整他的衣领,“别乱动。”
沈翊低低地笑着,握住闻姝的手亲了亲,“终于能回兰苑住了。”
闻姝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谁说的,太医说了不?能同房,你还是?在?书房住着吧。”
“不?做也不?行??”沈翊拧起了眉心?,“当初你受伤,我说的是?要让你下不?来?床,如今我受伤,难道你不?应该礼尚往来?吗?”
“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还没躺够是?吗?”闻姝凶巴巴地瞪着他,这人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青天白日的,这张嘴还不?如缝了呢。
沈翊脸皮向来?比城墙厚,“难得有这般悠闲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娘子照顾的这般周到,还真没够。”
“行?,等回了王府,就让你那两个侍妾继续伺候你,想必她们伺候的比我还殷勤。”闻姝挑起唇角,皮笑肉不?笑。
沈翊忽然觉得脖颈发凉,讪笑着揉了揉她的指尖,“回府我就把人撵出去?。”
先前留下她们是?为了给魏皇后递消息,现在?瑞王已经明白他被?沈翊算计了,那两个人也就没用处了。
闻姝斜眼望着他,“你用什?么?理由撵?请神容易送神难,那可是?你开了口的侍妾。”
沈翊随口道:“不?过?是?两个宫婢,不?用什?么?法子,吓唬吓唬就是?,这事我来?处理。”
他既答应的好,闻姝也懒得牵扯上“善妒”的名声,就不?管了。
沈翊有伤,马车走得慢,一直到入夜,一行?人才回到王府,闻姝直接扶着他进了兰苑。
沈翊一看,兰苑里头他的东西都归置回了原位,月露竹夏特意提前一天回来?,都处理好了,在?马车上就是?吓唬他的。
坐到兰苑的罗汉床上,沈翊精神抖擞,满足地喟叹一声:“可算是?回来?了。”
“喵呜~”踏雪许久不?见他们,一嗅到两人的气味马上跳了进来?。
沈翊伸手正要摸摸踏雪,却被?闻姝一把抱走,“你身上有伤,别碰踏雪。”
“月露,把踏雪抱到兰嬷嬷那去?,这个月别让踏雪来?兰苑。”可怜的踏雪还来?不?及亲近爹娘,就被?月露抱走了,一个劲的喵喵叫。
沈翊抬眸望了黑黢黢的窗外一眼,笑说:“你说踏雪会?不?会?想我?”
闻姝回的无情,“不?会?,它只会?想我。”
沈翊:“……”
行?吧,踏雪确实更黏着闻姝一些,
天色不?早了,沈翊的汤药和晚膳一起被?端了上来?,喝过?药,用过?晚膳,简单洗漱了下,便上了床榻。
沈翊躺在?床上,浑身心?情舒畅,“还是?这床睡着舒服。”
“全?是?药味,”闻姝翻了个身,“你还是?回书房睡吧。”
沈翊喝的药苦,伤口上敷的药气味更大。
“别啊,你暂且忍忍。”沈翊可不?想走,伸手去?拉闻姝的玉肩。
闻姝无奈地转了回来?,让沈翊老实点,“不?想走就好好睡,别乱动,你的伤口还没好。”
“行?,我听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他现在?是?个半残废,做什?么?都要闻姝帮忙,只能听媳妇的话了。
不?过?被?媳妇管着心?里头还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奔波劳累,回到熟悉的地方,睡眠极佳,两人次日都起迟了,日上三竿才醒,沈翊伤着,无需上朝,丫鬟也就没喊他们。
用过?早膳,喝过?药,闻姝坐下来?整理上个月的账簿,沈翊坐在?一旁看着,喊了管家来?,“那两人可还安分?”
罗管家:“前几日还算安分,听说王爷回来?,又不?安分了。”
沈翊颔首,半搭在?桌上的手挥了挥,“去?喊她们来?,叫她们打扮的漂亮些。”
罗管家愕然,一时没明白何意,“王爷……”
王妃还在?旁边呢!王爷您这是?当着王妃的面偷腥啊?胆子也忒大了。
沈翊顺着罗管家的视线看了眼闻姝,她垂眸在?看账簿,听着这话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他笑,“去?吧,王妃同意了。”
罗管家这才领命去?了。
沈翊的指尖敲了敲桌面,“王妃娘娘的牌面比我都大。”
“你自个纵的,也自个受着。”闻姝头也没抬,拨弄着金玉算盘,云鬓间的金钗微微晃动。
沈翊微微摇头,狭长的黑眸中盛着化?不?开的宠溺。
他乐意受着。
雯儿、芝儿一听燕王召见,不?等罗管家开口,两人就打扮得千娇百媚,妄图博得燕王青眼。
两人欢欢喜喜地到了兰苑,娇笑着行?礼,还没来?得及说话。
沈翊扫了两人一眼,冷声道:“本王伤重,你们在?开心?什?么??打扮得花枝招展,这是?盼着我死呢?拖下去?杖责。”
第060章 心火
雯儿、芝儿万万没有想到话还没说呢, 先讨了一顿打,登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饶命!妾身知错, 王爷恕罪!”
闻姝拧了下眉, 被吵得算错了一个数。
余光一直关注着她的沈翊训道:“小声些,别吵着王妃。”
两?人蜷缩在?地上, 噤若寒蝉,身子?瑟瑟发抖, 这下连大声说话也不?敢了,“妾身有罪。”
她们?都不?明白,为何王爷待王妃的态度转变的这样快,她们?待在?王府后院, 哪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瑞王反应过来被算计,这两?个棋子?也就被魏皇后抛弃, 成了无用之物?, 自然不?会管她们?的死活。
“不?想被杖责吗?”沈翊手撑着桌面, 随手翻着闻姝放在?一旁的账簿。
“求王爷饶恕妾身。”她们?这一身细皮嫩肉, 能?挨得住几下打。
沈翊低着头, “不?杖责也行,本王直说了, 你们?两?个不?能?继续留在?燕王府。”
雯儿反应过来,王爷这是吓唬她们?,想把她们?撵走, 心有不?甘, “王爷,您不?是收了妾身为侍妾吗?好女不?侍二夫, 妾身怎能?离开王爷。”
“行,”沈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来人,拖下去杖责。”
“王爷!”雯儿脸色发白。
沈翊轻哂,“既是本王的侍妾,犯了错,打死了,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过问。”
小小侍妾,魏皇后怕是都将两?人忘了,王府里死了两?个侍妾,谁又会多?过问呢。
雯儿瘫坐在?地上,芝儿胆子?更小些,“王爷,奴婢愿意离开。”
眼瞧着王爷王妃重归于好,她们?在?这里不?仅不?讨王爷的好,还会成为王妃的眼中钉,迟早都活不?成。
“奴婢也愿意,”雯儿没得选,低声啜泣,“奴婢不?想回宫,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我们?。”
“本王派人将你们?送还原籍,往后别来定?都了。”能?在?魏皇后身边做宫婢的,都是小品阶的官员之女,沈翊才见了血,不?欲多?刁难。
能?回家?,雯儿、芝儿都没异议,磕头道谢:“谢王爷,谢王妃。”
沈翊抬眸给罗管家?使了个眼色,罗管家?把人带了下去,当日就将两?人安排送出了定?都。
“下雪了?”闻姝抬起头,余光扫了眼窗外,飘着几朵白絮似的雪花。
沈翊合拢手里翻着的账册,抬眸一看,“还真是,下的巧,刚好回来了。”
“今年的雪来得早一些。”闻姝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瞧,外边种着十几棵被誉为“梅花皇后”的“玉堂春雪”,花开时洁白如雪,不?过此时还只?是花苞,倒是飘着的雪屑像它的落花。
“天气冷,今日吃古董羹吧?”沈翊凑到她身侧央求。
闻姝瞥了他一眼,手指虚空点了点他的胸膛,“你的伤还没好,吃个羊肉羹,暖暖身子?。”
沈翊蔫了,“好吧。”
闻姝笑着摇了摇头,“从?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重口腹之欲?”
“从?前想吃什么都行,不?像现在?。”沈翊在?窗边的圆凳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别老想着吃了,今日初雪,瑞雪兆丰年,叫管家?来,给府里赏赐一番,前些日子?也辛苦他们?了。”闻姝回到桌前,把账簿折了一个角,还没看完,下午得接着看。
“行,尤其是月露竹夏几个,头发都急白了。”沈翊笑着,不?过这也正说明几个丫头都是忠心闻姝,才会为主子?着急,是该赏。
罗管家?前来,闻姝将全府上下都赏了个遍,连踏雪今日都多?加了一条清蒸鱼。
得了赏,个个喜笑颜开,笼罩在?燕王府头顶的阴霾终于散去。
初雪果然是个好兆头。
罗管家?扶着老腰想,今晚可算能?睡个好觉了。
两?个主子?和睦,就是全府上下的福气。
福气不?福气的,沈翊没感觉到,只?觉得挺折磨的。
伤口还没好,可欲望却一日比一日重,这样冷的天,夜里睡着,他竟生出了燥热之感,做起了旖旎的梦,以?致于半夜醒来,嗅着闻姝身上的香,半梦半醒,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醒来后便睡不?着,心口热腾腾,奈何他伤在?胸口,连辗转反侧都做不?到,只?能?平躺,然后看着瓜瓞绵绵纹的帐顶睁着眼睛到天明。
两?人成亲小半年,帐子?早不?知换了几轮,但每回都是瓜瓞绵绵纹,寓意着子?孙昌盛,府里都盼着两?人有个孩子?。
沈翊从?前没对孩子?有什么特?别的期盼,但偶尔想到若能?有个肖似闻姝的小郡主,怕是会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
幼时的闻姝受了太多?委屈,他和闻姝想必都会将加倍的爱给小闺女。
沈翊就靠着这些美好的遐想睁着眼睛到东边露出了天光。
闻姝醒来看见他蹙眉,“你半夜做小偷去了?眼底怎么乌青?”
沈翊难为情,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闻姝看他的气色不?好,便忧心起来,“伤口疼了?”
“没,有些饿了,用早膳吧。”沈翊岔开了话题。
闻姝却放心不?下,“待会太医来换药问问,要是伤口不?适要早些说,幸好是冬日,这要是酷暑,你这伤口够呛。”
夏日伤口极其容易发炎,又靠近心口,定?然棘手。
但太医也治不?了沈翊心里的“淫\魔”,能?救他的只?有闻姝。
尴尬的是,太医虽然治不?了,却诊得出,把脉时对着沈翊欲言又止,“王爷这几日心火旺盛,肝气郁结,睡眠不?佳,须得静心才好。”
沈翊脸黑了。
闻姝没听明白太医的言外之意,“请问太医怎会如此?可是夜里地龙烧得太旺了?”
大冬天的,怎么还上火了呢?
太医觑了沈翊一眼,对上燕王犀利的眼神,不?敢乱说话,“或许是,王爷可饮些败火的茶,菊花茶,金银花茶,或是荷叶茶,都可。”
闻姝一一在?心里记下了,等太医一走,闻姝就叫月露去泡茶,还问沈翊,“你想喝哪个?”
沈翊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随便吧。”
反正喝哪个也败不?了他的心火。
“那?就金银花吧,这个好喝,”闻姝吩咐了月露,走了过来,纳闷地说,“怎么就上火了呢,晚上叫人把地龙的温度别烧太热。”
沈翊要面子?,有点说不?出来,只?能?含糊过去,但喝了几天茶也没作用,直到日日来换药的太医忍不?住说:“王爷,您身强体健,总是不?得纾解,对身子?不?利。”
闻姝后知后觉地看向他,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沈翊的脸彻底黑了。
他非重欲之人,只?是闻姝日日守在?身旁,对他的吸引力过大,有些事情由不?得他,心火难抑,欲望比口舌更先诉说着爱意。
闻姝送走太医,对着沈翊想憋笑又没憋住,“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沈翊一张冷成冰块,撇开了脸,“我搬回书房睡几日吧。”
不?和她亲近,沈翊倒不?怎么想那?事。
“做什么要分房睡?你可是好不?容易才搬回兰苑,”闻姝半蹲在?他跟前,双手搭在?他膝头,“你想要可以?和我说啊。”
相比之下,闻姝的欲望要小很多?,虽说两?人行房时,闻姝也能?体会到愉悦,但平常沈翊不?提,她基本上不?会想这事,更何况沈翊受伤,她哪有心情,谁知道他竟憋了这么久。
沈翊破罐子?破摔,难得在?他面上看见一丝拘谨,“我行动不?便,做不?了,只?能?你帮我,不?好。”
每次行房,他都会努力先让闻姝获得快感,满足了她,才会考虑自己,但他伤在?前胸,动作大点都不?行,很多?角度也动不?了,不?能?让闻姝愉悦,便有些懊恼。
单让闻姝帮他,觉得委屈了闻姝。
“没关系啊,虽然我不?太会,但你可以?教我。”起初闻姝也会觉得拿房里事来说不?太好意思,可见沈翊宁愿憋着也不?说,便忍不?住心软。
夫妻敦伦,周公之礼,乃家?常便饭,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你当真乐意?”沈翊眼睛一亮,握住闻姝的手。
闻姝睨了他一眼,“你就是一张嘴,之前还说要让我怎么样怎么样,现下哑巴了。”
之前什么荤话没说过,结果却憋到太医来劝他。
太医八成在?心里想燕王也忒可怜了,身为王爷,连情\欲都无法纾解。
“咳咳……”沈翊清了清嗓子?,“你不?是不?爱听那?些话。”
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他说的时候姝儿瞧着都不?乐意,他自然也就不?敢开口。
“我是不?爱听,那?你继续憋着吧,憋坏得了。”闻姝作势起身要走。
“别,”沈翊攥紧了她的手,微微使力,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娘子?最好了,帮帮为夫吧。”
“松手,你伤还没好。”闻姝踮着脚尖,不?敢坐下去,也不?敢往后靠。
沈翊:“腿上不?碍事。”
闻姝却不?敢大意,还是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方才太医换药时中间的痂还是新结的,别乱动。”
那?么大一个血洞,哪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今日冬至,我去一趟善兰堂,回来和兰嬷嬷一起包饺子?。”闻姝进了内室,拿了件厚实些的披风,今日下着小雪。
“那?晚上……”沈翊眼巴巴地盯着闻姝瞧。
闻姝杏眸嗔了他一眼,娇声笑了下,“晚上的事晚上再说。”
“你早些回来。”沈翊成了“望妻石”。
闻姝穿好披风,带上月露星霜出门,马车后跟着十几个护卫,倒不?是为了排场,而?是得了消息今日陶家?要去善兰堂寻绮云,多?带些人手应急。
善兰堂内,有人比闻姝先到,周羡青一早就来了,带了一些点心,都是陶绮云爱吃的,也不?知他从?哪打听来的。
陶绮云住在?先前给闻姝歇脚的厢房内,虽说地方不?大,但能?单独一间,也算不?错。
“周公子?,你身上的鞭伤好了吗?”陶绮云听说了燕王受伤之事,虽不?知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从?城西挪到善兰堂,也猜得到一些。
周羡青应当没有背叛燕王,只?是将计就计,为了让她和离才假意与?瑞王周旋,可他身上的伤却是实打实的。
周羡青摇摇头,“不?碍事,你住在?这还习惯吗?这里人多?眼杂,不?如单独住着方便。”
陶绮云微笑道:“挺好的,好几个婶娘对我关怀备至。”
周羡青的视线往下,落在?她被衣袖遮住的手腕上,“伤如何了?”
陶绮云把衣袖往上捋了下,露出手腕上一道蜿蜒丑陋的伤疤,像是贴着一只?蜈蚣,“伤痂快掉了。”
伤疤刺伤了周羡青的眼,他从?袖袋中摸出一只?小圆瓷瓶,“这是我从?千留醉那?寻来的玉容膏,有祛疤的效用,你试试。”
光看那?瓷瓶上精美的花纹,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陶绮云婉拒,“多?谢周公子?,不?过留了疤挺好,好叫我记得从?前的屈辱。”
“从?前之事不?是你的错,你留着用吧,”周羡青把瓷瓶搁在?案几上,“往后你有什么短缺,尽可和我说。”
陶绮云望着那?瓷瓶,又抬头来看周羡青,眉眼微弯带笑,“周公子?,谢谢你。”
“不?必客气。”周羡青咽了咽喉,两?人也没说什么,可还能?再看见她的笑容,便已满足。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屋内一时静了下来,陶绮云抿了抿唇角,觉得有些局促。
周羡青看出来了,脚步微顿,“那?我就先……”
“咦?周大人也在?啊。”闻姝一只?脚迈进了门槛,瞧见两?人笑开了,“好巧,周大人来寻绮云吗?”
陶绮云方才还好好的,一听见这话耳朵却热了,面颊飘红,眼神有些躲闪。
周羡青忙道:“不?、不?是,我是来给孩子?们?教书。”
他也不?知脑袋里怎么就蹦出了这个想法,可说出口却觉得妙极了,他若是来这教书,就可以?正大光明常常来善兰堂,也不?会惹人非议。
他便询问道:“王妃觉得可行吗?我正好有空。”
“这自然是好,有探花授课,孩子?们?定?然欣喜。”闻姝扫一眼桌上的圆瓷瓶,觉得有些眼熟,先前她的手背受伤,沈翊从?千留醉那?带回来的玉容膏就是用这样的瓷瓶装的。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两?人一眼,周羡青还说不?是来寻绮云,这是不?好意思承认呐。
闻姝也就没多?问,喊了管事来,带周羡青去学堂。
为了多?容纳一些孩子?,学堂扩建了一部?分,现在?还在?修剪,坐在?屋子?里都能?听见外边刨木头的声响。
“姝儿,喝茶。”周羡青走了,屋里就闻姝和陶绮云,绮云为她斟茶,“倒是我占了你的地方,我其实可以?和她们?一道住,也不?碍事。”
“说的什么话,我又不?常来,空着也是空着,”闻姝拉过陶绮云的手,“让我瞧瞧你的伤,一直没来得探望你。”
冬狩回来事情也多?,沈翊伤着,她一时也没空出门。
陶绮云在?她身侧坐下,“我不?碍事,听说王爷受伤了,可好些了?”
闻姝看了看她的手腕,已经?愈合结痂了,松了口气,“他伤得重,还需要养上一段日子?,你真是傻,怎么能?自尽呢。”
陶绮云笑容有些苦涩,“日子?难捱,觉得死了一了百了,谢谢你姝儿,要不?是你,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陶绮云也没有想到,她幼时结交的好友,竟能?救她一条命,成了她的再生父母。
“咱们?是姐妹,不?说这些生份的话,”闻姝把她的袖口捋下来,侧眸看了眼桌上的瓷瓶,“这玉容膏是好东西,待伤痂掉了你早晚涂上,能?让疤痕变淡。”
闻姝手背上的伤就不?怎么看得出来了,不?过她是擦伤,绮云是割腕,还是三刀,想要一点疤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陶绮云看了一眼瓷瓶,犹豫着说:“这东西很贵吧,我原想推辞,周公子?不?肯。”
她现在?身无分文,嫁妆全还给了娘家?,身上的衣裳都是闻姝派人送来的,承了情难还,虽然她好像这辈子?都还不?上欠周羡青的情谊了,足足二十鞭呐。
“金钱乃身外之物?,这是周公子?的心意,你就收下。”闻姝本也带了,但现在?周羡青送了,她就不?必拿出来。
陶绮云半垂眉眼,心里头生出忐忑,闻姝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日子?还长,不?必拘泥于从?前,既然和离,往后有好日子?等着你呢。”
周羡青的心意其实已经?不?必摊开来说,想必绮云心里也明白,既然周羡青不?着急,闻姝也不?开这个口,反正她如今住在?善兰堂,没了忧虑,两?人来日方长。
再则绮云才脱离苦海,她现下想必也不?急于迈入婚姻这个从?前的火坑。
陶绮云眼圈微红,眼角溢出一抹水光,她用指腹抹去,“嗯,你们?为了我筹谋这么久,我会好好活下去。”
“那?就好,”闻姝端起茶杯抿了口晾得刚好能?喝的茶水,“我还有差事想交给你呢。”
陶绮云望着她:“你说。”
闻姝放下青瓷花鸟纹茶盏,“善兰堂的人越来越多?,账务繁杂起来,你不?是擅长理账吗?我想把善兰堂的账目交给你打理,我也好偷偷懒。”
陶绮云的姨娘是商户女,出阁前就跟着娘亲理家?里的账,生下绮云后,也手把手教了绮云,绮云善于心算,用起算盘来,算得快捷又不?出错。
“我按着管事的例给你月钱,你要是有空,还能?帮我打理打理善兰堂。”最开始闻姝就是想把账务交给绮云来管,奈何那?时候南临侯府不?许她插手,一直拖到今日。
“你信我,愿意交给我打理,我责无旁贷,月钱就不?必了,我现下衣食住行都用你的,已经?怪不?好意思。”陶绮云自觉唯有这么些许用处,能?帮到闻姝,她欣喜还来不?及呢。
闻姝笑笑,“又没多?少钱,不?给你月钱,你怎么攒点体己,往后日子?还长,你总得为自己打算,我哪能?叫你给我打白工。”
绮云连二十都没有,正是大好年华,她样貌又好,性子?也乖巧,即便不?提周羡青,也多?得是人愿意打听。
“你和娘家?没了往来,你得多?攒点傍身钱。”即便往后真能?与?周羡青成其好事,闻姝也为她忧心,怕将来婆媳关系不?好相处。
徐夫人和如黛,真叫闻姝怕了。
陶绮云知道姝儿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也只?有她才会与?她说这番话,“好,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今日冬至,堂中包饺子?没有?”闻姝起身,打算去私塾那?边瞧瞧,邀着绮云一道出去。
善兰堂建成这些日子?,已有了一定?的规模,上上下下规矩也好,其中发生过吵嘴等小摩擦,别的倒没什么,闻姝也没费多?少功夫。
再度来到私塾,上次只?有二十几个人,这回再来,私塾里头坐得满满当当,足有百十人,女孩的人数也多?了起来,占了三分之一,这已经?很令人欣慰了。
正好结束上午的授课,认识闻姝的孩子?连忙来向闻姝请安,有些后来的孩子?不?认识她,便学着旁人请安问好。
大丫许久不?见闻姝,高高兴兴地跑来向她指了指脚上穿的棉鞋,“王妃娘娘看,是许婶娘给我做的,可暖和了。”
大丫生怕闻姝不?知道许婶娘是谁,拉着身后稍小一些的女孩说,“许婶娘是小杏的娘亲。”
小杏是善兰堂的孩子?,闻姝有点印象,毕竟一开始堂中女孩不?多?。
“真漂亮,大丫这下不?用冻脚了,小杏的鞋子?也好看,许娘子?手巧。”闻姝夸了两?句。
小杏腼腆地笑了起来。
孩子?一多?,吵嚷起来闻姝也受不?住,因而?没待多?久就走了,转道去了厨房,因着人多?,厨房格外大些,十几个妇人围在?一块包饺子?,见闻姝来都亲亲热热地打招呼问安。
闻姝来得多?了,她们?也就不?像从?前那?样害怕,能?聊些家?常闲话,热情的邀请她:“王妃中午留下来吃饺子?吧,今日冬至,咱们?包了好几个馅,王妃想吃什么馅的?”
“瓠瓜猪肉馅就好。”闻姝指着其中一种馅料,免得说了没有的,她们?又要现做。
“瓠瓜饺子?是好吃,”一妇人笑说,“要是开了春,荠菜饺子?更好吃,王妃娘娘定?然没吃过荠菜吧?”
闻姝摇了摇头,“荠菜是什么?”
妇人说:“一种野蔬,头茬嫩得很,包饺子?最香了。”
“那?就等来年开了春,我也尝尝。”闻姝虽也过了一段苦日子?,却没有到吃野菜的地步,现下听她们?说,怪新奇的。
她们?笑着答应,说城外哪哪应该有荠菜,约好到时候去摘。
闻姝正听着,有护卫来禀,“王妃,陶家?派人来接陶姑娘。”
陶绮云面上笑容僵住,惊慌地看向闻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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