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和亲
坤宁宫。
太医院好几位太医齐聚于此, 小声交谈着如?何唤醒皇后?娘娘以及调养的药方。
皇后?娘娘乃是气?急攻心,一时没缓过这口气?来才晕眩过去,太医先为?皇后?施针, 又熬煮了药, 可算是让皇后?醒转。
魏皇后?昏睡了一个多时辰,瑞王妃、信国公?主及其高?位妃嫔都来了坤宁宫侍疾, 不过内室只有瑞王妃等几个亲近之人,妃嫔侯在殿外。
“信国……”魏皇后?醒来, 第一时间搜寻信国公?主的身影。
“母后?,您可算醒了。”信国公?主挤开?瑞王妃,坐到床沿上,握住魏皇后?的手。
魏皇后?起身抱紧她, “好孩子,你还在,太好了。”
她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自己亲手送信国公?主去和亲, 她心如?刀割,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 怎么能去和亲呢?
“母后?, 您先别急,注意?身子。”信国公?主一面掉眼泪, 一面安抚着魏皇后?。
魏皇后?松开?女儿,转头去看心腹常和裕,急切道:“快派人去将乐明公?主接回京, 万万不能让她入了皇陵!”
常和裕躬身上前, 面色有些凝重,“回娘娘, 方才传回来的消息,乐明公?主已进了皇陵。”
就那样巧,差了一点点,令人扼腕。
“不行?,进了皇陵也给本宫接回来!”魏皇后?紧紧地握住信国公?主的手,“本宫绝不会让信国去和亲!”
瑞王妃安慰道:“母后?莫急,联姻之事尚未有定论,不如?等问过皇上的意?思?再作打?算。”
常和裕跪下来道:“娘娘,您先前怕乐明公?主跑了,一路把她押入皇陵,还特意?为?她建了一座佛堂,吩咐了三年之期不到不能放她出来,如?今圣旨已下,人人皆知乐明公?主是为?了国运去祈福,再把乐明公?主接回来,于情于理皆不合,怕是会引起百姓动?荡。”
这事实在是巧合得?令人失语,前后?不过差着几日,乐明公?主去守陵是魏皇后?亲手促成,如?今即便想接过来,也需得?到皇上的允准,要不然岂不是抗旨欺君?
想送就送,想接就接回来,哪有这样简单的事。
魏皇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怎么办?难道要本宫看着信国去和亲吗?”魏皇后?双目通红,眼角泛着血丝,她许久没这样狼狈过了。
“本宫就信国一个女儿,楚国与大周一直动?荡不断,谁知这和能议多久,万一两国开?战,信国就是楚国捏着的质子。”
一个和亲公?主和大周江山社稷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届时两国开?战,大周一定会舍弃信国公?主,和亲就是去送死!
“母后?,我不想去和亲,我不要离开?母后?。”信国公?主扑在魏皇后?怀中,也是泪流满面,她前几日还在为?乐明公?主替了她去守陵而?喜悦,今日却后?悔不已,比起和亲,守陵算得?了什么呢?
去了楚国,人生地不熟,她在楚国一定会被折磨死的!
历朝历代的和亲公?主都没有好下场,信国公?主自然不愿意?去。
“母后?的乖乖,别怕,母后?一定护住你。”魏皇后?咬紧后?槽牙,她这一生几个孩子都没保住,独独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决不能让她去送死。
瑞王妃见着两人如?此有些不好受,忽然说:“母后?,自古和亲也不一定非得?真正?的公?主,宗室女不是一样可以吗?”
魏皇后?犹如?醍醐灌顶,连忙吩咐:“快,为?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皇上。”
到泰平殿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本是用晚膳时分,奈何顺安帝自收到楚国要议和的消息,就召集了大臣入宫,官员们众说纷纭,忙个不停,大臣散去后?也没什么胃口。
有些官员支持议和,觉得?周、楚两国连年交战,损耗过大,国库空虚,实在难以支持长久的战争,开?战会致使生灵涂炭,不如?用一个公?主为?百姓换取和平,公?主生来就受百姓供奉,该轮到公?主付出的时候了。
有人支持,自然就有人反对?,觉得?楚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名为?联姻,实为?质子,况且楚国向来毫无信誉可言,从?前签署了洛河议和协议,这才多久,就又起兵,边境一直动?荡,可见楚国从?未想过要真正?的议和。
两方派系争论不休,顺安帝头都大了。
沈翊主张议和,当然,他知道楚国不是真的想议和,他只是想送信国公?主去和亲罢了,他也要让魏皇后?感受一下失去至亲的苦痛。
至于瑞王,自然是不主张议和,乐明公主才被送去皇陵祈福,要三年才能归京,如?今定都就信国公?主一个公?主,魏皇后?定然舍不得?,所以瑞王得为魏皇后打?算。
至于魏家嘛,心里主张议和,但承恩公暂时没有开口,他并?非不在意?信国公?主,而?是承恩公?知道国库空虚,若是开?战,大周动?荡,会大大的影响到魏家的财富和权势。
魏家没有得力的武将依傍,如?今边境驻守的是永平侯,魏鹏锦已去,闻妍没有一子半女,已守了寡,永平侯就算支持瑞王,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反观燕王妃得?燕王宠爱,至今燕王府都没有侧妃妾室,永平侯支持燕王,一旦成功,他的女儿就是皇后,孰重孰轻,一眼明了。
倘若承恩公?是永平侯,只怕是也会支持燕王。
一旦边境开?战,永平侯必立战功,永平侯得?势,就是燕王得?势,魏家怎么能看着燕王得?势。
从?泰平殿出来后?,承恩公?对?瑞王说了这番话,以致于瑞王恍然大悟,瞬间懊悔起来,看着确实不能开?战啊!
只是,瑞王不忍心道:“母后?疼爱信国公?主,若是让信国公?主去和亲,只怕是要了母后?的命。”
承恩公?拍了拍瑞王的肩,“王爷惦记皇后?娘娘有心了,但和亲的公?主又不是非得?是皇上所出,从?宗室女里选一个册为?公?主和亲便是。”
魏皇后?也是这样对?顺安帝说的,“皇上子嗣稀少,就这么几个孩子,总不能让皇上与公?主父女分离,大周有女爵且未出阁的姑娘也有不少。”
这下魏皇后?也不提乐明公?主了,既然乐明公?主不便接回来,那就连乐明公?主一起护着,只让皇上挑选宗室女。
顺安帝哪不知道魏皇后?怀的什么心思?,摆了摆手,“议和之事尚未决策,皇后?不必急,等开?朝之后?再议。”
顺安帝也并?不急着回复楚国,既然楚国主动?求和,定是有其原因,他还得?好好查查,哪能如?此草率,无论是议和还是开?战,都关系着大周江山百姓,魏皇后?只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哪里懂这些事。
皇帝虽这样说,可魏皇后?还是不够放心,递了消息出去,让魏家多多游说,提议送宗室女去和亲,务必保住信国公?主。
*
“回来了,正?好洗手用膳。”闻姝上前接过沈翊解下的大氅,转手递给了竹夏。
沈翊把手浸入铜盆,被热水包裹着驱散了寒意?,“不是说了让你别等,都这么晚了。”
“我还不饿,商议得?如?何?”闻姝知道他入宫是为?了什么,这本是朝政,若是寻常夫妻,定是不便多问,只是沈翊事事都和闻姝说,在燕王府,好似没有“后?宅不得?干政”一说,因而?闻姝也没有自我限制。
“吵得?头疼,一群大臣,像是几百只鸭子,”沈翊眉头还蹙着,“吵来吵去,无非就是答应与拒绝,也没吵出个结果,明日要提前开?朝,摆到朝堂上来说。”
原本是过了上元节,出了年,才会正?式开?始上朝,但因着这事,顺安帝不得?不提前开?朝,过年的悠闲日子,彻底结束了。
“魏家的态度呢?”闻姝把干净的巾帕递过去。
沈翊擦着手,“承恩公?倒没说什么,瑞王主张拒绝议和,怕是为?了魏皇后?,舍不得?信国公?主去和亲。”
洗净手,两人相携在桌前坐下,闻姝特意?叫人炖了暖身的羊肉汤,给沈翊盛了一碗,“拒绝议和就代表着开?战,瑞王说得?轻巧,不是他去上阵杀敌。”
“若是真能议和,我倒是希望议和,父亲年纪也不小了,我真怕他有个好歹。”
“楚国议和十有八\九是障眼法,”沈翊拍了拍闻姝的手背,“侯爷信上不是说了,不可放松警惕。”
永平侯和楚国打?过的交道多,在永平侯看来,议和只能保一时,不能保一世。
不过说回来,除了彻底攻下楚国,什么法子都保不了一世,可大周现下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吞并?楚国,倒是要防着楚国被吞并?。
闻姝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羊肉汤,“四哥,为?了日后?计较,我打?算减少一些府中开?支。”
沈翊微顿,道:“尚未到形势如?此严峻之时,不必委屈自己。”
“也不算委屈,我觉得?王府伺候的下人有些多,可以裁撤些许,王府这样大,有些院子一年也不会踏足一次,没必要日日洒扫擦洗。”大抵是因为?永平侯在边境,闻姝就格外挂心些,一旦开?战,前线的军饷必定耗费巨大,国库空虚,万一接应不上,他们能省一点是一点。
沈翊:“再等等,燕王府一举一动?都教人盯着,突然裁撤仆役会令人起疑。”
楚国来使节议和,正?是时局特殊之事,做什么都不大方便。
“也好,那我先看着吧,”闻姝低头吃菜,过了一会又想起件事,“定都近日米价上涨,雾山郡本想把呈递给我的税粮折兑成银两,我想着还是粮食保险,打?算在雾山郡设个粮仓囤着,不必运送到定都。”
既为?封地,封地上的税粮就不必充入国库,交给闻姝就可以,这就是为?什么人人都想要爵位,想要封地,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沈翊颔首,“可以,以防万一,我瞧着,即便今年不开?战,明年楚国也要坐不住。”
沈翊虽说入局是为?了对?付魏家,可真坐到了这个位置,他心里还是有大周江山,惦记着边境将士,与闻姝说得?多了,闻姝亦是如?此。
闻姝:“过了年,转眼就开?春,我打?算为?雾山郡的百姓免费发放稻种、菜种,雾山郡水土肥沃,适合种菜培育粮食,既然是我的封地,我就想让雾山郡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当下百姓最大的仰仗就是土地,好的种子才能有富足的收获,丰收了,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沈翊自然不反对?,“挺好,一步一步来,你才接手第一年,一口吃不成胖子。”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用膳,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忙起来时,只有在饭桌上两人才能有时间聊聊,这不,用了晚膳,都这个点了,沈翊还是去了书房忙了一会,直到深夜才回。
闻姝本想等他回来,结果不小心睡着了,又被他洗漱的动?静吵醒,索性起来喝了口水。
沈翊把烛火灭了几盏,上了床榻,拍了拍闻姝的后?背,“吵醒你了,睡吧。”
闻姝缩进沈翊怀中,现在天气?冷,她就喜欢靠着沈翊睡。
沈翊伸手搂着她,盖好被子,偌大的罗汉床,两人就占据了不到一半的位置。
闻姝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要是信国公?主不去,那定会从?有爵位的宗室女中挑选一个封为?公?主,我方才想了想,好似没几个适龄的女爵,倒是澜悦郡主合适,但皇上不会送她去和亲吧?”
“不会,西?北有一半的疆域和楚国接壤,皇上会担忧北兴王投靠楚国。”谁都知道北兴王宠爱澜悦郡主,把他的女儿送去和亲,让北兴王不满,会造成西?北动?荡。
况且,沈翊用下巴蹭了蹭闻姝的眉心,“慧祥县主不是也正?当妙龄吗?她也还没定亲。”
这话弄得?闻姝睡意?去了一半,睁开?眼,眨了眨眼睫,“信国公?主都舍不得?,慧祥县主不也一样舍不得?。”
“在国家大义之前,舍不得?也得?舍得?,”沈翊轻哂,“就看皇后?是更爱女儿还是更爱侄女了。”
“这……”闻姝嘴角露出一抹笑,小手在沈翊胸前拍了下,“你真是坏死了。”
这要是真在信国公?主和慧祥县主之间选,魏家得?先乱套。
谁都知道和亲不会有好下场,很有可能是送死,谁乐意?去呢?慧祥县主定然也不愿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沈翊捉住闻姝的手指亲了亲,“夜深了,睡吧,明日我得?上朝。”
“好。”闻姝闭上眼,倚在男人怀中入睡。
屋外风雪再大,也落不到屋内交颈的鸳鸯身上。
两人睡得?晚,因此沈翊翌日起身上朝时轻手轻脚,在偏房洗漱,没叫吵醒闻姝。
但闻姝心里也揣着事,睡不安稳,原本议和联姻之事与她无关,奈何永平侯在边境,她总牵挂着。
从?前没觉得?对?永平侯有这样深厚的感情,可自从?知道娘亲的过往,她对?永平侯的情谊倒浓重了起来,期盼永平侯能长命百岁,平安到老。
年后?第一个大朝会,众人肃穆,顺安帝昨晚没歇好,眼底有些乌青,好在也没有官员敢直视天颜。
今日和昨日一样,依旧是吵吵嚷嚷,联姻和不联姻,议和与不议和,总之皆有自己的说法,互相都不能被说服。
朝会上,承恩公?倒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支持议和,但同时也表明应当选宗室女和亲,“皇上膝下子嗣不多,如?今乐明公?主为?国祈福去了守陵,应当让信国公?主在皇上膝下承欢,免受骨肉分离之苦。”
本是为?了魏皇后?,却非得?说得?大义凛然,一副都是为?了顺安帝考虑的样子。
实则顺安帝平日里也难得?一见信国公?主,信国公?主幼时,顺安帝倒还疼爱,可是眼见着信国公?主越长越大,越发像魏皇后?,也越发向着魏家,顺安帝无事便不大见她。
同时瑞王也一改昨日拒绝联姻的态度,主张议和,和承恩公?一样,选取宗室女和亲。
历朝历代以来,和亲大多都是选宗室女封为?公?主去和亲,说得?好听是为?了两国秦晋之好,可不就是明晃晃的牺牲品,身为?帝王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所以便舍臣子的女儿。
因此宗室里有适龄姑娘的人家,自然也是不乐意?的,谁愿意?让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去送死呢?便极力反对?承恩公?,既然楚国说要公?主,那就应该送公?主和亲。
这样一来,好好的朝会,看着像是市集,吵得?顺安帝头都大了,也没议出个结果,最终只能吩咐礼部先将适龄、且无定亲的宗室女挑选出来再看。
这倒是好办,没两日礼部就办好了,呈上了折子,顺安帝翻开?一看,头一个就是澜悦郡主,眉头紧蹙,“澜悦郡主乃北兴王爱女,若是和亲,只怕北兴王要伤心,不可。”
北兴王世子跪谢道:“皇上圣明,澜悦顽劣,也实在不宜做和亲人选。”
北兴王府知道皇上不会选澜悦,因此并?不着急,手握兵权之人,最不宜和楚国有来往。
除去澜悦,看来看去,竟挑不出几个,因为?议和是突然传来到消息,但大周贵女一般及笄之前就会相看亲事,及笄之后?定下来,那些定了亲的,自然没有送去和亲的道理,不少人都庆幸早早给自家闺女定了亲,免受和亲之苦。
这时,沈翊站了出来说道:“皇上,儿臣觉得?有一人可堪当此任。”
百官忽得?噤声,纷纷看向燕王,顺安帝也来了兴致,“燕王说的是谁?”
沈翊道:“承恩公?有一孙女,慧祥县主才貌双绝,有定都第一美人之称,儿臣记得?她尚未定亲。”
承恩公?立刻跪了下来,“回皇上,微臣孙女粗鄙,难担大任。”
沈翊回眸浅笑,“承恩公?过谦了,谁不晓得?慧祥县主颇得?皇后?娘娘看重,虽非宗室女,却有县主的爵位,既然受着百姓的供养,那为?大周付出也是理所应当。”
顺安帝瞥了眼承恩公?忐忑不安的神情,说:“朕记得?,慧祥县主是承恩公?嫡幼子魏宗的嫡女吧?”
沈翊:“回父皇,正?是,当初魏宗犯下滔天大错,父皇仁爱,不曾波及魏宗妻儿,也没有剥夺慧祥县主的爵位,如?今让她去和亲,为?其父亲作下的孽偿还一二,这不正?是理所应当?”
魏宗害死那么多人,却只死了他一个人,整个魏家都没有被波及,亲生女儿还享受着朝廷的俸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燕王一开?口,便有不少人附和,顺安帝也有些心动?。
但夺人骨肉,哪有这样简单。
“我不答应!你们休想葬送我儿!”魏宗的妻子乔氏怒道,“六爷已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们还想从?我身边夺走她。”
乔氏没有生下嫡子,只有魏慧珊这么一个嫡女,魏宗一死,她在魏家的处境本就有些尴尬,要是再没了女儿,她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断然不肯。
“先坐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承恩公?沉着眼看了下乔氏。
乔氏心里头打?怵,对?于承恩公?这个魏家主事人,她还是有些怕的,只能擦着眼泪坐了回去。
“珊娘是我的孙女,老六就剩下这么一个嫡出,我自然也舍不得?,”承恩公?说道,“只是燕王提出此事,一呼百应,瞧着皇上也有些松动?的意?思?。”
“燕王,又是燕王!”乔氏捏着帕子抽泣,“六爷就是被燕王害死的,他还不肯放过我们孤儿寡母。”
自从?燕王上朝,魏家就一落千丈,魏家已经因为?燕王死了两个嫡系子孙,再送一个慧祥县主去和亲,就是三个,承恩公?哪里肯呢。
“珊娘都十六了,谁叫你不给她定亲?”承恩公?夫人指责乔氏。
“我……”乔氏被说的哑口无言,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千挑万选个好女婿,选来选去一直没有合心意?的,想着等魏宗外放回来高?升,届时选个更好的人家,谁知道魏宗会死呢?
乔氏用帕子拭泪,只能推给魏宗,“六爷才去世,我如?何能给她定亲?”
“唉!”承恩公?夫人叹气?,提起老六,她也颇为?哀伤。
乔氏走到承恩公?夫人跟前跪了下去,哭求道:“母亲,六爷就这么一个嫡出女儿,求母亲心疼心疼珊娘,看在六爷的面子上,护一护珊娘吧。”
承恩公?夫人也是无奈,朝堂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哪能置喙。
承恩公?世子夫人见她闹得?难看,上前去扶她,“六弟妹先别急,这事不是还没定下来,父亲母亲定会为?珊娘想法子的。”
乔氏却一把推开?世子夫人,骂道:“你的女儿做了瑞王妃,你自然不急,凭什么同样是魏家嫡出,你的女儿做得?王妃,我的女儿就要去送死?”
“若是要叫珊娘去和亲,我不如?一头碰死!”
第072章 醉酒
今日上元节, 难得出了个大晴天,定都?厚实的积雪趋于?融化,燕王府比过年还?要热闹, 闻姝邀了好些朋友来家里做客, 一早就忙开了。
最先来的是陶绮云,她如今住在善兰堂, 格外自由,陶家后边也来过人想要说服陶绮云, 只是陶绮云去意已决,陶家人来过几次,也就懒得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周羡青,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 两人在门口?就遇到了。
然后是卫如黛,她在床榻间躺了近一个月,求了伯娘很?久才把?她放出来, 收到闻姝邀约, 早已迫不及待。
贺随是跟着卫如黛来的, 这个倒是真的跟, 他一大早就去了卫府接如黛, 好不体贴,还?不小心遇到了外出的徐音尘,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各自扭开头,昔日同窗好友, 如今已再见不相识。
贺随出入卫府无碍, 可徐音尘已被卫家禁止入内,卫大夫人早叮嘱了门房, 不许徐音尘靠近卫家,就差在门口?写个“徐音尘与狗不得入内”。
都?说结亲结亲,可这次结亲是真结出了仇,卫大夫人一想到如黛不能再生育,就整晚都?睡不着觉,年前还?请了大夫调理,只是大夫能医病,却医不了心,她始终记挂着。
卫如黛说不想再成亲了,卫大夫人心里却担忧等他们去了,如黛无人照顾,还?是和卫大人商议着,留意是否有合适的人家,门楣低些也无碍。
这个时候,贺随三天两头出入卫家,卫大夫人能不瞧出点端倪来嘛,不过想到贺随是贺家独苗,暂时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乐意贺随入府陪陪如黛。
千留醉来得最晚,澜悦郡主都?喝完一盏牛乳茶了,看见姗姗来迟的千留醉,连忙坐到了他身侧,闹得北兴王世子单峥眉头蹙起?来,他这千宠万娇的亲妹妹,偏偏就喜欢上了一个江湖浪子,别说单峥没法子,连北兴王都?头疼了,倒是北兴王妃看得开,随澜悦去了,要不然澜悦早被父王抓回西北了。
这么多人济济一堂,这下又聚齐了,除了徐音尘没来,闻姝没给?他下帖子,是怕卫如黛尴尬,论亲疏,闻姝定是和如黛更亲。
沈翊不管这些,今日是好友相聚,不是君臣,徐音尘不来,也不代表着他就不再取用徐音尘,将来到底如何,还?是得看徐音尘自己。
闻姝看见朋友们都?到了,喜悦的嘴角都?合不拢,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事,大多数人都?受了不少苦,还?能聚到一块,已是十分?难得。
沈翊在堂屋招待客人,闻姝在屋外吩咐月露竹夏准备膳食,月露等几个大丫鬟都?忙得脚不沾地,过年都?没这样忙过。
但月露心里却是开心的,从前姑娘好友极少,如今能聚到一大桌,可见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过完年还?是头一次聚,你们随意点,招待不周,多多包含。”闻姝走了进?来,在沈翊身侧端起?茶盏,喝了口?润润嗓子。
“姝儿别忙了,咱们一块吃吃点心聊聊天,午膳简单点嘛。”卫如黛挥了挥手?。
闻姝便坐到她那边,“也没忙什么,今日上元,饭总得吃饱,你们在聊什么呢。”
“在听贺公子说海外的见闻,正说到他被野人抓回去烤着吃。”澜悦郡主磕着瓜子,她像如黛一样,特别爱听这些。
澜悦说完,低头看了眼旁边的千留醉,他在剥松子,但他剥松子不是剥一颗吃一颗,而是剥一大把?在手?里,然后慢慢吃。
澜悦每次瞧见他手?里剥了一些,就直接伸手?抢,把?他手?里剥好的松子全拿了,再塞一把?没剥的松子到他手?里,所以千留醉剥了半天松子,却没吃到一颗。
这次澜悦还?想再抢,千留醉抬起?手?不想给?她,谁知澜悦直接站到凳子上扒拉他的掌心。
单峥看见这一幕咳嗽了下,拧着眉心训她:“澜悦!没点规矩。”
他一出声,全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她,澜悦倒一脸无所谓,千留醉却顶不住北兴王世子要刀人的眼神,只能把?松子给?了澜悦,清了清嗓子,抬手?理了下衣袍,假模假样地端起?茶盏喝茶,“别看我。”
澜悦郡主努了努唇,从椅子上跳下来,忙有侍女上前,给?她擦了下椅子,她又坐了回去,“反正都?是熟人,怕什么嘛,姝儿定不会?介意的。”
闻姝莞尔一笑,“随意就好,小心别摔着,你若喜欢吃松子,我叫侍女来给?你剥。”
澜悦摇头,“我就喜欢他给?我剥。”
闻姝也就不再说了,这两人,虽说还?没过明路,但俨然已是一对有情人,千留醉对澜悦也颇为纵容,要不然他为?何一个劲得剥松子,都?被澜悦抢了好几回还不停下。
贺随说了半晌,喉咙都?说哑了,喝了口?茶水,停顿了会?,“我那日说要开办港口之?事,王爷考虑得如何?”
今日都是熟识之人,沈翊也没瞒着,“不错,前朝有好几个商埠,大周为了护佑海边百姓,免受海上盗匪侵扰,关闭了港口?,但你既有了路子,确实可以重?开商埠,建设港口?,促进?大周与海外诸国的贸易往来。”
“开商埠?”单峥也有了点兴致,“王爷打算在哪开设港口??”
港口其实和西北互市差不多,都?是开通对外的商路,互通有无,其中的利润还?不少,西北有十分?之?一的军饷靠着互市支撑着。
沈翊让凌盛取来大周舆图,铺展在桌上,众人围了上去,“我考虑过,南边的会?稽郡不错,但靠楚国有些近。”
其实最佳的开埠点在楚国国土,不过楚国和大周一样,都?没有开埠,白白浪费了优越的地理位置。
“会?稽是不错,就是不知楚国这次的议和能议多久,”贺随又往北边指了指,“衮州、渤海一带可以,船队回来时,我去看过,”
沈翊点点头,“再往北的辽西郡也可以。”
“辽西郡靠近北漠,真要是建起?来,往后北漠的军饷就能走海路。”贺随看了眼卫如黛。
卫将军死在北漠,卫如黛从前也说要去北漠做女将军,真要是建设起?来,那如黛就可以常常去北漠了。
沈翊蹙着眉头,略微颔首,“想要说服百官开埠就得挑选一个最优点,最快的时间创造财富。”
就像议和一样,朝臣对于?开埠也是意见不一,顺安帝既能坚持派船队出海,他心里八成是乐意开埠,但有不少官员反对,只有实打实的金钱,才能让他们闭嘴。
“渤海郡吧,相比起?辽西郡,渤海要繁荣得多,大周三分?之?一的海货都?来自于?渤海郡,”面上看起?来不大关心的千留醉忽然指了指渤海郡,“我去过,那商行众多,而且善于?造船,保管港口?一开,船队数不胜数。”
沈翊抬眸看了眼千留醉,“你还?有哪没去过?”
千留醉耸了耸肩,“十岁就被我爹扔出家门,只能到处流浪,见多识广也不是我的错。”
身为?千红阁的少阁主,他也不是白坐这个位置,要不是有些本事,沈翊也不会?和他成为?好友。
“你真厉害!以后带我去玩吧。”澜悦作?为?千留醉最忠实的追求者,夸赞的话脱口?而出。
单峥皱眉,睇了妹妹一眼,一副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说的表情,实在经历多了,有点麻木。
“好说。”千留醉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卫如黛和澜悦家里管得都?不算严,还?是去过一些地方,可闻姝和陶绮云是真哪都?没去过,静静地听着他们说,眼里就流淌出艳羡的眼神。
沈翊瞧见,在桌下,悄声握住闻姝的手?。
闻姝对着他笑了笑。
众人叽叽喳喳各抒己见,又说了半晌,最终定下了渤海郡,这事得沈翊先提出来,才能在朝堂上引起?最大的反响,但如今与楚国议和之?事在即,只能先拟章程,后面再呈递给?皇上。
一转眼就到了用午膳时,燕王府难得这样热闹,美味佳肴摆了满桌,连踏雪都?嗅着香味来了讨食。
几个姑娘家都?喜欢踏雪,不停的给?它夹鱼肉,桌上那道?清蒸鲈鱼全进?了踏雪的肚子。
“难得聚在一块,一起?喝一杯,”贺随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我出海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能回来,还?能和旧友喝酒,也是老?天爷施恩了,我敬诸位。”
先前朝廷派了多少船队出海都?葬身鱼腹,贺随甚至遇到过散架的刻着大周字眼的海船,能回来,还?能再见到众人,他庆幸不已。
“喝一个。”千留醉率先应和。
沈翊等先后站了起?来,彼此碰杯,闻姝等姑娘喝的是青梅酒,微酸微甜,正适合不大会?喝酒的。
“好酒!”千留醉叹了声,“我在定都?待了一年多,过几天就打算走了。”
他原本不会?在一个地方待超过三个月,一直在偌大的江湖漂泊,过去一年多,却一直待在定都?,实在待腻了。
“你去哪?”澜悦郡主吃了一惊,二话不说:“你去哪我去哪,你带我去。”
“澜悦,我们也该回西北了。”单峥说:“父王母妃来了信,要我带你回去。”
他们原本常年待在西北,这一年多在定都?住得极其不舒服,想跑马都?得去城外,太?折腾,全赖澜悦不肯走,单峥是极其不喜欢定都?的。
“我不,我要和他走。”澜悦撇嘴。
千留醉不想破坏席间氛围,便道?:“去哪再议,喝酒吃菜,别扫了兴。”
闻姝也没想到,原本是老?友相聚,会?变成践行宴,但朋友嘛,聚散乃常态。
沈翊没挽留千留醉,只和他碰了碰杯,“这一年多麻烦你了。”
千留醉的暗卫数次帮了沈翊,并且还?为?沈翊培养出了一批亲卫,这一年,千留醉待在定都?也没闲着。
千留醉心在江湖,定都?困不住他。
“哈哈哈,难得听丛昀对我说一句好话,”千留醉大笑,饮尽杯中酒,“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走前倒还?想尝尝七姑娘做的点心。”
“自然可以,明日我就做,做好了让人送到你府上。”闻姝满口?应下来。
“那就满足了。”千留醉自认为?不是一个长情的人,但这些好友相处了不短的日子,还?真有些舍不得,但他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他是千红阁的少阁主,不是无牵无挂之?人。
提起?分?别,席间弥漫着淡淡的伤感,之?后酒喝得更凶了,吃到最后,几个男人都?有些醉意,连卫如黛和澜悦都?喝醉了,也就闻姝和陶绮云没怎么碰,还?清醒着。
卫如黛闹着要在客房歇息,闻姝就让月露扶她去了,顺便让小厮去卫家告知一声。
澜悦郡主被亲哥带走,走时嘴里还?念叨着千留醉,闻姝瞧着世子看千留醉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千留醉、贺随、周羡青被凌盛安排马车送回去,绮云还?清醒着,回了善兰堂,闻姝送到绮云到门口?,再回来,侍女已经在收拾残羹剩饭。
“王爷呢?”闻姝扫了一眼没瞧见。
侍女屈膝道?:“回王妃,王爷醉酒,回兰苑了。”
闻姝颔首,转身往外走,回了兰苑,进?屋前吩咐竹秋煮醒酒汤。
竹秋回:“奴婢已提前让厨房煮了,一会?就端来。”
“煮好再给?卫姑娘送一碗。”闻姝推门进?屋。
沈翊衣裳没解,半躺在床榻间,半条长腿搭在地上,身上酒气浓重?。
闻姝上前给?他解腰封,“喝了这么多,伤口?好了你就放肆。”
昨日才得了太?医诊断说伤口?好全了,往后不必再忌口?,今日就可劲喝。
“姝儿……”沈翊还?没完全醉过去,伸手?攥住闻姝的手?,拉了她一把?。
闻姝没有提防,身子前倾,靠在他胸膛上,“胸口?难受吗?”
“没,太?医不是说好全了,脑袋有些沉。”沈翊喝醉了,嗓音有些沉。
闻姝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起?来,我给?你把?衣裳换了,你喝了醒酒汤就睡会?。”
“好。”沈翊捏了捏眉心,跌跌撞撞地起?身,站着,展开臂膀,等着闻姝脱衣,有些乖得过份。
闻姝瞧他迷迷糊糊的样子笑了,“还?是头一次见你喝得这样醉,脸都?红了。”
千留醉要走,他大概也有点舍不得吧,虽然彼此嘴上都?不说。
现下车马慢,书信也不便,一旦分?离,就不知是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沈翊半睁着眼,低头亲了亲闻姝的唇,还?嘴硬,“没喝醉。”
“别亲我,臭死了,一身酒气。”闻姝别开他的脸,她不怎么能喝酒,但沈翊喝得是烈酒,熏得闻姝都?要觉得醉了。
“你嫌弃我?”沈翊不依,偏偏要亲她,亲了唇畔,还?亲脸颊,亲得闻姝脸上湿润,闹得她哭笑不得。
“你是踏雪吗?还?舔我,站好,要不然我让别人来伺候你。”沈翊高她太?多,闻姝给?他脱衣都?要踮起?脚尖,他再乱动,是真的麻烦。
沈翊这下老?实了,闭着眼睛说:“不要别人,只要姝儿。”
闻姝弯了弯唇,实在没见过沈翊这一面,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像哄踏雪似的说:“乖。”
沈翊忽然低下头,说:“再摸一下。”
“真醉了?”闻姝又安抚地拍了拍,“下次少喝点。”
“没醉。”喝醉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喝醉了。
外衣脱了,只剩下里衣,闻姝让他坐到床上,又拧了帕子来给?他擦脸,照顾的细致又周到。
沈翊搂住闻姝的腰肢,“娘子真好。”
“别撒娇。”闻姝哪见过这架势,沈翊撒娇,难得一见,她的胸腔都?要化成水了。
沈翊俊逸的面庞在闻姝腰间蹭了蹭,真的像极了踏雪。
竹秋端来了醒酒汤,闻姝给?沈翊喂下,让他歇息。
沈翊非得要她一起?睡,闻姝没办法,喝醉了的四哥太?难搞了,只能顺着他,也睡了一会?。
但闻姝没醉,睡了一小会?就起?来了,沈翊倒是睡得很?熟,闻姝没打扰他,去了前厅。
卫如黛喝得比沈翊少,闻姝醒来后没多久她就清醒了,两人就在客房说话。
卫如黛抹了把?脸,斟酌了半晌才说:“姝儿,我和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被吓到。”
闻姝:“你说。”
“前几日,贺随说…他说心仪我,想叫我嫁给?他。”卫如黛咬咬牙说了出来,这话她连伯娘都?没敢说。
“哦。”闻姝表现的很?淡定。
卫如黛愁眉苦脸,“你怎么不惊讶?”
闻姝起?身从桌上的果盘中拿起?个橘子剥着,“这事我早看出来了,只有你傻愣愣的不知道?,你成亲时他送的那对金玉鸳鸯你还?留着吗?”
“嘶,你何时知道?的?”卫如黛撇了撇嘴,“还?收着,贺随说那是他父母的定情之?物,他母亲过世前指定了要给?未来儿媳妇的聘礼,他就那么送给?了我,也不怕我弄丢。”
卫如黛初听贺随表明心意时,惊得那一晚都?没睡着,她是真一点没察觉到贺随的心思,大抵也是因?为?那时候她一心都?扑在徐音尘身上,哪里注意得到旁人。
“你怎么想的呢?”闻姝递了一瓣橘子给?她。
卫如黛吃着橘子说:“我没答应,我不想成亲了。”
她的眉眼有些伤怀,“这段感情,我已筋疲力尽,不想再重?蹈覆辙。”
“可贺随不是徐音尘,未必会?重?蹈覆辙。”闻姝倒觉得说不定贺随会?更适合如黛,贺随没有父母,无人拘着她。
卫如黛欲言又止,“姝儿,我、虽然说出来很?没出息,但我心里还?是有徐音尘的位置,我没办法这么快释然。”
“我懂。”闻姝吃了一瓣橘子,挺甜。
毕竟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哪里可能一朝忘却,再则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感情,而是徐夫人,也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和离,卫如黛总需要点时间。
“贺随说不介意,我觉得这样不好,”卫如黛垂着头,叹了口?气,“况且,我不能生育了,贺随是独苗,我们不合适。”
父母双亡是无人拘着卫如黛,可贺随若没有子嗣,那他家的香火就断了,在这个世道?,是极其严重?的事,卫如黛可不想他被人指指点点。
“如黛,你好好养着身子,咱们再找找大夫,天下之?大,说不定就有神医能治呢?”闻姝提起?这个也有些难受,“千公子不是马上要离开定都?了,可以让他帮忙留意江湖上的名医,若是有好的,咱们就去求医。”
卫如黛垂眸看了看腹部,“若是有希望,我也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若是没希望,我也不强求,就这么过吧。”
“不急,你还?年轻呢,总会?有机缘的。”闻姝宽慰着,“至于?贺随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万一贺随不介意呢?”
“哪有男子会?不介意断子绝孙啊。”卫如黛说:“但我会?寻个机会?告诉他的,也好叫他早点死心。”
卫如黛不想失去贺随这个朋友,还?想和他一同出海,只是姻缘之?事,强求不得,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也没办法答应贺随什么。
“对了,你成亲也大半年了,怎么一直没有好消息?”卫如黛抬眼看着闻姝。
“不知道?,”闻姝摇摇头,“我和王爷身子都?康健,却一直没有消息,不过我看王爷不急。”
闻姝也说不上来急不急,她有时候也想生个孩子,两人感情日渐甜蜜,也到了可以要孩子的时候,但没有孩子也行,两人相处也挺好。
“没叫人暗算了吧?”卫如黛一想到徐家那门第都?乱七八糟的事一堆,闻姝这边就更是了。
“险些。”闻姝笑笑,“之?前没和你说,不想你们担心。”
“谁啊?皇后吗?”卫如黛即便不怎么和徐音尘讨论朝堂的事,但也多少知道?魏皇后看不惯燕王府。
“我嫡姐闻妍,或许也是受了皇后的吩咐,但没证据,也就罢了。”闻姝隐去了害闻妍不能生育之?事,有些时候,身不由己,她不想吓着如黛。
卫如黛愤愤不平,“魏鹏程死了活该,闻妍守寡,这辈子有她的苦头吃。”
她又说:“只要没被暗算就好,你与王爷琴瑟和谐,迟早都?会?有孩子的。”
闻姝是不急,“嗯,你要留下来用晚膳吗?我叫人去安排。”
“别了,我回家去,伯娘该寻我了,我自从和离,伯娘生怕我想不开,日夜叫人守着我,我不想她挂心。”卫如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那行,我让人送你回去。”闻姝出去安排。
卫如黛走后没一会?,闻姝手?里的书还?没翻过几页,沈翊就醒了,头一件事就是找她,喝醉了酒,愈发黏人。
闻姝进?了屋,沈翊靠在床榻上招手?,眉眼清明了些许,应当是醒了酒,“过来。”
闻姝笑笑,“你招呼小狗呢。”
“不敢,我是你的狗。”沈翊说得坦荡。
闻姝坐到床沿上,睨了他一眼,“别胡说,仔细叫人听见。”
“我不怕被人听见。”沈翊伸手?搂住她,醉酒醒来心里空落落,直到拥她入怀,才像是被填满了。
第073章 报复
两人拥抱了许久, 闻姝站得脚有些麻了,她又不忍心?推开沈翊,便动了动腿。
沈翊察觉到, 将她抱在?膝上坐着, 两人挨得更近。
闻姝垂眸看着他交叠圈在?她腰间的双手,柔荑搭了上去, 安抚似的拍了拍,“饿不饿?我让人准备晚膳。”
“不饿, 中?午吃得有些多,人都送回?去了吗?”沈翊像是抱着一个迎枕似的抱着闻姝,把下巴搭在?她颈窝,说?话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她耳畔, 弄得闻姝有些痒。
她抬手刮了下耳廓:“都送回?去了,千公子要走,你舍不得吗?”
“聚散终有时, 任何人都会离开, ”沈翊闭上眼?, 收拢了胳膊, 将闻姝往𝔀.𝓵自己怀中?扣, “姝儿,只要你别离开我。”
他和?千留醉相识也没几年, 但一见如故,两人一同游历了许多地方,沈翊没有兄弟…当然, 瑞王和?荣郡王那样?的, 对沈翊来说?,不算兄弟。
真要说?, 周羡青还更亲近一点,但自从他成为?皇子之后,周羡青对他也恭谨起来,这没什么?不对,只是有时觉得些许疏远。
而千留醉是早早知道他的身份,仍旧不在?意的人,也只有他张口闭口喊他“丛昀”,因为?千留醉是江湖人,从不信奉什么?朝堂规矩,这份洒脱,极少人有。
有时候,沈翊有些羡慕他,若是曲家还在?,他说?不定会选择和?千留醉一样?做江湖上肆意的风,朝堂的尔虞我诈并非沈翊梦中?路。
但他没得选。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闻姝轻轻地挣开他,转身和?他面对面,伸长胳膊抱紧他的腰,在?他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像是哄小孩,“我们是夫妻,生同衾死同穴,永远都不会分开。”
“好。”沈翊长舒了一口气?,紧紧地抱着她,这世上的人都与他无?关,只有她。
他的日月,他的河海,他的山川,他的一切。
沈翊许是酒还没彻底醒,没一会去睡过去了,直到次日醒来,他一扫前一日的低落,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
闻姝拿昨日的事打趣他,说?他像是无?家可归在?外?流浪的小狗,奈何沈翊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断不承认此事,被闻姝笑话了好几日,真是死要面子,除了她,哪里有人见过他这副样?子。
闻姝做了好些点心?给千留醉,足够吃上好一段日子,千留醉大为?满足。
千留醉和?单峥、澜悦郡主?同一日离开定都,不过单峥和?澜悦郡主?是回?西北,千留醉则要南下,也不知千留醉是怎么?说?服的澜悦郡主?,虽然她一脸不乐意,却还是答应跟兄长回?家。
“你答应了我的,要来西北找我,我最多等你半年,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找你。”澜悦皱着眉头?,拉着千留醉的衣袖不舍。
单峥侧过身去,不想看这一幕,他倒不是舍不得千留醉,他是怕自己腰间的刀要出鞘,他左右是没看出千留醉哪里值得妹妹如此迷恋,恨不得剁了他。
“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失诺,你乖乖待在?西北,如今时局动荡,天下不宁,你一个姑娘家,三脚猫功夫别乱走。”千留醉苦口婆心?叮嘱着。
别看楚国想议和?,可千留醉看得明白,周楚两国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今年内一定会有大的动荡,所以他要趁此之前去做一些事。
澜悦扁了扁嘴,哼了一声,“知道了,你休想骗我,要是骗我,我就到处说?你是负心?汉!”
“你赶紧和?世子上马车,走吧。”千留醉头?疼不已,他向来喜欢自由,无?拘无?束,惹上个粘人精,他以后就没有自由可言了。
单峥看出沈翊和?千留醉还有话说?,拉着澜悦上了马车,率先启程前往西北。
“丛昀,就此一别,不知何日能相见,若是有急事,可传信给千红阁,自能找到我。”千留醉比沈翊略大一些,所以哪怕知道他是皇子,也没改口。
沈翊颔首,“你保重,若有需求,随时找我。”
“行?,再会,你们也多保重。”千留醉翻身上马,挥动马鞭,骏马吃痛,撒开蹄子向南奔去。
虽已立春,可树木仍旧枯败萧索,没有长出一片嫩叶,宽阔的官道上,来往行?人众多,向北的马车、向南的骏马很快汇入人海茫茫中?。
闻姝站在?沈翊身侧,挽住他的胳膊,与他一同望着远方。
东边层层云雾悄然散去,太阳从云间露出头?,洒下一抹微弱的日光,惹得闻姝抬眸看了眼?,“出太阳了。”
“嗯。”沈翊狭长的眼眸微眯,握住闻姝的手,“走吧,回?去了。”
定都这样?大,少了几个人,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水花,倒是朝堂上因为?议和一事吵得更凶了。
在?沈翊的有意推动下,议和派有了压倒性的势头,并且将和?亲的人选定在?了信国公主和慧祥县主之间,无?论这两人谁和?亲,沈翊都乐意看见,更乐意看见魏家因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想要摧毁一个坚固的堡垒,不仅仅需要从外?部攻击,更需要动摇内部,只要内部出现坍塌,这个堡垒迟早四分五裂。
而这一招,显然很有用处,魏皇后五天召了三次承恩公夫人入宫觐见,谈的就是和?亲一事。
“怎么?样??说?动六嫂了吗?”魏皇后急切地上前扶起承恩公夫人孙氏。
孙氏摇摇头?,“娘娘,慧祥是老六媳妇的命根子,如何也不愿意。”
魏宗死了,乔氏就剩下一个女儿,哪里会肯呢,就连乔氏的娘家都上门了,绝不肯松口,这些日子更是和?慧祥县主?形影不离,生怕魏家会突然抢走自己的女儿。
“信国也是本宫的命根子!”魏皇后愤怒道,“难道要叫本宫送信国去和?亲吗?”
“也不知怎么?回?事,分明还有不少宗室女,怎么?就变成了在?公主?和?慧祥之间挑选呢?无?论是公主?,还是慧祥,都是魏家的心?肝啊,都舍不得。”一面是孙女,一面是外?孙女,孙氏日夜难眠,眼?睛都哭肿了,无?法?抉择。
“还不是燕王!”魏皇后提起燕王便咬牙切齿,“定是他在?幕后推动,不知不觉间,他的势力竟庞大如斯,真是小瞧了他!”
孙氏叹气?,早知道燕王能一步步害得魏家到此地步,一开始就不该让燕王顺利回?归皇室,奈何那个时候魏皇后害了柳贵妃的胎,被皇上查出点迹象,为?了保住魏皇后,不得不忍气?吞声,和?皇上各退一步,这才让燕王顺利上了玉牒,要不然一个在?外?养大的皇子,想上玉牒没这样?简单。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是那样?的巧,燕王上了玉牒,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皇子,如今再翻出来说?,怕是也无?济于?事了。
唉!一步错步步错,追悔莫及啊!
“母亲,您回?去再劝劝六嫂吧,大不了在?族中?给她过继个儿子给她,许她娘家兄长升官。”魏皇后虽然也喜欢慧祥县主?,可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什么?幼弟,什么?侄女,她都抛在?脑后了。
孙氏不知该如何应,说?起来,其实孙氏和?慧祥县主?更亲,毕竟慧祥县主?待在?魏府,日日都会来她跟前请安的,要她亲手送孙女去和?亲,她不忍心?,但魏皇后又是她的亲女儿,看见魏皇后难受,她又不好受。
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是给魏家出了好一道难题。
孙氏回?到魏家,家里又吵了一番,乔氏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拿出了狠劲,居然随身带着匕首,不肯旁人近身。
承恩公看见亲孙女哭得梨花带泪,他也是为?难,待在?书房连晚膳也不想用,这个时候,有个人给他出了主?意。
是魏鹏锦。
承恩公从未在?意过这个歌姬所生的庶出孙子,今日也是魏鹏锦第一次来求见承恩公。
承恩公本不想见,魏家正值多事之秋,对于?一个庶孙,承恩公实在?没心?思搭理。
但魏鹏锦说?关于?和?亲一事,他有法?子,承恩公便让他进来了。
承恩公靠在?太师椅上,抬眸打量这个孙子,长相倒是出众,从前还没注意到,“你说?有法?子?是什么??”
魏鹏锦无?惧承恩公的打量,拱手回?道:“祖父,孙儿觉得应当送慧祥县主?去和?亲。”
“放肆!”承恩公沉下脸怒道:“慧祥是你的亲妹妹,这就是你的法?子?”
魏鹏锦并未被吓到,继续说?:“祖父请听孙儿一言,信国公主?与慧祥县主?都是您的骨肉,您都舍不得,可如今这状况,您不得不舍其一,舍慧祥县主?比信国公主?有利。”
承恩公见他不卑不亢,被训斥了还从容不迫,这份心?志难得,心?里头?有了几分欣赏,便愿意听他说?,“你说?来听听。”
魏鹏锦回?:“信国公主?乃嫡出公主?,将来可以下嫁一个强有力的夫家,能给魏家带来更大的助力,如今燕王气?焰嚣张,如日中?天,要想和?燕王抗衡,魏家不得不把握住这个机会。”
他顿了顿,看了眼?沉思的承恩公继续说?:“况且孙儿不觉得将慧祥县主?和?亲有什么?不妥,甚至是一个上天给魏家的机会。”
“什么?意思?”承恩公略微坐直,来了点兴致。
魏鹏锦低着头?,下巴隐在?昏暗出,嘴角轻勾了一下,“祖父,如今楚国和?大周之战一触即发,您担心?慧祥和?亲是送死,可要是转变一下思路,为?什么?不能是慧祥去做魏家和?楚国之间沟通的桥梁呢?”
“大胆,给我跪下!”承恩公一掌拍在?书案上,压低了声音怒骂:“你在?胡说?些什么?,魏家怎能与楚国勾结,这是叛国的大罪!”
魏鹏锦不急不缓掀袍跪了下去,“祖父息怒,孙儿并非此意,您应当晓得,楚国是摄政王把持朝政,楚皇难道就不想重新拿回?权力吗?这次是与楚皇的皇子和?亲,若是我们能助楚皇,将来让楚皇帮忙摁死燕王,岂不简单?”
承恩公虽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大臣,但从未想过谋逆,也只是扶持瑞王,依靠嫁女来维持魏家的繁荣,魏鹏锦这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一旦传扬出去,魏家满门都留不住。
可是不得不承认,魏鹏锦的话有些令人动容,如今燕王势大,皇上对燕王越发信重,百姓也对燕王交口称赞,眼?看着瑞王离储君之位越来越远。
魏鹏锦一看承恩公沉默了,就知道有戏,默默地添了把火,“祖父,若是魏家任由燕王打压,毫无?还手之力,待太后娘娘驾鹤西去,皇上怕是会立燕王为?太子,届时魏家只有死路一条。”
承恩公滚了滚喉咙,直到魏鹏锦这话并非信口开河,魏家杀了曲家满门,燕王得势,必不会放过魏家,即便暂时不敢动魏家,可等燕王荣登大宝,就是魏家的死期。
“你怎么?知道这些?”承恩公从未在?意过这个歌姬所生的庶子,看他身上的穿着,也知道他在?府里受了不少苦,竟有胆识出说?出这番话,倒是让承恩公小瞧了他。
“孙儿出身卑微,可亦是魏家人,想要为?魏家尽一份心?。”魏鹏锦说?着自己都想作呕的话。
承恩公的脸色和?缓了不少,“别跪了,起来吧。”
“谢祖父。”魏鹏锦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承恩公看他穿得单薄,关怀了几句,“待会让管家给你送几套衣裳去,天气?寒凉,别冻坏了身子。”
“多谢祖父体恤,孙儿感激不尽。”魏鹏锦一脸笑容,仿佛是喜悦于?得到了承恩公的关心?。
承恩公打量魏鹏锦的眉眼?,说?道:“你倒是有几分像你父亲。”
魏鹏锦的父亲是承恩公的嫡次子,从前承恩公对嫡次子抱以最大的期待,甚至想让次子来继承国公爵位,因为?次子像他,天资聪颖,才华过人,可惜天不假年,连子嗣都只留下魏鹏锦一个庶子。
从前没留意过魏鹏锦,今日听得他一番话,承恩公心?中?微动,无?人指点都能有这般才智,若是加以教导,兴许能成个人物。
正好魏鹏程死了,承恩公在?考虑该培养哪个孙子,如今看着,魏鹏锦倒是不错。
魏鹏锦从承恩公书房退了出来,并没有得到承恩公明确的说?法?,但他看得出来,承恩公有所触动。
什么?叛国,什么?谋逆,走到承恩公这个地位,他还有什么?怕的呢?先前将朝堂控制为?魏家的一言堂,难道会比谋逆更轻吗?
不看对错,只看利益,有能让承恩公心?动的利益,那就足够了。
果然,没几日,承恩公就拍板定下送慧祥去和?亲,在?整个家族的荣华富贵之下,儿女情长便不值一提。
承恩公主?动向顺安帝递折子,让慧祥县主?代替信国公主?前往楚国和?亲,顺安帝没有反对,下了圣旨封慧祥县主?为?公主?,择期离京,和?亲楚国。
乔氏收到圣旨时又急又气?,当场晕了过去,她自然不乐意,醒来后几次寻死觅活,闹得魏家鸡飞狗跳
原本承恩公还想将那事告诉乔氏与慧祥,可看见母女两人闹成这样?,承恩公反而没有说?明缘由,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告诉了她们,怕是会出岔子,还不如派遣心?腹跟随慧祥前去和?亲,让心?腹从中?处理。
魏鹏锦的法?子的确令人心?动,只是这事想要成功太难,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哪怕乔氏和?慧祥不乐意,承恩公也只能用强硬的手段让她们同意。
乔氏的娘家原本是不答应的,可在?承恩公允诺了诸多好处之后,反而来劝着乔氏,娘家嫂子说?:“外?甥女封了公主?,那是多大的荣耀,再则国公爷也说?了,会为?你过继一个儿子,你后半辈子有依靠了。”
乔氏却骂道:“什么?荣耀,给你要不要?过继的儿子也是别人的儿子,又不是从我肚子里生的,珊娘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自然不心?疼,都是一群黑心?肝的,拿了好处就抛下我的珊娘。”
乔氏哪里会不知道娘家收了好处,心?里愈发痛恨魏家,痛恨魏皇后,凭什么?魏皇后心?疼女儿,就要她的女儿去送死,她精心?养大的闺女,年纪轻轻就要赴死,她不甘心?!
她的丈夫为?了魏家而死,如今她的女儿也要被魏家抛弃,乔氏如何不恨!
娘家嫂子被乔氏骂得脸都黑了,也懒得再劝,“事已至此,你不愿意也无?用,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你不答应就是抗旨,那是杀头?的死罪。”
乔氏痛哭流涕,说?不出话来。
承恩公为?免发生意外?,竟是叫人日夜守着乔氏和?慧祥公主?,不让她们母女俩离开魏家,手段狠绝,没有半点心?软。
魏家上下对此并不意外?,也没多少人在?意乔氏和?慧祥公主?的折腾,因为?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便高高挂起,承恩公世子夫人连安慰都懒得伪装一下,巴不得慧祥公主?早日和?亲,魏家才能重归平静。
让众人惊讶的是,承恩公近来格外?关照魏鹏锦,还常常让他去书房,带他在?身边亲自教导,弄得众人不明所以,不知道魏鹏锦怎么?就突然得了国公爷的青眼?。
府里不少人战战兢兢,从前可没少欺负魏鹏锦,若是他得了势,只怕要被报复。
不过魏鹏锦得了承恩公看重,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穿的衣裳更华丽些,吃食更精致些,并没有找谁算账的意思,让众人松了口气?。
楚国催促,正月底,慧祥公主?就得和?亲楚国,只要公主?一到两国边境,楚国就签署议和?契约,因此顺安帝也没拖拉。
若是信国公主?和?亲,顺安帝或许还会犹豫一下,担忧楚国是否有诈,可若是魏家的孙女和?亲,顺安帝便无?所谓了,即便魏家女死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魏慧珊就这样?被所有人抛弃了,她甚至想割腕自尽,但被丫鬟发觉了藏着的匕首,承恩公便下令将她房中?所有尖锐物品全部收了起来,更是在?出阁这日,叫人强行?给她穿上嫁衣,然后用绳子五花大绑。
魏慧珊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下场会是这样?,自幼被长辈千娇万宠的护在?掌心?,虽非宗室女,却得封县主?,更有一张好皮囊,被人称之为?“定都第一美人”,她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定都谁家贵女不羡慕她?
可疼爱她的祖父却告诉她,受了多少恩惠,都是要还的,到了她给魏家奉献的时候,她不要,她不想死!她宁愿不要那些恩惠,她只想活着。
即便是深闺妇人,也晓得和?亲就是送死,她又怎么?会乐意呢?
没有人对哭泣的魏慧珊表示同情,丫鬟婆子重重守着,就等着将她送入花轿。
盖着红盖头?的魏慧珊哭得嗓子哑了,忽然听见外?边有了动静,还以为?吉时到了,更加疯狂的扭动起来,但却被婆子摁住了。
魏鹏锦进来时,看见魏慧珊像是案板上待宰,却不甘心?的鱼一样?。
“九公子。”丫鬟婆子忙给魏鹏锦行?礼,今时不同往日,谁也不敢怠慢他。
听见这称呼,魏慧珊忽然定住。
魏鹏锦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我和?公主?说?几句话。”
丫鬟婆子对视了几眼?,最终碍于?魏鹏锦日渐得宠,不敢忤逆,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魏鹏锦和?魏慧珊两人,魏鹏锦挑起她的盖头?,露出了那张他厌恶至极的脸。
魏慧珊死死地瞪着他,“别碰我!”
魏鹏锦轻笑,把她的红盖头?直接扯开,扔在?桌上,“是,我这个任由你打骂的低贱之人,是不配碰你。”
可说?完他却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可我碰了能如何?”
“滚开!”魏慧珊从来看不上魏鹏锦,好几次险些将他打死,是他命硬,没死成,如今却来看她的笑话,她都要气?死了,低头?就想咬魏鹏锦。
魏鹏锦拇指和?食指钳住她的下颚,力气?之大,疼得让魏慧珊觉得自己的下颌都错位了,又溢出了眼?泪。
他声音不高,但眼?神一如既往的阴鸷,“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慧祥县主?呢?”
魏慧珊挣扎不开,只能凶狠地瞪着他。
“你这双眼?睛,”魏鹏锦与她对视,“我还真不喜欢。”
那双眼?就像大多数的魏家人一样?,从来只将他当成脚底的泥。
魏慧珊转动脖颈,看着魏鹏锦漆黑的眼?神头?一次感受到了畏惧,想躲开他。
“放心?,我不会动你,”魏鹏锦不紧不慢地松开她的下巴,“我为?你选的这条路,喜欢吗?”
“你什么?意思?”魏慧珊后背发凉。
魏鹏锦低声笑了下,拿过桌上龙凤呈祥的红盖头?,“我亲自向承恩公建议送你去和?亲,能从县主?成为?公主?,你应该感谢我。”
“怪不得……”怪不得祖父忽然对魏鹏锦这个毫不起眼?的庶子看重起来,魏慧珊怒目睁眉,恨不得吃了魏鹏锦,“我就不该让你活着!”
魏鹏锦轻哂,缓缓给她盖上红盖头?,“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要杀了你!”魏慧珊摇晃着脑袋,不肯盖盖头?。
魏鹏锦一把捏住她的脖颈,大拇指摁着她的喉管,魏慧珊瞬间呆住,不敢乱动,她怀疑魏鹏锦会掐死她。
魏鹏锦单手给她盖好了盖头?,松开了手,笑道:“恭送公主?。”
魏慧珊被盖头?遮住了视线,还在?骂:“混蛋,我要见祖父,我要你死!”
魏鹏锦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开,打开门,他吩咐外?边的丫鬟婆子,“把公主?的嘴堵上,免得在?楚国使臣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坏了和?亲大事。”
人都捆了,赌个嘴算得了什么?,丫鬟照办。
魏慧珊犹如任人宰割的鱼肉,被堵住嘴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魏鹏锦,你不得好死!”
第074章 开埠
慧祥公主的送亲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定都城门, 闹得风风火火的周、楚联姻就此告一段落,家中?有女儿的宗室悬着的心总算是歇了下去,赶忙给家里的女儿商议亲事, 免得再来一遭, 就连魏皇后也为信国公主挑选起?了夫婿,魏家近几日, 倒是门庭若市。
本朝并没有驸马不得为官的规矩,因此驸马还真算个香饽饽, 哪怕娶了公主要做小?伏低,可比起?一世?甚至几世?的荣华富贵,这?些便也不算什么?,更何况信国公主是皇上唯一嫡出公主, 身份更是高贵。
当然,有这?样想法之?人?,大?多是不上不下, 靠不了自己, 但凡是有真材实?料之?人?, 都不大?愿意尚公主, 怕往后被人?说是裙带关系。
还有一些则是看得清瑞王和魏家之?间纽带, 而如?今燕王得势,并且燕王毫不避讳的表达着他不喜魏家, 不由令人?沉深,若是尚了公主,和魏家站一块, 岂不是和燕王作对?这?又刷去一些不想得罪燕王的家族。
因此魏皇后选来选去, 竟没选出几个合适的,那些中?意公主的, 她又不中?意,她中?意的几个世?家公子,竟然在几日之?间,纷纷定了亲,一时之?间,魏皇后都不晓得是巧合还是故意。
原本以?为嫡公主嫁谁嫁不得,可真到这?个时候,还真不是想嫁谁就嫁谁。
定都里不少老牌世?家,是打前朝,甚至前朝的前朝就在的,有句话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些世?家大?多低调,但底蕴丰厚,族中?子弟教养得极好?,大?多都不愿意为了一时的权势永远对自己的妻子卑躬屈膝。
因而魏皇后接触了几家夫人?,都说定了亲,与公主无缘,魏皇后总不能逼着人?家尚公主吧?真要这?样,岂不是又给魏家、给瑞王拉仇恨。
结亲自然还是要结两姓之?好?,凭白得罪人?还真没必要。
而魏皇后最满意的驸马人?选,其实?是北兴王世?子单峥,北兴王府的兵权,魏家哪有不眼红的,可北兴王老早就婉拒了,就连皇上也不乐意,明明是唯一的嫡出公主,亲事竟如?此坎坷,闹得魏皇后近日心烦不已。
再加上慧祥公主和亲楚国,乔氏在魏家闹死闹活,人?都送走了,她还不肯罢休,魏家众人?这?些日子也愁得很,除了被承恩公看重的魏鹏锦,日子越来越好?了。
魏家不顺,燕王府就顺了,沈翊和闻姝心情好?了几分,三餐吃的比平常还多些。
出了正月,定都天气稍微回暖,起?码不是连日大?雪,闻姝有空就喊上如?黛一块去善兰堂,卫如?黛养好?了身子,当真在学堂教授孩子们拳脚功夫,当起?了女夫子。
几个闺中?的手帕交,如?今又能随时在一块玩乐,怎么?能不叫人?欢喜呢。
至于沈翊嘛,和贺随等幕僚商议了小?半个月的开埠事宜,总算是拟出了合适的章程,修改了不下于百遍,终于递到了顺安帝的龙案上。
顺安帝翻开一看,条理清晰,脉络整洁,写得头头是道?,看见拟定的商埠开办之?后大?致的国库税收,龙心大?悦,“朕早有意开办商埠,因而每年派遣船队出海,燕王这?折子写得不错,朕允了,渤海港商埠一事就交由你来主持,需要什么?人?手,无需过问朕的意思,随你抽调。”
沈翊还没来得及谢恩,瑞王便坐不住了,“父皇三思,一旦开埠,恐怕会引得海上盗匪横行,届时侵扰百姓,得不偿失。”
顺安帝脸上的笑容略退了些,把折子扔在案上,“瑞王,朕记得之?前你是支持开埠的,怎么?又改口了?”
“父皇,从前儿臣年纪轻,行事莽撞,在父皇的教导下,不敢不为百姓着想,儿臣所言,句句是为了渤海郡的百姓,一旦开埠,只怕他们永无宁日。”瑞王面上青白交加,有些尴尬。
从前他支持那是因为知道?皇帝心里想开埠,他自然要顺着皇上的心思,才能博得皇上才宠爱,可是如?今这?事交给了燕王,他再支持就是傻子。
那近日常被皇上召进宫的贺随就是燕王的人?,贺随九死一生,还带回了海外的使节,燕王有极大?可能会办成港口,瑞王不阻止难道?等着燕王获利吗?
说起?这?事瑞王就恨得牙痒痒,怎么?燕王身边的幕僚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般有本事的人?,徐音尘、周羡青、贺随,竟一一得了皇上看重,让人?厌恶至极。
顺安帝笑容消散,他哪里不知瑞王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句句只为了针对燕王,和燕王作对,若是这?事他交给瑞王来办,只怕瑞王乐意之至。
即便顺安帝是在利用燕王,可说到底,他也确实?不大?看得上瑞王,瑞王其人?,私欲太重,难担大?任,江山社稷落到他的身上,只怕迟早被楚国吞并。
不等顺安帝开口,沈翊从容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皇兄所忧不无道?理,所以?儿臣恳请父皇,若是开埠,便给渤海郡的百姓减免赋税徭役,若是有百姓仍旧担忧,可迁往临近郡县。”
“开埠实乃利国惠民之策,一能促进当地繁华,二能增加国库税收,三能沟通海外,与别国建交,互通有无,增强大?周国力,儿臣相?信渤海郡的百姓愿意为了大周而奉献。”
“奉献”这?词若只是空谈,那还真未必有多少人?愿意“奉献”,可倘若能减免赋税徭役,保管人?人?都乐意,没了赋税徭役在头上压着,一家子不知要轻松多少,别说迁往临近郡县,只怕别的郡县要羡慕呢。
“至于皇兄所担忧的海上盗匪,儿臣以?为可组建一支水师,大?周从未有过海上水师,这?是弊端,众所周知,楚国多河流,水师精锐不少,万一他日楚国先行组建出强悍的海上水师,只怕不利于大?周,一味躲避不是长久之?计,不如?防患于未然,先行出击,大?周国强民盛,想必区区海上盗匪,也不敢来犯。”
燕王这?番话,堵得瑞王哑口无言,却让百官纷纷点头赞许,尚弘更是直言:“燕王才智无双,上能解天子之?忧,下能体百姓之?苦,实?乃吾皇之?福,更是大?周之?福,微臣愿支持燕王开埠!”
百官连忙跟着尚弘请愿:“微臣愿支持燕王开埠!”
“好?,好?,好?啊!”顺安帝喜笑颜开,连道?三声“好?”,“燕王不愧是朕的爱子,有你做朕的左膀右臂,朕心甚慰!”
顺安帝今日是真的欣喜,顿时连心里那点隐秘的想法都有些动摇,他扫过阶前站在侧边的荣郡王,眉头微敛,收回视线道?:“此事无需再议,由燕王为主,贺随为辅,尽快开办渤海商埠。”
顺安帝拿起?桌上厚实?的折子道?:“燕王为此劳心费力,朕必须嘉奖。”
赏赐无非就是些金银珠宝,顺安帝也没少赏燕王,百官都习惯了,倒是这?次赏了燕王一座在青州的皇家别苑,这?可不是金银能买得着的,叫人?不由得感叹,燕王可真得皇上厚爱啊!
散朝后,顺安帝更是当着百官的面,喊燕王一道?去了上书房,又叫瑞王的脸黑了几个度,堪比锅底了。
开埠这?事燕王一点风声都没露,打了瑞王和魏家一个措手不及,连阻止都来不及,瑞王看向承恩公,什么?时候开始,魏家在朝堂上耳目如?此闭塞,竟也会有打听不到消息的一日了?
瑞王独自往宫外走去,他的身侧不再汇集朝臣,散场的官员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说开埠之?事,不少人?还说要到渤海郡去购置产业,提前分一杯羹,哪里还有人?注意得到瑞王呢。
尤其是皇上那句“爱子”“左膀右臂”,让瑞王不由得多想,皇上是不是已经有意立燕王为储君,才会连皇家别苑都赏给了燕王。
一想到这?个可能,瑞王便心慌,多年来顺风顺水,瑞王一直以?为储君之?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可今日,他却觉得这?个位置和自己离得越来越远了。
就连承恩公下了朝,回到家,也有些疲惫,从未这?样累过,自从燕王上朝,魏家好?似从先前的权势滔天,变成了抱着浮木在河流上漂浮,时不时一个浪头打过来,让人?心力交瘁。
“祖父,您身子不适吗?可要请大?夫?”魏鹏锦恭谨地奉上一盏热茶,从前他是魏家卑贱的庶子,如?今他已经能随意出入承恩公的书房。
承恩公摇摇头,端起?茶盏喝着。
魏鹏锦极有眼色,上前给承恩公揉捏额头。
承恩公缓解些许,和他说了今日朝上的事,既打算培养他,就没必要瞒着。
魏鹏锦站在承恩公身后,手下的力度不变,嘴角却一闪而过一丝残忍的笑,他语气如?常说:“祖父,孙儿早说过,燕王狡诈,皇上被他蒙骗,若是商埠一开,真赚了银子,只怕皇上真要立燕王为储君。”
“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承恩公被揉捏得舒服些许,闭上了眼。
魏鹏锦的视线无声地落在承恩公身上,他年过花甲,早已满头白发,身上的皮肤也松弛了,开始长出细小?的黑色斑点,再好?的大?夫,也不能扼制年岁的侵蚀。
再加上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先是失去嫡幼子,再失去嫡孙,今年又远嫁一个嫡孙女,加速了承恩公的衰老,走几步就得喘,从魏家大?门到书房,都要坐轿撵叫人?抬进来。
他迟迟没有乞骸骨,撑着这?副苍老的身躯,就是为了扶持瑞王上位,一旦瑞王再无上位的可能,他决计坚持不了几日。
魏鹏锦漆黑的眼珠凝视着承恩公的喉咙,眼里像是沁着血色,若是被人?瞧见,只怕要吓一跳,只不过屋内就只有他们两人?,承恩公也没有发觉。
“孙儿以?为,不能让燕王顺顺当当把港口建起?来,不如?寻些盗匪,给予恩惠,找他们的麻烦,即便不能要了燕王的命,也能让他头疼一阵。”魏鹏锦建议道?。
承恩公:“还有呢?”
“燕王最大?的倚靠是永平侯,留不得。”魏鹏锦压低了声音。
承恩公睁开眼,眼里有些浑浊混着半分清明,挥了挥手,“你不懂,永平侯骁勇善战,若是他不在,边境谁守?大?周唯有永平侯能与楚国摄政王有一战之?力,若是大?周不复存在,储君之?位不过是空谈。”
承恩公倒还没老糊涂,知道?永平侯的重要性,这?也是为何他一直没有对永平侯下手,甚至娶闻妍进门,想拉拢永平侯。
魏鹏锦恭顺地退开一步,“若是楚国摄政王也没了呢?”
“你以?为要摄政王的命有这?么?简单?”承恩公皱着眉头睇了魏鹏锦一眼,觉得他有些年轻气盛。
魏鹏锦仍旧不急不缓地说:“祖父,您可知两败俱伤?”
“嗯?”承恩公眼神?稍顿,转头看了魏鹏锦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魏鹏锦面不改色,“我?听说二十年前洛河一战,楚国摄政王与永平侯就险些双双覆灭,下一次,可未必有这?样的好?运。”
承恩公没即刻回他,思忖片刻说:“这?不是一件易事。”
战场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很多事情由不得人?来控制。
魏鹏锦:“孙儿明白,可夺嫡本就火中?取栗,富贵险中?求,慧祥公主和亲楚国皇子,便能见到楚皇,而闻妍又能从永平侯夫人?那得知永平侯的近况,未必不能成。”
看起?来,好?似天时地利人?和皆有,魏家既连通了永平侯,又连通了楚国,若是真想从中?做些什么?,好?似也不是没可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承恩公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了。
但他却没有直接肯定魏鹏锦的说法,“我?想想,你先退下。”
“是,孙儿告退。”魏鹏锦并未多言,退了下去。
但他没有远去,没一会,书房内承恩公就吩咐小?厮去请瑞王过府一叙。
魏鹏锦勾了勾嘴角,隐入了密林,悄声离开。
*
沈翊半下午才回到燕王府,闻姝一直坐在前厅,看了会账簿,累了站起?来走走,和踏雪玩会,再坐下来看会书,十分清闲。
他一回来,闻姝就瞧见了,人?还没到跟前呢,嘴角先翘上去了。
闻姝才说沈翊“粘人?精”,可实?则她自己也是个“粘人?精”,沈翊不在王府,心里空落落的,他哪怕在书房待着,都莫名觉得心安。
“回来的这?样晚,饿了没有?”她起?身迎了上去。
沈翊在泰平殿待了一日,早已满身疲惫,进了屋,瞧见她的笑颜,便浑身轻松了起?来,“真有些饿了,有吃的吗?”
“有,我?叫人?炖了乳鸽汤,早上庄子刚送来的。”每回沈翊在宫里用膳都吃不好?,因而闻姝会准备好?吃食等他。
侍女捧着热水巾帕进来,沈翊先洗了手,转头月露已经带着侍女将膳食摆上了桌。
闻姝拿碗盛汤,“庄子上的管事说那野兔没走,好?似还有孕了,听说兔子不到两个月就能生,我?叫人?照料着。”
“这?是喜事,”沈翊坐了下来,接过闻姝手里的汤碗,“你也坐下来喝点。”
闻姝摇摇头,只坐着看他吃,“我?不饿,中?午吃了,晚膳又还早,你在宫里耽搁这?么?久,应当是成了吧?”
沈翊颔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罗管家说宫里来人?送赏赐了。
闻姝笑了,这?下也不用说了,她出去和宫里来得公公聊了几句,好?生给人?送走。
沈翊在喝汤,也没出去,有闻姝操持就行。
“这?么?多赏赐,看来皇上很满意。”闻姝只大?致扫了眼,那些东西都要摆满半个院子了。
“差不多,皇上还给了一座皇家别苑,日后带你去看看。”近日是没空了,沈翊要忙得事情太多。
闻姝莞尔,“行,这?些东西是全收到库里吗?还是挑选一些送给贺随他们?”
“你先看看有哪些喜欢的,其他的我?来安排。”此次开埠的拟得章程非沈翊一人?之?功,幕僚追随他,他吃肉,总得给底下人?喝口汤。
“好?。”闻姝当真去看了,选了几样,有几匹云锦她留下来,想送给如?黛和绮云做衣裳,两人?和离之?后,如?黛还好?,绮云穿得越来越素净,花朵儿一样的年纪,合该鲜艳靓丽一些。
一个婆子上前和月露耳语了几句,月露皱起?眉头,向闻姝转达:“王妃,兰嬷嬷病了,说是有些发热。”
“病了?”这?下闻姝没心思挑选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快去请大?夫来,我?去瞧瞧。”
兰嬷嬷入冬之?后身子就不大?爽利,三天两头的喝药,屋内烧得足足的地龙,还是着了风寒,弄得面都不敢露,闻姝就盼着天气早点暖和起?来。
沈翊也吃好?了,就和闻姝一道?去了兰嬷嬷院里。
“只是小?病,不碍事,怎么?就惊动了你们。”兰嬷嬷的气色看着不大?好?,但面上还带着笑,一个冬天过去,兰嬷嬷更瘦了,闻姝想尽办法给她补身子,可是吃下去的东西都好?似喂进了无底洞,如?何也没让兰嬷嬷胖上一分。
闻姝伸手摸了摸兰嬷嬷的额头,“有些烫手,怎么?就发热了?”
“我?晌午看着天气不错,去湖边走了走,谁承想我?这?身子破败至此,一点风也吹不得。”兰嬷嬷总在屋子里待也闷得慌,总忍不住想出去看看。
闻姝蹙起?了秀眉,“再等等,下个月就暖和了,总吃些苦药,您也不好?受。”
入冬之?后,兰嬷嬷真是把药当饭吃,有时候看着兰嬷嬷,闻姝心里头就难受,总觉得看一面少一面,可她还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
沈翊上前把手搭在闻姝的肩头,“嬷嬷觉得待在屋子里无趣,就叫人?在院子里搭起?棚子,每日送些花草过来,免得吹冷风,改日再请戏班子入府,给嬷嬷唱戏听。”
“这?个法子好?。”闻姝点点头。
“不用,这?多麻烦,我?不出去就是了,屋子里暖和呢。”兰嬷嬷自来到王府,什么?活计都没做过,整日养着,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比兰苑还暖,她已心满意足。
“府里这?么?多人?,费不了什么?功夫,您身子好?了,姝儿才能安心。”看着兰嬷嬷日渐消瘦,沈翊也不忍心,幼时也受过兰嬷嬷的照拂,不知吃了多少兰嬷嬷做的点心饭菜。
闻姝拉着兰嬷嬷的手说:“就是,嬷嬷听四哥的。”
正说着,大?夫来了,这?位刘大?夫有些年纪了,资历深厚,不比宫里的太医差,一直都是他给兰嬷嬷调养身子,沈翊特意为他全家老小?在王府对面那条街安置了宅子,算是王府半个府医,也方便来为兰嬷嬷诊脉。
刘大?夫收回手说:“老夫人?这?是受了寒,开一副方子喝上两回便能退热。”
早有侍女准备了笔墨纸砚,刘大?夫写了方子,兰嬷嬷身边伺候的婆子下去煎药。
刘大?夫又说:“天气乍暖还寒,老夫人?切记要注意保暖,外出之?后可以?喝点姜汤驱寒。”
“好?,”兰嬷嬷应下,“有劳大?夫了。”
闻姝也说:“麻烦刘大?夫了。”
“不敢,此乃分内之?事,王爷,王妃,那老夫就告辞了,若是深夜不曾退热,再叫人?来唤我?。”刘大?夫来王府来得勤,知道?王爷王妃都是温和的性子,因而并不畏惧。
“大?夫慢走。”闻姝叫人?送刘大?夫出府。
大?夫走了,兰嬷嬷咳嗽了两声,闻姝接过月露倒的热茶,“嬷嬷喝口茶。”
兰嬷嬷喝了茶,说:“我?没事,你们去忙吧,不必守着我?。”
“四哥,你有事就去忙,我?陪嬷嬷一会。”闻姝看向沈翊。
沈翊方才就叫人?去请了幕僚过来,此时也差不多到了,因此他没有久留,“若是有事,派人?来喊我?。”
“知道?了。”闻姝接过兰嬷嬷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四哥有些忙,我?陪着嬷嬷说会话。”
兰嬷嬷拍了拍闻姝的手腕,“我?知道?你们都忙,其实?不必陪着我?,有这?么?多人?在,出不了岔子。”
闻姝微微一笑,“我?没什么?事,嬷嬷上次教我?制的香,我?还有些没弄明白呢,正好?请教嬷嬷。”
其实?兰嬷嬷上次教闻姝做得是毒,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便说出来,自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起?,兰嬷嬷就一直在教她制度和解毒的方子,她现在也算是个半吊子灵兰族人?。
兰嬷嬷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因而并没有赶闻姝走,和她聊起?了制香制毒,她得尽快把这?些教给姑娘,只怕自己走了,姑娘中?了别人?的算计都不晓得。
原本只是个小?风寒,药也吃了,却没想到高热迟迟不退,足足折腾了四五天,闻姝就守了兰嬷嬷四五天,看着她好?转,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傍晚时分,她带着月露回兰苑,快到院子里时,月露忽然和她说:“王妃,您这?个月的月事迟了有六日。”
第075章 请君
闻姝告诉沈翊此事时, 沈翊愣了?一会,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担忧闻姝是不是中了?别人的算计。
他一直在喝避子?药, 从无遗漏, 姝儿不大可能有喜。
“你怎么了??”闻姝侧眸打量他,见他神色似乎不对。
沈翊摇了?摇头, 握住她的手,“喊太医来瞧瞧吧, 别是身子?有碍。”
说完,沈翊吩咐凌盛去请太医过府。
“这样晚了?,明日再请也?可以?。”闻姝想拦没拦住。
“早点?诊脉早点?安心。”即便王府如铁桶一般,可沈翊仍旧不敢松懈, 尤其是那支险些害死自己的暗箭,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他仍旧没有查出头绪。
“你看起来好似不太高兴, 你不想要孩子?吗?”闻姝的秀眉不知?不觉间?蹙了?起来, 她方才听月露说起时, 她心里还忐忑了?一阵, 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 但很?明显,沈翊面上只有忧虑, 没有喜色。
“没有,你生的孩子?我自然喜欢,只是现在时机不大合适。”即便那药真的有“漏网之鱼”, 闻姝是怀了?, 沈翊也?很?难不忧虑,如今和魏家正?斗得如火如荼, 狗急跳墙,就怕魏家对闻姝不利。
怀胎十月,实在有太多?时候可以?下手,防不胜防。
“没事的,若是真怀了?,我定会护好孩子?。”两人成亲时间?也?不短了?,迟迟没有好消息,闻姝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身子?不好,幼时在侯府也?是吃了?点?苦头,怕是损了?底子?。
沈翊搂着闻姝的肩紧了?紧,“嗯,先看看太医怎么说吧。”
等待太医的几刻钟里,沈翊也?说不上来期待什么,他和姝儿的孩子?,他也?幻想过,可现在并?不算最好的时候,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要孩子?才能万无一失,可万一孩子?真的来了?呢?
那只能倾力护住她们娘俩。
太医不来,两人连晚膳都?没心思用,闻姝的手下意识搭在腹部?,那是一个保护的动作,她心里头还是有点?期盼是真的。
就别说她了?,几个大丫鬟早就暗中欢喜起来,盼着王府有个小世子?或是小郡主。
太医终于到了?,把脉之后,“王妃是近日劳累,忧思成疾,这致使月事延迟,并?非有喜。”
“这样啊……”闻姝紧绷着的神色瞬间?松了?下去,纤长的眉眼?半垂。
沈翊紧接着问:“太医,王妃的身子?可有碍?”
他最在意的还是闻姝本身。
“回王爷,王妃娘娘身子?无碍,多?加休养即可。”说起来太医也?觉得有些奇怪,燕王妃这样得宠,身子?也?康健,竟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不过能做太医的,少说话才是正?理。
太医写了?副调养的方子?,月露送太医出去。
闻姝笑了?笑,只是有些勉强,“兴许是兰嬷嬷病着,我有些着急了?。”
沈翊瞧出她眼?角眉梢的失落,挥手让侍女们退下,才问她:“姝儿,你很?想要个孩子?吗?”
闻姝抿了?抿唇,“也?不是很?想,可孕育子?嗣是我身为正?妃的责任,大家不都?想尽快拥有嫡子?嘛,你不想吗?”
一个健康的嫡子?,不仅仅在宫里头很?重要,寻常嫁娶,成亲半年也?会多?问一句,就像徐夫人,不就是心急才上了?方士的当,要是能在成亲后不久就有喜,旁人都?要赞一句有福气。
“我不想,”沈翊伸手揽过闻姝坐在他腿上,“姝儿,现在要孩子?我们无法保证他的安全,更重要的是没办法保障你的安全,你一旦有喜,你们的性命就牵连在一块了?。”
有孕之后,母体也?会变得虚弱,倘若中了?别人的手脚,沈翊最怕的就是“一尸两命”,万分之一的可能,沈翊都?不愿意让闻姝冒险。
闻姝依偎进?他怀里,“你真的不急呀?你要是有个健康的嫡子?,想来支持你的官员会更多?一些。”
嫡子?在当下代表着正?统,一个有嫡子?的储君会叫人更加安心,觉得江山后继有人,稳固民?心,这也?是为什么魏皇后一直想要瑞王妃生下嫡子?的缘故,奈何瑞王妃始终没看清瑞王的私欲。
“我不需要,有健康的嫡子?固然好,可我更担忧你,姝儿,你才是最重要的,比任何人都?重要。”沈翊低头安抚似的亲了?亲闻姝的面颊。
有了?这句话,闻姝哪里眼?角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笑容,“好,那就让孩子?晚些再来吧。”
既然沈翊这样说,闻姝也没必要冒着风险强行要孩子?,孩子?是重要,但自身比孩子?重要,只要他们两个都?好好的,以后还不是想要多少孩子?就有多?少孩子?。
“这样的话,我往后喝避子?药吧,确保无虞,免得突然中招。”说开了,闻姝就当真不急了?,她也?盼着将来一切和顺,孩子?出生在最好的环境中,不必担惊受怕。
沈翊摇了?摇头,“不必,喝避子药伤身。”
“那万一有了呢?”闻姝仰头看他,一双水眸中沁着熠熠的烛火。
沈翊喉结微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上天注定的,不必强行拦着,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不好?”
闻姝弯了?弯眉,“好,听你的。”
“用晚膳吧,用了?早点?歇息,太医说了?你需要休息,明日就别去兰嬷嬷那了?,好好睡一觉。”沈翊对外喊了?声“传膳”。
闻姝从他怀中站了?起来,“嬷嬷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看着又?瘦了?一些。”
连刘大夫都?说兰嬷嬷的病药石无医,如今只是在熬日子?,就看天意能让她熬多?久,每每想想,闻姝心情?就不大好。
这样一想,她忽然庆幸起了?没有怀孕,若是有喜,她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兰嬷嬷。
沈翊牵着闻姝的手,“放宽心,生老病死,向来是世间?无解的题,只要让兰嬷嬷在的时候开心一些就不算辜负。”
闻姝如今尚且能和兰嬷嬷待在一块,说很?多?话,而沈翊和母亲,却连告别都?来不及。
生死总是充满遗憾。
说起这些,难免叫人有些伤怀,幸好侍女端着晚膳进?来了?,闻姝连忙招呼沈翊用晚饭,不再聊兰嬷嬷了?。
因为沈翊明确表示过不急着要孩子?,闻姝从此再没将这件事搁在心上,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也?不再艳羡,旁人问起只说缘分未到,心里也?不会再有失落感。
她的情?绪,一直被沈翊安抚得很?好。
休息了?几日,喝了?几次药,月事如期而至,闻姝也?就放心了?。
天气一日日转暖,永平侯又?寄了?家书回来,照旧是她和沈翊一人一封,这次给闻姝的倒没说什么,给沈翊的却说起了?章氏。
“父亲说章氏问了?他边境之事,还用祖母的名义写了?信给他,但被父亲瞧出来了?,章氏想做什么?”闻姝展开信封,眉头忍不住蹙起来,提起章氏,总觉得没好事。
沈翊哂笑,“不必多?想都?知?道是在为魏家打探消息,魏鹏程都?死了?,闻妍成了?寡妇,还总想着婆家,偏偏章氏也?是个蠢货,魏家和她就那一个单薄的姻亲关系,难道指望将来魏家捧她做太后吗?”
“她是没得选了?吧?父亲眼?瞧着与他离心,不过你说得对,章氏巴结魏家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闻妍又?没有子?嗣,在魏家哪还说得上话,有时候,闻姝也?看不明白章氏在做什么。
“罢了?,谁能理解疯子?的想法,”沈翊抽过信纸,嘴角微勾,“既然魏家想知?道,那就满足他。”
闻姝端起桌上月露才送过来的热腾腾的银耳羹小口的吃着,瞧见沈翊的神色,问:“你又?想使坏?”
“我这是乐于助人,做善事,”沈翊凑到闻姝跟前,讨食吃,“我尝尝。”
闻姝笑着舀了?一勺喂到沈翊嘴边,“方才问你想不想吃,你就说不要,现在又?来抢我的。”
“嗯,我就喜欢抢着吃,”沈翊吃了?一口,觉得有些甜,摇摇头,“不和你抢了?,你吃吧。”
他走到翘头书案前,拿出新?的信纸,“章氏费尽心思想知?道,我就让侯爷告诉她,来一招请君入瓮。”
“你是想说瓮中捉鳖吧。”闻姝笑着摇头,“我听说魏九近来很?得承恩公看重。”
沈翊手下笔迹不断,头也?没抬得回:“嗯,他有些本事。”
“确实是个人物。”闻姝语气赞赏,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从未自怨自艾,而是韬光养晦,静静等待时机,悄无声息的出了?两次手,就除了?魏鹏程,让魏家嫡长孙做了?自己的踏脚石,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得到承恩公看重,可不就是个有能耐之人。
“他将来或许是扳倒魏家的关键。”沈翊简短的写好回信,塞进?了?信封,用火漆封缄,叫凌盛送了?出去。
闻姝把银耳羹喝完,“你何时启程前往渤海郡?”
皇上既叫沈翊亲自主持开埠事宜,他总不能一次都?不去。
“再过几日,你陪我一道去,我们不久待,贺随会在那边守着。”沈翊还有别的事要办,不可能只专心做这一件事。
闻姝的眼?睛亮了?下,“我也?可以?去吗?”
“不带你带谁啊,我恨不得把你揣荷包里。”沈翊笑着,从书案后起身,走到闻姝跟前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收拾些衣物,我们大概在渤海郡待半个月。”
“好!”闻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她还没出过远门,终于可以?去定都?之外的地方瞧瞧了?。
她搁下碗,连忙回兰苑收拾东西去了?,月露几个丫鬟晓得要出远门,也?都?期待起来。
此时卫家,贺随也?在和卫如黛说去渤海郡之事,“我去了?大概得多?待一阵子?,燕王和燕王妃提前回京,届时你若待不习惯,可以?跟着燕王妃回京,若是能待习惯,就多?待一阵子?,那地方风光不错,你出去散散心也?好。”
卫如黛在定都?早就待腻了?,恨不得变成长翅膀的鸟儿飞出定都?,如今有机会,哪里会不乐意,只是她心里还装着事,有些犹豫,“我跟着你去,不大好吧。”
“哪里不好?”贺随在定都?待了?这些日子?,倒白回来一些,又?像是从前的贺随了?,逗她,“难道你还怕我把你卖了??”
“你敢!”卫如黛横了?他一眼?,又?娇又?俏。
“不敢、不敢,”这一眼?,看得贺随心花怒放,好似看见了?一年前的卫如黛,“我去和卫大夫人说,保管给你平安带回来,你不是说想坐海船吗?我还能带你去泅水,我水性可好了?。”
贺随说得卫如黛都?要馋得流口水了?,她本就向往定都?之外的生活,哪里忍得住。
她深吸了?口气,说:“贺随,你上次说的话,我考虑了?很?久……”
“打住,”贺随收敛了?笑意,正?经起来,“我上次和你表明心意,不是要你回复我,我只是想叫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已经错过了?一年,所以?哪怕知?道卫如黛现在心里或许还有徐音尘,他也?不想再等了?,他要叫心上人知?道自己的心意,但不是逼着卫如黛现在做出选择。
卫如黛讶然,“我不回你,那咱俩……”
“咱俩现在不是挺好,”贺随开玩笑似地说:“你何时乐意嫁给我了?,你告诉我一声,我便八抬大轿来迎你。”
卫如黛心里更沉了?,他这样,愈发叫她愧疚。
“贺随,你年轻有为,这些日子?想必上门做媒的人家不少吧?”这样年轻的四品官,是许多?文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地位。
“我都?叫管家挡了?,我中意你,哪有功夫管别人,就是天仙我也?不带瞧一眼?。”一年前,贺随因为选择闭口不言,所以?他错过了?卫如黛,害的卫如黛受了?这样多?的苦,所以?这一次,他大胆直言,剖白心意,不再有丝毫的退缩。
偏偏这样的贺随,让卫如黛无所适从,“贺随,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你要是说你不喜欢我,那你就别说了?,我不想听。”贺随笑了?笑,眉头却微微蹙起。
“不是,我……”卫如黛叹了?口气,看着贺随的眼?睛,“我……我不能生育了?。”
贺随脸上的笑容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何?”
卫如黛搭在椅子?上的指甲掐着椅把手,“我小产没多?久,还没养好身子?,又?血崩,太医说我余生子?嗣艰难。”
贺随沉默了?,他的脸色难看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漫天,让卫如黛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就知?道,没有男人会不介意这个,就连她自己都?很?难过这一关。
她打起精神笑了?笑,“你找个合适的姑娘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贺随没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卫如黛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她下意识问了?句,“你去哪?”
“去揍人。”他那天真是把徐音尘揍轻了?,就应该再下狠点?的手。
卫如黛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扯住他,“你疯了?,你别去。”
上次贺随无缘无故揍了?徐音尘一顿,已经叫徐家上下不满,还传出了?闲话,卫如黛怎么会叫贺随再去呢。
贺随回头看她,“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心软?”
“这也?不是他的错。”卫如黛松开手,摇了?摇头,“算我求你,别去,我们已经和离,别再生出是非了?。”
贺随的脸色仍旧不好看,“他不仅仅害了?你的身,也?害了?你的心,你从来不会自轻自贱。”
很?明显,卫如黛是在担心他会嫌弃她不能生育,可在卫如黛出阁之前,她是自信张扬的,连别人说她舞刀弄棍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她也?嗤之以?鼻,现如今却变得小心翼翼。
而这一切,都?是徐音尘害得。
“我没有,”卫如黛侧过身去,有些难为情?,“我只是实话实说,不想隐瞒你。”
“你有。”贺随心里头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最可怕的是这种改变连卫如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段错的姻缘,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卫如黛太多?。
“我不介意,”贺随直言道:“我家就剩我一个,也?没什么家产可继承,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我不介意。”
他又?说了?一遍,斩钉截铁,叫卫如黛听呆了?,惊愕地回头看着他。
*
此次渤海一行,闻姝喊上了?陶绮云,卫如黛答应了?贺随前往,周羡青是原本就要去的,再加上沈翊,倒像是从前在学堂时外出踏青,又?是他们几个,只是少了?一个徐音尘。
倒不是沈翊没喊徐音尘,他原本是需要徐音尘的,叫他一块去,可徐音尘听说贺随和卫如黛会去,主动请辞,不再前往,沈翊随他去了?。
闻姝和卫如黛是好友,贺随又?总黏着卫如黛,沈翊所在的地方,闻姝大多?也?在,卫如黛和贺随便少不了?,因此,徐音尘为了?避嫌,和燕王一派越走越远。
但有了?周羡青先前的反间?计,瑞王不敢再收用徐音尘,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徐音尘仿佛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一行人都?是旧友,又?正?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节,一路上花红柳绿,闻姝心情?极好,哪怕路上颠簸都?没有损了?半点?喜气。
“四哥,你快看麦田长的真不错。”闻姝像是只在笼子?里被关久了?的鸟儿,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趴在马车车窗上目不转睛,一点?不怕冷。
沈翊的眼?眸从书本中抽了?出来,看见闻姝脸上的笑意,嘴角微扬,“看来还是出来玩开心。”
闻姝连连点?头,“那当然,离开定都?好像空气都?更好了?。”
“以?后多?带你出门,等回去了?抽空带你去狩猎。”沈翊翻过一页书。
闻姝笑:“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我也?没有很?想去狩猎了?,庄子?上的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有六只呢,让它们生活在林野中吧,我们也?不缺吃的。”
或许是因为兰嬷嬷身子?越来越差,闻姝便不大想杀生了?,这次她原本还想带兰嬷嬷去渤海郡,可兰嬷嬷不想出门,太远了?,旅途劳累,也?怕兰嬷嬷受不住,闻姝就没强求。
“那就不杀生,只去玩玩。”沈翊向来顺着她。
“好。”马车外途径了?一片桃花林,闻姝又?扭头去看花了?。
沈翊此行是公务,因此不仅仅他们几个人,还带着六部?的官员和不少护卫,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定都?离渤海郡不算远,马车行了?两日,又?换水路行了?一日,第三日的傍晚终于到了?。
而这时,身处边境的永平侯也?收到了?沈翊的回信。
他解开信封,坐在不矮的山坡上看了?好几遍,随后沉默着,直至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淹没在山后。
这里不是定都?,没有繁华彩灯夜景,只有城墙上来回巡逻的士兵手上提着的油灯,不远处的烽火台静静地沉寂着。
这是两国边境,龙崖山脉,一条蜿蜒的河流从中流淌了?千年,倒映着漫天星辰,这是永平侯长大的地方,二十年前,洛河一战,被迫回京,离开了?它,如今再回来,只觉得亲切。
只是内忧外患,让背负了?家国重任的永平侯迟迟没有办法舒展眉心。
“父亲。”山坡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上来,闻璟手里提着酒囊,“父亲,我给您打了?点?米酒,西街张大婶家的。”
永平侯将信封收回胸前,抬手接过酒囊,“才发了?月俸,你就去买酒了??”
闻璟挠了?挠头,在永平侯身侧坐了?下来,“我看您去买过一回,长这么大,也?没怎么孝敬过您。”
来到边境不久,但闻璟的变化却大,变黑了?,也?壮实了?,面庞褪去青涩稚嫩,转为沉稳坚毅,不像个少年,更像个能担起责任的青年男子?。
永平侯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个好孩子?,从前是我忽视了?你们几个兄弟姊妹。”
府里孩子?不少,他不常在家,教育孩子?也?不仅仅是章氏的责任,他亦没有做好,才会叫几个孩子?变成这样。
闻娴在婆家受苦,闻琛背叛了?生母,闻琅装病推卸身为嫡子?的责任,闻妍一心向着外人,算来算去,他这么多?孩子?,竟没有一个能担得起责任的。
永平侯看向闻璟,眼?里燃起了?一些希望,闻家百年,总得有人传承下去。
“父亲心怀大周,定国安邦,哪里能面面俱到,再则我们有夫人照料,也?挺好的。”闻璟来到边境,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无情?,才知?道父亲这些年背负着何其艰巨的重任,哪来时间?管家里那点?事。
有些人一生都?围绕着家长里短,可有些人是为了?天下而生。
永平侯想到章氏,眼?底沉了?下去,解开酒囊,仰头喝了?一口。
闻璟捡着地上的小石子?玩,问道:“父亲,慧祥公主已经到了?,住在驿站也?有几日了?,楚国何时与我们签署议和文书?”
“不急,”永平侯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站了?起来,“走吧,去校场,为父看看你今日练功练得如何。”
第076章 惬意
边境的信送到定都时, 章氏第一时间吩咐了管家要将永平侯递回来的信全部送到世贤院,由她转交给老夫人?。
虽说?永平侯离京之前把侯府一些权力交给了管家,可侯爷近一年没有回𝔀.𝓵京, 管家到底是下人?, 还能和章氏这个侯府女主人?对着干吗?因此听她的就是了,只?是等?给永平侯递信时, 管家会?如实告知永平侯。
章氏在侯府二十几年,可管家却是几代人?都长在闻家, 自然分?得清谁才是真的主子。
可怜章氏分?不清,她得到信后扫过一眼便叫辛嬷嬷给闻妍递了消息,当日下午,闻妍就回到了侯府。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差劲?”章氏瞅见闻妍吓了一跳, 只?见闻妍眼底乌青,面色发白,连眼角的细纹都遮掩不住, 足足像老了好几岁。
闻妍气恼地在榻上坐了下来, 一掌拍在榻几上, 震得花瓶都颤了颤, “还不是苔儿那个贱人?, 近日害喜,不太?吃得下东西, 却非得要吃山珍海味,昨个半夜全吐了出来,折腾了一场, 今早我婆母就把我喊了去?, 话中明里暗里说?我没照顾好她。”
“贱婢爬上来的就是眼皮子浅,你不必和她置气, 没得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章氏安抚着闻妍。
闻妍哪能消气啊,平日里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如今见着章氏,眼泪顷刻就来了,她用帕子掩着眼角哭诉:“母亲,您都不知道,那个小贱人?有多嚣张,连公中分?给我的衣裳料子,她都敢明着和我抢,如今我那院子,属她过得最好,连下人?都去?她那勤。”
“相公去?世,我又没个一儿半女,整个魏府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老死魏家,还不如和离呢!”闻妍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她自幼就是侯府嫡女,被章氏捧在掌心,自从出阁,日子是一日过得比一日差,再比比从前不如自己的闻姝,她更是怄得要吐血。
“嘘,说?得什么胡话!”章氏往外瞥了眼,见丫鬟都被辛嬷嬷撵出去?了,才说?:“你不能生育了,再和离,哪里还嫁得到更好的人?家。”
魏鹏程没了,闻妍又没子嗣,其实和离再嫁,有侯府做倚靠,也不是不能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可偏偏不能生育,日子长久了,不能生出孩子,嫁给谁下场都不会?太?好,还不如将来抱养苔儿的孩子,也是个依靠。
“好妍儿,你再忍忍,那小贱人?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再忍几个月,等?她生产就好了,”章氏压低了声音道:“卫家那粗鲁的丫头你知道吧,听说?就是不能生育了,才叫徐家休了。”
“啊?卫如黛她不是和离吗?她怎么就不能生育了?”闻妍还真不清楚,在魏家消息闭塞,若不是来了侯府,哪里有人?和她说?这些啊。
章氏嗤笑了声,“和离不过是彼此面子上好听,就是被休了,我听旁人?说?的,徐夫人?亲口说?卫如黛不能生育了,不能生育的女人?谁要啊,你可千万别傻,说?什么和离。”
“她和闻姝狼狈为奸,从前没少?护着闻姝,活该!”闻妍有些痛快,她厌恶闻姝,因而也厌恶闻姝的朋友。
章氏感叹:“是啊,你看看和闻姝做朋友的下场,陶家那姑娘不仅仅被南临侯府舍弃,连陶家都不要她了,住在善兰堂,和那么多人?挤一块,哪像个姑娘家的样子,这辈子都完了。”
闻妍眼中划过一抹阴狠,“都说?人?以群分?,我看闻姝迟早也要被燕王休弃。”
章氏:“说?的有道理?,成亲这么久了肚子还没动静,我看燕王也未必有多宠爱她,要不然早也有孕了。”
听到这话闻妍心情好了几分?,“最好她一辈子都怀不上!”
两人?又嘀咕了半天,每回聚一块,总要念叨闻姝几句,将两人?的不幸尽数栽到闻姝身?上,好似只?要闻姝死了,她们就顺畅了。
和章氏说?完,闻妍好受了不少?,这才拿着永平侯寄回来的信回了魏家。
她先回屋换了身?素净些的衣裳,才带着信去?寻婆母承恩公世子夫人?,哪怕世子夫人?晨起才训诫了她几句,她也不得不在婆母跟前低眉顺眼,以求在魏家安然的待下去?。
母亲说?得对,她已不能生育,只?能牢牢地攀住魏家这棵大树,和离后再嫁不可能嫁得到魏家这样好的门楣,嫁给小门小户的,她才不乐意呢。
世子夫人?得了永平侯的书信,肉眼可见得对闻妍亲和了起来,吩咐丫鬟取了两匹上好的料子,单独赏给闻妍,“苔儿如今有孕,身?子金贵,你是个好孩子,你莫和她置气,我这还有两匹皇后娘娘赏的料子,给你裁衣正好。”
闻妍恭敬地道谢:“谢母亲,儿媳一定谨记母亲的嘱咐,苔儿孕育夫君的子嗣辛苦了,儿媳不敢怠慢。”
世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才叫闻妍退下。
闻妍志得意满地从婆母院子里出来,回眸扫了眼那两匹料子,都是上好的贡品蜀锦,宫里头才有的,不愧是皇后娘娘赏下的,和被苔儿抢走的料子可没法比。
果然她想得没错,只?要她把边境的消息告诉婆母,魏家就会?厚待她,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能换来婆母对她的看重?,也值了。
闻妍心满意足回屋,在长廊上遇到了魏鹏锦,她本想当作没看见,可想到魏鹏锦近日不知怎么得了国公爷的看重?,又扬起了笑脸,主动打招呼,“九弟这是去?哪?”
魏鹏程一死,魏鹏锦就得了承恩公的欢心,常带在身?边教导,顶替了魏鹏程的位置,闻妍心里是怨恨的,可她知道如今自己地位尴尬,不得不巴结着。
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没看出魏鹏锦还有这份本事,从前谁把魏鹏锦放在眼里,连她也没把他?当魏家的主子看待。
魏鹏锦脚步微顿,往闻妍身?后看了眼,不答反问:“五嫂这是去了给大伯母请安?”
闻妍颔首,“正是,九弟可是要去?祖父那?”
魏鹏锦没说?话,只?是望着闻妍笑了笑,那笑容,说?不上来的古怪。
魏鹏锦比闻妍高?些,闻妍总觉得他?那眼神好似居高?临下,犹如在看唱戏的小丑,让她浑身?不适。
闻妍面上的笑容僵住,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她不便和魏鹏锦起冲突,哪怕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却也不能怎么样,只?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九弟忙吧。”
闻妍走出几步,背对着魏鹏锦了,才拧起了眉心,不满地轻撇了撇嘴角,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庶子,从前被慧祥打成死狗都无人?替他?说?话,如今得了国公爷喜欢,倒是插上鸡毛当凤凰了,连她也不放在眼里。
要是魏鹏程还在,闻妍早就训斥魏鹏锦了,奈何今时不同往日,闻妍只?能压下心里这口气,只?是加重?的脚步暴露了她的情绪。
魏鹏锦侧身?瞥了闻妍一眼,勾了勾嘴角,轻吐了一句:“蠢货。”
*
“别急,先把斗篷披上。”一大早,天才蒙蒙亮,闻姝沈翊住的院子就亮起了烛火,没一会?,两人?就穿戴整齐,沈翊觉得闻姝穿得有些单薄,又拿了件斗篷给她穿上。
“要不要戴帷帽?”虽然还早,可闻姝却格外精神,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掉入海里的星星。
“不戴,就咱们两个。”沈翊细心把闻姝的斗篷系好,给她盖好斗篷上的兜帽,“海边风大,别着凉了。”
兜帽很大,把闻姝的脑袋盖住,半垂下来,甚至要遮住她的眼,她往后仰了仰头,露出眼睛,“好了。”
“走吧。”沈翊牵住她的手,拉开门出去?,天还没亮,整座宅院陷在沉寂中。
他?们昨晚到了渤海郡,住在海边的一套三进院子里,闻姝和沈翊住,绮云和如黛一屋,其余人?各自散开住下,舟车劳顿,都早早歇下,怕是要起得晚些。
而两人?起得这样早,是因为沈翊说?要带闻姝去?看海上的日出,闻姝哪还有睡意啊。
他?们轻手轻脚从后角门出了宅子,谁也没惊动,谁也没带,就连月露和凌盛也没喊上,真正的只?有他?们两人?。
闻姝的手被男人?紧紧地牵着,她仰头看了眼天边,已显现些鱼肚白,吹来的风中有咸腥的味道,是大海的气味。
昨日他?们到时太?晚了,只?略在海边走了走,天色又暗,根本看不清,如今闻姝可算是看清了渤海郡的样貌。
两人?沿着街道出海,已经有不少?商铺点起了烛火,还有老妪挑着满担子的菜赶去?市集售卖,包子铺已经开张,高?高?的蒸笼里冒着氤氲的雾气,升腾而起,满满的烟火气。
“想吃包子?应当还没熟,回来再买。”沈翊抬手理?了下她的兜帽。
闻姝弯了弯唇,“还不饿,只?是看着觉得很新奇,还这样早就蒸了这么多包子。”
“卖朝食就是这样,很多凌晨就得爬起来忙碌。”无论是种田还是做点小手艺经商,底层的百姓都只?能赚个养家糊口的钱。
“真辛苦,要是渤海郡发展起来,往后有更多的商人?来往,他?的包子一定会?卖得更好。”老百姓一生忙忙碌碌,不就是为了挣几两碎银子。
沈翊笑了笑,“会?的。”
两人?脚程不慢,到海边时天色全亮了,正好赶上东边海的尽头绽放了一缕金光,耀眼夺目的金色,染红了天边的云和水,波光粼粼,水天一色。
伴随着海浪拍打着巨石发出的声响,朝阳缓缓从海里升起,金色的太?阳像一个圆滚滚的灯笼,也像是流油的咸鸭蛋,金红色的蛋黄流入了海里,海面流光溢彩,朝阳打在两人?身?上,带来微微的暖意。
闻姝看得目不转睛,她只?觉得这副场景像是在梦里。
对于一个从未离开过定都的人?来说?,突然站在海边看日出,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看见这一幕。
而她何其有幸。
“别一直盯着,会?看花眼。”沈翊伸手压下她的兜帽略盖住了她的眼。
闻姝却不肯,笑着说?:“看花眼也好,一辈子难得见几次这样壮丽的景象。”
沈翊紧了紧掌心握着的小手,“你才多大,一辈子还长,你以后想看,随时带你来看,这里离泰山不远,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泰山再看一次日出。”
“泰山?”闻姝讶然,“泰山不能随便去?吧。”
泰山自古以来象征着权力的巅峰,有着“泰山封禅”的说?法,敢于登泰山的帝王,都是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有突出贡献,有极大功德的,登过泰山的帝王备受天下百姓尊崇,顺安帝都没登过泰山,自从楚国分?裂大周之后,大周就再无帝王登过泰山。
沈翊点头,“现在去?的话只?能悄悄地去?,不能大张旗鼓,否则瑞王一定会?在朝上参我一笔。”
连顺安帝都没有去?过泰山,他?一个皇子却声势浩大的去?登泰山,这不是对帝位有觊觎之心吗?
“那就算了,等?将来名?正言顺的时候再去?吧。”闻姝也不想给瑞王留下把柄。
沈翊听着这话不由地笑了起来。
闻姝不明所以地看他?,“你笑什么?”
“姝儿对我就如此有自信?连先帝都没能登上泰山,皇上也不敢去?。”可闻姝的语气却好似沈翊一定会?有名?正言顺的那一日。
闻姝挑了挑秀眉,反问道:“四哥对自己没自信?”
沈翊薄唇微弯,爱极了她这副表情,低头亲了下闻姝的唇角,“有你在身?侧,就有,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同登泰山。”
“我也相信四哥可以,”闻姝纤长的羽睫眨了眨,“我都被你纵得胆大包天了。”
从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闻姝,如今却敢提“泰山封禅”,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这不正代表着,她这棵平原上的树被沈翊养护得越来越粗壮健硕,见识越来越多,胆子才会?越来越大。
“胆子大点好,”沈翊松开她的手,搂住了她的腰肢,胳膊一收,两人?贴得更紧,“胆子越大,前程越广。”
闻姝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前程广不广不知道,但?我喜欢现在的自己。”
若是嫁给旁人?,闻姝兴许过得也不会?差,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凭借着谨慎的本事,也能坐稳自己的位置,可却远远不及现在的自己,一个眼界与胸襟更加开阔的自己。
她微微踮起脚尖,在海浪声中,大胆地亲上了沈翊的唇。
闻姝只?是蜻蜓点水,可在她想退开时,沈翊却反客为主,一把托住她的腰肢,低头加深了这个吻,舌头撬开齿关,掠夺着香蜜。
朝阳洒了两人?满身?,他?们在初升的旭日下肆意拥吻,海风呼呼吹过耳畔,胸腔里的心跳声炙热着,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太?阳越升越高?,海面上的浪花变小,沈翊的攻势也转为和缓,吮吸着闻姝蜜色的唇畔,低声笑道:“我也现在喜欢的姝儿。”
从前羞于谈“情”,如今却敢在没有遮挡的地方亲他?,如何不叫他?欣喜。
闻姝水眸潋滟,娇嗔了他?一眼,“那从前的我,四哥不喜欢咯?”
“喜欢,都喜欢,”沈翊忽然弯腰,托着她的臀将她抱起,亲了亲她的下巴,“只?喜欢你。”
海风扬起了闻姝的斗篷,她远远的好像看见有渔民的身?影,连忙拍了拍沈翊的肩,“快把我放下来,有人?来了。”
她方才能大胆的亲他?,就是看四周无人?,有人?的话,还是会?羞涩。
“我们去?那边。”沈翊没松手,抱着她往一块巨大的礁石去?了。
本想在礁石后躲会?,结果转过眼,却瞧见陶绮云和周羡青坐在礁石后,两人?中间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可把闻姝看呆了,都不知道两人?何时来的。
闻姝摇摇头,想叫沈翊悄声离开,别打扰了两人?,但?脚踩在沙子上是有声音的,被陶绮云听见了,她转头就看见抱着闻姝的沈翊,顿时局促地站了起来,“姝儿,你、你和王爷也来了。”
沈翊这才把闻姝放了下来,闻姝也有些尴尬,摘下兜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擦了下嘴角,笑着,“对,我们来看日出,你们几时来的?”
比起陶绮云,周羡青要淡定得多,不紧不慢地起身?拍了拍袍角的沙子,“日出前来的。”
“对,来瞧瞧日出。”陶绮云抿着嘴角,抬手挽了下被风吹乱的鬓角,有点羞赧,仿佛是被人?抓住在“偷\情”似的。
“哈哈,我们也是,挺好看的。”闻姝没有多问,只?是瞧见两人?单独相处,心里乐开了花,只?要多给点时间,总会?柳暗花明吧。
闻姝挽着沈翊的胳膊,转身?要走,“那你们继续看,我们就先回去?了。”
被两人?瞧见了,陶绮云哪还好意思继续和周羡青待着,连忙说?:“姝儿,我、我们也回去?了。”
陶绮云回眸看了一眼周羡青,他?点点头,“有点饿了,回吧。”
“那走吧,方才来得时候路过一个包子铺,我们去?买包子吃。”既然他?们一道回去?,闻姝就松开了沈翊的胳膊,转而挽着绮云区了。
姐妹俩走在前面,沈翊和周羡青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凉爽的海风吹拂,倒也惬意十足。
闻姝本以为在海边遇到陶绮云和周羡青已经够戏剧性了,结果在包子铺前居然看见了卫如黛与贺随,两人?正在买包子。
“如黛,你起这样早?”闻姝上前拍了下卫如黛的肩。
卫如黛愕然回头,看见四双眼睛盯着她,吓了一跳,“你们怎么都起来了?”
“我们去?看日出啦,你呢?”闻姝低头,瞧见卫如黛裙摆上被浸湿了一块,“你和贺大人?也去?看日出啦?”
卫如黛还没答呢,贺随就回:“对,我们也才刚回来,你们吃什么包子,一块买了。”
闻姝笑了笑,“咱们还真有默契,我和四哥悄声去?看日出,生怕扰了你们睡觉,结果你们起得比我们还早。”
这话说?得卫如黛难得有点羞怯,陶绮云尤其,脸都红了。
“多买几个吧,带回去?吃。”沈翊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小碎银,买了不少?包子馒头还有烧饼,一人?一个油纸包提着回宅子。
闻姝走在沈翊身?侧,瞧见其余四人?,心里头莫名?有种满足,历经苦难的好友就在身?侧,还有了更好的追求者,就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六个人?在前厅说?说?笑笑,吃了早饭,各自回院子更衣去?了。
进了屋,闻姝忽然说?:“四哥,我好喜欢这一刻,甚至想要时间停下来。”
沈翊解开她身?上披着的斗篷,“停下来做什么,将来只?会?越来越好。”
“你说?的也是,会?越来越好的!”闻姝一扫先前的阴霾,已经开始期待将来如黛和绮云幸福的场景了。
沈翊来渤海郡到底是公办,因此不能一直陪着闻姝,换了衣裳他?就带着周羡青贺随及其六部官员去?忙了,渤海郡当地的官员早已在厅前等?候吩咐。
他?们忙公务,闻姝就和如黛绮云一块游玩,感受一下当地人?文土仪,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买几个,商埠一开,将来这里的生意一定好做,闻姝可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白日里各忙各的,晚膳在一块吃,热热闹闹,闻姝许久没有如此畅快了。
待了不到十日,闻姝看了三次日出,每回都不觉得腻,还特意早一点去?,在海边换上木屐踩海水,脚陷在沙子中,舒适极了。
沈翊看她脸上笑容一直没断过,便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出来玩,便说?:“喜欢就多待几日吧。”
闻姝扶着他?结实的臂膀,在冰凉的海水里踩来踩去?,也不觉得冷,“你不是还有公务嘛,没事,先回定都,往后得闲再来。”
“也不是特别急,多待几日还是可以的。”沈翊知道她欢喜,就吩咐下去?,推迟了回定都的行程。
可谁也没有想到,楚国与大周签署议和文书,约定二十年内不再发起战争。
却在慧祥公主过境后不到五日,楚国撕毁才签订的文书,夜袭龙崖山脉!
永平侯匆忙带兵御敌,两国正式开战!
第077章 国库
三月中旬, 平静了近二十年?的?大周边境,再度燃起了硝烟,连远在北方的?渤海郡的?百姓都明?显感觉到了不安, 国家动荡, 平民百姓最是?恐慌,无?论兴亡, 受苦最多的?就是?百姓。
回京时,路上的?风景比来时要好,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奈何闻姝已?没了来时的?心情。
“楚国也太卑鄙了,才签订议和文书就突袭, 幸而父亲有所准备。”闻姝难免愤愤不平,说起来,这次的?确是?楚国师出无?名?, 撕毁盟约在先, 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可?史书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 若是?楚国得?胜, 哪里会管他们是?不是?卑鄙无?耻呢。
沈翊神色也不大好:“兵不厌诈, 战场上只要能赢,任何手段都不忌讳。”
他和永平侯的?通信中, 早就猜到楚国有后手,不可?能无?缘无?故议和。
“两国局势拖了两年?,楚国早已?等不及了。”这两年?, 永平侯在边境守着, 也让楚国无?比苦恼,但拖下去, 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好处。
闻姝沉着小脸,马车的?车轱辘压在道路上时不时发出点声响,她心里就越发烦,“父亲应当不会出事吧。”
沈翊握住闻姝的?手捏了捏,“别?担心,侯爷十几岁就上了战场,能应付得?来,我?更担忧的?是?后方补给问题。”
闻姝看着沈翊,明?白?他的?忧虑,“如?今国库不算充裕,头茬税粮又?还没这么快收上来,现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楚国也真是?会挑时机。”
三四月份,陈粮吃得?差不多了,新粮又?还没成熟,往年?这个时候,最是?容易闹饥荒,若是?风调雨顺,百姓们还能吃吃长出来的?野草,可?总不能叫打仗的?将士们吃野草吧?
过年?的?时候皇上大行赏赐,银子流水一样花了出去,不知是?否有考虑到今日呢?
“摄政王此人?不容小觑,先是?假作议和,再来个出其不意,众人?只怕想着议和,边境平稳,能有好日子过了,突然开战,更容易引起百姓恐慌。”还没见着人?,沈翊已?经察觉到了这人?带来的?压迫感。
闻姝抿了抿唇,回握住沈翊的?手,“他若是?不厉害,又?怎么能做凌驾于楚皇之上的?摄政王呢?”
自古“摄政王”这个称号,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就是?魏家,怕是?也眼?热。
“先回定都看看情况,这才开战,急也无?用,先前洛河之战不也打了许久,好在龙崖山脉易守难攻,楚国一时之间攻不下来。”也正是?凭借天然的?屏障,大周才能安然这么多年?。
可?这也正说明?了楚国国力很可?能凌驾于大周之上,若无?龙崖山脉,怕是?已?经没有大周了。
内忧未除,外患仍在,两人?的?心情如?何能好得?起来。
为了早些回到定都,回去时加快了脚程,第三日的?晌午就回到了定都,沈翊连王府都没回,直接进了宫。
陶绮云和周羡青回来了,贺随得?留在渤海郡监工,贺随本想叫如?黛留下多待一阵子,只是?卫如?黛瞧见陶绮云和闻姝都回京,她也就没留下,一同回了定都。
车马劳顿,各自回家,闻姝回到王府,先去探望了兰嬷嬷,见她气色更好一些才安心回兰苑更衣,随即叫管家把账簿搬过来,她要核对一下王府还剩下多少家当。
国库空虚,可?仗不能不打,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只能从?家里拿出一部分资材,可?这仗要是?打得?长久,就是?把整个王府都卖了也不够。
这一日,沈翊又?是?快到宵禁才回,因为边境开战之事已?经传开,宵禁之前街道上就没多少行人?了,百姓们都早早回家,关门闭户,连定都百姓都如?此,更不敢想住在边境的?百姓该怎么办。
沈翊先去了沐浴,闻姝忙叫人?传了晚膳,她已?经提前吃了点,但沈翊不在家,她也没什么胃口。
闻姝进了净室,沈翊正好洗完,她上前拿了干的?巾帕给他,沈翊沐浴时不爱旁人?伺候,从?前在侯府就是?这样,连凌盛也不得?入内,也就是?成亲后闻姝能进来。
擦干净身上的?水渍,男人?胸膛健硕,是?自小练武打下的?基础,不像永平侯那样壮实,也不像常年?待在定都弱鸡似的?纨绔子弟,身上肌肉匀称,不多不少正正好,哪怕闻姝忍着羞怯,也会多瞧一眼?的?身材,尤其是?冬日里,窝在他怀中满满都是?安心。
在渤海郡待了几日,脖颈处的?皮肤颜色深了点,胸前被衣裳遮住的地方倒仍旧白?皙,再往下,闻姝瞥见他胸前的?疤痕,忍不住又?拧起了眉心,伸手用指腹轻轻地抚了一下,眉眼?间皆是?心疼,这么大一块疤,险些要了他的?命,每次瞧见,闻姝就忍不住鼻酸。
被细腻的?肌肤划过,就像是蝴蝶翅膀挠过心尖,让沈翊忍不住紧了腰腹,抬手攥住她的?手腕,笑着说:“别?摸,免得?再洗一次。”
闻姝都要溢到眼?眶的?泪水被他一句话憋了回去,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也没少着你?,有这样饥渴?”
“食色性也,一日三顿也不嫌多。”沈翊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
闻姝拿过干净的?里衣拍在他结实的?胸膛前,羞恼道:“赶紧穿上。”
“遵命。”沈翊在宫里待了一日,本是?疲惫不堪,可?此刻瞧见闻姝面上娇俏的?笑意,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
“再披件外衣,屋子里没地龙了。”已?快四月,仍旧烧地龙就觉得?热了,屋子里改为燃炭,再过一阵子,炭火也该撤了。
沈翊接过她手上的?外衣穿好,两人?一同出了净室,才有侍女进去收拾,晚膳正好也端上来了,两人?挨坐着拿起碗筷。
这样晚了,在宫里只吃了几块点心,沈翊饿得?不行,万事不管,先填饱肚子。
闻姝傍晚吃了点,还不饿,就一边吃着一边给他夹菜,“你?慢点吃,今晚宫里没传膳吗?”
“皇上没心情,没用晚膳。”顺安帝都不用,他们这些臣子自然不能用,承恩公年?纪大了,出宫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沈翊瞧着,都觉着他随时能倒下去。
承恩公这把年?纪还不肯乞骸骨,朝政本就耗费心力,过去半年?失去儿子又?失去孙子,承恩公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就算瑞王将来能成为储君,承恩公只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自然,承恩公争得?从?来不是?现在,而是?魏家的?将来。
若是?当初魏皇后没有派人?灭了曲家满门,沈翊怕是?永远也不会回京,不会成为皇子,说不定瑞王早就是?储君了,哪里还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因果轮回,当真是?不好说。
“形势这样严峻吗?”皇帝连饭都吃不下,可?见是?遇到难题了。
闻姝放下筷子,给他盛了碗鲫鱼汤,“你?慢点吃,喝汤润润。”
“户部尚书脸都白?了,拿不出银子,皇上冲他发火,可?他能怎么办,国库的?银子又?不是?他花的?。”沈翊喝着汤,最后那句话,还带着点讽刺的?意味。
国库里的?银子,还不是?宫里那几个花得?最多。
闻姝问:“能筹出多少?一百万两有吗?”
一百万两大概能顶到头茬税粮收上来。
沈翊摇头,“不足七十万两。”
“嘶……”闻姝倒抽了口凉气,“怎么会这样少,我?下午理了理家里的?资产,也不止百万两。”
不过闻姝连一些能折现的?商铺和宅院庄子都算上去了就是?,光是?现银,燕王府也没多少,谁没事往家里囤这么多银两,即便有点,也是?拿出去钱生钱了,短时间还真收不回来。
可?是?国库是?天下的?银库,整个大周居然连七十万两都拿不出来,叫闻姝如?何不惊讶,就这样,这仗还怎么打?
不等楚国打过来,边境的?将士都饿死了。
沈翊解释:“过年?的?时候,后宫赏赐,百官赏赐,各地藩王官员等回京述职贺岁,皇上赏下的?就不止百万两,国库是?没钱,可?皇上的?私库绝对不缺。”
但顺安帝的?私库向来是?只进不出,但凡需要动到帝王私库,那可?真就是?到了危急的?时候。
“明?知道边境不稳,皇上也不晓得?省着点。”闻姝埋怨道,银钱赏出去了,再想叫人?从?口袋里吐出来就难了。
沈翊喝完汤,放下碗,说:“就是?因为边境不稳,所以过年?的?赏赐更要厚,得?安定人?心,因此这两年?的?赏赐比前几年?多些,皇上也不傻,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如?今是?真没银子了。”
原本留的?银子也够用到税粮收上来,只是?楚国突然开战,一日的?耗费比平常十日还要多,这是?没法子的?事。
闻姝随手夹了片清炒春笋,只觉得?味同嚼蜡:“那怎么办?可?有解决的?法子?”
沈翊:“百官自请削减月俸,为边境将士筹银,魏家也附和,除此之外没说什么,魏家自然不缺银钱,但他拿上次雪灾赈灾两百万两银子哭穷,说拿不出银子了,皇上总不能逼他。”
“百官的?月俸才几个钱,”闻姝皱着眉头想了想,“对了,上次贺随不是?带回来一船的?玉石珠宝吗?拿了变卖折现也能勉强填补上窟窿吧?”
沈翊抬眸,有些戏谑地说:“一大半都被皇上赏给后宫及其朝臣了,珍贵的?早进了皇上私库。”
闻姝:“……”
好好好,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弄得?闻姝也想当皇帝了,当皇帝真好啊!
她真是?气笑了,好半晌没说话,最终还是?心疼边境的?将士,“那要把我?囤在雾山郡的?粮食运去边境吗?”
“先不急,真到了穷途末路再说,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多久,咱们别?急着亮底牌,最着急的?是?皇上,不是?咱们。”沈翊说句大逆不道的?,就是?楚国当真攻进定都了,沈翊也能护得?住闻姝,旁人?与他何干,顺安帝和魏家人?全?死在楚国的?刀下他才痛快呢。
他本不是?胸怀天下才做这个皇子,对大周也没有所谓的?归属感,最初无?非是?为了报仇,只不过和闻姝待一块久了,她的?心软善良传染给了他,才叫他身上有了那么点人?气儿。
她会在意流民,在意无?家可?归的?女子,在意无?书可?读的?孩子,她在意的?都是?大周最底层的?百姓,而这些人?,往往被人?忽视。
为了她的?在意,沈翊愿意生长出一颗炽热的?心脏,给她在意的?人?遮一把庇佑的?伞。
既然沈翊这样说,闻姝也就稍稍安心,但上次闻姝提出裁减府中仆役的?事可?以提上日程,就以边境战事为由,开源节流,燕王府主动削减用度,裁撤仆役,减少花销用度。
此事一出,百姓纷纷传燕王府心系天下苍生,有为君之德。
魏皇后也不肯弱于人?后,主动向顺安帝请求减免后宫用度,为边境将士省出些军饷,反正再如?何省也她这个皇后也无?人?敢亏待,吃亏的?终归是?底下不得?宠靠着月例度日的?小妃嫔罢了。
魏皇后虽得?了好名?声,却也得?罪了不少人?,叫后宫唉声叹气,尤其是?那些先帝的?太妃,更是?骂骂咧咧,一时之间,后宫闹哄哄的?,魏皇后又?心烦了一阵。
魏皇后如?何也想不明?白?,分明?是?一样的?行事,她怎就吃力不讨好?燕王府看着倒是?一片夸赞之声?
那是?因为闻姝虽裁撤了一批仆役,却没少人?家的?月例,临走还贴补了一点,裁减府中用度,也是?削得?沈翊和闻姝这两个主子的?,仆役的?月例没少,只是?赏赐比往常少些,今时不同往日,大家伙也都理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可?宫里那些靠着月例银子度日的?小妃嫔骤然少了银钱,日子过得?紧巴巴,能不怨声载道吗?
宫里头闹了几日,最终是?太后看不下去了,免了底下那些小妃嫔的?削减,只将高位妃嫔的?月例削了些许,总不能叫小妃嫔给饿死在宫里,尤其是?那些无?宠的?低位份妃嫔,在宫里不靠着银子打点,连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魏太后也是?从?低位妃嫔爬上来的?,经历过不少苦难,可?魏皇后一入宫就做了皇后,哪里懂这些门道。
魏太后特意召了魏皇后敲打一番:“若要表示你?的?贤能,多削减些你?的?用度罢了,暗里叫你?父亲贴补点也没事,那些低品阶的?妃嫔,你?莫要折腾,若是?饿死一个两个,你?的?贤名?也就到头了。”
魏皇后哪怕把用度全?削减了也依旧能过得?很好,而小妃嫔没了月例,又?不便和娘家来往,说不定真能饿死在宫里,到时候可?就难听了,连皇上也要怨怪魏皇后这个中宫之主。
“是?,母后教训得?是?,儿臣谨记,已?如?常把月例发下去了。”魏皇后低眉顺眼?地答应着,心里却不当回事。
那些妃嫔又?不受宠,死了就死了呗,魏皇后才不会在意。
魏太后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息着摇摇头,荣华富贵来得?太容易的?人?往往不会珍惜,要是?魏太后像魏皇后这样,她如?何都不可?能坐得?上这个位置。
魏太后吩咐:“如?今边境硝烟不断,下个月哀家的?千秋节就别?办了,这事你?去和皇上说,就说是?哀家的?意思,也好表表魏家的?心意。”
魏皇后道:“母后,今年?是?您六十整寿,不办也太说不过去了。”
顺安帝重孝道,往年?的?千秋节都是?大办,今年?才开年?,顺安帝就提了魏太后的?六十大寿要隆重举办,无?论是?宫里还是?民间,对六十大寿都格外看重。
魏太后摆摆手,“不过是?寿辰,年?年?不都是?这样,何必劳财伤民,如?今国库空虚,哀家身为太后,必须做出表率。”
魏皇后见太后心智坚决,便没再劝,从?魏太后宫里出来,去了泰平殿,转达了魏太后的?意思。
魏太后都主动提出来了,原本以为顺安帝会理所当然的?应承下来,却没想到顺安帝竟然拒绝了魏太后的?提议,仍旧要礼部大办魏太后的?千秋节,还从?私库中划出一部分银两给魏太后办寿辰,百官纷纷夸顺安帝孝顺。
“皇上不是?不满太后许久了吗?都这个时候了,何必还要给魏太后这样大的?脸面?”闻姝听得?沈翊说这事,如?何也想不明?白?。
边境将士饭都要吃不起了,皇上却给自己厌恶已?久的?太后大办寿辰,这也太奇怪了。
闻姝忍不住想:“难道皇上不喜太后是?咱们猜测错了?实际皇上还惦记着当初太后对他的?恩情吗?”
“不太可?能,皇上本就是?薄情之人?,那点恩情早就在魏家一次又?一次的?忤逆犯上中消耗干净了。”沈翊才从?净室出来,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灭了几盏烛火上了床榻。
闻姝跪坐在床榻上,伸手把帐子放下,遮掩了外边微弱的?烛光,罗汉床上变得?昏暗,适合入梦。
“那你?觉得?皇上是?为了什么?”连给边境的?军饷顺安帝都没有动用自己的?私库,给太后办寿辰倒动了。
沈翊拉了下闻姝的?手腕,“边境正在打仗,百姓动荡不安,这个时候,魏太后却大办寿辰,有碍名?声,只怕寿辰过后,天下人?都要唾骂魏太后了。”
闻姝点点头,顺势坐了过去,倚靠在他怀中,“也算个理由,可?只是?为了这样吗?也太破费了。”
“我?也觉得?蹊跷,暂时没想明?白?。”沈翊的?手搭在闻姝玉肩,幽淡的?兰花香沁人?心脾,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每每这个时候,才能将一切抛下,好好享受这个夜晚。
“罢了,反正也没用咱们的?银子。”闻姝想不通,索性懒得?想了,但她觉得?顺安帝实在没这样简单,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沈翊揽着她往后仰,靠在床头,把被子往上扯了点,盖住两人?的?腰腹,“侯爷给我?寄了信,说边境暂时还稳得?住,粮草的?事不需要着急,能撑一段时间。”
“楚国有拿慧祥公主威胁大周吗?”闻姝侧头靠在沈翊肩窝上,两人?在昏暗的?帐子里小声交谈。
沈翊的?手指勾着她的?手指,摇头道:“没有任何慧祥公主的?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先前沈翊还能得?到些楚国皇室的?消息,可?这边一开战,边境把守得?更为森严,沈翊想得?到消息也有些难。
“幸好侯爷早有准备,将士的?伤亡不算多,不过听说楚国摄政王还没有到边境,不知道他会不会亲自披甲上阵。”有永平侯在边境,沈翊还算放心,最怕的?就是?摄政王亲临,在楚国就相当于“御驾亲征”,可?顺安帝被富贵养了这么多年?,哪里会打仗呢,这样一对比,大周气势就弱了些许。
听到这些,闻姝心里有点沉重,靠在沈翊胸前,“边境的?百姓都转移了吗?”
“在往北边转,只是?很多人?都不愿意离开故土。”他们生在那长在那,土地宗族都在那,离开故土,只怕再也回不来了,尤其是?些老者,怎么都不肯走,落叶归根,他们死也要死在故土。
“希望早点结束。”闻姝伸手圈住沈翊的?腰,“明?日是?四月初一,我?打算去寒山寺上香,给父亲供盏长明?灯。”
虽然她和永平侯并没有多少父女孺慕之情,可?她心里仍旧担忧不已?。
沈翊没拦着,只是?搂了搂她,说:“我?明?日得?入宫,怕是?不能陪同,我?让凌盛跟着你?去。”
闻姝颔首,“好,睡吧,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忙。”
“行。”心里都装着事,连行房也没多少兴致,夜里这样拥着睡一夜,就足以填补任何的?空虚。
家国动荡,心上人?在身侧是?唯一的?慰藉。
翌日沈翊早早就入宫去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圣宠越重,担子越重。
闻姝吩咐了厨房晚点给沈翊炖个老鸭煲,清热去火,别?的?她也帮不上,只能在衣食住行上免去沈翊后顾之忧。
既去诚心去上香,供长明?灯的?,闻姝没叫人?搀扶,一步一步上的?台阶,到了寺里,将寒山寺殿宇内供奉着的?菩萨全?跪拜了一遍,既求父亲安然,也求山河无?恙,一旦国破,不知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最后找了寺内主持,为永平侯供了一盏长明?灯,给了一年?的?香油钱,临了要走了,她忽然又?多供了两盏,一盏是?兰嬷嬷,另一盏是?沈翊。
她如?今只剩下这三个挂心之人?,兰嬷嬷病着,永平侯在刀剑无?眼?的?战场,沈翊陷入危险重重的?夺嫡之争,叫她如?何欢心得?起来,下山时神色都是?恹恹的?。
上山下山折腾一场,回到定都城时,已?经是?半下午,闻姝有些困倦了,快到王府,忽然听闻大街上吵嚷,她掀开帘子瞧了眼?,只见众人?三三两两的?交谈着,不知在议论什么。
回到王府,她还没坐下来,管家就急忙来回禀:“王妃,承恩公夫人?死了。”
闻姝还以为是?自己太累,耳朵听岔了,反问道:“你?说谁死了?”
“承恩公夫人?孙氏,”管家解释道:“听说是?被慧祥公主的?母亲乔氏下药毒死了。”
第078章 母女
坤宁宫内一片欢声笑语, 全因彭城刘家大夫人带着?儿女回京,说是要给魏太后贺寿,正好聊到她有个嫡次子尚未婚配, 这不, 魏皇后起了?心思,想把信国公主许配给刘家。
虽说只是个嫡次子, 可彭城刘家是老牌世家,大周还没影的时候, 刘家就是一方望族,大周开国时,刘家还立过功,被太\祖任命守护彭城, 说得难听点,刘家在彭城,就和土皇帝似的, 彭城百姓对刘家比对天子还要信奉。
如今刘家是大房当家, 刘大人乃二品的承宣布政使?司, 刘家三房在肥得流油的盐运使?当差, 嫡系大多有所?建树, 连旁支都不错,嫡次子若尚公主也不是不行。
魏皇后心里活络, 正想和刘大夫人暗示几句,就见一个小太监飞奔进来,入殿时还绊了?下门槛, 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刘大夫人惊愕地偏头看了?眼,大概是没想到皇后宫里的人这样没规矩, 魏皇后面上?有些?过不去,怒骂道:“混账,本宫在招待贵客,跌跌撞撞像个什么样子!”
那?小太监也顾不上?磕头请罪,跪在地上?说道:“皇后娘娘,承恩公递帖要请太医,十万火急,承恩公夫人中毒了?!”
“什么?”魏皇后猛地站了?起来,宽袖扫过桌案,案上?搁着?的青花茶盏落地,碎瓷片四处飞溅,她扬高了?调子,“你说谁中毒了??”
小太监哆哆嗦嗦:“是承恩公夫人,被六夫人下了?砒\霜!”
“砒霜……”魏皇后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从脚踏上?摔了?下来。
“娘娘!”崔嬷嬷连忙上?前扶着?魏皇后,吩咐小太监:“还不快请太医去承恩公府救治国公夫人!”
“是、是。”小太监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魏皇后又急又怕,面色煞白,最终没稳住,跌坐在椅子上?,吓得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了?下来。
刘大夫人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上?前宽慰:“娘娘要保重身子,国公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话虽如此,可谁都晓得砒霜是剧毒,小剂量便可取人性命,根本无解。
魏皇后眼眶泛泪,这下哪里还有心思招待旁人,只得强撑着?说:“本宫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能?招待夫人了?。”
刘大夫人早就想走了?,屈膝行礼道:“娘娘歇息,臣妇告退。”
刘大夫人一走,魏皇后便紧紧地攥着?崔嬷嬷的手,哭道:“快去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六媳妇怎么会给母亲下砒霜?”
“是是,奴婢这就去叫人打听。”她们在宫里的,消息往往比外边闭塞,崔嬷嬷连忙派了?两个宫婢拿着?魏皇后的牌子出宫去探听消息了?,顺便探望国公夫人。
此刻的魏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丫鬟小厮人人自危,个个低着?头,屏气吞声,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被主子罚了?,尤其是承恩公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尽数跪在地上?,额头碰着?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没一会,太医进了?屋子,屋内承恩公身形颤抖,被世子扶着?,世子夫人万氏早已?双眼含泪,不知是吓得还是担忧的。
承恩公夫人孙氏双眸紧闭躺在床上?,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渍,若非胸前还有微弱的气息起伏,看着?就像是死了?一样。
太医顿觉棘手,却又不得不上?前诊脉。
屋内静得只剩下滴漏的声音,生怕影响了?太医诊治。
可这时,屋外却传了?凄厉的吵嚷声,几个大力的婆子押着?魏家六夫人乔氏跪在了?院子里,她还在大骂:“你们这群贱婢,放开我!”
“老天不公啊!魏家这群毫无亲情?人伦的冷血之人早该死了?!”
“都死了?好啊!都得死!”
乔氏嗓音尖利,骂得半个魏府都能?听见,院子里跪得丫鬟婆子抖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见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婆子虽奉命把乔氏押了?过来,身为?下人,没有主子的吩咐,倒不敢捂乔氏的嘴,因而一时也没了?法子,只能?由着?乔氏咒骂。
乔氏这番动静,总算把屋内的人引了?出来,承恩公拄着?虎头拐杖,由世子扶着?走到门口?,跺了?跺手上?的拐杖,斥道:“你这个毒妇,给我闭嘴!”
乔氏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活像一个疯婆子,被承恩公训斥了?,她不怕,反而骂得更激烈,“我是毒妇?你们才是比蛇蝎还要毒的蛇蝎!”
“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们还硬生生要把珊娘从我身边抢走,逼她远嫁和亲,逼她去死,你们害死了?我的闺女,你们都该死,”乔氏指着?承恩公嘶吼:“尤其是你,你最该死,那?砒霜本是下给你的,你的命倒大,哈哈哈,孙氏是被你害死的!”
乔氏从未妥协过慧祥公主和亲一事,承恩公生怕乔氏惹出乱子,所?以把她关在屋子里,十几个丫鬟婆子守着?,她连门都出不去,连女儿出阁穿嫁衣的样子都没瞧见。
可就是因为?没瞧见,后面听见旁人说,慧祥公主是被堵了?嘴,五花大绑捆了?塞进马车里,被送出城的,乔氏就疼得心肝都搅碎了?,彻底疯魔。
她无缘生下嫡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当成眼珠子疼爱,结果养了?十几年,却叫人硬生生逼得去死,哪有姑娘家出阁是被堵了嘴捆了身塞进花轿的?
乔氏光是想想,就哭到眼泪都流不出来,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尤其是在楚国与大周开战之后,她夜里总是梦到女儿对她哭诉,珊娘满身血红,不知是嫁衣的红,还是鲜血的红,可无论哪种?红,都刺痛了?乔氏的眼。
两国交战,哪里还有人记得她可怜的女儿,一个没了?父亲,被祖父逼着?远嫁和亲的可怜姑娘,没有人会为?她讨一个公道。
所?以这个公道,乔氏亲自来讨!
“我恨你!你身为国公爷,高高在上?,眼里却只有利益,我的珊娘多乖巧可爱,喊了?你这么多年的祖父,你说抛弃就抛弃,我恨你,我恨魏家,我恨你们所有人!”乔氏眼里已经哭不出泪了?,眼角流出淡粉色的血珠。
“咳咳咳……”承恩公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发妻中毒,命悬一线,他的儿媳是凶手,还被儿媳指着?咒骂,他气得脸色一会白一会青,连话都说不出来。
世子爷只能?替他说:“六弟妹,和亲是皇上?下的旨意,珊娘被封为?公主,也是你这个做娘的福气,你身为?儿媳,怎能?如此忤逆公爹,谋害婆母!”
“我呸!”乔氏啐了?一口?,恨不得吐到他脸上?去,“你别在这假惺惺,死得不是你的女儿。”
“当初若不是公爹非得六爷去外放,六爷能?死吗?若不是魏家得罪了?燕王,六爷能?死吗?六爷也是被你们害死的,”乔氏目眦尽裂,瞪着?台阶上?站着?的几个人,“你们害死了?我的夫君,又害死了?我的女儿,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乔氏和魏宗不算多恩爱的夫妻,但魏宗死了?,乔氏的地位却是一落千丈,在府里的待遇明显差了?起来,乔氏早就怨恨不已?。
再?将她唯一的女儿送去和亲,她在府里便是毫无依靠,一个没有子女的寡妇,将来的处境可想而知,她接下来半辈子都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疯,也得疯。
世子夫人万氏捏着?帕子说道:“六弟去了?,我们也哀痛万分,弟妹怎能?怨得了?公爹,你应该怪燕王才是,况且慧祥公主也没死,弟妹别是气糊涂了?,说疯话。”
乔氏那?双眼死死地盯着?万氏,“你给我住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六爷死了?,你才坐得稳世子夫人的位置,你的女儿做王妃舒服啊,将来还想着?做皇后,做太后,想得美!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看着?呢,你们连手足血脉都能?舍弃,你们都是烂心肠,魏家都得死,都得死!”
乔氏说着?还想起身冲过去打万氏,却被婆子摁在地上?,她挣扎间?,身上?全是尘泥。
乔氏不甘心,她自一嫁进来就不甘心,她和万氏家世差不多,凭什么万氏就可以做世子夫人,魏涛的才干还不如魏宗呢,不就是因为?嫡长子才做了?世子。
婚后两人处处争强斗胜,乔氏总想压万氏一头,可惜却处处不如万氏,万氏有嫡子魏鹏程,她没有,万氏的女儿自出生就被作为?皇后培养,而她的女儿却只能?永远活在魏慧琳的光辉之下,最后还要为?了?所?谓魏家的前程去和亲。
魏家的前程,不就是瑞王的前程,不就是瑞王妃的前程,乔氏的女儿作了?万氏女儿的垫脚石,要乔氏如何?甘心?如今万氏还站着?说话不腰疼,乔氏恨不得生撕了?她。
乔氏的眼里藏着?能?杀人的刀刃,万氏瞅见有些?有些?打怵,后背发凉,不敢再?说话,乔氏往正院里的饮食下砒\霜,那?份点心本是送给承恩公的,恰好承恩公夫人在,吃了?一块,不肖片刻就吐血了?,这份狠绝,听都没听过,万氏能?不怕嘛。
这时,屋内传来丫鬟的哭声,承恩公顿时觉得不好,转身看去。
太医满脸灰败地出来,拱手请罪,“下官医术浅陋,国公夫人中毒已?深,无力回天,已?经?去了?,国公爷节哀!”
“怎么会这样……母亲!”世子爷连承恩公都顾不上?了?,慌忙进了?屋内,万氏快步跟了?进去。
只可惜孙氏胸前最后一丝起伏也没了?。
砒霜这东西太毒,一旦中毒,药石无医,更何?况乔氏往那?碟子点心里下了?足够的份量,无论谁吃了?,都活不下来,她也未必能?保证承恩公一定吃,但无论是谁,她要一个魏家人给女儿陪葬!
“哈哈哈哈……”乔氏仰头大笑,“老天有眼啊!”
虽然没毒死承恩公,毒死承恩公夫人也是好的,
“你住嘴!”承恩公和孙氏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眼里也溢出一抹水光。
乔氏不仅不住嘴,还继续说:“孙氏为?了?保住皇后所?出的信国公主,舍弃了?她的亲生孙女,这是报应!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承恩公已?经?懒得理她的咒骂,只问道:“你的砒霜是哪来的?如实交代,我或许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砒霜这东西轻易得不到,更何?况乔氏自从阻挠慧祥公主和亲,就被人看管了?起来,出不了?魏家的大门,她的砒霜,定是别人给的,留这样的人在魏家,实在是太危险了?。
“哈哈哈,全尸?”乔氏疯癫地笑,“六爷死无全尸,我要全尸做什么?”
承恩公一见她不肯说,便吩咐下人拉下去动刑,重刑之下,不怕撬不开她一个妇道人家的嘴。
乔氏猛地发力站了?起来,甩开了?身上?押着?她的几个婆子,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乔氏一头撞向台阶旁承着?花盆的石柱,嘴里大喊着?:
“你们都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嘭——”乔氏的身躯失力地摔倒在地,双眸瞪得圆鼓鼓,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下来,额头上?温热的鲜血覆了?满脸,从额角流到地上?,染红了?那?一片青石板砖。
“不等太医诊治,乔氏就气绝身亡,死了?都没合眼,死不瞑目。”罗管家向闻姝回道。
闻姝累了?一日,气色本就不好,这下更是蹙起了?眉,虽说魏家人死了?,她本该喜悦,可乔氏这般惨烈的死法,实在是无法叫人开心。
“为?母则刚,乔氏倒也是位好母亲。”身为?魏家人,乔氏也没少受魏家的恩惠,只是一码归一码,她是真的心疼女儿,才能?豁出去为?女儿讨个公道。
罗管家点点头,“是,承恩公夫人一死,乔氏又死了?,承恩公瞧见乔氏的死状,当场就昏了?过去,太医说有中风之状,听说宫里边的皇后和太后得知此事也病了?,闹得太大,这事没瞒住,如今外边传得流言沸沸。”
闻姝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只听得叫人唏嘘不已?,魏家从前权柄滔天,如今却成了?众人的笑话。
儿媳下毒害死婆母,被发觉后撞柱身亡,死不瞑目。
保管接下来半年定都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魏家那?点子事。
大宅门里头多多少少有点是非,可是闹得这样大的还是少见,要不然闻姝回来时,也不会瞧见众人都在议论。
“知道了?,左右不关咱们的事,叫府里的人少议论。”闻姝也就是口?头叮嘱两句,实则众人背地里说点什么,她也管不住。
“是,老奴明白。”罗管家颔首应下。
闻姝又喝了?口?茶才放下茶盏,“我先回去更衣,叫厨房备下膳食,我有些?饿了?。”
罗管家又应承着?去办。
闻姝扶着?月露的手回了?兰苑,月露小声说:“魏家如今狗咬狗,也是活该。”
即便闻姝没和月露她们说过和魏家的过节,可时刻在身边伺候的心腹丫鬟,哪里会察觉不出来什么,早把魏家当作了?仇敌。
闻姝点点头,“这也是自找的,倒真没想到乔氏有这份气节。”
即便和亲一事有沈翊从中插手,可魏家要是一心想保住慧祥公主,未必没有法子,只是承恩公眼里更重要的是魏家的利益,所?以放弃了?孙女。
“这下六姑娘又得气坏了?。”闻妍做了?魏家媳妇,魏家出事,闻妍自然不乐意,月露就欢喜了?,打小姑娘受了?闻妍多少罪,可算是报回来了?。
闻姝想到闻妍笑了?笑,“她怕是又得把我骂上?几遍。”
不管有什么事,总之闻妍一力怪在她身上?便是。
“她也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王妃连眼神都不必给她。”月露跟在闻姝身边十几年了?,亲眼瞧着?闻姝是怎么一步步从苦难里走出来,过上?好日子,既心酸又欣慰。
“嗯,左右以后也见不了?几次,懒得理会。”闻姝进了?屋,坐到梳妆台前。
魏鹏程死了?,即便魏家还有以后,闻妍也没什么奔头了?,这桩章氏千挑万选的好亲事,背着?永平侯也要促成,不知两人是否后悔过。
拆了?发髻,卸了?妆容,闻姝先换了?身衣裳,才坐下来用了?点饭食。
之后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倚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打发时间?,兰苑也有一个书房,里边摆了?满满三大书架的书,有些?是闻姝搜罗的,有些?是沈翊送她的,她大多都看过,但成亲后,沈翊又添了?不少,还剩下不少没看完,闲来无事她就喜欢坐在窗前看看书,喝喝茶,吃吃瓜果点心,这样闲适安逸的时刻,从前想都不敢想。
看书入了?迷,天色不知不觉暗了?,月露掌了?灯,将屋内点亮,闻姝才放下书问:“王爷还没回来?”
月露摇摇头,“并未,许是宫里有事绊住脚了?,王妃要先用晚膳吗?”
“还不饿,再?等等吧,我先去沐浴。”闻姝起身抻了?下肩,坐得有些?累了?。
闻姝沐浴过后,沈翊还是没回,她不由得蹙眉,今日沈翊没带凌盛出门,她有点担心,想着?是不是叫人去打听打听,就听闻外边有了?动静,她连忙走到门边。
沈翊正好入院,两人远远对视了?一眼,昏暗的院子里,檐下挂着?的灯笼照亮了?晚归人的笑脸,“特意等着?我呢?”
闻姝弯眉浅笑:“怎么回得这样晚?”
沈翊上?前,携着?闻姝的手进了?屋,“承恩公中风了?,皇上?让我和瑞王去问候一番,毕竟是老臣,做做样子。”
“真中风了??”闻姝仰头看他,“下午罗管家只说有中风之状来着?。”
沈翊把桌上?的冷茶给喝了?,“后边听闻太后病了?,一时没撑住,真中风了?,现下躺在床上?,连话也不会说了?。”
闻姝接过月露奉上?来的热茶递给他,“别喝冷茶。”
沈翊又喝了?一口?,闻姝看他的样子,连忙叫月露去传晚膳,“你还没吃饭吧,先用饭。”
“在魏家待了?有一会,上?了?茶水点心,我没碰,”沈翊坐了?下来,“这回魏家算是倒了?一半。”
承恩公这一中风,不知何?时才能?好起来,承恩公夫人又死了?,魏家现在是世子和世子夫人主事,突然遇到这样大的事,魏家早就乱套了?。
闻姝心知肚明,剩下的一半是魏太后,“那?皇上?怎么说?还要继续筹办太后的千秋节吗?”
魏家都乱成这样,太后哪里还有心思过什么寿辰,魏家这边办白事,太后这边办喜事,也要太后笑得出来啊。
沈翊轻笑了?声,带着?些?揶揄,“皇上?说了?,尊不就卑,承恩公夫人死了?,和太后的寿辰有什么关系,照办不误,皇后病了?,皇上?把这事交给了?瑞王妃筹办。”
“啊?皇后病了?,不是应该交给柳贵妃吗?怎么会交给瑞王妃来办呢?”闻姝实在是想不明白顺安帝这是何?意,瑞王妃又不是太子妃,后宫还有柳贵妃在呢。
沈翊略耸了?耸肩,“皇上?说瑞王妃是魏太后的侄孙女,更为?了?解魏太后的喜好,所?以就由她办。”
闻姝撇了?撇嘴,“我怎么觉着?皇上?是故意的?”
这事要是搁在往常,瑞王妃能?主持魏太后的寿辰,想必瑞王要笑得合不拢嘴了?,后宫之事,都是魏皇后这个中宫之主来操办,皇后之下,是太子妃,能?筹办太后寿辰,说明皇上?看重瑞王,有意立他为?储。
可如今这算什么?承恩公夫人是瑞王妃的祖母,祖母才死,尸骨未寒,却叫她去给太后筹办喜庆的寿宴,更何?况寿宴的主人魏太后还病倒在榻,怎么看也叫人高兴不起来啊。
分明是堵心才是。
“今日皇上?心情?不错。”沈翊嘴角微勾。
顺安帝怕是夜里做梦都盼着?这一日吧,魏家没了?承恩公,就像没了?爪牙的老虎,承恩公世子不顶用,不知魏家还能?撑几日。
闻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万一要是太后一直病着?起不来床该怎么办?”
“皇上?花了?私库银两给太后办的寿辰,太后就是起不来床,也得参加,承恩公倒了?,太后要是连自个的寿辰都无法出席,那?魏家还有什么指望?”沈翊挑了?下眉梢。
闻姝莞尔:“看来太后的千秋节有好戏看了?。”
第079章 帝王
承恩公夫人孙氏被儿媳乔氏下了砒霜中毒而?亡, 乔氏被发?觉后撞桩自戕,将承恩公吓得中风,瘫痪在床, 不能动弹, 口不能言。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戏剧性的丑闻,连戏台子上都演不出来的效果?, 在魏家实打?实的上演了,即便想遮掩几分也遮不住, 闹得这样大,半日?就传遍了定都,上到八十,下到八岁, 都在交头接耳。
不少人说魏家这一年来也太倒霉了,持续性发?丧,过去?一年里, 死无全尸的魏宗和魏鹏程还尸骨未寒, 魏家的孝期都没出呢, 这又来了个重磅的承恩公夫人被毒死。
至于毒害婆母的乔氏, 虽然?也死在魏家, 可魏家却没给她发?丧,只叫乔氏娘家人拿破草席子拖走了, 乔家本也不想管,奈何魏家给乔家施压,只能拖回去?草草葬了, 谁也不会在意乔氏。
也有人说魏家是活该, 恶事做多了,这是老天爷对魏家的报应, 魏家害死多少人,人在做天在看,上天都一笔笔记着,若非是报应,哪里有人家不到一年死了这么多,还都是有份量的嫡系人员。
外边七嘴八舌,人人都在议论此事,但除了和魏家有切实利益关系的,还真没几个人心疼,魏家作恶太多,人心已散,哪里还有人关心。
而?章氏就是和魏家有切实利益关系的,再度来到魏家吊唁时,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一年里来魏家吊唁三回,谁能开心得起来?
况且个个都是枉死,魏宗被千刀万剐,魏鹏程被野兽撕咬吞吃,承恩公夫人被毒死,乔氏自戕,也不怪外边有人说这是魏家的报应,说魏家人活该不得善终,实在是叫人不信邪都不成啊,这种事单拎出来一个发?生在旁人家都叫惊世𝔀.𝓵骇俗,更何况是三个都发?生一个家族里。
魏家这门亲事是章氏千挑万选的,费了不少心思才攀上承恩公夫人,敲定了闻妍和魏鹏程的亲事,还为?此和永平侯离了心,就是看中魏家权势滔天,繁花着锦,将来她的外孙女也能得个皇后做做。
可结果?成亲后不久,因?为?对闻姝下药,反倒被闻姝下了药,致使?闻妍不能生育,外孙女彻底成了空,章氏和闻妍还算计过,是否找个机会借腹生子,抬举身边的丫鬟伺候魏鹏程,等丫鬟有孕,闻妍再藏起丫鬟,假装自己有孕。
因?为?这事实在有些麻烦,一旦被人发?觉,便会颜面?扫地?,就一直拖着,想寻个万全的时机,却没有想到,这一等,魏鹏程没了。
这下好了,男人都没了,还怎么生?彻底生不出来了。
魏鹏程没了那日?,章氏辗转反侧,有些懊悔为?闻妍挑选的这桩亲事,可又不肯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毕竟魏家就是人人巴结,定都里最?显赫的望族,怎么偏偏闻妍就这么倒霉,嫁给了早死的魏鹏程?
她有些气自己运气不好。
可到了今日?,魏家再度闹出巨大的丑闻,章氏便觉得,似乎并非是自己运气不好,而?是魏家好似真的在走下坡路。
还是从闻妍嫁过去?没多久开始走的下坡路。
闻妍被皇后娘娘赐婚那日?,燕王成为?了王爷,闻妍嫁去?魏家不久,燕王上朝听政,处处打?压瑞王,顺带打?压魏家,就是从那时起,魏家和瑞王一步步往下跌,而?燕王一步步往上走。
章氏站在灵堂里,给承恩公夫人上了一炷香,脸色比闻妍身上穿的丧服还要白,如?今再看,整个定都还有谁比燕王府更得圣心,更为?显赫耀眼呢?
而?分明,她离燕王是最?近的,上天给了她机会,但章氏没有把握住,还让如?今定都最?煊赫的燕王府和自己成了仇家。
章氏出了灵堂,在风口打?了个寒颤,看着魏家满目的白,那一瞬间,她突然?浑身泛凉,止不住的冷意蔓延至全身。
“母亲,您怎么了?”闻妍出现在章氏的身后扶着她的胳膊。
章氏回神?,摇了摇头,她垂下眼睫,极力将心里那种酸涩压了下去?。
往事不能重来,已经回不了头,她没有别的选择。
“母亲,到我院子里去?说说话吧。”闻妍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有很多话想和章氏说,但这里人太多,两人回了院子。
在院子里,章氏看见了挺着大肚子的苔儿,她瞧见两人也只是略微点点头示意,“永平侯夫人来了,恕妾身无礼,身子重,不便行礼,想来侯夫人不会怪罪吧。”
章氏瞥了她一眼,苔儿养得珠圆玉润,气色极佳,如?今整个魏家食素,小辈都在灵堂守着,怕是只有苔儿这样好的命,照样吃得好,睡得好。
闻妍眼底是冷的,面?上却笑着,“无妨,你有孕在身,是要格外注意些,近日?府里人多,你少到外头去走动,孩子重要。”
苔儿也笑:“谢姐姐关怀。”
嘴上道?谢,膝盖却没动一下,实在是无礼至极,若是在侯府,章氏早就命人责罚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章氏也只能装看不见,和闻妍进了屋。
一关上门,闻妍面?上的笑意就褪得干干净净,气红了眼,“母亲你看,那个贱蹄子,平日?就是这么对我的,一个贱婢,还喊我姐姐,她也配!”
章氏叹了口气:“她几个月了?肚子这样大,看着像是要生了。”
闻妍轻嗤:“才六个多月,她不是爱吃,我就让她多吃点,到时候我看她怎么生。”
“既然?知道?她的下场,又何必和她计较,”章氏是生过的,光是看一眼就晓得,苔儿这肚子,八成得死在产房里,章氏从荷包中取出书信,“你父亲的家书最?近倒是频繁一些,还提到了军营的事,我也不大看得懂。”
闻妍打?开看了眼,也看不懂,无所谓道?:“兴许是边境开战,父亲惦记着家里,母亲也多写信问候,让父亲知道?我们?关心他。”
章氏点点头,“幸好没有让你三哥去?边境,楚国说打?就打?,也忒无赖了,要是你哥在边境,我怕是夜里都睡不着。”
就闻琅那三脚猫功夫,章氏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嘛,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个好歹,章氏是真要气死了,如?今闻娴闻妍都靠不住,到头来还是得靠儿子。
“母亲有先见之明,三哥在定都,您尽可放心了,”闻妍把信收好,“姚姨娘还算安分吗?”
“比从前更安分了,府里有时像是没这么个人,我连错处都挑不到。”章氏从前和赵姨娘斗,赵姨娘死后,姚氏又谨守本分,章氏有时还觉得无趣。
闻妍若有所思,“母亲,您说闻璟在边境会不会立功?要是他立功了,姚姨娘腰板可就硬了,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不会吧?姚氏还算本分,”章氏犹豫着说,“闻璟将来就算立功,对外也是我这个嫡母得眼,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还能怎么着?”
闻妍挽着章氏的胳膊,“母亲,三哥的世子之位可还没定呢,万万不能大意。”
闻妍如?今没什么可依靠的,只能把希望放在闻琅继承永平侯的爵位上。
可两人都忘了永平侯府的爵位是怎么来的,若是不能上马杀敌,这个爵位和南临侯府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章氏被闻妍说得皱了皱眉,不满地?说:“你父亲也真是的,琅儿都成家了,早该请封世子,等下次你父亲回来,我就和你父亲说,至于姚氏,我考虑一下。”
毕竟是一条人命,姚氏又没什么错处,不像赵姨娘那样,章氏不到不得已不愿动手。
闻妍拿起桌上的点心吃着,“我一会还得去?守灵,母亲先回去?吧,如?今府里晦气,别久待。”
章氏颇为?心疼地?抚了抚闻妍的面?颊,“委屈你了,承恩公中风能好吗?”
闻妍叹气,把咬了一口的点心扔回桌上,“国公爷年纪本就大了,又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太医说难以康复了。”
“那魏家可怎么办?承恩公夫人去?世,承恩公中风,世子也得丁忧三年,魏家岂不是没有了支撑?”章氏心都凉了,一直撑着魏家荣华富贵的除了太后和皇后,就是承恩公还有承恩公世子,这下好了,都不能上朝了。
“谁知道?呢,”闻妍低垂着脑袋,双手绞着帕子,“母亲,当初是不是嫁错了。”
分明进门时是皇后赐婚,惹得多少女子艳羡,如?今她已经成了定都贵女里的笑话,年纪轻轻受了寡,连子女都没有,现在魏家一日?不如?一日?,她都不敢想,等承恩公世子丁忧三年再度回到朝堂,魏家会变成什么样。
“唉,是我不好,给你挑了这桩亲事。”章氏搂了搂闻妍的肩,“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瑞王能拉扯魏家一把了。”
闻妍没说话。
瑞王现如?今被燕王处处压一头,自身都难保,又失去?了承恩公这一大助力,连闻妍这个后宅妇人都觉得局势不利。
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却像是做一场荼蘼的梦,花开尽了,梦好似也该醒了。
章氏从闻妍院子里出来,径直离开魏府,才下魏家台阶,正好撞见燕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前,沈翊先行踩着马车凳下来,转头伸出手,闻姝弯腰从马车内出来,把手搭在燕王掌心,被燕王扶着下了马车,两人有说有笑,如?胶似漆。
作为?过来人,章氏一眼就看出两人感情很好,她的女儿是嫡女,却受尽委屈,偏偏闻姝这个卑贱的庶女嫁得高,过得好,头上戴着宝石凤钗,身上穿的是千金难求的云锦裁成的衣裳,就连脚底踩的鞋也是用蜀锦做成,华贵大方。
两人一下马车,周围来吊唁的官员女眷纷纷上前给两人行礼问安,闻姝从容应对,一颦一笑,通身都是王妃的气派,优雅端庄,哪里还有半点像侯府从前那个卑微庶女。
章氏看见这一幕,指甲掐进了掌心,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转头就想走,完全不想上前给两人行礼。
偏偏闻姝瞧见了她,喊道?:“永平侯夫人,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谁不知道?燕王妃是永平侯府的庶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闻姝却喊章氏“永平侯夫人”,而?不是喊“母亲”,一个称呼就足以道?出两人关系不好,顿时叫众人侧目,古怪地?盯着章氏。
章氏咽了咽喉,几乎咬碎了牙,不得不上前行礼问安,挤出一抹笑:“臣妇拜见燕王,燕王妃,臣妇一切都好,劳王妃惦记。”
君臣君臣,先君后臣,哪怕闻姝应当喊章氏一句“母亲”,可在外边还是得章氏给他们?行礼。
沈翊随手一抬,免了章氏的礼,却没和章氏说话,只低头温柔地?问闻姝:“进去?吗?”
闻姝对他颔首,没再看章氏一眼,两人携手进了魏府,好似方才喊章氏一句,就是为?了让章氏给两人行礼找不痛快。
章氏瞧着两人的背影,眼底都要冒火星子了。
过了魏家的影壁,闻姝看了沈翊一眼,“我们?还挺坏的。”
“嗯,妇唱夫随,一起坏。”他们?和章氏早就不不死不休的恩怨,没必要装什么和谐。
两人去?给承恩公夫人吊唁,来招待两人的是魏鹏锦,是承恩公世子让魏鹏锦来迎接二?人,也不知是看重魏鹏锦,还是想用魏鹏锦这个庶子看低两人。
无论是哪个,倒也方便了他们?,沈翊边走边和魏鹏锦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再度经过那个长廊时,闻姝瞥了一眼当初魏鹏锦挨打?的地?方。
上次来魏家,魏鹏锦被打?得鲜血淋漓,慧祥县主丝毫不把魏鹏锦当成人,随意折辱殴打?,可这次来魏家,魏鹏锦却是魏家人人尊敬的九公子,当初鞭打?他的慧祥也远嫁和亲,至今生死不明。
魏鹏锦这番,也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闻姝还有些钦佩他。
逆风翻盘,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
吊唁承恩公夫人之后,沈翊又带着闻姝去?问候了一下承恩公,这回闻姝瞧清楚了,承恩公躺在床上,只有手指还能动弹,连话都说不清楚,还一直流口水,下人守在旁边一直擦着。
从前多么威风的承恩公,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如?何能不叫人感叹风水轮流转。
这回来,别说魏家的主子瞧不见笑脸,就是下人都个个苦瓜脸,灰败之色是打?心底里发?出的,越是在魏家待得久,越能体会到魏家今时不同往日?。
魏宗的丧仪和这次比起来,前来吊唁的人数少了不止一半,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也只有几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还希冀着魏家东山再起。
从魏家出来,上了马车,正好从被风掀起的帘子一角瞧见魏太后身边的嬷嬷来了魏家吊唁。
闻姝看了几眼,问沈翊:“四?哥,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不碍事,无非是伤心,我瞧着皇后病得更重一些。”承恩公夫人到底是魏皇后的母亲,母亲被毒死,父亲又中风,魏皇后如?何能不难受,听说病得几日?起不来床了。
沈翊靠在马车车壁上,双臂抱胸,说:“魏家这事一出,本想和信国公主说亲的人家又少了,只怕信国公主难以嫁个舒心的人家。”
“可以想像,但凡有点远见的人都知道?魏家日?落西山,魏太后年纪大了,能保得住魏家多久呢。”当初魏家起来,一半靠着魏太后得宠,一半靠着承恩公有些才干,后宫有人,前朝无人,再得宠也无济于事。
“承恩公中风,世子需得丁忧三年,魏家两大支柱同时倒下,只怕瑞王也要急得病倒了。”闻姝想到瑞王妃还要忍住伤心,顶着压力给太后筹办寿宴,就不得不说一句顺安帝是真狠。
“随他们?病去?,咱们?健健康康就行,”沈翊笑了笑,“好不容易得闲,带你去?喝茶听曲。”
沈翊吩咐凌盛去?明楼,闻姝笑着打?趣:“魏家办丧事,我们?听曲,还真是像极了小人得志。”
沈翊抽出手捏了捏她的面?颊,“有你这么会夸自己的吗?”
闻姝后仰,躲开他的手,自嘲道?:“随口一说嘛,反正我们?也没少被人骂。”
魏家人自然?会觉得是他们?的出现夺走了魏家的一切,可在十年前,魏家早就夺走了沈翊的一切。
“四?哥,”闻姝坐到沈翊身边,轻轻地?靠在他肩上,“一想到你马上就可以报仇了,我很欣喜。”
魏家的败落已是板上钉钉,没有什么悬念了,四?哥隐忍十年,总算是可以为?母亲先生报仇了。
沈翊垂眸,眼里噙着极致的柔情,抬手搂住闻姝,“那是因?为?你在身边,才这样顺利,你是我的小福星。”
“遇到四?哥才是我的福气。”闻姝嘴角忍不住上扬,仍旧记得十年前两个小可怜似的依偎在一块取暖,转眼这条路也走到头了。
柳暗花明的那一刻,不远了。
可闻姝忍不住想,娘亲的仇,她何时能报呢?她甚至还没有和四?哥说,也不知道?怎么说,两国交战,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沈翊忽然?说:“上次通过瑞王的手射我一箭的幕后之人还没确定,瑞王倒了,皇上也不一定会立我为?储,还不能松懈。”
闻姝嘴角的笑意僵住,“不立你,难道?立荣郡王吗?”
沈翊摇摇头,“我在想,既然?我是皇上流落在外的皇子,有没有可能,皇上还有别的皇子呢?”
“这……”闻姝坐直了,偏头看着沈翊,“不会吧,皇上这样多情吗?”
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还不够啊。
沈翊握住她的手揉捏,眉宇间的神?色不大好,“并非多情,我甚至觉得他是在广撒网。”
“皇上或许从一开始就利用魏家登上大位,又心知肚明魏家一定会让魏皇后生下嫡子,并且扼制别的皇子出世,宫里莫名其妙小产或者夭折的孩子,让皇上警惕,为?免将来被魏家挟制,所以不让皇后生下嫡子,并且在宫外留存子嗣,以待来日?。”
这番话叫闻姝听得目瞪口呆,纤长的睫毛眨了又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若真是这样,皇上的心机该多深沉啊?”
那个时候,皇上也才十几二?十岁,就已经能想到几十年后的事了,这份心智,着实恐怖。
沈翊抬手合上闻姝的下巴,“你以为?能在魏家的多面?夹击之下坐稳帝位迟迟没有立太子的能是简单的人物?吗?先帝子嗣不少,他能牢牢地?抓住魏太后这棵大树登基,就已是不可小觑。”
在得到魏太后的关注之前,顺安帝可以说是先帝众多皇嗣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谁能想到最?后是他登上大位呢?
“所谓的母子之情,无非是各自的利用,双方的成全,魏太后要是没有皇上做不了太后,皇上要是没有太后做不了皇上。”
天家无情,彼此利用是最?牢固的纽带。
这话叫人心凉,却也是现实。
闻姝靠回沈翊的肩头,视线望着被风吹动的帘子,久久没有说话。
本以为?魏家倒了就是终点,可现在看来,却好像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沈翊低眸亲了亲她的鬓角,“也别太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初咱们?不也觉得斗倒魏家很难吗?”
闻姝回头冲着他弯了弯唇,“嗯,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的手紧紧牵着,天家无情,可他们?偏偏要打?破这个魔咒。
马车停下,沈翊安抚了她几句,携手进了明楼,喝茶听曲吃点心,心情很快好转,左右只要两人在一块,就没什么渡不过去?的坎。
之后几日?,闻姝忙着善兰堂的事,每日?还要抽出空来跟着兰嬷嬷学调香制毒解毒,也就顾不上魏家那档子事。
半上午的,闻姝才对完王府上个月的账簿,罗管家来和闻姝说姚姨娘病了。
“姚姨娘派了人来吗?”闻姝起身松了松微酸的肩。
罗管家回:“是永平侯府的管家派人来了一趟,听说侯夫人不给请大夫,病得有些厉害,想求王妃给请个大夫。”
闻姝皱眉,思忖了会道?:“我去?更衣,一会请刘大夫和我去?一趟侯府。”
第080章 乌云
闻姝再?度来到永平侯府, 有种隔世之感,自出阁回门后,就再?没回来过, 算一算, 快一年了,但她对?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没有丝毫的留恋, 再?回来,也没什么?感慨, 实在要说?,只能说?谢谢四哥,带她脱离了这个火坑。
走?过长廊,转过垂花门, 她看着熟悉的一幕幕,脑海中想了许多,似乎每个角落, 都有悲伤的回忆。
从前在这里, 她被欺负, 被轻视, 被利用, 从来没有谁把?她当成一个有尊严的“人”,现如今再?回来, 满府的人看见?她纷纷下跪,恭恭敬敬,连头都不敢抬。
闻姝面上不动声色, 脑海中却不由得想起李太白的那句——轻舟已过万重山。
对?永平侯府是这样?, 对?魏家亦是如此,压在她和沈翊头上的重峦叠嶂, 都会一座座挪去。
来到姚姨娘的秋水院,在门口就瞧出了其?冷清,院子里的枯叶也不知多久没扫了,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见?,还是管家喊了一声,姚氏身边的张嬷嬷匆匆从屋内走?了出来,认出闻姝连忙跪下,“奴婢拜见?王妃娘娘!”
“起来吧,姚姨娘呢?”闻姝往里走?,绣鞋踩在地面的枯叶上发出沙沙声,
先前侯府最得宠的是赵姨娘,姚姨娘不算得宠,再?则是贱妾,身份较为?低微,处境没比闻姝好多少,一直在章氏跟前做小伏低,也常受赵姨娘欺压,闻姝很少见?姚姨娘,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院子里,能不露面就不露面,从不惹事,因而闻姝也有很久没见?到姚姨娘了。
张嬷嬷引着闻姝进了屋,闻姝再?见?到姚姨娘,险些没认出来,嘴唇白得没有丝毫血色,脸颊却红彤彤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似枯败的秋叶躺在床上,身上盖的被子好似能压垮她。
一群人进来,床上躺着的姚姨娘也没反应,张嬷嬷跪在地上哭道:“王妃娘娘恕罪,姚姨娘病得神志不清,不能给娘娘行礼。”
闻姝转头看了眼刘大夫,大夫便上前给姚姨娘诊脉。
月露端了张圆凳过来,用帕子擦了,闻姝坐了下来,才问张嬷嬷,“姨娘病了几日了?”
张嬷嬷低着头:“回娘娘,有好几日了,原本好好的,突然发起了高?热,奴婢求夫人请大夫,夫人给了几贴药,煎了喝下去不仅没好,还病得愈发重了。”
张嬷嬷没有想到燕王妃会来,如今八公子不在定?都,侯夫人摆明了不想管,赵姨娘可不就是这么?无声无息“病死”的,好不容易见?到能做主的人,张嬷嬷可不得极力哀求,“求王妃娘娘救救姚姨娘,奴婢感激不尽!”
“姨娘身边就你一个人伺候?”闻姝也是没想到,章氏真能下得了手,也是,有一就有二,赵姨娘被她解决了,再?解决一个姚姨娘不过是顺手的事。
永平侯豁出性命在边境打仗,章氏就在定?都摆擂台,侯府的妾室都要被章氏拾掇干净了。
张嬷嬷点着头,“侯夫人说?边境战事紧张,侯爷上阵杀敌,府里也应节俭,不需要这么?多下人,秋水院就只剩下奴婢了。”
闻姝讥笑地勾了下嘴角,这个借口用的还真是好,因着国库空虚,燕王府用了这个借口裁撤了一些仆役,各家有样?学样?,章氏跟着裁撤下人,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可再?怎么?样?,姚姨娘也是侯府里为?侯爷生过儿子的正经姨娘,身边哪能就一个嬷嬷伺候着,姚姨娘病得突然,章氏又不给请大夫,这是要耗死姚姨娘去。
刘大夫这边诊了脉,面色凝重地回道:“王妃,老朽瞧着这位娘子是服用了寒食散,并非寻常高?热。”
闻姝拧起了眉心,“姚姨娘何时接触过寒食散?”
寒食散这东西自从前朝有位王爷过量服用之后身亡,就已经被禁止随意买卖,药铺里还需要大夫的药方才能买到。
张嬷嬷连连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姨娘已经许久没有出府。”
闻姝看向刘大夫,“还有得救吗?”
刘大夫道:“寒食散是慢性毒,幸而不算严重,老朽开个方子,煎煮内服,外加冷水药浴便可缓解。”
“那就有劳刘大夫,”闻姝看了眼屋内的摆设,转头点了两个身形壮实点的婆子过来,“你们留在这里照顾姚姨娘一段时日。”
婆子点头应下,即刻便问张嬷嬷在哪煎药。
张嬷嬷感激地给闻姝磕了三?个头:“谢王妃娘娘,谢娘娘救命之恩。”
闻姝抬了抬手,“起来吧,好好照顾姚姨娘。”
既然大夫说?无碍,闻姝也就没多待,出了秋水院,先叫人送刘大夫回去了。
闻姝转头和月露说?:“回兰苑看看吧。”
月露也有些兴奋,“这么?久没回,兰苑怕是落满了灰尘。”
灰尘有没有落满不知道,野草倒是长得比人高?了,道路被堵塞得厉害,闻姝站在台阶上,远眺了一眼,郁郁葱葱的草木,将兰苑遮得严严实实,无法?想象这地方竟是在定?都侯府里,叫人无从下脚。
管家在一边面色讪讪,解释着:“夫人不让人打扫,便荒废了。”
自从闻姝出阁后没再?回来,永平侯又不在定?都,满府都是章氏说?了算,章氏不满闻姝和沈翊,不许人打扫兰苑和北苑也就罢了,也不许下人靠近,一年过去了,无人踏足的地方,能不草木繁茂嘛。
闻姝轻嗤了一声,“她当真是厌恶我?。”
章氏怕是恨不得把?兰苑和北苑给一把?火烧了吧。
管家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应。
闻姝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眼兰苑和北苑的方向,转头离去,“去世贤院。”
她本不想搭理章氏,可既然都恨到这份上了,那也不必忌讳让章氏恨得深一点。
上次来世贤院,还是出阁前,来问章氏要月露的卖身契,章氏提出要收她作嫡女,被她拒绝了。
这次再?来,倒没觉得世贤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毕竟在王府待了这么?久,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的眼界也被四哥养得刁了。
“奴婢参见?王妃娘娘,娘娘万福!”世贤院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免礼。”闻姝上了台阶。
辛嬷嬷急匆匆迎了出来,行礼道:“奴婢见?过王妃娘娘,娘娘,夫人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娘娘,不便见?客。”
闻姝冷眼睨着辛嬷嬷,“是嘛,母亲病了?我?这个作女儿的,应当亲自侍奉才是,还不带路?”
辛嬷嬷后背寒毛都竖了起来,劝道:“娘娘玉体?金贵,夫人说?莫要为?了她涉险。”
燕王妃何时喊过章氏“母亲”,一听就知道没好事。
月露闻言板起脸怒斥:“放肆,娘娘让你带路你听不见??耳朵聋了吗?”
辛嬷嬷吓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实在是夫人的吩咐。”
这才多久没见?,连月露那通身的气派都将辛嬷嬷吓得够呛,哪里还敢直视闻姝,从前月露给辛嬷嬷见?礼,辛嬷嬷都当没瞧见?,如今却被月露训斥,辛嬷嬷这张老脸都挂不住。
“行,既然不带路,那就去叫夫人出来见?我?。”闻姝略过辛嬷嬷,进了厅堂,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月露站在她身后,对?地上跪着的辛嬷嬷说?:“还不快去请夫人,难道要叫王妃娘娘等着吗?”
辛嬷嬷左右为?难,瞧见?院子里站着的燕王府诸多护卫,不敢忤逆闻姝,只能硬着头皮吩咐丫鬟上茶,然后快速去请侯夫人。
章氏哪里是什么?病了,无非是不想见?到闻姝,不想给她行礼罢了,谁能想到姚氏病了,居然能请动闻姝,章氏边走?边和辛嬷嬷说?:“姚氏几时和她关系这样?好了?”
辛嬷嬷额头冒着冷汗,扶着章氏,“奴婢也不晓得,从前没见?两人有交集啊。”
章氏皱着眉头,这次对?姚氏安排得周密,“病故”是最好的法?子,哪怕闻璟在前线立了战功也只能认她这个嫡母,届时姚氏都死透了。
变故却又一次发生在闻姝这,章氏恨得牙根痒痒,闻姝次次坏她好事,分明就是故意和她作对?。
章氏进屋前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调整了气色,由辛嬷嬷扶着进去,给闻姝心不甘情不愿地见?礼。
闻姝扫了她一眼,“夫人气色看着还不错,怎么?辛嬷嬷说?你病了,姚姨娘被人下了寒食散夫人知道吗?”
章氏攥着帕子,面上挤出一抹惊诧,“寒食散?臣妇这可不晓得,我?近几日一直病着,只以为?姚姨娘是偶感风寒,请大夫给她开了方子。”
闻姝静静地看着她装:“幸好夫人不晓得,要不然传出去,外边人还以为?是夫人做的手脚呢。”
章氏看着闻姝没说?话,眼底像是攒着一团火,闻姝这是明晃晃地威胁,姚姨娘在府中被人下了寒食散,即便不是她下的手,外人也会觉得是她,更何况那确实是她下的手,无可辩驳。
一个姨娘罢了,哪家后院没点腌臜事,章氏只是没有算到闻姝会多管闲事。
章氏语气不大好:“臣妇向来待姚氏不薄,倒是不晓得娘娘何时与她这样?亲近,竟能劳动娘娘大驾亲自来探望。”
“从前我?在侯府时,姚姨娘对?我?多加照拂,我?这个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夫人也清楚。”闻姝浅淡地笑了一下,“赵姨娘才病故不久,父亲晓得想必也伤怀,要是姚姨娘再?出事,只怕外边要议论永平侯府连大夫都请不起,对?生了子嗣的姨娘这样?刻薄。”
章氏这下是连一丝笑也挤不出来了,什么?“照拂”,她怎么?不知道,闻姝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故意挤兑她。
闻姝敛眉,缓缓起身,“我?见?姚姨娘身边就一个嬷嬷照顾着,便派了两个婆子给姚姨娘使唤,这两人的吃穿用度我?会折银交给管家,绝不会费侯府一针一线,夫人大可放心。”
“府里多的是下人,何必劳烦娘娘,我?这就去吩咐。”章氏哪看不出来这是在护着姚氏,可不能留下燕王府的人。
但闻姝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婆子已经在照顾姚姨娘,夫人不用操心,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了,希望姚姨娘能早日好起来,我?改日再?来探望。”
章氏咬紧了后槽牙,屈膝行礼:“是,恭送王妃娘娘。”
闻姝走?到章氏身侧站定?,侧眸瞥了她一眼,“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
说?完,闻姝浩浩荡荡带着护卫离开永平侯府。
人一走?,章氏便把?丫鬟给闻姝上的茶水砸了,怒气冲冲,“贱蹄子敢威胁我?!”
“夫人息怒,”辛嬷嬷忙叫丫鬟们退下,上前安抚章氏,“燕王妃这是明摆着要给姚姨娘撑腰,您动怒也无济于事。”
“谁去燕王府通风报信的?”章氏攥着椅子把?手,气得脸都红了,哪里还有半点病态。
辛嬷嬷摇头,“奴婢也不晓得,秋水院的人出不去侯府,这事奴婢得去查查。”
“查!查出来我?要她好看!”章氏转手又摔了一面桌屏,就差一点点就得手了,如何不叫人惋惜。
章氏死死地盯着桌面,恨不得瞪出一个窟窿来。
*
闻姝回到王府没一会就下起了雨,三?四月雨水多,闻姝坐在檐下看着院子里的垂丝海棠被雨水拍打,花瓣落在地面,又被汇聚的雨水冲刷到青石板路旁,落花成泥,叫人惋惜。
“王妃喝碗甜羹暖暖身子,这场雨瞧着得下到晚上。”竹秋捧着玉盏上来。
闻姝接过,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瓷匙搅着,“王爷带了雨具出门吗?”
竹夏回:“带着了,这些日子总是下雨,马车上备着呢。”
闻姝喝了一口甜羹,抿了抿唇,看着飘进檐下的雨滴说?:“总是下雨,看来太后的寿宴要在殿内办了。”
三?四月正是百花齐绽的时候,在御花园办宴最是雅致,还能赏花扑蝶,可惜连日的雨打下来,花败了,蝶没了,闻姝真不知道这样?的宴席还有什么?意思,连老天爷都不作美。
这场雨果真下个没停,沈翊回来时都被雨打湿了锦袍,回来第一时间去沐浴。
闻姝拿了干净的衣袍进去,“这一日的雨都不算大,偏你回来的时候下得大了些,运气这样?好。”
沈翊后背靠在池边,双手舒展垂在池沿,健硕的身材显露无疑,他?笑了下,“还不是怨娘子没来接我?。”
闻姝把?衣裳挂在架子上:“我?就应该让你待在宫里睡,别回来才好。”
“那不行,夜里不搂着你睡不着。”沈翊伸手掬了点水,故意往闻姝裙角洒。
闻姝后退了两步,恼他?:“我?已经换过衣裳了,你别闹。”
“再?洗一个,”沈翊展臂握住了闻姝的脚踝,不让她退,“下来。”
闻姝不想如他?的意,用另一只脚去踩他?的手腕,“你再?不松开我?就踩断去。”
“哈哈哈,行,只要你能踩断,我?任你踩。”沈翊不怒反笑,挑了挑眉,一脸揶揄。
闻姝单脚本就站不太稳,哪里舍得真踩,只是用脚尖踢了踢他?,“别闹了,快松开,我?叫人准备晚膳,你不饿啊。”
“我?饿了,”沈翊手臂一使力,直接把?人给勾了下来,“但我?想先吃你。”
闻姝力气没他?大,一个没站稳,往下倒,摔在了沈翊怀里,这下好了,水池“噗”地一声,洒了一地的水花,也把?闻姝浑身浸得湿透了,连青丝都散开在水面。
闻姝气得捶了他?一拳,“你要死,弄出这样?大得动静,拆家呢!”
这水花四溅的,一会来打扫的丫鬟指不定?怎么?想他?们两个刚才做了什么?。
沈翊一把?攥住她的小拳头,低头亲了过去,“我?有银子,拆完了再?建。”
闻姝真是对?他?没了奈何,几下功夫就被沈翊亲得气喘吁吁,任其?施为?……
这顿晚膳,迟了一个多时辰,闻姝都不好意思和月露对?视。
反观沈翊神清气爽,殷勤地给闻姝盛汤,“多喝点,你瞧嘴唇都干了。”
“……”闻姝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方才抱着她啃,嘴唇现在都火辣辣的。
沈翊好似没瞧见?闻姝的白眼,全程乐呵呵的给她夹菜盛汤,照顾的细致入微,就好像是一头又饿又累的牛终于吃到了嫩草,吃饱喝足,干活都有劲了。
闻姝瞧见?他?这副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哪回他?不是这样?,也不知道那事怎么?就这样?神奇,回回她累得够呛,他?倒是精神抖擞。
用过晚膳,天色不早了,闻姝抱怨道:“我?头发都湿着,今晚不用睡了。”
正说?着,月露拿来了干净的厚棉帕,要给闻姝绞干头发。
“我?来,”沈翊抢过月露手上的活,扶着闻姝的肩,低笑道:“我?来伺候王妃娘娘。”
见?闻姝没反对?,月露心领神会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闻姝的头发很长,快要遮住臀部了,女子头发不会轻易剪动,留着留着就这样?长了,晚上洗头不易弄干,闻姝一般晌午洗头,有太阳晒是最好了。
沈翊拿着帕子抽出一缕发丝,一点点擦净上头的水珠,边和闻姝说?话,“今日做了什么??”
闻姝手里摆弄着桃木梳,“姚姨娘病了,回了趟侯府。”
无需她说?得过多,沈翊便明白过来,“章氏对?她下手了?”
“嗯,寒食散,”闻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我?留了两个婆子在姚姨娘身边,应当能保住她。”
“你既然去了,章氏便不敢再?下手,她畏惧你。”章氏确实对?闻姝恨得牙痒痒,可畏惧闻姝也是事实,今时不同往日,闻姝已经不是那个任由她欺负的庶女了。
闻姝想起破败荒芜的兰苑北苑,撇了撇嘴,“出了阁,我?当真是外人了,回侯府连落脚的地都没有。”
沈翊毫不留情地打击:“你从前也不是内人。”
闻姝在镜子里睇了沈翊一眼,“虽说?事实如此,你也太扎我?心了。”
“王府这个家还不够大吗?”沈翊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若是不满意,我?寻着机会叫人再?扩建。”
“别,”闻姝摆手,“就咱俩能住多大地方,别破费,我?本也没将侯府当成家,和你在一起,才是家。”
只是兰苑和北苑承载了她和四哥的十年,闻姝就是有些遗憾。
有了闻姝这句话,沈翊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他?低头捧着闻姝的下巴亲了又亲,“嗯,我?们在一起,就是家。”
闻姝再?多的遗憾都被他?亲没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快帮我?弄头发,要睡觉了。”
“好。”沈翊又退回去,兢兢业业给她擦头发。
闻姝坐着无聊,又说?起了太后的寿宴,“我?挑选了一柄玉如意当作寿礼,你觉得行吗?”
“行,”沈翊无所?谓道:“我?们送什么?太后也不会喜欢,不出错就行。”
“也是,这次太后寿辰挪到了麟德殿,日日下雨,叫人烦躁,就是办寿宴也没什么?心情,我?现下确定?皇上是故意的。”闻姝打开妆奁盒子,拿出一支偏凤步摇晃了晃。
沈翊手下动作不急不缓,怕扯着闻姝的头发,回她:“我?猜皇上要在寿宴上做点什么?,或许和魏家有关,但皇上并未与我?通气。”
耗费这么?大的财力物?力去筹办一场无人欣喜的寿宴,顺安帝绝对?有别的目的,并且不是简单的目的。
闻姝抿了抿唇,思忖半晌,小声说?:“不会是要结果了太后吧?”
她说?着都觉得后背发凉,那可是六十大寿,顶顶喜庆的时候,要是太后真出了事,感觉顺安帝也不太好对?天下交代啊。
沈翊语气沉稳:“我?也不知,那日你别离开我?,倒时候就知道了。”
“好。”原本闻姝对?这场寿宴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可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忍不住胆寒,顺安帝这人深不可测,说?不定?真能弄出点大乱子。
这场雨断断续续一直下到太后千秋节那日的早上,闻姝入宫时,听见?有人说?天公作美,知道太后过寿,特意停了雨,方便众人入宫为?太后贺寿。
可她一抬头就瞧见?天边压着的乌云,有种喘不上来劲的胸闷之感,这场雨停了,却好似有一场更大的雨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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