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上一次见泽兰,已是三天前。


    这几日里,并没有外虫去打扰泽兰。


    甜蜜之家的牢房虽然看起来破败不堪,其实配备着先进的生命维持系统,会定时给虫奴注射营养液,供给最基础的营养所需。


    说是准备角斗也好,休养生息也罢,好歹可以让雌虫有个勉强喘息的时间,身体多少可以自愈一些。


    “滴。”


    卡洛斯用钥匙卡刷上2757牢房。


    时隔几日,再次见到泽兰,他甚至还没想好该准备怎样的措辞。


    但他必须得带泽兰做赛前准备了,卡洛斯拎了拎手上的东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门缓缓打开,房内的雌虫正蜷缩着靠在墙上,似是睡着了。


    在某一天的夜里,卡洛斯躺在床上辗转难免,听到了墙另一边的动静。


    是雌虫身上锁链的声音。


    泽兰经历过先前那一遭,又是吊着,当然没法安然入睡。


    那天晚上卡洛操作了牢房的系统,锁链仍然连着雌虫的脖颈和四肢,但延长了很多,至少可以让雌虫不被吊着,趴在地上睡个好觉。


    果然睡觉就是个服务器,有人上线睡觉,就得有人被挤下线。


    泽兰是成功入睡了,卡洛斯却被系统的ooc警告电了半宿,成功失眠一整晚,至今都还挂着黑眼圈,眼下泛着淡淡地乌青。


    连卡洛斯自己都没注意到,走进牢房的时候,他的脚步比以往轻了很多。


    雌虫的翅膀早就收回去了,他现在环抱着双膝,头深深埋在胳膊里,正无力地靠在墙角,披散的头发如瀑般遮在身上。这是一种防御性极强的姿势,可见雌虫哪怕在梦里,都极为不安稳。


    “泽兰。”


    四下无虫,卡洛斯头一次唤了雌虫的名字。哪怕是个假名,他也不想再喊编号了,那样太像是对待一件商品,而非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泽兰闻声,眼里无悲无喜,也没有什么惊讶。


    他的五感的敏锐度极高,管教虫刚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与其做些毫无意义的动作,他更宁愿争分夺秒的修复身体,储存力量,为可能到来的机会做好准备。


    “泽兰,明天的角斗轮到你上场。”


    他听见管教虫说得不紧不慢,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宣判他即将到来的酷刑。


    泽兰知道黑市的角斗场是什么样的。


    虽然在成年之后,他就和家里分家了,但是他仍然记得小时候看到过的角斗。


    他出身帝星贵族,柏图森是作风极为老派的世家,他的雄父非常推崇贵族里流行的那一套。说好听点叫追赶贵族潮流,但事实上就是把贵族中的那套不良风气沾染了个遍。


    在家鞭打雌君雌奴早已不能满足他的雄父,雄虫无处可发泄的旺盛精力只能找另外的渠道。因此每年帝星黑市的角斗开幕之时,他的雄父都是座上宾。


    为了维持那岌岌可危的表面亲情,又或许只是雄父的恶趣味,他也会被带过去。


    他的雄父总会去那儿给选手们押注,哪怕输再多钱,都有雌君兜底,因此他的雄父向来都是大手笔,甚至还会再角斗结束后挑几个看着顺眼的虫奴,带回家当做雌奴使唤。


    毕竟对于他的雄父来说,雌奴或许只是个消耗品,坏了再买就是。


    泽兰记不清最开始去角斗场是什么时候了。


    第一次看见雌奴的身体从中间被撕成两半,他还会感到恐惧和害怕,连肚子里的苦水都会吐出来,整夜整夜睡不着。


    但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后来泽兰再看见这种场面,已经能够完全面不改色。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雄父对他的夸赞:“哈哈哈,我的种就得这样。”


    现在回想起来,泽兰胃里都是一阵翻涌。


    泽兰看了看自己四肢上的伤口,经过这几天的修养,他的手脚筋堪堪愈合。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力量,极其弱小,甚至还没有达到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


    以这种状态上角斗场,拼死一搏或许能活着回来,但是落个半死不活还是半残,泽兰不知道。


    “现在是时候为你的登场做准备了。”卡洛斯道。


    做什么准备?泽兰虽然知道角斗,但是对于赛前赛后的细节缺并不知晓。


    泽兰抬眸看向管教虫,却发现卡洛斯的视线正落在他脸上,两虫的视线相撞在一起。


    泽兰移开视线,看见了管教虫胸口上的铭牌——卡洛斯。


    这个管教虫行事很古怪,他曾经想过这会不会是他的一线生机,但现在看来,这个名为卡洛斯的管甲虫和其他的并无两样,他该面对的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参赛的虫奴都得先戴上这个颈环。”卡洛斯看出了雌虫脸上的疑惑,他解释道。


    他拎了拎手上的颈环,展示在雌虫眼前。


    黑色的颈环外表是皮质的,但内部却是金属构造,里面连接着数个极其微小的电极。在押送虫奴去角斗场的路上,颈环可以连接锁链,方便管教虫带着虫奴。


    其关键作用还是在角斗赛开始时,诺达一个露天角斗场,没有虫奴敢反抗,没有虫奴逃跑,也没有虫奴不虫化。


    因为在他们不听话的时候,颈环就会立马释放电流,让虫奴痛不欲生,更甚至是将虫奴当场电毙,可谓是再狠毒不过。


    “但是在此之前,你得先洗个澡。”


    “洗澡?”


    泽兰难得的有些诧异。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卡洛斯大发善心,多半是怕他一身脏污,碍了虫眼。泽兰有些自嘲地想到。


    “没错,洗澡。”


    按照甜蜜之家的规定,每一个虫奴在见到顾客之前,都得是干干净净的,起码不能因为一身的脏污和气味,扰了顾客的雅兴。


    现在雌虫身上仍有血迹与脏污,看起来灰扑扑的,也是多亏了蛾族天生代谢比较慢,分泌的汗液少,所以才没出现什么诡异的味道。


    “走吧。”


    卡洛斯解开了雌虫连在墙上的锁链,只留一个手铐和脚铐。他本还在思考,万一雌虫不愿意,他该怎么把虫带过去。


    结果很是出乎意料,他轻轻一拉手铐,泽兰并没有过多的反抗。


    泽兰看起来冷冰冰的,也不说话,没想到还是个爱干净有洁癖的雌虫?卡洛斯牵着泽兰走着,心底暗暗想到。


    *


    所以甜蜜之家管这叫虫奴准备间?


    卡洛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准备间,一片区域是虫奴的清理间,另一边有点类似于衣帽间,只不过还混杂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


    清理间内,每间隔一段,便是出水的连排喷头机器臂。只要管教虫把虫奴固定在里面,机械臂就会喷出高压水流,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把虫奴冲洗的干干净净。


    就是这布置……怎么看都是大澡堂子啊。


    角斗场开赛期间,很多虫奴都集中到了这两天清洗,清理间内此时已经有了几个虫奴和管教虫。


    最大的问题是,每一个虫奴都赤裸裸的,又没有遮挡,卡洛斯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长针眼了。


    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理,卡洛斯不太想让泽兰赤身裸体地在这儿清理。


    “不是这儿,我们还没到。”


    卡洛斯痛苦地捂着眼睛,他心底一横,决定带泽兰换个地方。


    泽兰跟着卡洛斯走了一路,直到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门口。


    只是如果他没猜错,这不是他牢房隔壁吗?


    没错,卡洛斯把泽兰带到了他的宿舍。


    宿舍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里面也有最基础的淋浴间,只不过也很小就是了,站一个虫刚刚好,站两个虫有点挤的程度。


    “把自己清理干净,你最好不要磨磨蹭蹭的。”卡洛斯还特意用上了苛责的语气。


    还不待雌虫有什么回应,他推开浴室门,就把泽兰推了进去,还利落的关上了门。


    接下来应该就会很顺利了吧。


    卡洛斯坐在浴室外面,听着里面稀稀拉拉的水流声,百无聊赖地想到。


    但是他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哐当——”


    浴室门被骤然弹开。


    “怎么了?”卡洛斯噌得站起身。


    之间浴室门口骤然冒出一大团白绿相间的东西,扑溅的羽毛飘得到处都是。


    原来他把雌虫那绿色的大翅膀给忘记了!


    自从几天前把那玩意儿染成绿的,卡洛斯就将之抛之脑后,再加上雌虫后来就把翅膀收回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回事儿。


    现在猛然看见爆出来的绿色翅膀,他消失的记忆才慢慢复苏。


    因为翅膀突然撞出浴室门,浴室内的雌虫对这个状况也出乎意料,他脚下还是黏腻的泡沫,根本站不稳。


    没有一点点防备,泽兰还想做出最后的挣扎,他腾空的手本还想抓点什么,但注定是徒劳的。


    “小心!”


    卡洛斯一个眼疾手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做了个冲刺,眼疾手快地滑到了雌虫跟前。


    卡洛斯眼前一黑,他和泽兰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怀里的泽兰还满身都是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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