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这里。
他抱着团子回屋睡后,团子已经醒了,很多人被刚睡着被吵醒的时候是最生气的,大人尚且如此,何况小孩儿?
团子瞪圆眼睛,满眸子不高兴,那张小包子脸上一直鼓气,花满楼摸摸她的小胖腮,忍不住又戳了戳气鼓鼓的腮帮子。
团子被气哭了,突然就哭了出来。
花满楼一下子就慌了,往常这种惹团子哭的蠢事只有陆小凤才干得出来,没想到他也有幸体验了一回。
连忙抱着怀里哄,可惜他又没有她爹的那四条眉毛给她拔让她出气,没哄好,好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法子,给她唱歌听。
花满楼会弹琴,琴技很好,但他不是很会唱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哄了一会儿又不管用了。
最后只好给她讲故事,他又不知道讲谁的故事,只好说自己的事儿。
“我爹有七个儿子,我排行第七,所以也被人叫七童,我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大童、二童、三童、四童、五童、六童……我七岁那年,家里来了个仇人,我被我爹的仇人所伤,所以眼睛看不见了。”
说到这里团子突然安静下来了,花满楼笑了笑,“是不是怕花叔叔伤心?花叔叔不伤心的,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这世上不圆满的事情太多,我能够感觉到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世间万物的变化,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何况还有你爹这样的至交好友,虽然我总说他这不好那不好,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想听你爹的事?”
“你爹别看他现在是个混蛋,以前、很早很早以前,他也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只是好人不长命,好人容易吃亏,经历得多了,他就成了一个大混蛋。”
“不过他是个有原则的混蛋,他是个心肠柔软的混蛋,往后你若惹了他不高兴,只管哭只管装可怜,他一定不敢揍你……”
这一晚上花满楼同团子说了很多很多,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只知道后来她在怀中听着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花满楼停下来,笑着捏捏她的脸颊,眼睛一闭,也睡去了。
第二日,花满楼给团子扎了两条小辫子,他看不见,手却很巧,把她一头小碎发编织成编织是很需要功力和耐心的,再插上两朵漂亮的小花朵儿点缀,额间点上一点朱砂红。
换上一身粉色小衣裙,换上干净柔软的小鞋子。
出来的时候,团子的亲爹正站在门外,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见了团子一惊。
“这是哪来的小公主?”
“花满楼,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你给我藏哪里了?”
花满楼把团子抱起来,故意不应他,而是说:“我也不知道,约莫是昨晚被那个黑衣人捉走了吧?”
陆小凤龇牙咧嘴,笑嘻嘻从花满楼怀中把团子抢过来,抱在怀中,还用自己熬了一夜长出来的胡渣蹭她干净粉嫩的脸颊。
“既然不见了,就拿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公主抵了吧!”
团子气得奶声奶气地嗷嗷叫,用自己的柔软小掌心,不停拍打他的俊脸。
陆小凤一大早和女儿闹起来,花满楼满脸无奈,“小凰凰该吃早饭了,快把她放下。”
一起吃了顿早饭,陆小凤亲了女儿一口,才去睡回笼觉。
独孤一鹤昏迷了一夜未醒,案子也就耽搁了下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干脆一边住在阎府里,一边带着团子到处游玩。
他们这一路不是风餐露宿赶路,就是查案子,还没有带团子出去玩过,所以就把这座关中大城逛了个遍儿,小孩子吃的糖葫芦糖人儿糕点什么的,一个不落全给团子安排上。
漂亮的小衣裳漂亮的小花儿小鞋子,什么的看见什么买什么,才几天就把团子从江湖叔叔们那里压榨来的银两花了个干净。
花满楼笑骂陆小凤不正经,哪有花三岁女儿的钱来给三岁女儿买东西的?
这个当爹好不要脸!
陆小凤理直气壮:“她是我的女儿,还怕没钱花?就要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底气!”
“何况……不是还有你这个叔叔?”
“赶明儿,让她花爷爷给她运来一箱金银财宝,不比手里这点破银子强多了?”
花满楼竟然无言以对。
花家经营的大通钱庄是天底下最大的钱庄,大通银票是市面上最有信誉的银票,别说一箱子钱,十车都不在话下,不过九牛一毛。
花满楼觉得那是他爹的钱,不是他的钱,他除了一座百花楼好似也没有什么财产,不比陆小凤好到哪里去。
他是不是也该经营点什么,给小凰凰攒点嫁妆?
两人就这么玩着,独孤一鹤醒的那一天,他们遇见了西门吹雪。
当时黑衣刺客杀不成独孤一鹤又来一回,被陆小凤逮个正着,他把团子扔给了西门吹雪照顾,他和花满楼追了出去。
陆小凤和黑衣人交过手,他的武功比黑衣人高了一筹,但无法顷刻间就拿下他,但若加上花满楼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没想到,黑衣人武功路数变化多端,被逼到最后还使出了天禽老人的绝招凤双飞,他不防备之下,受了一掌。
最后又让黑衣人逃走了。
回来阎府的时候,发现抱着团子的西门吹雪已经不见了,问了阎府人,说西门吹雪走了,走前说自己回客栈住,让他们去那里找他。
陆小凤受了伤,虽然避开寸步,避忌要害,但仍然需要静养,而花满楼也需要守在这里,以防黑衣人再来,只好暂时让西门吹雪照顾孩子,没去客栈要娃。
阎府现在这么乱,也不适合带着孩子住着。
独孤一鹤总算清醒,躺在床上把当年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所说的与阎铁珊别无二致,只是他知道得更多,他斩钉截铁地说,霍休一定是青衣楼的楼主。
这些年为了找小王子,他也曾查过另一人上官木的下楼,最后查到青衣楼头上,他本来也不确定是不是霍休,这次的暗杀让他确定这种猜测。
“只有霍休才会想灭我的口。”
“那个黑衣人是霍休?”
“不是……霍休的内力比他深。”
“有可能是他的同党,或者是青衣楼的人。”青衣楼一百零八座,每一座都有一百零八名高手,能派出这样的人来暗杀也不足为奇。
陆小凤决定去找霍休,他知道霍休一定在京城。
去找霍休,就得再度换个地方了,从关中到京城也有不远的距离。
只要在野外赶路,就有风险,混江湖的都知道,受伤的时候切记赶路,所以他不着急,既然案情已经查清了大半,只差找到最后一人,他就准备养好了伤再出发。
好在伤得不重,吃点药静养几日就好。
他养伤的这些天,花满楼也没离开过阎府,只是派人去客栈找了西门吹雪,知道他还在那个地方带着小凰凰寸步未离开。
陆小凤虽然总说西门吹雪是个剑疯子,也不乐意他靠近自己的女儿,因为有他想收自己的女儿为徒,准备以后以性命为代价与她比武,这种疯狂的打算。
但对于西门吹雪的武功和人品,他是很放心的,觉得女儿在他身边很安全。
所以养好伤之后,陆小凤才去找西门吹雪要崽儿。
彼时西门吹雪正抱着团子坐在客栈泡茶的软榻上,双腿盘着,让她坐在上面。
陆小凤笑着向他道谢:“西门,多谢你照顾小凰凰。”
说着把她抱了过来,西门吹雪脸色冷冷淡淡,“无需。”
“她是我的徒儿。”
西门吹雪不能说这个,一说这个陆小凤就要炸毛,再多的感激也没了,气得眉毛倒竖,“我说了,这事儿你想都别想!”
“我教了。”
“你教什么了?”
西门吹雪仍然神色淡淡,嗓音也冷冷淡淡,“叫她剑法。”
陆小凤笑了出来,他可不信,这么小的娃怎么教她剑法?跑都跑不稳呢,更何况练剑?那剑都比她人高!
那小手腕一点力气都没有,剑都握不稳,从剑鞘里使了吃奶的劲儿都拔不出来!
他只当西门吹雪是在开玩笑,他虽然是个从不开玩笑的人,但他会说冷笑话。
陆小凤跟他说了案情的始末,然后说道:“接下来我和花满楼准备去京城,你也一起去?”
西门吹雪:“你们去。”
“你呢?”
“我自己走。”
他既然答应了管这件事,那他便会管到底,不但是因为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且因为他还有“报酬”没到手。
虽然已经养了团子几日。
但这几日并不算在报酬里面。
陆小凤理解了他的意思,冷哼一声,把团子抱走,从窗外飞出去。
屋子里的白衣男人坐在那里仍然一动不动。
他从不说谎的,他说,教了那便是教了。
……
陆小凤抱着女儿回到阎府,不久后和阎铁珊独孤一鹤等人告别,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京城是个繁华的地方,天子脚下,人群来往熙熙攘攘,商铺小贩络绎不绝,到了这里,陆小凤就想起了当时来京城接团子的时候。
那时天还算冷,早春的时候,寒气逼人,团子裹成球了看不见脑袋了丢过来,他一开始还没察觉是个孩子,后面低头仔细看才发现是个孩子。
尤其是这个孩子还不怕,不哭不闹,就这么好奇地跟他大眼瞪小眼。
“刚抱着她的时候,我跟抱了个炸弹似的,横竖都不会抱,也不知道怎么抱她才舒服。”
“我也不知道小孩儿该吃啥喝啥,该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一路打听过来的,没少挨人白眼,尤其是那些女人当家的老板娘,听见我说胡话,就说我不会当爹,把我这么英俊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从抱到吃的喝的住的,都是一样一样摸索学来的,还带着她一路从京城赶到你的百花楼,一路历尽艰难险阻……这辈子走过最难的最长的路,就是当时从京城到你百花楼的路了!”
陆小凤讲着这些事,花满楼一直笑着听,听到后面摇摇头,“第一次当爹是没经验,现在你不抱她抱得挺好?我记得你刚来我这里的时候,出去买了一堆东西,那时候我就觉得小凰凰的到来会让你改变很多。”
陆小凤把怀中的团子一阵举高高,“你爹我为了你受了不少罪,你以后可得对你爹爹好点儿!”
突然这时,一声小奶音冒出了两个字:“爹爹……”
陆小凤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你再叫两声?”
团子大眼睛眨呀眨,“爹、爹爹爹!”
陆小凤喜得抱着团子一下窜上了天,在天上飞来飞去,从这栋楼飞到那栋房子,飞了好一会儿才落到马上。
花满楼浅浅笑着,他忘了告诉陆兄,其实在阎府的那个晚上,团子听着她爹的故事,她喊过一声爹爹的,只可惜陆小凤没有听见。
来了京城,陆小凤想找霍休查案子的同时,也想再看看有没有当日那个黑衣女人的线索,查查女儿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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