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和女生也可以包养吗？
沈纪禾懵懵的。
姜瑾在电话里又说了一些她道听途说来的关于夏老师的八卦。
有点特殊癖好, 什么绑起来呀，什么蒙住这啊那啊，乱七八糟, 什么都有。
到最后，姜瑾又说：“不过我觉得要是夏老师真的包养你, 师父，好像你赚了啊。”
“你们俩现在还没发生什么吗？”
“没——”沈纪禾开口说话时语气很正直, “我们是朋友，只是一起睡觉。”
姜瑾咋呼：“那我们还是朋友呢！也没一起睡觉过啊！”
“没那个必要。”
“跟夏老师就有必要了？”
沈纪禾头疼：“情况特殊。”
姜瑾哎呀一声。
“反正我就说说, 要是真出现了这种情况，师父，你还是要注意下的。”
“虽然我很喜欢夏老师, 但师父你毕竟是我师父，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准。要是你不乐意，我肯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这话越说越荒谬了。
搞得好像夏云知这里是什么恐怖大本营一样。
“挂了。”沈纪禾被姜瑾的话搞得耳鸣头晕。
过了会，姜瑾给她发了个剪辑视频。
姜饼人：来来来, 让我来给你科普一下什么叫故乡的百合花开了。
姜饼人：师父你都没看过这部吗？
姜饼人：[链接分享：《纸蝶》！直女快跑！]
姜饼人：就这电影！！
姜饼人：夏老师也有出演的呢~！虽然不是主演！
姜饼人：你品品，你细品。
沈纪禾很想装作没看到消息。她一句话没回，退出了对话框。
手机是关了，心里却还是痒痒的。
《纸蝶》这片名她在夏云知的作品列表里看过。
但因为各大平台都没搜到, 夏云知又不是主演，她也就没怎么在意, 不太强求一定要看这部电影。
现在忽地一下被姜瑾提起, 沈纪禾又重新燃起了好奇。
《纸蝶》为何一直在平台上都不见踪影？
沈纪禾想去问最了解夏云知的妹妹, 但不知为何, 指尖在屏幕上犹豫半天也没有发出一个消息。她最终依靠伟大的互联网的力量搞清楚了自己心里的问题。
由于题材缘故，《纸蝶》在内地算是半封杀状态。虽然当年在各大国外电影节拿了一波桂冠, 但仍旧没有在国内上映的资格，更别提流媒体平台上线。
要找资源也是个费力气的活。
《纸蝶》讲述了姐姐依然失踪死亡，阿笙作为她的亲生妹妹追求真相，却因此揭开姐姐依然过往的故事。原来，陪着她长大的姐姐的好友是杀人凶手。而痛下杀手的原因却是因为所谓的爱。
夏云知饰演的就是姐姐依然，一个开局即下线，后面一直活在回忆的女人，算是剧里所有人心中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她在初中的时候救下了被其他人霸凌欺负的女二号，与她成为了朋友，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两个人亲密无间，是最好的朋友。有的时候就连主角阿笙这个妹妹也对两人的亲密程度感到羡慕。
两人初中同校，高中同班，大学各分南北，但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直到依然遇上了喜欢的人，决定走向婚姻。
自此，她与好友的关系开始分崩离析。
等到妹妹阿笙追寻真相，才发现这段名为友谊关系的背后深埋着另外一个人的疯狂爱意。
姐姐与她的友谊就像一只由纸折成的蝴蝶，在阳光下能够自由飞行，但一旦遇到风雨，便会被摧毁零落。
女二号作为一个病娇式的人物，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与依然恋爱的场面。故而《纸蝶》里，夏云知贡献了一场迷离的情.欲演出。在女二号疯狂的幻想之中，她承载了爱之女神的形象。
这部电影的资源沈纪禾还没找到，互联网就已经率先通过大数据捕捉到了她的动向。
于是乎，沈纪禾的首页推荐上出现了一个视频。
《夏云知，我等你下海很久了。》
沈纪禾满脑问号地打开。
一脸羞红地退出。
……
老天奶啊。
夏云知还演过这些东西吗？
她怎么不知道？
是她在搜索夏云知过去作品的时候漏掉了什么重要的部分吗？不应该啊。
沈纪禾迟疑着要不要再看一遍的时候，她又发现在这个作品的下方关联推荐了一些更奇怪的东西。
《姬圈总攻驾到！闲人退散！*夏云知专场》
因此沈纪禾又多了两个需要了解的词汇。
什么是姬圈？
什么是总攻？
在该剪辑视频里，作者精选了夏云知多个美帅出场的影视作品画面，配上节奏极强，鼓点明显的BGM，就连沈纪禾这个一无所知的单纯路人都被视频里的夏云知给蛊惑。
唯一不同的是——
比起那些在弹幕里哀嚎着老公老公的人，沈纪禾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却是：
想看画面里那样清冷飒爽的夏云知如上一个视频般露出微红的哭过的双眼。
于是乎，沈纪禾就仿佛中了毒，手不知不觉地点回了上一个视频。
一遍。
两遍。
“好看吗？”耳边突然响起了清冷的询问声。
很耳熟，跟沈纪禾平板中播放的视频里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沈纪禾刚想回答一句挺好看的，嘴唇微张，脑子突然反应过来。偏头往旁看的时候，手还迅速地关掉了ipad的屏幕。一片漆黑之中，12寸的屏幕上，显露出了她的夏云知的侧脸。
夏云知弯着腰，很冷静地问她：“怎么关了？”
沈纪禾的脸唰地一下烫了起来。
这一秒她的心中生出了一种背地里说别人坏话当面被发现的错觉。或者说，实际情况比这个还要严重一点。还有谁和她一样看着朋友的‘下海’视频却被朋友本身发现的？除了她自己，沈纪禾想不出别人。
“那个——”沈纪禾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沈纪禾把ipad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以一种特别乖巧认真的姿势仰着头同已经站直身子的夏云知说话，“是这个视频突然出现在我的首页上的。”
“噢？”夏云知扬了扬眉，“你之前看了别的？”
“没有！”
“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首页。”
“都说了是突然我怎么知道呀。”
夏云知朝着沈纪禾伸手。沈纪禾没明白过来，夏云知便轻轻点了下她腿上平放着的ipad。
“干嘛？”
夏云知说：“刚刚那个我还没看完，一起看看。”
沈纪禾：“……”
“没什么好看的呀！”
“可我看你刚刚看得挺入神啊。”
沈纪禾几乎都想抓耳挠腮或者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起来了。
她埋着头，头顶传来了一阵轻笑，若有似无，沈纪禾甚至差点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
腿上的ipad已经被拿走，夏云知非常自主地举起平板用沈纪禾的脸解锁，刚刚突然熄屏进入暂停模式的视频重新出现。
夏云知的指尖轻点，往回拖动进度条，一分二十秒的视频从头开始播放。
这算是夏云知的个人剪辑。
BGM是《BABYDOLL》，一首病娇之曲。
沈纪禾现在光是听到前奏响起就已经心跳加速。她甚至不用看画面就能够回忆起视频里夏云知的样子。
瞧她这样，夏云知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找到了一个实现目标的方法。
等视频放完，沈纪禾怕夏云知还要看，便伸手拿过ipad。动作之间，她与夏云知的手背接触。沈纪禾一下想到了视频剪辑里夏云知低头垂眸伸舌舔着指尖的样子。触电一样的感觉从那一小点相接触的地方蔓延开，一瞬之间就抵达了沈纪禾心脏深处，叫她浑身皆是为之一震。
ipad差点掉落在地上，如果不是夏云知拿稳的话。
“沈纪禾，你耳朵好红。”
她放下了手里的电子设备，抬手轻轻勾弄了下沈纪禾的耳垂。
“这么害羞做什么？”夏云知开口说话时声音四平八稳，仿佛刚刚的一切对她都没任何影响。“沈纪禾，那些都是剪辑。喏。”夏云知打开屏幕，重新开始播放视频，只播出一点就暂停一下，用那种仿佛在搞科研的认真态度跟沈纪禾分析，“这个画面是我拍杂志的花絮，还有这个，是我演打戏受伤时的片段。”
在此之前，沈纪禾完全不知道画面和音乐的拼凑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怎么有人能够把受伤的轻哼剪辑得跟……跟……
“这些全都是不同的素材拼凑而成的。”夏云知轻点自己的下颌，“不过剪得的确很好，下次可以来我们工作室剪宣发。”
“噢——还有这个。”
夏云知再次按下暂停。
“这个是演的。”
沈纪禾低垂的眼眸落在屏幕上。
夏云知穿着高中校服，面露迷离之色。
弹幕在科普这是影片《纸蝶》里的幻想画面。
“唔。”一声闷哼。
自沈纪禾的身侧而非电子设备里响起。
“啊——”
奇怪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混杂着欢愉和苦痛。
就在沈纪禾快要疯掉的时候，夏云知收了嗓，不过须臾便恢复了如常的状态。
“很好演的。”夏云知说，“你有兴趣也可以试试。”
沈纪禾真是要投降了。
“我就不试了。”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飘，有气无力的，“夏云知，你就别逗我了。”
夏云知轻快地笑起来，问她：“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怎么突然看起这个视频了吗？”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沈纪禾老实交代，从姜瑾的胡言乱语到她搜索《纸蝶》的事情。
夏云知听完后，歪了歪头，在沈纪禾的面前半跪着，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指腹蹭过她的唇。
“沈纪禾，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怎么办呢？”
“什么？”
夏云知的眼眸黑沉沉，没有半点光，似一道深渊。
她开口：
“如果……我就是想包养你呢。”
第022章
“包养？”
沈纪禾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吃力。这种事情实在是离她的人生太过遥远。突然一下出现, 恍若一颗撞向地球的小行星，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夏云知瞧见她错愕的神情，心下觉得好笑, 面上不动声色地演着，靠近沈纪禾, 近到两个人的鼻尖几乎快要接触，眼睫毛与眼睫毛快要轻碰。
女人的指腹在沈纪禾的唇边拨弄, 一下接一下，轻盈柔缓, 仿佛在拨弄一颗圆润的珍珠。
沈纪禾失神的时刻，夏云知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齿。尖锐与细嫩相擦而过，身子战栗一瞬。抬眸的时刻, 浅茶与深黑相撞，沈纪禾当即闪躲目光。她想要偏头，夏云知的手桎梏了她的动作，逼迫着她无法移动。
“对呀, 包养。”
夏云知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
原本固定在她下颌的手缓缓往下，触碰过沈纪禾的侧颈，抚摸到她的动脉。
稍一按压，沈纪禾心跳的速率便清晰无比地从夏云知的指尖传递过来。
“你想试试吗？”
暧昧在发酵, 自两个人的肌肤相亲的地方。夏云知的指尖还在继续往下，试图挑起沈纪禾的领口。
凉风蹿入。
沈纪禾抬手攥住夏云知作弄的手腕。
女人黑色的长发从她的小臂上扫过, 柔柔痒痒。
夏云知等着从沈纪禾嘴里听到拒绝的话语, 她想看到沈纪禾被逗弄过头以后露出恼怒的神情。对她生气也好, 骂她也罢。她想要从沈纪禾的脸上得到一些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撕下温柔的表象, 向她袒露一切。
夏云知静候着。
沈纪禾微微启唇，拉着夏云知的手向下, 轻轻放开，有些茫然地说：“夏云知，我不会。”
“什么？”
“你想让我试试的事情，我不会。”沈纪禾坦白，“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夏云知的心塌陷了一个角落。
“需要时间做什么？你要学？”
“沈纪禾，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包养学》这门课程。”
更不会有《关于包养：从入门到精通》的教科书。
“那——”
“不管是谁都可以试试吗？”
“当然不是。”沈纪禾毫不犹豫，“只有你可以。”
“为什么？”夏云知顺藤摸瓜地询问。
沈纪禾被问住了。
她只是实话实说，讲了自己的第一感受。
至于为什么是夏云知的话就可以试试——
也许是夏云知长得很漂亮。
也许是心中默默存在着一种直觉：夏云知虽然看起来脾气很差不好相处，从她嘴里讲出来的话有时候很刺耳难听，但她做的事情全都是为了自己好的。
如果。
她是说如果。
在她的身上有夏云知有所图的东西的话，沈纪禾可以毫无保留地给出去。这是沈纪禾对自己从夏云知这里接收到的东西的标价。沈纪禾知道夏云知要做的事情不只帮她复健，让她当教练这么简单。她过去没有完成的事情，夏云知在想办法完成。
故而在两人相处的天平上，偏向夏云知的砝码一早就已经沉到了底部。
所以如果夏云知想试，她也可以学习。
“行了，别想了。”夏云知抬手轻敲了下沈纪禾的脑袋，“刚刚逗你的。”
“姜瑾说的夏老板不是我，是我姐。”
“怎么？你有点失望？”
“不——”沈纪禾眨眨眼，“只是第一次听说你还有姐姐。”
夏云知拿出手机搜出夏九和的照片。
“喏。”
沈纪禾看了眼。
“好眼熟。”
夏云知：“她经常出现在八卦头条和经济新闻里，你见过是应该的。”
沈纪禾想：也是，她总不能见过夏九和吧？
把夏九和的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评价：“你们……不太像。”
夏云知：“能像就怪了。”
“我和她不是一个妈生的。”
夏云知决定给沈纪禾打个预防针。她警告沈纪禾：“如果你以后遇到她，记得要离她远一点。”
面对沈纪禾茫然单纯的目光，夏云知解释：“姜瑾给你说的那个有怪癖，爱好包养人的家伙就是她。”
误会的起源。
沈纪禾微张嘴巴，突然有一种窥探到豪门秘辛的错觉。她问夏云知：“这事就这么告诉我没问题吗？”
“当然要告诉你。”夏云知提醒，“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你要是遇到了，离她远一点。”
“你在担心我？”她思索，“你姐姐看起来不像是会对我这种类型感兴趣的样子。”
“你这种类型算哪种类型？”
沈纪禾哑然。
“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有自己的一套偏好。”借着夏云知拿着手机的姿势，沈纪禾上前一些，倾了半分身子，滑动过夏云知面前的屏幕，点开夏九和的相关人物链接。几乎清一色的，和夏九和有过绯闻纠缠的大多都是带着几分书卷气的类型。
沈纪禾自认她和书卷气三个字不沾边。
夏云知嘲谑一笑。
“你管她？狗还爱吃屎呢，谁知道她是不是哪天要发疯。”
“你不喜欢她？”
“对。”夏云知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所以沈纪禾，你也不能喜欢她。”
沈纪禾眉眼弯弯笑起。
面对她这样的神情，夏云知有些恼怒。
“喂！”
沈纪禾悠闲地评判：“夏老师，你真的好像小孩子哦。”
这种‘我讨厌的人你也要跟我一样讨厌’的要求，沈纪禾上一次听到，还是在沈杪小学的时候。
那时候沈杪讨厌她身边的一位朋友，没什么原因，就是讨厌。按照沈杪的说话，这叫八字不合，气场对撞。第一眼就合不来。
沈纪禾当时没听妹妹的话，在她的角度来看，那位朋友算是个不错的人。
时过境迁，沈纪禾认为，她妹在看人这件事上还是有一些先见之明的。
“你才小孩子。”夏云知瞪了眼沈纪禾，“我警告你，不准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沈纪禾，你当姐姐当惯了，但我不需要。”
沈纪禾举手求饶。
“好好好。”
见她顺应如此之快，夏云知心里好受了一点。她同沈纪禾说：“我后面两天要去外地办点事，你有事就给我发消息，打电话也行。”
“还有——”
夏云知的眼神往沈纪禾的床上放着的那一份属于她的枕头和薄被落去。
“谢谢你这几天的特殊照顾，但沈纪禾，有件事你误会了。”
“我吃药跟网络舆论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云知冲着沈纪禾挑唇，浅露出一个冷然的笑容。
“一群躲在黑暗里乱嚼舌根的家伙。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影响我？”
沈纪禾：“……”
她不敢置信。
“那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我不喜欢骗人。”夏云知说。
“那你就应该一开始跟我讲清楚。”
夏云知狐狸似得笑起来：“不要。”
“看你那样比较好玩。”
沈纪禾拳头硬了。
“请问我现在可以暴揍老板吗？”
夏云知躲过她从床上抓起丢过来的玩偶。
“哎呀。”夏云知哄她，“别生气，我今天就搬回房间睡。”
“这是重点吗？”
“这不是重点吗？”夏云知漂亮的眼睛眨眨，一下凑近，“你舍不得？”
沈纪禾伸长双手把她推开。
“你走！”
她的好脾气在夏云知的面前荡然无存。
见她发火，夏云知心满意足。抱着自个的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准备拉上两个卧室之间的可移动门。
沈纪禾叫住她。
“就算是这样……如果需要，也可以来找我。”她同夏云知说，“吃药的事情总没有骗我吧？”
“没有哦。”夏云知语气悠扬，“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可以问我哦。”
沈纪禾学聪明了。
“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
“不会。”
“赶紧睡去吧你。”沈纪禾抬手把门拉上。
夏云知笑出声，靠着门板，抱紧枕头和薄被，低头闻了闻。经过这几天的同睡，隐隐约约的，她能够在这两样小物上闻到属于沈纪禾的味道。犹如一种安抚剂，把她心里的焦躁不安全都稀释消散。
人往床上一倒。
怎么可能告诉沈纪禾呢？告诉她，她的病因皆是因沈纪禾而起。
夏云知渐渐蜷缩着身子，发神地回忆起一些过去的破碎日常。
门的另外一边，床上少了一些物件，房间里少了一个人，整个空间骤然变大变空。
沈纪禾按部就班洗漱入睡上床。
盖好被子，以安详到极点的姿势闭眼。
然后——
她的梦境第一次出现了靡丽的粉调，玫瑰百合的味道。故事从现实的某个节点开始延续。自夏云知在她耳边演戏开始，到她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柔软之中。
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只是本能地在梦里用自己身体的部分，某处的膝盖关节去刺激玫瑰。叫那花神因此落泪，呈现出与人前的强势完全不同的脆弱一面。
每一点起伏的呼吸都写满了两个字。
欲望。
具体的细节沈纪禾完全记不清楚。
睁开眼的时候，只记得那种面红耳赤的接触，只记得那份从血肉到天灵盖的酥麻与冲动，以及胸口不断翻涌着的想要掌控对方的渴望。
沈纪禾脑子乱乱的。
她和之前一样，起床，更衣，洗漱，晨起训练。唯一的不同是，吃早饭的时候，赶着要离开的夏云知也起了个早，同她坐在一起，当着她的面喝着黑咖啡。
纸吸管被夏云知的口红染色，尖利的齿尖和柔软的舌都在攻破吸管的硬度，直到它变得泥泞不堪。
沈纪禾脑子里又想到了梦里夏云知舔她指尖的画面。
猛然一下，她被牛奶呛了个正着。
坐她对面的夏云知茫然地偏了偏头，瞧沈纪禾一直面红着闪躲，联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旁若无人地问：“我说，沈纪禾，你该不会是梦到我了吧？”
第023章
夏云知的话晴天霹雳般到来。
沈纪禾两眼瞪圆, 摇头否认，一张脸也不只是是因为害羞红起来的，还是因为刚刚咳嗽得太过厉害。
夏云知气定神闲地嘬了口咖啡, 眼睛一分也没有错过沈纪禾的表情。
“梦到了。”
夏云知好奇：“梦到什么了？”
她有点明知故问。
沈纪禾只想找个地方钻起来。
“没什么。”
夏云知嘴角轻扬：“你撒谎呀沈纪禾。刚刚还摇头，现在又说没什么。”
“别这么害羞, 你的梦我又管不着。你爱梦什么梦什么，都没事。”
堪称大发慈悲一样的言语。
沈纪禾词钝意虚：“都说了没有了。”
夏云知爱逗她。
到了今天, 她终于有点在沈纪禾面前找回场子的感觉。
撩，让你之前无自觉一通瞎撩。
现在该是她的反击时间了！
头微微侧倾, 手掌撑着侧脸，明眸善睐，神情里流露的都是对一切了如指掌的自若。
“沈纪禾, 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一般情况下我不太喜欢别人梦到我。但如果是你的话。”夏云知轻笑一声，“我准了。”
“随你发挥。”
沈纪禾真是想跪地求饶了。
如果她没有坐在轮椅上的话。
“夏云知——”
这一声名字喊得万般无奈，拖长的语调里装满了沈纪禾的讨饶。
“让你梦你还不乐意了？”夏云知傲慢起来。
沈纪禾在今天失去了对学习二十一年的中文的掌控力。所有词汇在她的嘴边来回打转但却出去不了一点。
想来想去, 从她嘴里讲出来的只有一句。
“你不要这样了啦。”
撒娇一般。
夏云知把最后一口咖啡喝掉。
“哪样？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对朋友就这样。”
“帮我丢了，我先走了。”夏云知将自己用来擦拭多余口红的纸张塞到沈纪禾的手里，起身，拎包离开。
沈纪禾低头盯着掌心里的白色纸团, 胭红的印记藏在那小团里。
朋友？
她虽然朋友不多，但也不是十三四岁的懵懂无辜少女。有这样交朋友的？没有吧。还是说她们娱乐圈的风气一贯就如此豁达开放。
沈纪禾饭都吃不下去了, 把发热的脸贴在桌面的玻璃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与她灼热跳动的心脏血脉形成对照。
不管怎么说, 在沈纪禾的眼里, 她和夏云知这几天的状态，似乎有点超乎了朋友的界限。
“哎。”
沈纪禾轻叹口气。
她把一切归结于夏云知演技太好, 叫她印刻深刻，导致她昨夜梦到了失控的一切。待这滚烫冷却，她和夏云知的相处应该也能回到过去。
沈纪禾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
作为一个纵横雪场跳台的人，她喜欢挑战，喜欢极限。但那只是在雪场跳台之间。生活里，沈纪禾一贯喜欢平稳的节奏。和夏云知发生的一切，从开始那一刻，就已经像是她的人生小车上突然多了个副驾驶，给她指了另外一条路。而现在，因为这个副驾驶的加入，她已经提前预感到了失去方向的可能。
很危险。
沈纪禾不愿再细想，把自己丢进变态一般的治疗和训练里。
·
夏云知走得急，小苏和她一车，两人要去外地。
小苏忙中有序地跟夏云知介绍接下来的行程。主要的安排是去国外见见导演，顺便解决一下之前舆论风波的背后之人。
小苏说了一堆，只隐约得到了夏云知的几声‘嗯’‘好’‘知道了’。
她结束讲述，看向夏云知，发现她家这位大美女正在一反常态地打开手机后置摄像头，瞧着自己在镜头里的面庞。
OMG！
“夏老师！你终于决定要发点自拍营业了吗？！”
夏云知虽然有人尽皆知的神颜，但性格过于冷淡，不爱营业，微博全交给工作人员打理。两三个月能蹦出一张被工作人员抓拍的日常瞬间，其余时候，微博都是工作内容。
在这个内娱活人能够吸粉的年代，夏云知年纪轻轻，却偏偏活出另一种与世隔绝的模样。
之前的经纪人好几次都想要夏云知发点自拍，不说九宫格，来一张就行。夏云知也不乐意。
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稀奇啊！
夏云知随手抓拍了一张，轻嗯一声，把相片传给了小苏。
小苏接收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内心在尖叫。
要不是夏云知本人在这，她能对着照片舔上半小时。
“夏老师，美，太美了！啊啊！这张照片发出去一定能上热搜！”
随意且慵懒，毫不做作，就连光和影子都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陪衬。
“夏老师，听臣一言！以后多拍，多发，爱看！”
夏云知瞧她这没出息的样子。
“知道了。”
她以前不爱弄这些，整日除了演戏就不操心别的。什么炒作，什么绯闻cp，什么营业。夏云知全都不关心。甚至于——
对于粉丝的心情，她也不在乎。
拍戏是她自己选择的工作，做到最好是她应当的。
可哄粉丝不是她的任务。
工作人员整日在夏云知的耳边念叨：流量，粉丝粘度，购买力。
夏云知全都不在意。
故而她出道多年，奖项拿到手软，却不算人尽皆知的大明星。比起花旦，她更像青衣。圈内其他同龄演员发通稿的时候总喜欢出来拉踩一下，讲她性子冷淡，为人傲慢，没有亲和力，不在乎粉丝死活。
懂圈内行情的人是半点也不敢登月碰瓷夏云知的。
只是时代浮躁起来后，总有些人喜欢带他们的粉丝对着夏云知阴阳怪气几句。
也因此，习惯了夏云知作风后还愿意粉她，留在她身边的大多都已经被磨练出来。
对家嘲讽：“哎呀夏云知内娱死尸吧微博全都是模板当她粉丝真可怜。”
小云朵表示：“我家姐姐平均一年两部电影，上的剧全都大爆，哎呀，你懂什么？作品才是最好的营业。不像有些人，S+的剧能扑到妈都不认识。”
小苏作为夏云知的经纪人，对于此等情况非常熟悉。也因此，收到夏云知的自拍后，她赶紧发到了自家工作室的群里，在听取‘哇’声一片后，紧锣密鼓地安排人修图，准备发微博。
“热搜。”小苏想到这事就乐呵，“免费的热搜要来了。”
她盯着照片就如捡到宝。
“夏老师，我能采访一下吗？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产生了自拍的兴趣？”
夏云知百无聊赖地望着窗景。
路边的银杏洒落一地，在窗外变成一条金黄的河流，顺着长长的马路一同向前。
“夏老师？”
夏云知回神，思索片刻，朝着小苏给出答案。
“没什么。”
“唔。”
“就是突然发现长这张脸也挺好的。”
能让沈纪禾动摇，就是最好的。
想到这，夏云知率先把刚刚的自拍发给了沈纪禾。
X：[图片]
X：你今天的做梦素材。
沈纪禾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看手机，要不是她也想着拍一张午餐发给夏云知还有其他人看看，她估计还能重蹈覆辙，再被呛一次。
沈纪禾无话可说，点开对话框，来来回回删减半天，不知道讲些什么。
X：怎么一直在输入？
X：这个素材你不满意？
X：我可以酌情考虑给你换个新素材。
沈纪禾：[伯恩山趴着抬爪捂脸.jpg]
沈纪禾：[图片]
沈纪禾：今天的饭不错。
沈纪禾：你吃了吗？
X：没吃，还没登机。
沈纪禾：不是有私人飞机？
X：航线要申请的，你以为天天就能飞？
沈纪禾：那我们当时……
X：你就说素材满意不满意吧？
沈纪禾：[哭哭]
沈纪禾：我以后真的不会再做梦了！
沈纪禾：[小狗发誓.jpg]
X：怎么？这素材你不满意？
X：不好看吗？
沈纪禾：好看。
X：不喜欢？
沈纪禾：喜欢的呀。
X：那怎么不做梦了？
沈纪禾要怎么说出口？讲她梦到的那些荒唐，那些糜乱，那些不可告人的欲望。
思来想去，她说：做梦影响睡眠，对身体不好。
夏云知瞧见这句话，似想到了什么，微微挑起眉头啧了一声。
“成吧。”她发了语音，“那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一旁的小苏听得茫然。
“夏老师，谁身体不好吗？生病了吗？”
“没。就是虚。”
沈纪禾被这一波操作搞得心乱如麻。早上压下去的思绪再次浮起。她打开手机，搜索：梦到女明星正常吗？
答案五花八门。
她又加了一句话：女生梦到和女明星做正常吗？
这次跳出来的回答少了一些。
沈纪禾一下就在一群回答中看到了夏云知的名字。
【正常！怎么不正常！我每次重大考试前都能梦到我夏女神！啊啊啊！夏女神快攻我！！！！！我愿意用我前女友换夏女神每天入梦！】
很好。
沈纪禾想：那她现在的状态跟大家都差不多。
她求知若渴，看了半天后去搜什么是攻。
然后又顺手点进了一些女子炒菜科普视频。
嗯。
看起来还是需要一些技术。
紧接着，当天晚上，夏云知提供的做梦素材就派上了用场，伴随着沈纪禾学到的新技术，以及，更多更清晰的细节。
醒来后，沈纪禾面红耳赤，躺在床上缓了好久，口干舌燥，拿起床边的水杯喝了口水，安慰自己：
她只是犯了一个无数夏云知粉丝都会犯的错！
问题不大。
沈纪禾做完早上的准备工作以后才拿起手机。
每天找她的人不算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妹妹发消息尖叫：啊啊啊啊啊我家老婆微博发自拍了！！姐你快看了！！！！
而夏云知发消息说：早上好，昨晚的素材用得怎么样？
第024章
沈纪禾必须承认她看到夏云知发来的消息后心脏停跳了一瞬, 脑子里甚至跳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夏云知是不是和她共梦了啊？
这个念头源于沈杪过去叽里呱啦在沈纪禾耳边的胡乱科普。
她消息都不知道怎么回，一贯习惯看到就回复的人现在选择了躲避。退出和夏云知的对话框，去仔细看沈杪发来的东西, 顺着链接点进微博。
夏云知的账号发了一张图。
图片是沈纪禾昨天见过的，梦里梦到过的。就连车窗和车椅后背的皮质花纹都一模一样。
再看文字：营业素材+1。
沈纪禾刚刚脑子里飘忽而过的奇妙幻想瞬间啪嗒一声破灭掉, 眼睛里只看得见素材两个字。
往评论区一扫。
@夏日芋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第一次看老婆发自拍不知道说什么那我就啊一声吧！！！！！
@夏了个夏天：女友粉做梦素材+1。
@夏是我们的秘密：立刻换上屏保！壁纸！聊天背景！安排！必须安排！！
沈纪禾：……
原来夏云知昨天是在做慈善。
她沉默地换掉了她和夏云知的聊天背景，从昨天那张图, 变成了最初的空白。
夏云知用一张照片上了热搜，这一天, 大家都在讨论她的美貌。
沈杪乐得找不着北。
木少喵：哈哈哈哈哈！
木少喵：这就是我们夏女神的实力！
木少喵：内娱神颜不是催的。
木少喵：看别人费老大劲走红毯机场街拍而我们夏夏宝宝只需要轻轻发一张自拍就能够冲上热搜……
木少喵：呵呵，真正的美女就是赢得如此毫不费力。
木少喵：姐！你看了吗！发表一下你的感想！
感想？
她敢都不敢想。
沈纪禾给沈杪回了个微笑，又切回夏云知的界面, 同夏云知说：挺好的。
夏云知秒回：好在哪里？
沈纪禾说：我觉得你们女明星挺厉害的。
夏云知盯着手机，把这句话来回看了三遍。
沈纪禾是不是在阴阳她？！
可沈纪禾拥有阴阳人这个技能吗？
夏云知很怀疑。
等夏云知跟导演谈完事情，听他们聊起微博，自己登上去看了眼, 才发现小苏他们替她发微博的时候用的配文是什么。
往下看评论，她扬了扬眉，心里有点明白沈纪禾今天早上为何那样说话。
送走导演等人，夏云知待在咖啡厅的包间, 拿起手机又拍了一张。
X：给你的。
X：独一无二的素材。
沈纪禾没回消息。
她已经化悲愤为动力，开始进入疯狂的复健模式。
等中午休息时间瞧见手机, 她只回了一句,
沈纪禾：谢谢。
沈纪禾：最近不做梦了。
沈纪禾品着自己发出的内容, 自认为礼貌得体, 且意思明确。
她心满意足地收了手，眼光往上, 停留在夏云知发来的自拍上。犹豫片刻，把自拍换成了她们的聊天背景。
嗯。
没有其他意思，毕竟网名叫X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她这人又不爱给其他人备注，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辨别夏云知的身份了。
夏云知不是头一个有次待遇的人，沈杪和姜瑾她们也经历过这一遭。
没什么特别的。沈纪禾想，她只是做了一个朋友会做的事情而已。
·
尽管沈纪禾已经义正言辞地通知了夏云知她不做梦这件事了，但夏云知依旧雷打不动地给她发来素材。简直就像是一只旅行青蛙，走到哪里都要打卡一张。搞得沈纪禾想把她的微信备注改成‘素材传输助手’。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夏云知这一次走得时间偏久，比预估的多了一周。沈纪禾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康复，在复健这件事上已经小有成效。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两个就保持着这种诡异的沟通。
一个不住地发来自拍，没有多余的文字内容。
另外一个则会根据照片的内容发出一些点评。
比如夏云知有一天拍了一张喝咖啡的照片，沈纪禾提醒她，以她的体质，冰得喝多了会拉肚子。夏云知问她怎么知道？难道是中医？沈纪禾说，在家的时候你就这样。
在家。
夏云知很喜欢这两个字。
又比如有一次夏云知给沈纪禾发了她和别人家小猫的合照。沈纪禾说可爱，夏云知问哪个。沈纪禾叹了口气，说都可爱。夏云知又问你晚上想梦哪个？沈纪禾没说话了。
当天晚上，她神奇聪慧的大脑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变成猫的夏云知。
她两个都梦。
梦到夏云知这件事，沈纪禾一开始非常害羞，非常紧张，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夏云知意图不轨。可经过这么多次，她终于确定：
不是她的问题，都是女明星的问题。
都怪女明星太厉害了。
她梦到夏云知的时候不是每次都做那种事情，其实那种事情是少数。多数时候，她们都在做很平常的事情，出去玩，一起吃饭，窝在一个房间里看电视。甚至有的时候，沈纪禾根本睡醒了睁开眼根本不记得昨夜梦到了什么。
唯一清楚明确的是：夏云知在她的梦里。
以至于夏云知这天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做梦。
“夏云知？”沈纪禾站在复健用的走道上，她的两手撑着栏杆，身上穿着蓝白色的康复服。她喜欢大一号的衣服，宽松自在。于是风吹过来的时候，夏云知瞧见她的衣襟的下摆在风里晃荡，蓝白色的，跟风融为一体，就好似要这样飞走。
夏云知快步上前，在走道的尽头站定。
“是我。”她很认真地说，“沈纪禾，我回来了。”
“我看见啦。”沈纪禾朝她笑，“你来得正巧，我收工了，等会可以一起吃饭。”
她们俩在一起的日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饭搭子日常。
夏云知说好。
沈纪禾朝着她的方向一点一点挪，走路走得很缓慢，步伐有些艰涩。不过比起之前一直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已经好了很多。
她的轮椅在夏云知的后面，快靠近的时候，她唤夏云知，请她帮忙把轮椅挪过来一些。
夏云知反其道而行。
她把轮椅推远了，人又往后退了一步。
沈纪禾：“……”
“走过来试试。”夏云知说这话的时候像那种草地上哄小孩子努力走路的家长。
沈纪禾无奈：“我现在还不能。”
夏云知：“试试。”
“我不会让你摔到的。”她说。
经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沈纪禾对夏云知的脾气已经了解一二。她这人虽然和沈杪曾经跟她叙述的样子完全不搭边，但有件事是格外统一的。
那就是夏云知要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
沈纪禾咬咬牙，慢慢来到训练走道尽头，手攥着扶手的最后边缘。全身上下所有肌肉都紧绷着，往夏云知的方向前进：一点，再多一点。
两米不到的路程对沈纪禾来说漫长无比。
当她站在夏云知眼前时，最近的距离，她的腿都已经发软。夏云知伸手保住了她，用一种完全没有缝隙的姿势，把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支撑住了沈纪禾的重量。
夏云知的味道变得如此清晰。
沈纪禾从没有哪一个瞬间格外确定这是在现实。
梦里她从没有闻到过夏云知身上的香味，很淡的，有一些木调的清雅，而后又是浅浅的橘，沁人心脾。
这味道就像是夏云知给沈纪禾的感觉，一开始很冷，有点难以接近，熟悉以后发现她就是一颗糖心橘子。
叶岚还在旁边看着，以沈纪禾的角度，她完全敲得见叶岚吃瓜的表情。叶岚那全女性的团队成员也在，她们的目光没有叶岚那般大胆，却依旧叫沈纪禾不好意思。
“夏云知……”
她试图轻轻推开这个拼命拥抱着自己的人。
夏云知嗯了一声，不顾沈纪禾的动作，将她搂得更紧，紧到沈纪禾都觉得她的胸腔要挤入夏云知的，骨头都能就此碎裂。
“出什么事了吗？”沈纪禾贴心询问，夏云知的状态有些反常。
夏云知勾起嘴角，埋在她的脖颈间狠狠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她风轻云淡地说，“就是想抱你。”
“不能抱？”
沈纪禾：“……随你！”
夏云知被逗笑，揉了揉沈纪禾的脑袋，手法就跟沈纪禾瞧见她发来的rua猫视频一样。
又抱了快十秒，沈纪禾实在顶不住了。
“夏云知，我腰快裂了。”
夏云知这才松手，把她引到轮椅上。
沈纪禾仰头看着她：“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回来吗？”她们在微信上聊到过这个事情，关于归期。
夏云知啊了一声，“你不是叫我回家吃饭吗？所以我回来了。”
沈纪禾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夏云知记得很清楚，“你发了午饭的照片给我，问我什么时候一起吃饭。这是这么多天，你第一次主动发消息给我。我指的是，在我没有给你发做梦资料的时候。”
夏云知瞧着沈纪禾，心想，她一定不会知道，就因为这样一条消息，她救了一个人的命。
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夏云知正打算杀人。
第025章
如果说夏云知的回归给沈纪禾的庄园生活带来了什么变化的话, 那最明显的一点一定是这件事：沈纪禾不做梦了。
自从夏云知回来以后，她粘枕头就睡，梦里空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一夜好眠。
沈纪禾本以为按照夏云知之前在微信上的表现, 回来以后也会对她发起奇奇怪怪的攻势。事实证明，夏云知比她想得要正经一些, 回来之后，她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剧本, 再也没提起过素材的事情。
听小苏说，夏云知接下了之前出事的那部电影补拍的工作，待不了多久又要离开。
沈纪禾是第一次看到工作时候的夏云知, 她窝在房间里，玻璃窗户没拉上帘子，任由阳光和视线闯入。
夏云知看剧本很认真，一手拿着笔, 在白色的本子上涂涂画画。
沈纪禾完成今天的康复训练回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派景象。
两个人的房间挨得很近，怕打扰夏云知，沈纪禾连开门的动作都格外轻盈。
她进屋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自己看了一会滑雪视频, 马上又是一年雪季，国内不少滑雪高手都已经蠢蠢欲动。
沈纪禾低头瞧着自己的腿。
现在的阶段, 她已经慢慢恢复战力和走路的功能, 同时也在做上半身的力量训练。但要想要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还需要一两个月, 甚至更久。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赶上今年的雪季。
“国内女子单板第一人盛明秋表示今年会参加国际极限运动大会Vgame。”
大数据推送出来一条新闻。
盛明秋。
单板第一人。
沈纪禾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手机，躺在床上。
她很清楚, 当年她喝错的那杯水是谁的。盛明秋亲手把水杯递给她，按理来说，每个运动员的水杯都是独立署名的。怪她太过天真，把盛明秋当朋友，她递过来的时候，沈纪禾竟没怀疑一秒。
手机震动，是小苏发来的消息，问她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现在就去叮嘱厨房做。
又拜托她询问一下夏云知的意见。
沈纪禾不敢突兀敲门，怕打扰夏云知，绕到房间外从玻璃处看了眼，夏云知还在看剧本。换了个姿势，神情依旧认真。
犹豫片刻，沈纪禾轻敲玻璃。
夏云知听到响声，抬头看来。
她起身开门。
“怎么了？”
“小苏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都行。”
夏云知聊天的兴致不高，沈纪禾看得出来，她一颗心思都落在了剧本上。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沈纪禾试图退场。
“等等。”夏云知唤她。
手里的剧本标上了五颜六色，一排接一排潇洒却整齐的小字于纸页上行军列队。
夏云知晃了晃剧本。
“沈纪禾，帮个忙。”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沈纪禾有些出神地想着。
她坐在轮椅上，夏云知跪在她的面前，膝盖之下是柔软的地毯。
“沈纪禾！”夏云知把她出游的神思给拽回来，“你发什么呆？！”
沈纪禾无措：“我没演过戏，怎么陪你搭戏？”
“照本宣科不会吗？”剧本被夏云知塞到沈纪禾的手里，“上面写什么你就做什么，说什么。”
沈纪禾抬手掐了掐眉心。
“可是这段戏也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夏云知不理解，“这是女主蛰伏在反派阵营接受审讯的片段。”
“我没办法……”
沈纪禾还想拒绝呢，就见夏云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只漂亮的choker，黑丝绸材质，中间带着金属，吊坠的正中央是一颗漂亮到叫人目眩神迷的红宝石。
夏云知反手给自己戴上，怎么也扣不好最后的小圈，还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头发丝给绞进去了。
她气恼地想把手里的首饰给丢掉。
“我来吧。”沈纪禾没辙，借着两个人姿势造成的高度落差，抬手捋开夏云知的黑发。夏云知低着头，漂亮的颈部线条于沈纪禾眼前显露无疑。沈纪禾突然想到，她在梦里似乎咬过这个地方。
显然，现实更加真切。
夏云知的脖颈白皙，皮肤清透，血管的分布清晰可见。特别漂亮的天鹅颈，黑发把一切衬托得如雪。要是一口咬上去，的确会如梦里一样，生出红色的印记。
沈纪禾敛眸，注意着自己的手，尽量没接触到夏云知的皮肤，小心翼翼地，悬空着帮夏云知把choker戴好。
夏云知心满意足地将长发往后一抛，伸长手臂去拿被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借着黑色屏幕的反射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样。
兀自欣赏。
“不错，还挺好看。”
手机被丢开。
“来吧，开演。”
在雪场上纵横天下足以称王的沈纪禾于此刻变得束手束脚，四肢失控，开口说话的时候像牙牙学语的婴孩。
她干巴巴地念着台词：“说，是谁派你来的！”
这话讲出来沈纪禾都想笑了。
哎呀。
演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怯意横生。
沈纪禾想叫夏云知算了，还是找别人吧，这事她真干不了。
抬眸一看，夏云知已然入戏。她是一个真正的演员，不管对手的表现有多么不尽人意，她也能够迅速进入自己的角色，找到状态，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夏云知没有台词，她有的只有一个表情。
从下往上看的眼神，嘴角勾起的若有若无的笑容，一切的不屑嘲讽和誓死不从的倔强都被她演戏得惟妙惟肖。
沈纪禾不会知道，在娱乐圈里，有个不成文的共识：
如果你想要在一场戏里不被夏云知吞噬，那么请记住，在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角色之前，一定不能看夏云知的眼睛。
她的眼睛有魔力，像是女妖的瞳孔，能将人吸入她所在的世界之中。
一旦如此，那之后的所有对戏，夏云知的搭档兼对手都只能跟着她的步伐走。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双刃剑不过如此。
好的是有此能力的夏云知能够迅速地引导其他的演员入戏。
坏的是在这样的对戏之间，夏云知通常都占据上风，故而整个片场中两位演员的表演严重失衡。
沈纪禾不会知道这些。
她早就迷失在了夏云知的眼眸之中。
原本心中微妙的胆怯尽数被魔女吞噬，只留下本能的行动。
按照剧本，沈纪禾应该一巴掌打上夏云知的脸，凶神恶煞地咒骂她。
沈纪禾抬手了。
夏云知观察着她的动作，都做好了如果沈纪禾不会控制力道或者不会做假动作的话，她就借着沈纪禾手掌扇过来的力道顺着躲开。
这样脸不会有事。
要是有事，小苏一定能叨叨她一整天。
出乎夏云知意料的是沈纪禾并没有如剧本一样甩给她一记响亮无比的巴掌，叫她的唇角如剧本上描述一样渗透出鲜血。
她抬起的手勾上了夏云知的choker。
红宝石被拉扯得碰撞，于黄昏的橘色光芒之中摇曳。
沈纪禾两指塞进choker和夏云知脖颈之间的距离，用力将她往自己的面前一扯。
“哗啦啦——”
这一刻，沈纪禾拽动的不是首饰，而是一条长长的，拴在夏云知身上的铁链。
一个将她囚禁在深牢之中的物件。
夏云知被迫就着这个力道往前扑去，整个人从跪姿变为趴着。
沈纪禾弯着腰，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
夏云知抬手猛然一下推开沈纪禾，身子往后旁倒，靠在床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
沈纪禾这才回神。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忙慌乱不知所措，去搀扶夏云知。
夏云知啪地一声打开她的手。
“别碰我。”
她撑着床沿站起来，冷着一张脸走进浴室，门关上，里面发生的一切沈纪禾都不得知晓。
被打到的地方微微发热。
沈纪禾捏着自己的手，瞧着浴室所在的位置。
“对不起。”沈纪禾来到浴室门外，她深刻检讨，“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好意思……”
“夏云知，你没事吧？疼吗？”
门内，夏云知一把扯掉了choker，盯着镜子中的女人。
不可呼吸的痛苦之后紧接着出现的是夺人的疯狂的欲想与渴望。
想要沈纪禾。
想要她再做点更多更过分的事情。
仿佛……
如此的疼痛才能够证明沈纪禾的确存在于她的生命之中。
夏云知接了一遍一遍的冷水浇到自己的脸上，直到自己眼中的火焰被熄灭。
她这才拉开门。
“我没事。”
地位转变，居高临下的人成为她。
“沈纪禾，演得很好。”夏云知顿了顿，“下次别演了。”
沈纪禾苦笑，仰头对她说：“我实在是错了。”
“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
“疼吗？”
夏云知不用回答，沈纪禾看得见她原本纯白细腻的天鹅颈上有了一道包围的红。
沈纪禾内疚了。
垂下头的样子就差没低头丧气摇尾巴了。
夏云知心里叹气，蹲下身来，将自己的侧颈露出去，呈现在沈纪禾的面前。
“吹一下就不疼了。”
沈纪禾没动。
夏云知脾气上来：“你到底吹不吹？”
沈纪禾双手轻压她的肩膀借力，凑过来，唇贴近，轻轻地朝着夏云知的侧颈吹了一口气。
痒痒热热的。
夏云知似无意提起：“虽然你今天演得很烂，但从整体表现来看，不失为一个特别的素材。”
“素材？”
夏云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勾人。
比狐狸还会。
“我的做梦素材。”
她说。
第026章
“你们女明星太厉害了。”沈纪禾跟姜瑾打电话的时候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
姜瑾听得乐呵：“展开说说, 哪里厉害了？”
“……”展开不了一点。
沈纪禾回忆着昨天跟夏云知搭戏的时候，脑子都不在状态。
姜瑾：“说正事啊。”
今天是她主动跟沈纪禾打的电话。
“我想请夏老师吃个饭，但是不好意思问她, 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啊师父。”
“怎么请她吃饭？”
姜瑾回答：“哎呀，你有所不知。”
她难掩激动地同沈纪禾说：“我要去拍电影了！”
“这是好事呀。”沈纪禾替她开心, “你不是一直都想演电影。”
“就是啊！”
“这跟请夏云知吃饭有什么关系？”
姜瑾：“大胆狂徒！竟敢称呼我们夏女神的大名！”
沈纪禾：“……”
别说大名了。
她昨天还让夏云知给她下跪了呢。
虽然只是演戏。
“嘿嘿嘿。”姜瑾故意逗弄沈纪禾之后发出了一阵古怪的笑声，跟沈纪禾说实话,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原来这个机会是夏老师推荐我的。”
“我一听, 艾玛，这还不得出来吃一顿？！”
“你怎么不自己问她？”
“我哪敢啊！”姜瑾哎哟一声，“那可是夏老师！”
“我跟夏老师加了微信到现在也就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夏老师你好, 我是姜瑾，嘿嘿。”姜瑾对这句话记忆尤为深刻。
她同沈纪禾说：“就这样，我怎么好意思直接发消息请她吃饭？夏老师什么咖位，我什么咖位？万一夏老师以为我是要抱她大腿……”
“她不会。”沈纪禾很断定。
“怎么不会？！”姜瑾理直气壮, “我就是要抱她大腿！”
“……”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和这个徒弟断绝关系。
要不是当年姜瑾给得太多了，她俩可能早就可以走到断绝师徒关系这一步了。
沈纪禾没见过比姜瑾还不会滑雪的人。
教姜瑾滑雪是她职业生涯中的重大滑铁卢之一。
之二就是再后面的祸事。
“总之，师父你就帮我问问啦！如果夏老师不介意的话，我想请她吃饭~”
“不介意。”
这是沈纪禾询问过夏云知以后她给出的答案。
“好。”沈纪禾把答复转达, 姜瑾又紧接着问了许多问题。
有没有忌口的？想吃什么？偏好的菜系有没有？
夏云知只说：“你挑。”
“我挑？”沈纪禾反问。
夏云知点头。
沈纪禾失笑：“姜瑾是要请你，怎么让我挑？”
“都一样。”
夏云知把话说成这样, 沈纪禾不再推辞, 便跟姜瑾说吃中餐, 哪家店都行, 最好要有可乐鸡翅的。
姜瑾一听就纳闷了：“可乐鸡翅不是你爱吃的吗？”
“我什么时候爱吃了？”
“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超爱啊。”
姜瑾不提沈纪禾都忘记这茬了。
她这个人吧，吃饭有个毛病。一旦发现什么喜欢吃的东西, 她能天天顿顿不重样地吃。直到这东西她吃到腻歪。
这种病症是间歇性的，隔一段触发一次。
沈纪禾喜欢吃的东西也时常变化。
可乐鸡翅大概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得亏姜瑾还记得。
“不是我爱吃。”沈纪禾同姜瑾说，“夏云知喜欢。”
“那就算菜单上没有我也得给夏老师整一个啊。”姜瑾当即摩拳擦掌，“实在不行我就自己下厨。”
“别——”沈纪禾害怕，“你这是要报恩还是报仇？”
姜瑾：“……”
得。
这师父真是亲生的。
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
沈纪禾结束了充当传话使者的工作。
“既然你们都有联系方式到底为什么要让我在中间帮忙？”
夏云知睨她一眼，抬手捏起一颗漂亮清透的提子，塞进沈纪禾的唇里。
“好吃吗？”夏云知问。
沈纪禾点头。
“多吃点。”
沈纪禾迷迷糊糊被投喂半天，吃得快吃不过来了，跟夏云知叫停。
咀嚼完嘴里甜脆脆的提子。
沈纪禾好奇：“姜瑾说你给她推荐了一部电影？”
夏云知的指尖捏着青绿的水果，她涂染了裸色指甲油的手指跟这绿色搭得正巧。
凑到唇边，指尖一推。
漫不经心。
“嗯哼。”
“你又做慈善？”
“什么叫又？”夏云知不解。
沈纪禾没解释，也没想通夏云知为何推荐姜瑾。
“你看上她的演技了？”
夏云知：“勉强够用。”
“那为什么？”
又吃一颗小绿。
夏云知笑而不语。
不管姜瑾知不知道，她因为自己的一时误会，意外做了一件好事，推进了她拿下沈纪禾的进程。
电影是夏云知的报恩。
“还吃吗？”夏云知捏起小绿果问。
沈纪禾迟疑了下，张嘴，夏云知把那一抹绿色喂进她的唇。
姜瑾报恩的饭局安排在几天后的下午。
她特意挑了一家环境隐蔽，每天只接待三桌客人的私人订制餐厅。
她同沈纪禾说，这餐厅里的厨师以前是做国宴的，厨艺了得，什么菜系都会，且样样精通。
当然，夏云知爱吃的可乐鸡翅势必是准备好了的。
夏云知跟沈纪禾到的时候，姜瑾人已经在门口。这是一处私人会所，没有外人，她们都无什么遮挡。
姜瑾热情地朝着两人挥手，一见面先跟夏云知恭恭敬敬礼貌无比地问了好，得了对方的回应后才看向沈纪禾，热烈地蹲下身拥抱住了自个师父。
“啊！好久没见！”
沈纪禾拍拍她的背，叫她放手：“差不多得了。”
姜瑾嘿嘿一笑，下意识要来推沈纪禾。一看，发现夏云知已经掌控了把手的位置。她忙说，“夏老师，师父，走走，往里走。”
内厅包间。
沈纪禾坐在居中的位置，夏云知和姜瑾在她两侧。
一坐下来姜瑾就变得局促，时不时冲着夏云知展颜一笑，再多的话不敢说。
这丫头之前在沈纪禾面前是胡言乱语，什么话都能说。现在变成了哑巴。
夏云知不大说话，就算在只有她和沈纪禾两个人的时候，也只有嘴欠的时候才会招惹沈纪禾。
现在多出来一个姜瑾，她安静地喝茶，一言不发。
姜瑾不习惯这种氛围，心里害怕，抬手在桌下掐了下沈纪禾的大腿。
沈纪禾倒吸一口气，转头瞪姜瑾。
姜瑾做口语：找话题！
沈纪禾拽着手腕把姜瑾的爪子弄开。
“今天天气不错。”她说。
姜瑾：“……”
有你这样找话题的吗？！
就你这样的在娱乐圈活不过三秒！！
“没话说可以不说。”夏云知抿了一口茶，小巧精致的手烧瓷杯中一朵小小的玫瑰花在绽放。
姜瑾：“……”
她原本以为自家师父在夏老师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关系还算不错，不然也不能一起睡觉。
现在看来……
哎。
姜瑾爱怜地瞧了眼自己师父。
果然，夏女神是平等地对所有人都高冷嘴毒，就连沈纪禾也逃不过。
姜瑾干笑两声，替自家师父挽尊。
“天气确实不错。”
“难得的大晴天呢。”
沈纪禾嘴角微抽，转头看向姜瑾：“你认真的？”
“今天早上才下了雨。”
起了个大早为了下午见夏云知做造型，出门就待在保姆车，到店后一直没出门的姜女士：“……”
尼玛。
这个尊不挽也罢。
沈纪禾！活该你被夏云知怼！
姜瑾忿忿不平呢，心道：夏女神，你就折磨她吧，越凶残越好。她要大义灭师！
结果菜上来后，沈纪禾不方便站起来夹有些远的菜，只一个眼神，夏云知就明了。
“想吃锅包肉？”
沈纪禾可怜巴巴地瞧着夏云知：“就一口。”
她现在的饮食控制得特别严格。
准确来说，在座三个人里都是不能放开吃的。姜瑾还好一些，她这人有个最大优点：狂吃不胖。
尽管如此，姜瑾也不敢放肆。毕竟现在她要去拍梦寐以求的电影了，姜瑾不允许自己的脸出一点差错。
大荧幕和电视屏幕里的拍摄镜头效果截然不同。
能少吃则少吃。
这就是姜瑾的原则。
当然啦！她今天请夏女神吃饭是例外！
吃完这一顿再开始控制！
姜瑾眼睁睁瞧着夏云知的筷子夹起锅包肉放在了沈纪禾的碗里。
沈纪禾习以为常，没觉得惊讶。
接下来，她又目睹了好几次夏云知帮忙。
耳边听着她俩的对话。
“还想吃什么？我给你挑。”
“不用啦，我先把碗里的吃完。你快自己吃啦。”
“我看你吃。”
夏云知的筷子动起来几乎都在给沈纪禾夹东西，她自己的碗里，除了吃了一个鸡翅，几口蔬菜，再也没动过。
姜瑾：“……”
所以夏女神和她师父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怎么看不透一点啊？！
“咚咚。”
门被敲响。
姜瑾：“谁啊。”
“我。”一道干脆利落的女声，“夏九和。”
“吱吱在吗？我听老板说你也来了。”
“吱吱？”姜瑾一头雾水。
夏云知锁眉，烦躁地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
“夏九和，怎么哪都有你？”
“吱吱，果然是你。”
沈纪禾盯着她俩。
吱吱？
夏云知的小名叫吱吱？
第027章
“不介绍一下？”夏九和站在包间的门外, 没进来，一眼看全内部所有，把姜瑾和沈纪禾尽收眼底。
夏云知：“滚。”
姜瑾原本想礼貌地喊一声夏总。
混圈子的, 谁人不知道夏九和的名讳？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夏家当家人。
这一声问候还没出口，听到夏云知毫不留情地吐出那么一个字眼。
姜瑾默默闭上了嘴。
神仙打架, 小怪遭殃。
她还是装死吧。
姜瑾没跟夏九和接触过。只希望这位传闻中的大佬不要对她有什么误会。她没有不礼貌的意思。
“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夏九和不生气，笑着问。
夏云知守在门口, 很抗拒，“你来做什么？”
“朋友的店, 来吃饭。”夏九和朝里看，夏云知立刻挡住她的目光。
“真不介绍介绍？”
“没必要。”
“好吧。”夏九和耸耸肩，“你们玩得愉快。”
“我已经和老板说了, 这顿我付了。”
姜瑾顿觉无措。
“那个，夏老板——”
“你好，姜小姐是吧？这顿饭就当我的见面礼了，请别拒绝。再会。”夏九和同她笑着道别, 姜瑾看得出来，她的眼神里根本没有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就像在看一片空气。相较于性子高傲的夏云知，姜瑾认为，这个看起来好相处的女人才是真正高傲的存在。
夏九和走远了, 姜瑾坐在位置上长吁一口气。
“妈呀，没想到今天能碰到夏总。”
夏云知冷哼一声：“倒霉。”
“沈纪禾？”夏云知坐下, 瞧沈纪禾一言不发, 皱着眉问, “你怎么了？”
沈纪禾看着她, 又看了眼姜瑾，摇了摇头。
“没事。”
吱吱。
是巧合吗？
接下来的饭沈纪禾吃的那叫一个神游天外。
三人又坐了半小时便分别离去。
姜瑾内心对突然出现的夏九和多少有些不满。这份不满只能放在心里, 以她的咖位，要是真对夏九和发脾气，那就是蜉蝣撼树，自找苦吃。
再说餐厅的另外一处，夏九和同妹妹打了个照面后走近了约她的人订下的位置。
今天是科天娱乐的秦总请她吃饭，一进门，见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黎斯斯。
这人她有印象。
夏九和一向关注自己妹妹的工作，知晓黎斯斯是她妹妹出事的那个剧组里的女二号。原本是要演女一的，被导演临时换了下来，变成夏云知上。
夏九和饶有兴趣地勾唇。
她本打算去找黎斯斯算账，只是一直都不得空，加上夏云知一贯不乐意她插手自己的事情，夏九和这才没做什么。
黎斯斯居然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不知黎小姐找我有何事？”对于黎斯斯这种人，夏九和喜欢开门见山。
黎斯斯温柔一笑，“夏总，请你不要介意，今天是我冒昧，请求秦总将您约来。”
“我想和您谈谈夏云知的事情。”
夏九和挑眉：“哦？”
“我知道夏总您和她的关系一向不和，我这里有一些她的把柄，不知道夏总可否愿意和我联手？”
“什么把柄？”
夏九和很感兴趣。
“不久之前，夏云知见了我一面。当面对我动刀，后来要不是手机突然来了消息，她估计早就一刀划伤我的脸了。”黎斯斯柔弱无比，越想越后怕，泫然欲泣，“夏总，您这妹妹实在荒谬。”
“还好我早有预见，录了视频。”
“只要这视频发出去——”
夏九和笑了。
笑得特别比黎斯斯跟过的任何一个金主还要温柔。
她的心飘起来，往上飞。
认为自己抓到了一个致夏云知于死地的机会。
“谁跟你说的我和夏云知关系不和？”夏九和问。
黎斯斯没设防，开口坦白。
夏九和听后，走近，在黎斯斯的旁边坐下。
“黎小姐，这件事我需要澄清一下。”
“什么？”
“准确来说，是夏云知单方面与我不和。”
夏九和捕捉到黎斯斯眼中的惶恐和错愕。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斯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只是不敢相信，刚刚一口一个尊敬的您变成了震惊的你。
“夏云知都那样对你了？夏总！你还打算护着她吗？！”
“她是我妹妹。”
“她不过是一个小三的女儿——啊！”
夏九和抬手扇了黎斯斯一巴掌。
“黎小姐，注意你的言辞。”
黎斯斯知道，她完了。
一招棋错。
步步错。
回程的车上，沈纪禾一反常态。
夏云知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上车的时候跟她搭话了一句，沈纪禾没听见，她也就不再同沈纪禾多说。
她的面子难道不是面子？
就这么憋着。
憋到晚上睡觉前，夏云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沈纪禾为何突然沉默。
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要不是夏九和突然出现——
等等。
夏九和。
夏云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
夏九和喊她什么来着？
吱吱。
沈纪禾的怪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微妙的猜测在夏云知的心里生根发芽，她想问，又觉得这些事见不得光。她一定是想错了。要是沈纪禾记得，怎么会这么多年不来找她？
要是沈纪禾记得她的人生里还有一个叫吱吱的小姑娘，又怎么会……
如果她真的记得，却从来没说过。
夏云知更害怕了。
她孤坐在椅子上，沉默。
没多久就要入冬了，屋子里的暖气热乎乎，烘得人浑身发暖。
心血是凉的。
“咚咚。”
很礼貌的，标志性的沈纪禾式敲门。
夏云知的心脏扑通一跳，不是心动，而是害怕。
她扯着嗓子回：“我睡着了！”
兀自思考许久，还是决定来问问夏云知的沈纪禾听了这话被逗笑。
“那你睡。”她就站在隔断门的那边，“我同你讲个故事。”
“我睡着了！！”夏云知强调。
她的逃避心态在此刻占据上风。
“我妹妹，沈杪，你见过吧？她以前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但我爸不喜欢她。”沈纪禾第一次把夏云知的话当耳旁风，只说自己想说的，“她从小就有心脏病，看医生要花很多钱。我爸受不了，想把她卖了。”
“这事被我发现了，我把我妹抢了回来，自己却栽了进去。”
“那时候的日子不好过。”
沈纪禾的声音很平静。
“买我的不算什么好人，家里已经有两个小孩。所有的孩子都是他们的赚钱工具，出去乞讨，或者偷盗。我因为跑得特别快，变成了偷东西的那个。”
“后来呢，他们又买回来一个小姑娘，傻傻的，不说话，问她叫什么，她只说吱吱。”
“他们想把吱吱的手脚砍断，叫她去乞讨。我不让，说吱吱能跟着自己去偷东西。小傻子不被注意，说不定能偷一些之前没有的。”
“那小孩就跟了我，整日在街边游荡。”
“后来的后来……”
沈纪禾顿了顿。
“我们所有人想了办法逃出去。镇上的警察不管，但区市来视察的领导总要管这件事。”
“逃跑还算顺利。”
“被各自领回家之前，我和吱吱约好要再见面。”
“等我回家以后，我爸妈已经离婚，家里乱糟糟一片。处理完家中的事情，我按照留下的联系方式去找，没找到。又去拜托当初救下我们的警察要到了吱吱家人的联系方式。”
“对方说，吱吱去世了。”
“夏云知，你说，她还活着吗？”
沈纪禾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门的另外一边传来回答。
她苦笑。
果然——
世界这么大，小名叫吱吱的有那么多个。更何况夏九和只是叫了一个音，不一定是她想的那两个字。她在想什么呢？居然还在期许，也许那个时候得到的吱吱死亡的回复是个错误。吱吱还活着。她甚至觉得，如果这件事成立，那她之前觉得奇怪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夏云知为何找上她，为何对她这样奇怪。
所有的一切困惑都有了自己的解。
夏云知没有说话。
沈纪禾的猜测变成了错误判断。
她叹口气，转身。
哗啦——
门被推开。
一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你都记得！”滚烫的眼泪落在沈纪禾的脖颈，“你明明都记得！”
“沈纪禾——”
“你怎么就认不出我呢？”
沈纪禾无措片刻，抬手轻抚着她拥抱着自己的颤抖的手臂。
“抱歉。”她没解释有点脸盲症的事情，“抱歉，是我的错。”
“我不会原谅你的！”夏云知恶狠狠地说，“你居然认不出我，沈纪禾，你完蛋了！我跟小时候变很多吗？！”
“很多。”沈纪禾老实巴交地说。
夏云知：“不管，都是你瞎。”
沈纪禾连连说好，见她还在哭，心疼得不行。
“今天要一起睡吗？”沈纪禾自然地发出邀请以后才意识到问题，她补充，“你小时候害怕了就喜欢跟我挤在一个被窝。”
她们当时没床睡，所有人都只有在地上。每个人一床被子已经是幸事。
下雨打雷，那夫妻吵架打架。
每每这种时候，吱吱就会钻到她的被窝里，抱着她，偶尔还会从嘴里蹦跶几句姐姐。
诶——
有个问题。
“所以你的年龄是假的吗？”沈纪禾想起百度百科上夏云知的年纪，也想到夏云知之前的强调，“你那个时候喊我姐姐诶。”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都没考虑到夏云知和吱吱有关系的原因。
前者清冷时如月，明丽时为艳火，一张嘴不饶人，说话伶俐得很，天天强调比她大。
后者年纪比她小，是个小傻子，甚至都去世了。
鬼才能够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块。
“我这么喊你开心啊。”夏云知很直截了当地说，“而且是你们看我个子小，人又瘦，才把我当妹妹的好不好？”
第028章
沈纪禾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与夏云知同床共枕了。
她们躺在一起, 与之前不同，两个人之间只有一床被子。夏云知靠近，紧紧贴着她, 沈纪禾也微微侧头，同她聊天。
“所以你一直觉得我死了？”夏云知不敢置信, “谁跟你说的？！”
“接电话的人说是你妈妈。”
“噢。”夏云知兴致不高，“那个女人啊。”
“你不喜欢她。”沈纪禾如今已经能够非常清楚明白地捕捉到夏云知言语之中的情绪。
“我不喜欢很多人。”夏云知直截了当。
她想, 要是沈纪禾再多问一句，她就会直白地回答：但我喜欢你。
偏偏沈纪禾没问。
“人的心就那么大, 也不用喜欢那么多人。”
夏云知侧身看着她，“我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
“自然有你的原因。”
“很多人都觉得当女儿的就该喜欢母亲。”
“我不是很多人里的那一个。”
夏云知哼笑了下。
“我知道。”
这就是她喜欢沈纪禾的原因。
“你不问，我就偏要跟你说。”夏云知逆反心理上来, 盯着沈纪禾的眼眸问，“你要睡了吗？”
沈纪禾无奈，“我说要睡的话你就不讲了吗？”
“不。”夏云知笑得调皮，“我会不让你睡。”
“吱吱, 你以前可没有这样无理。”沈纪禾调侃她，“你以前很乖的。”
“你都说了是以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呀！
沈纪禾严重怀疑夏云知当初看起来乖乖巧巧是因为不擅长说话，人傻乎乎的。
现在嘴皮子利索了, 脑子也灵光了，本性就暴露了。
“你讲, 我听。”
她其实也有好多问题想问夏云知, 只是觉得以后的时间还长, 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了解, 不急于一时。
不过夏云知要是有想说的，不管什么时候, 她都在。
“你突然对我好温柔哦。”
“之前对你不温柔？”
“反正不一样了。”夏云知往沈纪禾的肩膀处蹭，靠着她，手臂和她的手臂贴得很近很近，“沈纪禾。”
“嗯？”
夏云知的手在沈纪禾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上画圈。
“我现在在你心里不单单是老板了吧？”
“当然。”
“那还有什么？”
夏云知问得有些紧张。
沈纪禾以天经地义的语气说：“吱吱，你就是我妹妹。”
“啊？”夏云知有点裂了。
“我说过的呀，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妹妹。”
这句话是当初两个人被救下之后要分别了，沈纪禾同夏云知说的话。
夏云知当然记得。
可是——
头疼的。
她要当的才不是什么妹妹。
夏云知不高兴了，把手收回来，一个翻身，背对着沈纪禾。
沈纪禾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茫然地盯着她的背影。
“你生我气了？”
“对！”
夏云知恼火地说。
她觉得沈纪禾是在不该敏锐的时候敏锐，在该敏锐的时候又像个傻子。
怎么这种时候就能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呢？
“对不起呀。”沈纪禾道歉。
夏云知阴阳怪气哦了一声，“那你说说，错哪了？”
沈纪禾：“……”
这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她还在冥思苦想，夏云知自己先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沈纪禾。
夏云知认为自己这样对沈纪禾发脾气是一件不太公平的事情。沈纪禾什么都没做错，她只是履行承诺，把她当成妹妹，对她好。错在哪里呢？真正有错的人是她。野心太大，渴望太多，想要的不只妹妹两个字。
该道歉的人不是沈纪禾。
“算了。”夏云知又把身子翻过来。要是这张床是一个平底锅，那她就能成为一张煎得格外漂亮的饼子。她紧紧抓住沈纪禾的眼眸，“沈纪禾，下次我要是再这样突然发脾气，你不要跟我道歉了。”
“你就牵牵我的手，好不好？”
这是她不要脸地为自己讨来的安慰。
“……？”沈纪禾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依言，在被窝里伸出手，试探着牵住了夏云知的掌心，“这样？”
夏云知的笑意藏不住。
“嗯。”
“我不生气了。”
沈纪禾这么好，她以后要少跟沈纪禾生气。
沈纪禾这么笨也没关系，她以后可以一点一点勾着沈纪禾喜欢自己。
她们女明星就是这么厉害的。
“我妈——”夏云知想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一直觉得关于她妈的事情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到了真要说的那一刻，对象是沈纪禾，她心里生出了一种羞耻。不想让她知道那些难堪的过去。于是改口，“我妈啊，她就是那种如果不是她生下了我，我这辈子也不会跟她有交集的女人。”
“你能想象吗？”
“什么？”
“如果沈阿姨没有生下你，你会和她有交集吗？你会喜欢她吗？”
“我妈吗？”
沈纪禾的脑子里浮现出沈秀兰女士的模样。
她几乎没有迟疑。
“会吧。”沈纪禾思索片刻，“就算她不是我妈，只是学校里遇到的老师，我也会挺喜欢她的。”
夏云知把玩着沈纪禾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想：哎呀，这就是她和沈纪禾的差别。
不是母亲爱不爱她们的问题，而是跳脱出女儿的身份以后，她们对母亲这个个体的看法截然不同。
刚刚夏云知讲那句话其实藏了锋。
别说没交集了。
要是她认识她妈那样的女人，她都觉得讨厌。
“沈纪禾……”
“嗯？”
“没啥。”
夏云知把话憋了回去。
她想说：如果在很多年前你没有遇到过我，没有见过一个叫吱吱的小女孩，你会喜欢我吗？
句子在心里过了一遍，感觉说出来太酸，她忍住了。
不喜欢也没关系。
只要她喜欢沈纪禾，她就注定会让沈纪禾也喜欢自己，用尽各种办法。
而她不管有没有在当年遇到过沈纪禾，夏云知很清楚，只要她见到沈纪禾，认识了她，她就一定会为她心动。
故而这个问题没必要再问。
她有自己的答案。
夏云知睡了有史以来最好最舒服的一个觉。
清晨醒来，沈纪禾就在她的身边。她赖床，往沈纪禾的怀里躲。沈纪禾拍着她的背，叫她再睡会。她得起来吃早饭，准备早上的治疗。
现在治疗已经快到了末尾，再过一段时间，上午就能用来做训练。
沈纪禾很快就可以独立行走了。
黏糊沈纪禾快五分钟，夏云知终于放手。
等沈纪禾走了，她窝在床上，脑袋往沈纪禾的枕头上一埋，深吸一口气。
全身上下都通畅了。
就踏马跟吸.毒一样。
舒服了半天，夏云知懒洋洋地往外捞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夏九和？见一面吧。”
夏云知很少主动约自己见面，夏九和很清楚。仔细想想，前面的那个描述次数的词汇应该改为从不。
她明白夏云知是为了什么找自己，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通电话。
“我在家。”她顿了顿，“老宅。”
“你要见我的话就回来。”
夏云知讨厌老宅。
可有些话她不得不见面同夏九和讲清楚，于是她去了。
一座漂亮的四合院，修缮得极为仔细，里里外外都透着维护人的心血。
夏云知冷眼看过。
“你终于回来了。”夏九和说。
“你当着沈纪禾的面那样叫我就是为了让我回这里？”
“母亲的牌位在这，你还从没来过。”夏云知被找回家后，先是住进了精神病院，出来后又性情大变，说什么都不肯回家，自己一个人待在外面。就连宁青死的时候也没回来看一眼。
“你倒是在乎她。”夏云知嘲讽全开，“当初是谁对我这个家庭老师生下来的私生女厌恶至极？又对自己的学姐，噢，也是家庭老师横眉冷对？我没说你不该讨厌她的意思，只是她死了，你又爱上了？”
“吱吱——”夏九和近乎求饶地喊她的名字。
“别这么叫我！”夏云知啪地一下甩开桌面上的茶杯，杯子碎裂，茶水倾溢。“夏九和，你到底有什么脸啊？之前我什么都忘记的时候你做出这幅样子就算了，现在我都记起来了，你还装什么呢？”
“我走丢那天，不就是你把我交给他们的吗？”
夏九和面色顿白。
她百口莫辩。
一切都是事实，她无从辩解。
“既然你当初想丢了我，现在做出对我好的样子干嘛？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没有——”夏九和几乎快站不稳，她撑着桌面，“我没有想丢下你。只是我爷爷他们说，因为你在，爸爸都不管我了，所以才把你领走。他们说会好好对你的。”
“夏云知……那天是我的生日……”
“我只是想和我爸单独过这一天……”
哪知道呢？
那天以后，夏九和再也不过生了。
她的爷爷奶奶骗了她，利用她拐走了夏云知，说是为了她好，免得夏家的产业全都被这么一个私生女拿走。她太懦弱了，什么都不敢说。夏云知走丢后，爸爸很快急火攻心病故，她最讨厌的宁青撑着这个家，不叫其他豺狼虎豹把一切抢走。
宁青当时说什么来着？
“夏九和，这个家我会替你守住。我只希望如果哪天吱吱回家了，你能对她好一点。很多事情是我的错，和她没关系。她很喜欢你这个姐姐，你不要怪她。”
宁青死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们姐妹俩能够好好相处。
夏九和早就放下了小时候的恶意偏见。
夏云知还没有。
她每次见到夏九和就像一个唰地张开浑身尖刺的小动物。夏九和的存在对她而言意味着耻辱和背叛。渴望得到关爱而不得的耻辱，交付信任后却被碾碎的背叛。
直到今天，夏九和终于为自己的罪孽辩白了几句。
“我以为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夏云知面无表情地瞧着对方。
“我知道那天是你的生日。”
“所以我才想去游乐园。”
“而我跟着他们走，只是因为你说没关系。”
“夏九和，很多东西搞砸了就是搞砸了，缝不起来的。”
她与夏九和注定在姐妹两个字上分道扬镳，再无温情。
第029章
夏九和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性, 没想过见她一面就能化解过去的罅隙。她有错，她认，她只是想要一个赎罪的机会。
见夏云知今日前来, 夏九和便明白在关于沈纪禾的事情上她赌对了。
她这个妹妹，对其他一切都顾若惘闻, 唯独跟沈纪禾沾边的事来劲。
“黎斯斯那边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夏云知皱眉，“她还有什么事情？”
“你和她见面的时候, 她录了视频。我以为你知道。”
“我的确知道。”夏云知满不在乎地用鞋尖踢开之前被她砸落在地面上的瓷杯碎片，“可谁说就她录了东西？她要是敢用这个剪辑两下丢出去, 我就敢放全版。大不了鱼死网破。”
在夏云知和黎斯斯的全部对话中，黎斯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夏云知的过去，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她妈的坏话, 嘲讽夏云知，见不起效，又开始贱兮兮地撩事，对着夏云知提了一嘴沈纪禾。
“听说你找那个嗑药的滑雪运动员当你教练？那不就是一个瘸子嘛。”
骂她可以, 骂沈纪禾不行。
这是夏云知为数不多的原则之一。
“说起这个。”夏云知冷眼瞧着自家姐姐，“你倒不如管管你周边的狐朋狗友是谁舌头长了，要是不想要，可以割下来喂狗。”
她家的事情一贯都是隐秘, 突然被黎斯斯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知道些往事……
夏云知怎么想都觉得这些事是从夏九和这里泄露出去的。
夏九和温柔成熟的面容冷却。
“我知道。”她阴恻恻地说，“你不用操心。”
“我的事你也不用操心。”在跟夏九和的对话里, 夏云知从来不退让一点, 牙尖嘴利, 半点话锋都不肯让手。
夏九和苦笑：“我知道你想替沈纪禾翻案,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
“我还以为你一早就告诉了沈纪禾过去的事。看样子，你从没跟她说？”
“不是什么好事, 又有什么必要跟她讲？”
“话不能这么说，云知。”夏九和决定从不叫吱吱开始来讨好一下她这脾气古怪为人别扭的妹妹，“你把那些时刻当做宝，怎么又能知道别人不是呢？更何况……追人没有你这么追的。”
夏云知当即提高音量，如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没追她！”
“是是是。”夏九和应和。
“哼！”
“既然那你跟我提她，那有笔账我们的确是要算一算。”夏云知眉峰藏冷，寒气逼人，“沈纪禾说我死了，我怎么不知道？”
夏九和抬手掐了掐眉心。
“夏大总裁，来，说说看呢。”夏云知步步紧逼。
“这是你母亲的决定。”夏九和沉声说，“你当时的精神状态很不乐观——”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冷笑一声，夏云知紧盯着夏九和的眼眸，“别给我打太极！我的精神状态什么时候乐观过？！”
夏云知刚被找回家的时候存在着严重的惊恐症和焦虑症，为了治疗，采取了MECT——无抽搐电痉挛治疗手段。副作用是容易引起记忆减退，出现记忆缺失的情况。
夏云知在多次治疗以后开始渐渐忘记关于走丢后的一切。
她的状态趋于平稳。
为了让她保持在这种情况，宁青甚至采取了违禁药物，延续夏云知的失忆情况。
也是因此，断然不可能叫一个和夏云知失去的记忆有关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替女儿做了这个决定。
“我是为她好。”宁青同夏九和说，“只有这样她才能拥有正常的生活。不然呢？离开夏家，去找她那个什么姐姐？那根本就不是她姐姐，夏九和，你才是。”
夏九和觉得不妥，但她没有什么立场去反驳宁青说的话。从她答应爷爷奶奶把夏云知带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她注定在后半生里对宁青无法反驳。她把她女儿弄丢了，她能说什么？
眼下，面对夏云知的质问，夏九和这么一张在商场上撒惯了谎言的嘴却根本施展不开。
说什么呢？说她是为了你好。
这么恶心人的话夏九和真讲不出口。
“夏九和，你说不出来吗？没关系，我来告诉你。”夏云知嘴角噙着一抹冷然嘲谑的笑意，“她怕我跟别人跑了，怕我不要她这个妈，怕我恨你这个姐。当然，最怕夏家的财产半分都落不到我的头上。”
“她宁青是什么人？你把她当成有所愧疚的白月光，说不定人家只把你当成工具。”
“夏云知！”
夏九和第一次在夏云知面前发火了。
夏云知不怒反笑，“你看，被我说中了吧？”
“要我说，夏家就爱产变态。一个看上自己女儿学姐的老爹，一个为了钱不惜演戏多年的捞女，一个入了戏用了情爱上小妈的你，和一个——”夏云知哼笑一声，“病得不轻的疯子。”
“从这点上来看，夏九和，我认为我们的确有点当姐妹的天分。你认为呢？”
夏九和再也没忍住。
“滚——”
夏云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四合院内，沉寂如谜。
屋子地板上一地的茶水和杯瓷碎片，荒唐破裂一如夏九和的心。
她知道自己生气是为什么。
夏云知说出了她从不敢承认的真相，她心知肚明。
到了晚上，夏云知收到了夏九和的消息。
她看到来信人的时候诧异了片刻，以为经过今天那么一遭，夏九和应当把她拉黑才是。
脾气这么好？还是说——
她就有这么内疚？所以急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心中的愧意。
夏九和只说：盛家的股份她买下了30%，现在已经是大股东，过两天转到夏云知的手里，叫夏云知记得来签合同。
夏云知才不屑盛家那点钱。
不过她认为这个东东拿来气死人倒也是足够了。
她回：给我不要，我问问沈纪禾。
夏九和看到这行字真想把她掐死。
恋爱脑！
我让你恋爱脑！
沈纪禾一听就惊讶了。
“给我？”
夏云知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随口撒谎：“我姐说感谢当年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买了个公司给你玩玩。”
“我救你命了吗？”沈纪禾自己怎么不记得？
“谁知道呢。”夏云知玩着沈纪禾的手指。
她近来真的很喜欢把玩沈纪禾的指尖，从顶端抚摸到根部，来回一点一点感受沈纪禾的皮肤。如果沈纪禾的手上有个戒指就好了，她无聊的时候能够转着沈纪禾手上的戒指玩。
“替我谢谢你姐姐，但公司的确是没必要了。”沈纪禾放纵着夏云知玩，“我对公司一窍不通，给我做什么？”
“都说了，给你玩。”
沈纪禾：“……”
她这等凡人真是懂不了豪门一点。
“你不喜欢就算了。”夏云知没所谓地讲，“反正盛家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我准备的差不多了，过些时日可以开庭，你呢？ok吗？”
“我可以的。”
沈纪禾有种要上战场的感觉了。
“我可以。”她又重复了一遍。
“别怕。”夏云知凑过来贴着她的肩膀蹭了蹭，“这次起诉的目标主要是让盛家两口子承认对你干的破事，以及俱乐部的违约情况。”
“兴奋剂的事情暂时还解决不了——”夏云知顿了顿，“当年的确是从你的尿检和血检里查出了东西。”
“不过嘛，这事也快解决了。”
夏云知话说一半不讲了，拿起一颗漂亮的草莓喂到沈纪禾的嘴里。
夏云知爱投喂她，沈纪禾发现了。
她吞下满嘴的清甜。
心被钓着，想问夏云知为何这事快解决了。偏偏夏云知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草莓一颗接一颗。沈纪禾没辙，抬手阻止了她的投喂动作。
夏云知眼神调皮，“你喂我一个，我就告诉你。”
沈纪禾拿起草莓凑过去，夏云知低头，用嘴接住，含走草莓的时候舌尖柔软碰过沈纪禾的指尖。
湿润一片海。
“我一直在想，当年八成是盛明秋陷害你，不过我一直不确定她这是单次预谋行为，还是偶然失手——”
“你是说——？”
“她有可能是个兴奋剂惯犯。”夏云知挑了挑眉，“而盛家两口子对此清楚得很。”
“盛家以前是做服装的，开了厂子，后来遇到你这么个天才这才转型搞起来滑雪俱乐部，有你这么一个天然代言人，雪服雪具的生意就做起来了，搞培训也有得赚。不过呢……外人终究是不靠谱的。盛明秋一直和你一起学滑雪，姿势平平，但就从你出事那一年开始，她成绩突飞猛进。”
“你说怪不怪？”
“盛家两口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钱，但盛明秋嘛……我不了解。”
夏云知耐着性子跟沈纪禾讲了许多。
“亲爱的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约她见一面？聊一聊。”
沈纪禾被这称呼搞得脸红，她推了下夏云知靠过来的肩膀，“你别这样，好好说话呀。”
“我在好好说话呀。”
“才怪！”
夏云知噘嘴，改口：“那亲爱的妹妹，这么叫你，你开心一点吗？”
沈纪禾：“……”
“别！”
“姐姐妹妹都别！”
她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呢？！
第030章
这两年, 盛明秋风头正盛。在各大平台上发布自己的滑雪小视频最高能有百万赞。她每次出镜，滑雪装备里必然带着自家的东西。
沈纪禾自当年出事以后就注销了过去的手机号，跟之前的人再无联系。
现在夏云知叫她约盛明秋吃饭……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沈纪禾坦诚交代。
“我有呀。”夏云知像个百宝箱, 只要沈纪禾需要，箱子里就能开出来各种各样的东西。
沈纪禾怀疑地瞧着她：“你哪来的？”
夏云知：“你什么眼神！我走的是正规路线！”
“之前你也是走的正规路线拿到我的新号码的？”
夏云知：“……”
“目标不同, 策略不同。”夏云知自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拉着沈纪禾的手撒娇, “在我心里，她的位置能和你一样吗？沈纪禾, 你别吃醋。”
沈纪禾：“……”
谁吃醋了啊喂！！
她只是在就事论事！！！
夏云知偷笑，见沈纪禾不再继续追问此事，便叫她拨通盛明秋的号码。
第一次拨打过去盛明秋没接。
一个陌生来电, 想来一般人也不会接通。
夏云知出招：“你给她发个短信，说你知道兴奋剂的事。”
沈纪禾照做。
这一次，盛明秋的电话主动拨打了过来。
沈纪禾想接通，夏云知阻止, 叫她把手机给自己。她清了清嗓子，拿出过人的台词功底，用伪音跟盛明秋对话。
几句话就叫盛明秋上了勾，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电话挂断, 夏云知对上沈纪禾惊讶的双瞳。
“小菜一碟。”她冲着沈纪禾扬眉，“怎么？想学？”
沈纪禾：“挺神奇的……”
在此之前, 她从来不知道人的声音可以如此变化。
“我教你呀。”
夏云知说完就指导沈纪禾寻找自己的声腔位置, 又让她不断用单音节‘哈’发声, 由高到低, 找寻不同的声音出现的地方。
沈纪禾于滑雪一道是稀世天才。在这台词配音方便，显然没有什么天赋。她哈了半天, 口干舌燥，别的音域没找到不说，自己的嗓子都快哈破了。
夏云知被她逗得花枝乱颤，瞧沈纪禾哀怨地瞅过来，她连忙贴心地出招，替沈纪禾再尝试。
一只手搭在沈纪禾的背上，一只手压在她的胸口。夏云知的手腕感受到明显的柔软，她按耐住自己造作的心情，格外认真地指挥沈纪禾再尝试一下。
前胸后背都紧贴着的掌心让沈纪禾的肌肤藏在衣服里发烫。
“不来了。”她委婉地推开夏云知的手，“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干。”
玩配音？她不适合。
怕夏云知再提这件事，沈纪禾立刻转移话题。
“约了她见面，然后呢？你有什么计划？”
“当然。”夏云知扬唇一笑，眉眼中全都是势在必得，“我的计划就是——随机应变。”
沈纪禾：“……”
“这不就是没有计划吗？！”
夏云知笑得倒在她的身上，“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到时候我就找个有暗门的地方，你和她先单独聊聊，我在一旁听着，情况不对我再出来。”
三天后，盛明秋如约而至。
她从收到短信那一刻开始就认为这是某个要搞敲诈勒索的小混混，接通了电话，听对方的意思大概是想面对面交易。
盛明秋准备了一张卡。
这是她从爸妈那学来的。
过去的日子里，他们家解决这种人的情况也有两三次。先给钱，再想办法叫他们闭嘴。这是最安全的。
光给钱是不行的，人的欲望深不见底，沟壑难填。要是对面一直不满足，那她就变被动了。
当然，具体怎么做要看对方手里究竟有什么样的证据。
盛明秋猜这是比赛主办方安排负责尿检血检的人没赚够钱，跑去往外泄露秘密，想要以此再捞一笔。
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来应对这件事。
按理来说，该是她爸妈来处理这种东西的。但最近盛家突然被那个姓家的大股东折腾得苦不堪言，因公司中争权夺利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赶紧解决完这个烂摊子去拍新的雪具视频。
盛明秋如是想着，推开了包间的房门。
高傲且自信的笑容还噙在嘴边，瞧见此刻房间里的人，一切笑意全都凝固。
“盛明秋，好久不见。”沈纪禾如常开口，眼神里的温度都与盛明秋记忆里无二。
盛明秋的脑子有些打结。
“沈纪禾？”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
“别太惊讶。”沈纪禾招呼她，“先坐？你想喝什么，可以点。”
茶室那做得格外精致的菜单小册被沈纪禾推了过来。
盛明秋根本没心思喝茶。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自以为聪明地整理了所有思路，了然地瞧着沈纪禾：“所以，你现在是觉得当年我们家给你的钱不够，又跑来问我要钱了？”
“……？”沈纪禾演技不佳，对于盛明秋嘴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她每个字都认识，偏偏凑一块就听不懂了。
什么叫当年的钱不够？
“沈纪禾，你别装傻了。”盛明秋见到她心里就来气，无名邪火自她的胸口不断腾然冒起，“你不就是想要那点钱吗？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
“当年那杯水只是我不小心拿错了，递给你了。你倒好，拿这事威胁我爸妈？沈纪禾，你扪心自问。若没有我，没有我们家，你能走上滑雪之路吗？”
盛明秋居高临下，“若不是我在同学里挑中了你陪我学滑雪，沈纪禾，以你们家的情况，你可能这辈子都走不上雪道吧？”
夏云知待在沈纪禾背后的暗纹屏风里，身影被遮了个完全。听到盛明秋说的这几句话，夏云知冲出来干架的心都有了。
沈纪禾知晓她在身后，手偷偷给夏云知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夏云知明白沈纪禾有自己的想法，她在心里哼了一声，按兵不动。
“盛明秋。”沈纪禾仰着头平静地看着她，“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
至少在那杯水递到她手里之前，她把盛明秋当做朋友。
“我们认识多少年前了？快十年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沈纪禾真不明白。她一双眼写满了纯粹的困惑。
“盛明秋，你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盛明秋被这话逗笑了，笑着笑着自己又来了怒气。她三步做两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伸手掐住沈纪禾的喉咙。她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
“怪谁？全都怪你，沈纪禾，全都怪你。”
盛明秋永远记得她挑中沈纪禾是因为她当时是所有同学里最不会主动凑上来讨好她的那个。她想学滑雪，又觉得一个人无聊，跟爸妈撒娇，要在同学里再找个伴一块。
沈纪禾是被她挑中的。
她应该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后。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纪禾学得比她快，滑得比她好，就连爸妈都更喜欢她。
她成为了那个被沈纪禾甩在身后的人，偏偏沈纪禾对此一无所知，她没办法对沈纪禾发火，只能藏起自己心里汹涌的嫉妒。
她常常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感慨沈纪禾的厉害，得意于她不管在场上如何肆意风云，到了她的身边便是安静的纵着她的朋友。这一点，盛明秋怀疑是跟沈纪禾有个妹妹这事有关。她习惯了照顾人，盛明秋便是被照顾的那个。
另外一半呢？阴暗的恨意和妒火在黑夜里不断燃烧发烫。她想追上去，沈纪禾跑得太快，太远，她想追上去。
唯一的办法——
她没那么有天分，她只能作弊。
一开始，盛明秋很害怕。
后来发现这事根本没人发现时，她的心就一点一点落回原处。
沈纪禾的天分又何尝不是一种作弊？她说服自己。
靠着这样的歪门邪道，盛明秋追上了她的朋友。她祈祷在一次决胜中打败对方，也打败这么多年来的心魔。哪知道水杯的失误将一切都偏转了路线。父母骂她，却不得不替她收拾残局。
她想祈求沈纪禾替她背锅，父母却都已经替她解决完全。
噢。
原来沈纪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也是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人。
早知道这样——
她当年只要把钱甩在沈纪禾的脸上，沈纪禾应该就会乖乖把无数次的冠军让给她了吧？
盛明秋认为，如果她的生命里没有出现沈纪禾这个人，如果当年在一群同学里她没有挑中沈纪禾这个人。
她的人生会幸福很多。她确信。
沈纪禾啪地一下打开盛明秋的手，将她推开。
“别碰我。”沈纪禾眼神冷然，“盛明秋，你可以懦弱到把所有自己做过的错事一切的失败全都归结到我的头上。但不必编造关于我的故事来满足你的愧疚，遮盖你的害怕。”
“我没拿过你父母一分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沈纪禾一贯替盛家无偿代言，她这人记恩。在滑雪生涯里只拿自己的奖金。“你还不知道吧？我这双腿能有今天还多亏了叔叔阿姨。”
“不可能——”盛明秋不相信，“你明明自己摔伤——”
“你要不要问我呢？沈纪禾，你怎么变成今天这样。”沈纪禾微笑起来，“全都怪你，盛明秋。全都怪你。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你毁了我，也拿到了冠军。你满意了吗？”
盛明秋连连后退，手撑着桌面，差点打翻上面精致的小花造景。
“我不相信！”盛明秋大喊，“明明是你自己——明明是你自己——”
“是啊。”沈纪禾语气轻轻，“你懦弱到连自己人生的失败都不敢承担，又怎么敢承担别人的人生呢？盛明秋，不管你的人生有没有我出现，你都会走上今天的道路。”
“因为你的心比你的滑雪技术还要废物。”
夏云知在屏风后听得直挑眉，恨不得吹个口哨。
她家小狗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骂得好，再多骂点，她喜欢。
不过——
沈纪禾的这一面最先看到的人是盛明秋。想到这，夏云知又不开心了。
她不开心了，别人就别想好过。
她推开屏风，从后走出来，看着盛明秋。
“我这个有个生意想找盛小姐谈一谈，不知道盛小姐意下如何？”
盛明秋彻底傻眼了。
“夏——夏——”
“夏云知。”她矜持颔首，“这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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