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沈纪禾一瞬就判断出了夏云知表情所代表的含义。
夏云知挤出一个笑容：“喜欢。”
“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沈纪禾：“……你把刀收起来再说这话。”
“我哪有拿刀！”
“眼刀也是刀。”
夏云知：“……”
沈纪禾这个大笨蛋真是在不该灵敏的时候灵敏, 该灵敏的时候愚钝至极。
夜晚。
惊喜。
为何这四个字被她凑一块后就能变成现在这样离谱模样？
沈纪禾——
这家伙果然是直女吧？
在攻陷沈纪禾这件事上充满信心的夏云知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开始怀疑了，也开始犹豫了。
偏偏沈纪禾还记得她今天说那句话，回家以后要给她奖励。
“你呢？”沈纪禾好奇地问, “你想给我什么？”
什么浪漫啊，暧昧啊, 脑子里的粉色泡泡，心头的旖旎的幻想, 没啦，全都没啦。
夏云知抛出一行字：“看到我的手掌了吗？”
沈纪禾点头。
“这就是我给你的奖励。”
夏云知想轻轻拍下沈纪禾的脸以示警戒, 哪知道掌心贴过去以后，沈纪禾自如地偏头，像蓬松的大狗狗一样, 讨乖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摸摸？”沈纪禾问，“这个奖励很特别。”
夏云知羞恼发火的心情一下又被捋顺。一颗张牙舞爪的小树苗突然开出了一朵接一朵噗噗的小花。
没舍得收回手，夏云知的指腹温柔地蹭过沈纪禾的脸侧。
“阿英。”她很小声地唤，“阿英。”
沈纪禾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玄英是她的小名, 沈秀兰女士取的，这是一个来自冬天的名字。沈杪的名字也是为了与冬作对应而取。当年被带走的时候，她们是不能被称呼大名的，于是阿英成为了沈纪禾的别称。
在她回家以后, 沈秀兰默契地没有再用这个称呼呼唤她。
她们彼此都知道，这个名字背后代表了一段沈纪禾并不想要拥有的过去。
现在。
可是现在。
沈纪禾突然觉得, 背负了残酷和痛苦的名字背后也同时承载一段链接了她与夏云知的过往。只属于她们的过往。在那些受到打骂的夜晚彼此依靠取暖的瞬间, 偷偷藏起五块钱去店里买一些好吃的零食的时刻。
夏云知以前总这样, 呆呆傻傻地, 唤她，阿英, 阿英。有的时候也叫姐姐，听起来很乖很乖。
沈纪禾抬手覆盖着夏云知的手背。
“怎么了？”她用自己的掌心温暖她的冰凉，“想要什么？”
小吱吱虽然笨，但也会撒娇求人，特别想要或者特别不想要的时候就会叫沈纪禾的昵称，一声一声唤她阿英。
小时候是这样。
长大了似乎也是这样。
沈纪禾温柔耐心的含情双眸柔柔地笼罩着夏云知，夏云知近乎受了蛊惑。在她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试试吧，夏云知，赌一把。反正她是沈纪禾，就算你赌输了，只要装个傻，也能把这事轻而易举地糊弄过去。紧接着，另外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另外一个人在说：你想把一切搞砸吗夏云知？别闹了，收起你那可笑的幻想。
“吱吱？”
犹豫不定的迷雾里突然照入一束光亮。
夏云知不再迟疑，身子靠近，稍微踮着脚，仰着头，向着沈纪禾的唇。
——？！
沈纪禾后撤了一分。
夏云知糊成一片的脑海终于清晰。
“抱歉。”她收回手，低下头。
夏云知转身欲走，沈纪禾一下攥住她的手腕。
“……？”
“吱吱，你刚刚……”
“我没想干嘛！”夏云知否认。
沈纪禾捏了捏她的手腕，连接着脉搏的血管被触碰。
“是吗？”她坦诚地说，“我差点以为你想亲我。”
夏云知的脸一下红起来。
“你想得美！”
她先驳斥了一句，又说：“你刚刚躲什么躲？啊！就因为这个？你害怕？！”
夏云知瞪着沈纪禾，一双眼明亮得彻底，深黑的瞳孔里燃烧沈纪禾看不懂的火焰。尽管看不懂，但她心甘情愿投入其中。
沈纪禾轻声说：“不是。”
怕夏云知当真误会，她很认真地解释：“不是害怕。”
“那是你躲什么！”
脸红会转移，沈纪禾偏过头，放开夏云知的手：“总之不是。”
哦哟？
夏云知捕捉到她的反应，原本低低沉下去的心又咻地一下长出小翅膀扑闪着飞了起来。
“那为什么呀？”她反客为主，不让沈纪禾逃避，侧着身子，微微弯腰，从下往上看着沈纪禾的表情。
原来沈纪禾害羞起来是这样的呀？
清俊的脸庞也会变得羞赧。
像远山多出了一片晚霞。
夏云知扬起嘴角，追问：“怎么不说话？为什么呀？”
沈纪禾想逃。
她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事情想要逃。
夏云知捏住她的衣服，不让她走。
“你说清楚！”
这是个机会。
夏云知特别明白。
明明是她在逼问沈纪禾，可现在感到紧张的人居然也是她。
夏云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从未。站在万人期待的舞台上没有，被成百人的剧组包围着也没有。只有现在。她的心被钓鱼的小钩子狠狠攥起来，尖锐的东西刺入心脏，留出一个小小的孔，不算特别痛，甚至没流血，但呼吸会变得紧蹙，针眼一样的刺痛不断地提醒着她，她在做一件自己会害怕的事情。
要不就算了吧？也不要问了。其实保持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退缩的心理冒出了些许。
夏云知牵着沈纪禾的指尖力气微微丧失。
“……我。”沈纪禾的声音很慢很慢，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吱吱，我不会。”
“嗯？”
“接吻。”沈纪禾说出这两个字都觉得齿尖艰涩，“我不会。”
夏云知那笼罩在云雾里的心突然就见到了彩虹。
她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说：“小事。我也不会。”
“啊？”沈纪禾狐疑，“可是你在电影——”
“那都是借位。”
“借位？”
夏云知两手捧着沈纪禾的脸，凑过去，在一个微妙的角度和距离里停顿了。
“这样，就是借位。”她非常理智冷静地同沈纪禾科普，“一般来说，在这个角度，从旁架摄影师进行拍摄，就能得到你看到的画面。”
“……”
“沈纪禾，你脸好烫。”
夏云知又凑了过去。
这一次，沈纪禾没躲，也再也躲不开。她的脸被夏云知狠狠捧住。
“你不会，我也不会。”夏云知说，“要一起学习一下吗？”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十六七岁时会发生的剧情。两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好学无比，为了一门彼此都很想努力但困惑的课程做下了约定。
一起学习。
怎么学呢？
柔软的唇和唇轻轻触碰，涂抹着艳丽红的唇带着小心翼翼的勇敢和试探。接招的那位平缓地体会着与自己格外不同的软，任由红色将自己涂抹。
夏云知的手逐渐从捧脸变为勾着沈纪禾的肩膀。
沈纪禾的掌心搂在了夏云知的腰上。
是红唇先伸出舌尖。
舔冰淇淋一样地。
夏云知玩得很开心，她享受这种品尝沈纪禾的感觉。
直到——
腰侧的力道紧了一瞬，沈纪禾张开唇，任由她攻击入，在纠缠的一瞬间，她反守为攻。
夏云知在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她把玩着的人是是那个能一遍一遍挑战不可能的极限，随时面对受伤甚至死亡的刺激，于万千次疼痛中不断重新站立的人。
当她开始真正渴望什么的时候，她根本无力招架。
退后，退后。
砰——
倒在沙发上，沈纪禾的掌心护着她的后脑勺。
学习还在继续。
由表及里，由浅入深。
最后是夏云知先投降，她锤了锤沈纪禾的肩膀，要她放开一些。
沈纪禾松开她。
夏云知眼眸染红，小口小口喘着气，胸膛起伏，明明衣衫完整，整个人却好似被扒光了一样。她瞧着沈纪禾的目光全都荡漾着起伏的渴望与餍足。
“沈纪禾。”夏云知拿脚踹她，“装那么纯，你这是不会吗？”
沈纪禾很无辜。
“真不会。”她说，“都是本能。”
为了证明自己，她很认真地解释：“是你太软太甜了，而且亲你的时候反应很可爱。碰到舌尖就会揪我的衣服，腰和胸一直都靠近我。还有——”
“你闭嘴！”
夏云知红了脸，伸手捂住沈纪禾的唇。
“够了。”她受不了了，“不用再说了。”
羞耻蔓延开，在此之下，淡淡的得意和骄傲又跟着追随而生。
你看。
沈纪禾。
你就是对我的魅力无可抵挡。
她一面讨厌自己沉浸后如此不遮掩地袒露了对沈纪禾的渴望，一面又格外享受着沈纪禾被自己撩拨到失控的样子。
只有她。夏云知想，只有她才能让沈纪禾变成这样。
她挑眉，瞧着沈纪禾，问她：“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吗？”
“当然。”沈纪禾的唇在夏云知放手之后得到了自由。
夏云知好想一巴掌甩到沈纪禾的脸上，并且开始思考从今天开始她是不是要拿稳‘朋友但是做过’的剧本。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沈纪禾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朋友之前再多个字，可以吗？”
夏云知愣了下，飞快地反应了过来。
她心知肚明，却又逗沈纪禾。
“噢，旧朋友？老朋友？”
沈纪禾无可奈何，低头吻了吻她作乱玩自己衣领的手指，“女朋友，可以吗？”
第042章
指尖上传来柔软的吻意, 那一小块皮肤上仿佛有羽毛轻轻落下，不过瞬间，便在夏云知的心湖上荡出晃动的波纹。
她微微挑眉, 顺着沈纪禾吻她指尖的姿势，稍稍将手后撤, 轻轻去描摹沈纪禾的唇形。
她一直没说话。
沈纪禾难得紧张起来，一颗心高高悬起。
“可以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夏云知很少在沈纪禾身上捕捉到这种时刻。从一开始再见到她, 她好像都很平静。所有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沈纪禾露出各种不一样的表情，高兴的, 生气的。像现在这样的，隐隐带着局促不安，她还是第一次见。
夏云知歪了歪头, 指尖轻点沈纪禾的唇。
“你说女朋友就女朋友呀？我是那么好追的人吗？”
指尖轻轻往外一推，叫沈纪禾离她远点。
“一句话就想有女朋友了？”夏云知哼了一声，“什么梦里能有这种好事？”
“再说了，我可是夏云知。”
沈纪禾算是明白过来了。
她说：“好的。”
她礼貌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和夏云知拉开距离。
“我懂你的意思了。”
夏云知：“……”
啊？
她真的懂了吗？！
她看沈纪禾这一副拍拍屁股要走人的模样，感觉她完全没懂自己的意思啊！！
想到之前沈纪禾的精彩直女事迹，夏云知的心开始咕咚咕咚跳不停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又误会了什么吧？！
现在开口再叫住对方说算了算了就看在你运气好的份上这女朋友就送你了之类的话也太丢人了吧！
“沈纪禾——”夏云知喊她，用勾人的姿势侧躺在沙发上, 眸光盈盈。
来吧。
女人。
为我心跳加速吧。
沈纪禾看过来，面色如常, 走过来。就在夏云知以为两个人又要再热吻一回合时, 她蹲下身, 替夏云知整理好了刚刚被她弄乱的衣服。
“天冷。”沈纪禾说, “小心感冒。”
夏云知：“……”
届不到。
这女人真的届不到。
她维持着笑容：“好的。”
纵然是夏云知，心里也飕飕起火了。
不亲就不亲, 不谈就不谈。
谁稀罕啊？
“我困了。”夏云知唰地推开沈纪禾站起来，“我要去睡觉了。”
沈纪禾说好，叮嘱她记得睡前把头发吹干，不然也容易感冒。
夏云知呵呵一笑。
“你滑什么雪啊你去当医生啊。”
感冒感冒！
这么爱感冒！你和感冒谈去！
夏云知气得头疼，没管沈纪禾的话，进屋就往床上睡去。
睡觉前反锁了卧室，不让某个人进来。
第二天一早，夏云知头有些疼，她怀疑是被沈纪禾气得。
她看了眼自己的房间的阳台，窗户紧紧关着。又看了眼自己的房门，门锁安然无恙。
好你个沈纪禾，昨夜居然没有撬门而入！
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她！
夏云知气得踢了一脚门，结果把自己脚趾撞到，疼得倒吸一口气。
她气呼呼地打开门，喊了一声沈纪禾的名字，没人应答。
夏云知单腿跳着，满屋子转了圈。
沈纪禾人不在。
夏云知气笑了。
她是倒了什么霉看上沈纪禾啊？
她继续单腿跳着，想回卧室去拿手机，给沈纪禾打电话，问她去干嘛。
滴滴滴的声音传来。
是电子锁正在开锁。
夏云知在客厅金鸡独立，沈纪禾拎着袋子站在门口。
两人一打照面，沈纪禾快速进屋，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来，到她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问她怎么了。
夏云知：“没事。”
“摔到了？”
夏云知：“没有。”
从她嘴里得不到要的答案，沈纪禾干脆直接把她抱起来。身子陡然悬空，夏云知啊地尖叫一声。两只手立刻本能地搂住沈纪禾的肩膀。
“你干嘛？”
沈纪禾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
夏云知还在挣扎。
沈纪禾半蹲在她面前，抬头看她一眼。
“别闹。”
夏云知：“……”
嘴巴是闭上了，脑海里的声音没有。
哎哟喂。
沈纪禾还有这么一面啊？
帅到了，实在是有点帅到了。
沈纪禾抬起她的左脚看了看，没问题。看了下右脚，没有崴到，没有扭伤，唯一的问题是大脚趾红红的。
“撞到了？”
夏云知没回答。
沈纪禾看她那小孩表情就想笑，问她：“走哪撞到的？”
夏云知没好意思说是自己踢门踢出毛病来的。
倒是沈纪禾一下就猜出来了。
“踢什么东西了？”
既然对方都已经识破到这个地步，夏云知也就不再隐瞒了。
“门——”她说。
沈纪禾笑她傻。
“下次别踢门了，门那么硬。”
“谁叫它惹我不高兴了。”
“嗯，它怎么惹你了？”
夏云知：因为它的锁还乖乖在那没被撬过所以我非常不高兴。
夏云知没回答沈纪禾的问题，只问她：“去哪了？”
“一早就不见。”
沈纪禾这才想起来刚刚被她拎在手上一进门又忘记的东西。
“我昨天打听了一下，这附近有一家早点特别好吃，出门买了点。顺便去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
夏云知：“就这？”
“你不是习惯早起喝一杯咖啡吗？”
夏云知嘟囔：“那去雪场也可以喝啊，干嘛去买。”
“噢。”沈纪禾用非常平常的语气说，“我是第一次追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昨天晚上问了下姜瑾……”
姜瑾？
夏云知微微挑眉。
决定等有空了要好好去问问姜瑾到底跟沈纪禾聊了什么。她最好把昨夜的聊天记录交出来。尽管听沈纪禾的语气她是不知道怎么办才跟姜瑾聊天，但她完全可以来问自己呀！
问她这个被追的人要一手攻略不是最好的吗？！
“她说要从小事做起。”
“为你买早起的第一杯咖啡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件小事。”沈纪禾轻声说，“你不喜欢吗？”
夏云知快速拿手拨弄了下头发，挡住自己发红的耳朵。
那一处烫得明显。
原来昨天晚上不只有她一个人辗转反侧。
原来沈纪禾也会想这些事情。
“咖啡呢？”她下颌微微扬起，“拿过来，我品品。”
沈纪禾说好，起身去给她拿咖啡，递过来的时候，小口上的盖子已经被拿掉。
“应该不烫了。”沈纪禾说，“你试试。”
夏云知喝了一口，咖啡什么味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沈纪禾专注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有点受不了。
故作矜持地放下咖啡杯。
“如何？”
夏云知：“还行。”
沈纪禾松了口气。
“你喜欢就好。”
夏云知哼了一声。
“我可没说喜欢。”
“你下次不要再去买咖啡了。”
沈纪禾问：“很难喝吗？”她看向那包装杯。夏云知刚刚不是说味道还成吗？“我试试？”她问。
夏云知不让，只说：“反正你下次不要去买了。”
沈纪禾云里雾里，却还是答应说好。
“早上你也不要出去。”夏云知又说。
沈纪禾看她的神情，别扭里带着一点羞赧。
她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线索。
她试探着问：“今天早上起床没见到我不开心了？”
继而又合理推测。
“所以才踢门？”
夏云知别过头去。
沈纪禾失笑，同她说：“那以后我就等你起床，一起再去买早餐，好不好？或者叫外卖。或者——”在夏云知睡醒之前出门搞定一切又回来。
夏云知：“没有或者，不准你一个人偷偷离开。”
沈纪禾好笑地看着夏云知，把她整张脸看得仔仔细细，真切感慨：“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什么？”
“以前你也这样，要是起床了见不到我就闹脾气。不过那个时候还是个傻丫头，只会哭，要是被他们发现，还会吃一顿打。”
“你闭嘴——”
夏云知不喜欢从沈纪禾的嘴里听到自己过去丢脸的小事。
这种事情她根本都不记得了呀。
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的只有关于沈纪禾的一切。
自己做过什么，她大多都没在意，故而也根本记不住。
沈纪禾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
“先去吃早饭，然后我带你出去？”
夏云知眼眸一亮：“我们要去约会吗？”
“……”沈纪禾轻咳一声，“也可以。”
夏云知：“……”
“所以你刚刚想说带我出去做什么？”
沈纪禾有点心虚了。
夏云知双眼一眯。
沈纪禾说：“那落叶飘你不是还没学会吗——”
夏云知温柔微笑：“你再提那三个字这辈子就别想有女朋友了。”
沈纪禾冤枉啊。
“是你自己昨天说想学的。”她委屈，“没学会还不高兴。”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她现在地位不一样了呀。
还学什么落叶飘！
不过——
夏云知警惕地看向沈纪禾。
“你不会觉得我半途而废吧？”
“从教练的角度来看，会的。”
夏云知的猫爪已经打磨得闪出电光了。
沈纪禾又说：“从追求者的角度来看，不会。”
“听你刚刚的意思，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到可以约会的阶段了？”
夏云知：“……”
怎么回事？
她好像不知不觉之间把自己给套路进去了呢。
第043章
在两个人确定了今天要出去约会的行动方针以后, 沈纪禾就在手机上研究招摇山附近有什么适合的约会地点。
两个人身份特殊，招摇山地点又特殊，这一片区附近除了滑雪外几乎没有其他娱乐方式。
再加上这算是她和夏云知两个人明面上的第一次约会。
沈纪禾想尽力选个最好的地方。
不求什么终生难忘, 但起码要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她挑了快半个小时，夏云知靠在她的身旁都快睡着了。
好不容易选出来一个各方面都挺符合条件的地方, 沈纪禾又开始犹豫要不要叫醒夏云知。
她睡得好香。
靠在她的身上，闭上眼以后长长睫毛安静地垂着, 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就像是洋娃娃。
漂亮的人睡着也很漂亮。
沈纪禾小心翼翼地试图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身形刚有动作，夏云知就嘟囔了一声。沈纪禾以为把她吵醒, 不敢再有其余行为，将手机随手丢到沙发边，尽职尽责地当起人形靠枕。
渐渐地, 身旁的那一团温度越来越高。
沈纪禾察觉不对。
屋子里的暖气还开着，不存在突然升温的可能性。她反手去摸夏云知的额头。
滚烫。
她忙把夏云知抱起来，打算带她去卧室。夏云知揪着她的衣服，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不准走。”她费力地睁开眼, “沈纪禾，我不准你走。”
沈纪禾又心软又心焦。
“我不走。”她很有耐心地哄着女人，“你发烧了，我抱你去床上, 好不好？”
夏云知摇头。
“我没发烧。”她迷迷糊糊地说，“你在骗我。”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是哪跟哪？
“没有不要你。”沈纪禾拿自己的额头贴贴夏云知的。好烫好烫, 得赶快想办法。先物理降温, 再吃药观察。
她满心满眼都是夏云知的病况, 夏云知却是阻止她的最大反派。
不管做什么都不愿意和沈纪禾分开。
沈纪禾拿温度计, 她跟着。
沈纪禾找毛巾打湿了给她擦，她也要跟着。
跟就算了, 还在试图玩水。
沈纪禾实在有点控制不住了。
她扯了一根新毛巾，拧成一条，直接把夏云知的手给绑住。
夏云知啊了一声，茫然地看向沈纪禾。
“乖点。”沈纪禾说，“去床上躺着，别乱动。”
夏云知终于没折腾，答应说好。沈纪禾领着她回卧室，要她躺下。她拿出温度计，是最普通的那种水银的。在某些事情上，沈纪禾保留着一些从沈秀兰那传承下来的老习惯。比如，比起电子温度计，她和妈妈都一样更相信水银。
沈纪禾解开夏云知的衣服，要给她测温。
夏云知挡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
“不好看。”
“什么不好看？”
“今天的内衣不好看。”
沈纪禾失笑：“那我不看。”
她闭上双眼，把手里的水银温度计递给夏云知：“自己夹在胳膊下面，可以吗？”
夏云知嗯了一声。
“你怎么不说我穿什么都好看？”她不高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是夏云知第一次在沈纪禾面前发烧。
这也是沈纪禾第一次见到夏云知有如此不讲道理的一面。
夏云知平常其实也挺不讲道理的。
但那种不讲到道理和现在不一样，现在多了点沈纪禾难以辨明的撒娇和脆弱。她有点招架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很生疏地说：“喜欢的。”
夏云知：“我不信。”
沈纪禾：“你要怎么信？”
夏云知哼了一声：“你昨天都没有翻我的窗，撬我的门。”
沈纪禾脑海里闪过一阵电芒。
“所以你该不会是因此生气然后踢了一脚门吧？”
夏云知啊呀一声，伸手捂住嘴，眼睛明亮。
“你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恶名在外的夏女士因为发烧突然变成了夏迷糊。
沈纪禾按住她的手叫她别乱动。
“有温度计呢。”她说。
“所以你昨天晚上也没听我的好好吹头发就睡觉？”
夏云知啊了一声：“你怎么又知道了？”
“你在我房间里装监控了？”
沈纪禾无奈：“别笑，把你的嘴角给我压下去。”
她逐渐意识到，夏云知在某些癖好上似乎有些特别。
她又想起之前夏云知在吃的药。
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沈纪禾陪她闹了一会，时间一到，她拿出温度计举起来看了眼。
快到三十九度了。
沈纪禾心里焦急，面上不显，怕自己一担心过剩叫夏云知看见了给她平添烦扰。
这个温度是可以立刻吃药了。
如果温度没降下来，她再考虑带夏云知去医院。夏云知身份特殊，沈纪禾打算等会先提前问问雪场有没有能够联络到的上门看诊的医生。打针还好，可如果要吊水之类的，也不知道家里方不方便。
沈纪禾一瞬间在脑子里过完了所有的可能性。
她起身去拿药端水。
夏云知没跟上来，她现在嘴皮子不利索了，发烧的那种痛苦的劲叫她有些难受，窝在床上，时不时发出两声哼唧。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吃完药，夏云知抓着沈纪禾的手，要她陪着。
沈纪禾说好。
她一下一下轻拍着夏云知的背，哄着她睡一会，说睡一会就好了。
夏云知额头的湿帕子换了好几轮，考虑到夏云知的粘人情况，沈纪禾在药箱里找了冰敷贴，放在她的额头。
来回折腾许久，夏云知渐渐睡着了，在梦里也不肯松开沈纪禾的手，牵着她没有放开。
沈纪禾一刻不敢放松，时不时去探她的体温。
确认吃药以后温度渐渐平缓下来，她松了口气。这还只是白天。沈纪禾怕她下午或者晚上又反复，一只手任由夏云知牵着，一只手去联系医生的事。
实在不行可以找夏九和帮忙。
沈纪禾想，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豪门有自己的家庭医生。说不定晚上夏九和就能坐直升飞机降落这里，带着一群医生过来。
尽量考虑完所有情况和所有解法以后，沈纪禾疯狂运转着的脑子才稍稍停歇下来。
她终于有空思考一些别的事情。
发烧以后的夏云知很粘人，这和沈纪禾想象的不太一样。这种下意识的表现证明了夏云知平常标出来的对她的需求和渴望不过是深处的十分甚至百分之一。
害怕和不安。
这是沈纪禾最直接从夏云知身上感受到的事情。
沈纪禾轻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头在那印上轻轻一吻。
慢慢来。
沈纪禾就这样守夏云知到中午。
一觉睡醒后，夏云知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
“醒了？”沈纪禾闭着眼假寐，感受到旁边的动静，睁开眼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挺好。”夏云知说。
听出她声音有点干涩，沈纪禾端起一旁的保温杯递给她。
“45度的水。”她说，“你润润嗓子。”
“饿了吗？我点了粥，放在门口的。你要是饿了，我先拿进来热热。”
“不饿。”夏云知摇头。
她低头看着她和沈纪禾紧紧牵着的手。
温度退却，理智回笼。
“你就这样一直让我拉着吗？”她问，“你这姿势不别扭难受吗？”
“这有什么。”沈纪禾笑起来，“你睡觉都想牵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哼。”夏云知哼了声，甩开沈纪禾的手，“一手汗，赶紧拿开。”
“哪有汗？”沈纪禾声冤，她低头一闻，“明明很香。”
“真不饿？”
“……小饿。”
沈纪禾哈哈笑起来。
“你休息着，我去热饭。”
夏云知没再别扭，低声说好。沈纪禾走出卧室，半掩房门，叫她有事就喊。
夏云知盯着门，又抬手，学刚刚沈纪禾的动作去闻。空荡荡的心一下被填满。掌心里都是沈纪禾的味道。
夏云知心里雀跃，翻来覆去，最终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掌心拍了一张照。
她发给姜瑾，说：看，这是你师父牵了一整天的手。
还嫌不够，她又要来了自己账号的密码，去更新一条微博。
「猜猜手里有什么」
底下的粉丝全都在尖叫。
【啊啊啊啊啊！女神！你又出现了！！！】
【有什么？让我来解读一下。虽然这照片里的手掌中看似空空如也，实则装满了我们宝宝的名品美貌。不愧是美人，连手也这么好看！】
【我知道我知道！！手里有我对你满满的爱啊！！】
夏云知又快乐了。
她很想光明正大地回复那个粉丝，说：谢谢，你猜对了。但抱一丝，掌心里的爱不是你给的，是我女朋友给的。
她忍住了，她还有理智。但她在姜瑾面前已经完全放飞自我。
炫耀结束以后，又问姜瑾要了昨天一晚上的聊天记录。
捧着手机窝在被窝里看得乐呵呵，直到，她看到姜瑾问：
对了，师父，我之前跟你说的新队员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姜晁说他们教练很看好你的，你要去试试吗？
沈纪禾回：再说。
夏云知去搜了姜晁的名字。
眼神微暗。
第044章
夏云知同姜瑾说, 今天发生的事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姜瑾乐呵说好，明白夏云知的意思。不就是今儿从她这要走聊天记录的事情不能告诉沈纪禾吗？她有眼力见，明白得很。
姜瑾没觉得夏云知的这个做法有什么问题, 恋爱期的人嘛，总是会做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
夏女神如今能和她有秘密, 那是她的荣幸！
在被夏云知领进电影圈大门以后，姜瑾俨然已经成为了夏云知单推人。
沈纪禾全然不知道在她去热午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把粥分装在小碗里, 易消化的配菜盛在碟中，夏云知有力气下床, 两个人在餐桌吃饭。
“有胃口吗？”沈纪禾问，“不想吃这个的话，我去给你煮点面？”
夏云知拿起小勺子在粥碗里搅动着。
“有。”
嘴上这么说, 她吃了两口后就没怎么再动过。
“还是难受？”沈纪禾担心。
夏云知摇摇头：“没，身体好多了。”
“我刚刚临时知道了个事。”
“嗯？什么事？”
夏云知看着沈纪禾，犹豫了瞬间，开口说：“临时有个项目找我, 这段时间我可能得先回去。”
沈纪禾不疑有它。
“电影吗？”
“嗯。”
“这么突然？”
“一早就有人组局的项目，到最近才攒起来。”夏云知自如无比地讲。
“工作要紧。”沈纪禾说，“什么时候走？我去看看票。”
夏云知奇怪地看她一眼：“你看票做什么？”
“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夏云知说，“现在正好是雪季, 你没必要跟我走。”
沈纪禾察觉出一些不对来。
“你的意思是你要一个人回去？”
夏云知理所当然道：“自然。”
“等我这段时间忙完再来找你学滑雪，再说, 你跟我回去也没有用, 不如在这里好好复健练习。”夏云知顿了顿, “沈纪禾, 你是不是太习惯之前每天都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了？”
沈纪禾知道夏云知说的话有道理。
可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分开……
她心里总觉得不太妙。
“下午小苏就来接我了。”夏云知轻咳一声，“你等会能帮我把行李收拾一下吗？这房子你就先住着, 等我忙完回来。”
沈纪禾盯着夏云知。
她一言不发，叫夏云知的呼吸都有些微微不稳，担心自己的演技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叫沈纪禾看出端倪。
“我做错了什么吗？”沈纪禾的语言系统罢工许久，终于找到力气开口询问这句话，“夏云知，你这样有点突然。”
“和你没关系呀。”夏云知抬手撑着自己的侧脸，打了个哈欠，同沈纪禾笑着，“这又是哪跟哪？怎么问题突然就进展到你做错什么上了呢？”
“都跟你说啦，是我工作有事，不得不走开。”夏云知伸出另外一只手去触碰沈纪禾那局促不安的指尖，“乖啦，在这等我回来？”
“真是工作？”
“真是工作。”
沈纪禾嗯了一声，点点头。
“可是下午就走还是有些急。”沈纪禾有些担心，“你发烧刚好，如果马上就坐飞机，我怕会有危险。”
夏云知抬眉，笑她多心。
“发烧坐飞机能有什么危险？”
沈纪禾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手机递过去，上面是刚刚检索到的消息。
夏云知瞟了眼。
“没事。”她说，“这估计也和个人体质有关。”
“我以前赶行程连轴转的时候，别说发烧刚好去坐飞机，就连正发着烧坐飞机也没出过事。”
“吱吱。”沈纪禾有点头疼她对自己身体的态度，“我担心的呀。”
夏云知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而且——”沈纪禾顿了顿，总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比之前还要艰涩一些。她不明白这是为何，“我有点舍不得。”
夏云知别过头去，面颊微红。
“没办法。”她说，“我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
沈纪禾很清楚。
“我等下就去帮你收东西。”她贴心叮嘱，“出发之前你先好好休息。”
“发烧的事你跟小苏说过了吗？”
夏云知摇头。
“那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她吗？”沈纪禾征求夏云知的同意，“我不太放心你照顾自己，想着小苏大概要比你上心一些。”
夏云知哼了一声：“沈纪禾，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如果你不是小孩子，就应该知道怎么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沈纪禾对这件事很在意。
作为一个运动员，她比谁都清楚身体管理的重要性。如果因为一些小事导致赛前出现意外状况，那影响就大了。
夏云知虽然不是运动员，也不用参加比赛，可按照沈纪禾对她的了解，这人能放任自己发烧到40度也不去医院，完全靠硬抗。
她真怕夏云知这么一回去又出点什么岔子。
夏云知没辙，对上沈纪禾温柔但暗含着强势意味的目光，点头说好。
沈纪禾了却一桩心事。
她把饭桌收拾好就去给夏云知归整行李。这人在这屋子里的大多东西都是买来没用过的雪具，一柜子的衣服好多新的。夏云知是那种对日常用品非常喜新厌旧的人，穿过的衣服她不会再穿第二遍。沈纪禾已经把她这点习惯看得明明白白。
她通常会把这些衣服拿给小苏处理。
沈纪禾把穿过的衣服收好，又把没穿过的整理出来，单独装在另外一边。
这世界上有谁和她一样吗？
追人不到三天，追求对象突然消失。
沈纪禾送夏云知到机场，若换成告白接吻之前，她一定会大大方方地给夏云知一个拥抱。可那天之后，沈纪禾忽然有点拿不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沈纪禾人生里第一次有这样的烦恼。
在此之前，任何行为放定于‘朋友’的框架里都她都觉得无甚特别，关心，靠近，接触。所有的一切全凭本能心意而动。
现在情况却变得复杂起来。
明白了朋友和女朋友的区别以后，沈纪禾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条无形的界限。有些事是现在的她不可以做的，至少在对方回应她之前，她应该有所保留。
沈纪禾有些烦躁地站在原地，等小苏和夏云知去办登机手续。夏云知这一次走得急，没办法包公务机或者临时使用自家的私人飞机。在沈纪禾的印象里，这是她第一回 看到夏云知去柜台办理手续。
眼镜取下来，摘下帽子口罩，周围的人一看便尖叫起来，大喊着她的名字。
夏云知没化妆，初愈后的素颜显得清冷病弱，与她平日呈现在人前妆后美艳强势的模样完全不同，也因此更叫人注意。
人群一下围了上来，小苏早预料到这种情况，安保上前把他们隔开。
夏云知冷着一张脸，对于那些拿着手机怼着她拍的人没给过一点好脸色。唯有听到当真是她粉丝的人热烈真挚的关心才会看过去，露出一些笑眼。
沈纪禾想上前的，但她想到夏云知之前说过的话。
关于她教夏云知滑雪这件事不能外露，属于电影的保密条例。
又想到，虽然关于她的污蔑已经被洗清，可原来在走出那一方庄园，离开滑雪的园区以后，她和夏云知之间的差距尚有银河广阔遥远。
真神奇。
她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夏云知是个大明星，知道自己的妹妹对她爱得疯狂，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未曾被所谓明星的光环影响。
这么久了，夏云知变成吱吱，又变成了牵动她心绪的女孩。在这种时候，她却突然开始强烈地察觉到——
啊。
她喜欢的人当真是个大明星。
灼灼闪耀，一举一动就引起热潮。
沈纪禾的心里荡起些许微妙难言的波纹。
她被人群挤到距离VIP登机入口很远很远的地方，人声鼎沸时刻，她安静地注视着夏云知离开。在所有人尖叫着呐喊着她的名字时，她拿出手机，于千万种纠葛的心境里敲打出一行字。
【应该早点鼓起勇气问你可以不可以抱一下的。】
她说：
【真奇怪呀夏云知，为什么我现在忽然变得胆小了呢？】
她又说：
【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发完消息，沈纪禾从手机上抬头。她看到被人群包围着的夏云知定住脚步，拿出手机。
她看到了消息。
夏云知回过头。
遥遥的一眼，隔着机场追星的看热闹的人群。
沈纪禾朝着夏云知扬起嘴角，抬手温柔地冲她挥了挥，嘴上什么都没说，一双眼盛满了日月辉光，有灼灼温柔。
夏云知脚下的动作停顿，她收回目光，没有回应，低头的瞬间，眼眶微微湿润。
沈纪禾。
笨蛋。
大笨蛋。
*
夏云知走的第一天，沈纪禾没什么心情训练。她从机场返回，到了雪场，拎着板滑了几圈热身，心里脑里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个：
夏云知抵达没？
她身体如何？
掐着飞机飞行的时间停止滑雪，沈纪禾坐上返回山巅的缆车，拿出手机。
【到了吗？】
夏云知没马上回消息，沈纪禾猜测她应该刚刚下飞机。她查看了纵横航旅的相关信息，夏云知乘坐的那一趟航班就在她发消息的前一分钟安全抵达。
沈纪禾拿着手机，指尖摩挲过手机背面的轮廓。她不喜欢套壳，偏爱裸机的触感。如今微微的金属质感在她的指尖蔓延。
等了一会，夏云知依旧没信。
好奇怪。
沈纪禾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她以前知道夏云知忙，自己待在庄园里每天复健，就算给夏云知发消息她没回，她也觉得没什么关系。她完全理解。可现在——
沈纪禾甩了甩脑袋。
手机上叮咚弹出一个窗口，是新消息。沈纪禾神色一喜，点开，瞧见沈杪的备注后，上扬的嘴角又淡淡地平缓回去。
好吧。
沈杪丢过来一个链接。
木少喵：啊啊啊啊啊啊！
木少喵：姐姐姐姐！
木少喵：你跟我女神吵架了吗？！
木少喵：你看！你看这张图！你看这链接！！
木少喵：【夏云知机场生图，面容憔悴，疑似失恋】
木少喵：【神隐许久的夏影后再现人前竟是这般模样？这是要坠落神坛了吗？】
顺着链接点进去。
夏云知的粉丝小云朵们战斗力一流，短短时间内已经控评。
沈纪禾要往下翻很久才看到不妙的评论。
【夏云知消失这么久是不是谈恋爱去了啊？】
【该不会是怀孕打胎了吧——】
【我去这气色真的太差了！】
沈纪禾怒火中烧，又没那么会骂，把这几条评论点出来发给沈杪，沈杪立刻号召十万小云朵齐齐攻去。
一边骂人，沈杪也不忘一边打探情况。
木少喵：所以你和我女神吵架了？！
[云]：没有。
[云]：她发烧了，临时要赶回去工作。
木少喵：工作？
木少喵：我女神这波不当咸鱼要觉醒啦？！什么工作？我怎么不知道？
[云]：收起你八卦的小心思/敲脑袋
沈纪禾发给妹妹一个猫猫爆头的表情包。
她切出对话框，夏云知依旧没回消息。
沈纪禾下了缆车，没有滑雪的心思。她瞧着一览无余的雪道，雪板就是身边，心中却无任何冲动。
想再问问夏云知，又怕她觉得自己话太多，担心她烦，考虑这样是不是不好。
沈纪禾轻叹口气，目光放远，雪道之上，滑雪爱好者在一次次摔倒又站起。没有犹豫，全新交付，双眼只看着前方的目标，一刻不停。
她摘掉手套，啪地一下两手打上自己的脸颊。
沈纪禾！
你在顾忌什么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不要因为不确定对方的感情就连自己的想法也不敢表达啊！！
而且——
夏云知怎么会不喜欢她呢？她看过来的眼神，怎么也藏不掉那些渴望。
沈纪禾卸掉心头的石头。
她拿出存放在储物柜里的两只小王八。
[云]：有空的话可以给我回个消息吗？我有点担心你。
[云]：另外，你不在，乌龟想你，我也想你。
第045章
夏云知没回消息。
沈纪禾等到落日来临, 黄昏染起所有云彩，世界变得安静沉谧，她的手机也没发出一点动静。
夏云知是不是出事了？
沈纪禾给小苏打电话, 小苏说夏姐今天一落地就去剧本围读了。
“这么赶？”沈纪禾蹙眉，“她身体还好吗？”
小苏声音如常：“身体没什么大碍呢, 就是这个项目来得突然，节奏太快了, 夏姐最近可能有点忙。”
沈纪禾懂这句话的意思。
她敛眸，齿尖咬住下唇, 讲：“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沈纪禾起身，回到家里, 屋子各处都是夏云知的痕迹。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夏云知的家。她租下的房子，当然处处都是夏云知的痕迹。
她放下所有东西，走到夏云知的房间, 把她没带走的衣服拿出来重新叠挂一遍，整整齐齐收好，又去梳理她留下来的一堆雪具，用过的没用过的。做完所有事情, 她停下动作，靠着夏云知的床半蹲下来。
眼眸微敛。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她脑子里闪过。
沈纪禾想不通。
脑子里的念头反复回闪。
夏云知究竟是忙, 还是在躲她？如果是躲她, 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沈纪禾整个人忽地掉进河里, 周遭茫茫一片, 看不清方向。
她拿起手机，本来要给小苏发消息, 指尖停顿，转而找到了姜瑾。
“帮我个忙。”她难得给人发了语音，“打听个事。”
次日一早，沈纪禾离开招摇山雪场，她坐雪场的小车到了机场，马不停蹄登机，抵达和夏云知一个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日头高挂，火辣辣的太阳焦灼地炙烤着大地，沈纪禾全然无所察觉，心头依旧阴霾一片。
她前往订好的酒店收整了下自己，换了套衣服，对着镜子看了好些眼，这才出门。
“你来了？”姜瑾在庄园门口接她。
“嗯。”
她上上下下把沈纪禾打量一遍：“让你打扮一下，你就这样？”
沈纪禾不明所以：“已经很隆重了。”
她特意洗了头，换了不常穿的浅色羽绒服，搭一条干脆利落的休闲裤。
姜瑾头大，立刻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当着沈纪禾的面联系人，确认对方现在还有空，二话不说带着沈纪禾杀过去。
“桃子姐，给她做个造型吧。”姜瑾将自家小师父往前一推，“怎么孔雀开屏怎么来。”
被唤作桃子姐的女人莞尔一笑：“有约会？”
姜瑾瞄了眼微微脸红的某人，轻声说：“总之是大事，你就往好看了给她捯饬。”
桃子姐应下。
沈纪禾担心地问姜瑾：“时间来得及吗？”
姜瑾哎呀一声：“来得及来得及，夏老师又不会跑，她可是今天的主角。”
桃子姐在一旁听得惊讶：“夏老师？”
“是我知道的那个夏老师？”
沈纪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向姜瑾，姜瑾丢给桃子姐一个眼神。
“你什么变得这么八卦啦姐？快去快去。”
桃子姐笑笑，也没生气，说了句好。
沈纪禾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也是这辈子头一回体验这种感受。
她待在这个造型工作室里，任由桃子姐带领着其余所有人围在她的身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
她们拿起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在她身上比划参考来回搭配，最终选定了一套。气质偏潇洒的西装裙裤。沈纪禾惯常扎在脑后的高马尾也被放了下来。
当她完成所有，被桃子姐推到镜子面前时，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她微微张开嘴愣住了，这是连她都没办法想象的样子。
“我猜你大概穿不惯高跟。”桃子姐拎着一双崭新的靴子走过来，“你要不要试试这个？配你这一身比运动鞋更好一些。”
沈纪禾点了点头，弯腰接过靴子，坐在椅子上躬身换鞋。
全身上下最后一件单品完成，沈纪禾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真是应了姜瑾那句要求。
孔雀开屏不过如此。
沈纪禾不习惯这种连头发丝都精致起来的束缚感，她抬眼看了下镜子，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反应是：吱吱看到她会如何呢？
姜瑾一直在造型室的待客间里玩手机，她的消消乐都已经打到2000多关。正跟消消乐酣战着呢，突然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姜瑾立刻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可是她弄完啦？”
对方点了点头，她立刻放下手机收进包里，推开门去看，原本好奇的面庞在见到对方的背影时就愣住了。
“我靠。”姜瑾说，“美女你谁！”
“等等——”
她谨慎地看了眼周围，确认没有录像录音以后小心翼翼拍了拍胸口。
要是刚刚那句脏话被人录下来放出去，她又能被网友骂上热搜。
“你还是我师父吗？”
沈纪禾轻笑一下。
她的脸上也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羞赧。
“是倒是。”
“可是我这样真的合适吗？”
她从没这样精心准备过，就连自己的脖颈间和耳垂边都带着匹配的珠宝。
姜瑾一个劲地狂点头。
“好看好看！怎么不合适！配！天仙配绝配！绝绝真是绝了！”
姜瑾赞不绝口，按住沈纪禾，拿出手机对着沈纪禾拍了好几张照，沈纪禾自己要看，姜瑾把她推开。
“等我P完。”
她品味着手机里的图片，按捺住当下就发给夏云知的心情，想着，总是要叫夏云知自己亲眼看看才行，不然沈纪禾这偷偷跑来一趟不就没有意义了吗？惊喜，惊喜，哪有提前先露底的呀？
姜瑾瑾一直藏着掖着这件事情。
直到这天晚上，酒会开场，她偷偷领着沈纪禾进去。
怕她受到乱七八糟的人的打扰，姜瑾把她安排在了一个难以察觉的角落里。
夏云知来得有些晚。
她到的那瞬间，原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众人似乎都在一瞬噤了声。
沈纪禾自角落里远远抬头看她。
一身冰蓝色的礼服，包臀鱼尾裙，冬季绵软皮毛（人工无害）搭在她的肩头。
夏云知神情淡漠，对凑上来的寒暄人群没什么兴趣。
沈纪禾甚少见她露出这种表情。
立在拥挤的人潮里，于名利场的风浪之中，夏云知是冷傲孤寂的神女，冷眼看着所有人的心计。
所有在她周围寒暄的人潮散退之后，来到了她的身边。
夏云知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同她轻轻颔首。
姜瑾眉目带笑。
“夏老师，好久不见。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夏云知微微偏头：“什么？”
姜瑾凑到她的耳边，同她说了句话。
夏云知不动声色点头，待姜瑾离开后，借着拿酒的时刻，余光往姜瑾所说的角落看去。
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此处。
夏云知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紧。
一旁观察她多时的导演忙凑过来，和她聊电视剧的事情。
夏云知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心神全都放在那女人身上。瞧见对方起身，离开。夏云知放下酒杯。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
没等对方回答，她转身就走。
前来示好的导演愣在原地。
“她……她一直都这脾气？！”
一旁的人笑话：“哥们，第一次见夏老师吧？她今天都对你说了九个字了，你可知足吧。”
导演怔住。
转头看向夏云知的方向，想追上去再聊聊电视剧项目的事，那一抹蓝色的身影便已经不见。
庄园的小花园，无人之地，月亮挂在天空上，毫不吝啬地洒下一地银辉。
沈纪禾对热闹不感兴趣，她跑出来喘口气。
花园里有蓝色的小花，因着沈秀兰女士的影响，沈纪禾认出这是蓝雪花，小小一簇，拥挤在一块，像极了夏云知身上的那一抹蓝。
“你怎么来了？”
声音自后响起。
沈纪禾以为自己在做梦，回头一看，女人就立在身前。
她眨眨眼。
“你怎么在这？”
夏云知盯着她，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受，她把沈纪禾满当当瞧完，四平八稳地问了一句：“姜瑾带你做的造型？”
“嗯。”沈纪禾点头，她觉得好笑，一双眼弯弯，看着对方，“你的重点就是这个？”
夏云知调换了下踩着高跟的脚的站姿，没吭声，沈纪禾瞧见了，问她：“鞋不合脚？”
“没，只是有点费腿。”
“哪有滑雪费腿。”
“你说的也是。”
“所以这就是你突然离开有事要忙的原因？”
沈纪禾忽然问了出口。
夏云知怔住。
“什么？”
沈纪禾：“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她这个人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叫人心颤的冷，被这样的沈纪禾的看着，夏云知抿了抿唇。
“不是因为滑雪太累。”她解释，“是工作太忙。”
沈纪禾其实有点想借着性子问她，忙到一刻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吗？明明能回姜瑾的消息，告诉她晚会的事情，却不能搭理她。
沈纪禾抬手掐了掐眉心，想说话，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说什么。
“夏云知。”她唯一断定这件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哪有——”
夏云知话没说完，忽然往后冷眼一瞧，浑身紧绷，面色大变，顺着她的目光，沈纪禾瞧见一个侍者路过，瞧见二人，礼貌颔首。
第046章
待那位女侍者离开后, 夏云知依旧格外警惕，环顾四周。沈纪禾再迟钝也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她上前一步，牵住夏云知的手：“我们换个地方？”
小花园虽然偏僻静谧, 但空间开阔，偶尔依旧会有往来的员工和客人经过。
夏云知低头看了眼沈纪禾轻轻拉着自己的地方, 沉默片刻，试图挣脱。一贯温柔的沈纪禾一反常态地攥紧了她的手腕, 夏云知抿唇，迈开脚步, 领着她去这一处庄园的客房。
啪嗒。
铜色的门关上合拢，夏云知反手落了锁，屋子里的窗户正对着庄园后处的葡萄林, 在夜晚下为黑黢黢一片，夏云知上前拉上了帘子，挡住窗外一双又一双窥视的眼。
她靠着窗站着，半边身子抵靠在窗沿边, 身子微弓，贴身的蓝色礼服于她的胸口和小腹交错出褶皱，将她从高高在上的神坛拉入凡尘，于微暗的灯光里透出些许慵懒和疲惫。
“沈纪禾。”她先开口了, 声音又浅又轻，好似一个不注意就会被风偷走, 根本入不了沈纪禾的耳朵, “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
夏云知不言, 眼风扫过她的脸又移开, 蜻蜓点水一般，却叫她的心湖荡起一阵接一阵不可忽视的涟漪。
“为什么？”沈纪禾又问一遍。
“你真的在躲我。”她现在很确定了。
夏云知浑身上下涌出一阵接一阵的无力感, 她闭嘴不言，侧着头，发丝悠荡。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沈纪禾需要先确定这件事。
“没有。”夏云知毫不犹豫地说，“你没有。”
沈纪禾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她上前，靠近夏云知，在距离她一米远的位置停下。她抵靠在墙边，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气，她却确切地感受到了在她和夏云知之间存在着一种不可视见的隔阂。
她望着那一片空，又去看夏云知的眼睛。
“是因为姜晁的事？”
夏云知镇定自若的脸忽然一变。
“她跟你说了？”
“没直接提，猜到的。”沈纪禾很冷静地说，“你走得突然，我想来想去，这段时间里对得上号的事只有这一件。”
“吱吱，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沈纪禾非常不明白，“我和姜晁什么都没有。”
“我的脑子还没不中用到那种地步。”夏云知说。
沈纪禾：“那为什么？”
夏云知的指尖死死抠着身后窗沿的边缘，她轻蹙眉头：“姜晁说的事情你不考虑吗？”
“你是说入队？”
“嗯。”
沈纪禾老实交代：“有想过，但还没做好决定。凡事有个先来后到的呀，吱吱，我答应要先教你滑雪，帮你把后续拍电影的事情搞定。”
“没有那些事。”夏云知冷声说，“沈纪禾，从没有那些事。”
沈纪禾怔住。
“教滑雪也好，拍电影也好，沈纪禾，那些都是借口。”
“我是骗你的。”
开口很难，但忽然打开封闭已久的心，要停下来，对夏云知来说也有点困难。她就像是一颗自由落体的小球，在一道奔向毁灭的轨道上永不停歇地运转着。夏云知心口抽痛起来，她承认，必须再次承认。
“沈纪禾，所有的一切，我都是骗你的。”
“你现在已经好起来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重回赛场，拿回属于你的金牌。不该因为我……”
沈纪禾瞧见一地的空白的阻碍突然碎成柔软的小棉花，飞絮一样，一点一点往她的心口钻。
她向着夏云知靠近。
站在她的身侧。
“吱吱，你好傻。”沈纪禾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勾了勾夏云知的，“如果没有你，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好起来，你明白吗？”
夏云知不语，低着头，长发散落。尽管如此，她并没有抗拒沈纪禾的靠近，在指尖微笑的皮肤贴近的时刻，她的心也跟着跳动，胸口起伏一瞬，忍住了回牵的冲动。
“吱吱？”
沈纪禾一下变得很耐心，或者说，她原本就是个极为耐心的人。
她的小手指勾住了夏云知的，往上抬了抬，荡起来，像窗外的月亮船。
“和我说说话吧，吱吱。你在想什么？能说给我听吗？”
夏云知安静抬眸侧看她。
眸光水润，闪闪烁烁。
又移开眼神。
“沈纪禾。”她喊，“沈纪禾。”
“嗯。”
“你真的不该来的。”她重复这句话，“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怎么了？”
夏云知觉得沈纪禾脑子里当真是没想到那一环。
她把话说得明白。
“你知道和我谈恋爱会怎么样吗？”
沈纪禾难得开玩笑：“会怎样？世界末日？你的粉丝会在我的评论区每天催分？”
夏云知抬起胳膊撞了下她。
“你真是——”
该胡来的时候不胡来，这时候扰乱她心跳。
“我猜会有很多人关注，我猜会有很多奇怪的声音，我也猜……”沈纪禾从一个指尖开始，入侵全部，将夏云知的手牢牢抓住，“我猜你会担心我因为这件事没办法入队。”
夏云知呼吸停滞，她嗔骂一句：“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沈纪禾叹惋一声：“老婆都要跑了，再不动动脑子，我的世界就真要末日了。”
沈纪禾其实一开始没想明白这茬。
直到机场分别，直到刚刚花园突遇，直到她承认事情与姜晁有关。
所有的一切全都凑到一块，电光火石之间，她就得出了答案。
夏云知在害怕。
却不是害怕恋爱这件事对她自己造成的影响。
国家队里有明晃晃说自己是同性恋的队员吗？沈纪禾没见过，夏云知也是。
她以前从没担心过这一层，可姜晁的出现意识到，沈纪禾原来还有另外一条路。一条她以前不能走是因为被控制，现在还可以走的路。夏云知不想这条路因为自己而断掉，但她也不想和沈纪禾就此断掉。她头一回如此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当场接了以前之前推辞的工作，试图麻痹自己暗涌频生的大脑。
“我不想这样的。”夏云知坦诚，“我不想你因为我……”有些话她说不出口，顿了顿，又说，“沈纪禾，我对你，永远抱有最真诚的祝福。那就是你能够永远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她费尽心思把沈纪禾骗到身边，带着她复健，替她解决过的问题。她斩除所有，不是为了要沈纪禾爱她，而是要沈纪禾自由。当然，可能也有渴望被爱的成分。但这些小小念头时常在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面前让步，必须让步。
夏云知是沈纪禾的骑士。
她要为她的公主，扫除一切寻梦之路上的障碍。
如果有必要，这一切里甚至包括了她自己。
决心是如此决心的，夏云知也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做到，但事实上——
“有些话我说得冠冕堂皇，可沈纪禾，只有我只知道，我在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放手，而是……”
夏云知说不出口了。她低垂眼眸，长长的睫毛落在一片零落的阴影。她安静得快要消失。
她可以用尽所有手段，好的坏的，阻止沈纪禾走向这一条路。
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地方能够滑雪。
这个世界上也随处可见赛场。
沈纪禾可以去任何地方拿到冠军，但不能去没有她的地方。
疯狂滋长只需要一个念头，一个瞬间。
她选择短暂地和沈纪禾拉开距离，清空大脑，不是为了对方，只是为了自己。
夏云知不想让如此丑陋的自己暴露在沈纪禾的面前。
自私，疯狂，混乱。
这不是沈纪禾该看到的她。
这些话夏云知没办法说出口，她停顿了。她听到耳旁传来一声叹息，是沈纪禾。
夏云知想躲起来了，心里的害怕顺着血脉蔓延。
她感觉到沈纪禾松手了。
夏云知本能地抓回去。
“沈纪禾，我……”
声音停顿。
沈纪禾直接将她控制在窗台与自己之间，手臂和身子形成一片小小的环形，把夏云知笼罩在里面。
夏云知还踩着高跟，冰蓝色的布料于胸口起伏。
沈纪禾凑上去，离她好近好近。
“现在知道抓住我了？”沈纪禾轻笑一声，“那你这两天在想什么呢？”
“不想放手的话，就抓紧我啊。”
夏云知不敢相信地抬眸，沈纪禾的面庞映在她的瞳孔，平静而温柔。
“吱吱，我把你的祝福还给你。”
“我也希望你能够永远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夏云知呼吸一促，又缓下来，她对上沈纪禾的眼，想移开，却在那一片柔风之中不可挣脱。眼角酸酸的，是风偷偷闯了进来。
“沈纪禾，我想做的事没那么光彩的。”
“而且——”
“它们迟早会阻碍你想做的事情。”
“没关系。”沈纪禾亲了亲她的眼角，“我相信我们都愿意为彼此让路。”
“你应该更相信我一点，也相信自己一点。”
“现在，亲爱的宝贝，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了吗？”
第047章
夏云知红了脸。
她瞪了眼沈纪禾, 不喜欢这种落于下风的状态，抬手揪住沈纪禾本就不算高的西装领口，“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去补课了？”
沈纪禾冤枉啊。
“天地良心！”
“我只是实话实说。”
夏云知松开手, 看了眼被她扯得乱糟糟的领口。沈纪禾的锁骨清晰可见，那里有她很喜欢的一颗小痣。夏云知移开目光, 嘟囔一声：“别人的实话实说可没有你这么厉害。”
沈纪禾笑笑：“大概是因为在你心里我比别人特殊吧。”
“这么自信？”
“没办法。”沈纪禾耸耸肩，“你给的。”
夏云知有点高兴, 又有点不高兴，不知道作何表现, 只哼了一声。
“你不要误会。”夏云知说，“我可能也没有给你那么多自信。”
“对我而言足够了。”
沈纪禾观察着夏云知的脸。
“倒是我，这件事做得不够好。”
“哪件？”
“很多。”沈纪禾絮絮叨叨, “要是我做得够好，你这两天就不会选择逃跑，会主动跟我提起，我们可以商量讨论。”
“……跟你又没关系。”夏云知别过头去, “你不要这样责任心爆棚，你又不是宇宙中心，怎么会所有事都跟你有关系？”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不是沈纪禾的问题。
沈纪禾凑过来，堵着夏云知, 要她不许逃，要她看自己的眼睛。
“有关系呀。”她说, “我不是宇宙中心, 但我好像是夏小姐的中心。”
“你说你撒了谎, 做很多事情都是骗我。但是这些事情最后只有一个目的, 希望我好。”沈纪禾紧了紧按着夏云知手掌的指尖，“我以前笨, 都没察觉，不知道，这是我的错。”
“知道姜晁那边想让我入队的事情以后也没跟你说，是我的错。”沈纪禾必须解释一下，“我没说是因为我自己还没想好，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我的计划安排里，这不是最重要的一件。”
“夏云知，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对国家队，奥运会，这几个字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不是每个运动员都想站上那个赛场的，在单板领域，我更追求纯粹的刺激和竞技。”
“如果对方愿意让我加入尝试，我可以试试，但前提是我会坚持我认为重要的事情。”
“……什么？”
沈纪禾笑起来，看夏云知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小朋友，她很有耐心。
“是你。”
“唔，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人生不是由几次比赛，几块金牌组成。”沈纪禾低声说，“在我的人生序列里，有些东西比成就更重要。那就是我在意的人能够幸福。”
夏云知当然知道。
不然沈纪禾也不会隐忍这三年。
她就是这样的人。
“夏老师，我这边交代完了，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夏云知瞪大眼：“怎么就轮到我了——”
“我要是不来，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躲着？”
夏云知心虚：“没想好。”
“而且我最近真的很忙。”
“嗯嗯。”沈纪禾敷衍地点头。
见她这样，夏云知就知道她没相信。
沈纪禾可以在这件事上饶过她一劫，但没办法忽视另外一件事。
“你说了好几遍，我不该来。”沈纪禾认真地问，“为什么？”
“你在外面有狗了。”
夏云知一下抬手捂住她的嘴：“你才有狗呢。”
沈纪禾笑弯眼。
夏云知看出她在逗自己，气得推开她，离开窗边，沈纪禾跟上去，一步一说。
“噢，我知道了，你是怕我来了你就不想让我走了。”
“然后呢？”
“你会做什么不光彩——”
沈纪禾的话戛然而止。
夏云知受不了这种被动的感觉，她一把拉过沈纪禾，直接吻了上去。
“这样。”她说，舌尖钻入。
“还有这样。”她把沈纪禾往后推，要她倒在床上。
夏云知欺身而下。
她抬手撩开自己的长发，反手去碰后背隐藏极为隐秘的拉链。细微的金属声在空间里清晰无比。冰蓝色的礼服一下变得松散。大海里的花静悄悄地在这夜里开放。
“这就是我想做的不光彩的事情。”
夏云知□□的目光钉在早已经噤声的沈纪禾身上。
“我会留住你，把你留在身边，以任何办法。”
沈纪禾仰头看着她。
微光下，夏云知的皮肤如瓷似玉。她的唇湿润了，眼角微微泛红，说的话冰冷冷，神情却怎么也克制不住。
沈纪禾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提着身子吻了上去。
很长很长的吻。
结束时，沈纪禾扬起嘴角。
“你的不光彩，就是指从此君王不早朝？”
“还有。”沈纪禾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克制，“夏老师，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吗？”
夏云知沉寂片刻，难受得在她的身上蹭了蹭。
“不想。”她说，“但是又想。”
好糊里糊涂的话呀。
沈纪禾却听明白了。
“我先隔着帮你揉揉？”她红着脸说，“不知道有没有用。”
夏云知有点心动，但考虑到一个实际问题。
“等会出去怎么办？”
两个人皆是沉默片刻，长叹一声。
地点不对，实在太不对了。
夏云知轻叹一声，埋在沈纪禾的身上，忽而又仰着头，看她，伸手去摸她的耳垂。
在那里，一颗珍珠耳夹以蚊香盘的方式偷偷占据了软软的地方。
“疼吗？”
沈纪禾摇头。
夏云知笑了下，替她取下那耳夹，凑过去亲了亲微微发红的地方。
“盖章。”她说，“这是我的。”
·
“二位忙完了？”夏云知和沈纪禾整理完，重新出现在酒会现场的时候，姜瑾凑上来，“夏老师，我这个惊喜你可还满意？”
夏云知眼角带花，静悄悄开的那种，姜瑾闭嘴了，看向沈纪禾，见她也满脸笑意，大彻大悟。
“看来是挺满意了。”
三人聊着天，有人凑过来，寒暄一遍，问他们身边的人是谁。
夏云知抿了抿唇。
姜瑾大大方方地说：“我朋友。”
等人走了，姜瑾问：“二位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纪禾扬起嘴角，牵着夏云知的手。
“介绍一下，我是夏影后的地下恋女友。”
姜瑾脑子里在尖叫，要不是这周围还有这么多同行和来往的宾客，她真想凑上去三连问。
“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你俩谁在上面啊！”
“什么时候公开啊！”
可惜——
地点不对，实在不对。
姜瑾仰头看了看漂亮的房间顶吊灯，哀叹一声：“我忽然开始讨厌这个酒会了。”
夏云知：“谁说不是呢？”
“要不先撤了？”姜瑾攒局，“对了，小师父，正好我弟他们最近也在这呢，你要不要去见见？”
“其实是他让我打听的，那边教练和局里的人想问问你的意愿，怕你没想法就直接找上门，到时候有点尴尬。”
沈纪禾看了眼夏云知，转头对姜瑾说：“可以，先定个时间。”
“你想好要去了？”
沈纪禾摇头。
姜瑾纳闷：“那是？”
“看他们的态度。”沈纪禾说，“我不缺这个机会，但他们可能缺人。”
“行，我去转达。”
“不过你不去这打算怎么说？”姜瑾好奇这事很久了，“复出吗还？”
“当然。”这话夏云知直接替沈纪禾回答了。
“签俱乐部吗？”姜瑾问。
夏云知挑眉：“你觉得呢？”
姜瑾默默闭上自己的小嘴巴。
好吧好吧。
夏老师从此以后就是沈女士的最大靠山。
姜瑾这话倒是提醒夏云知了。
“你想要个俱乐部吗？”她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就像是在谈论要不要买水果，“搞一个也不是特别麻烦。”
“俱乐部的话你会当老板吗？”沈纪禾提醒她，“两个人肯定是不够的，还要找其他人，而且既然你办了，俱乐部是需要是盈利的，还要培养其他——”
“好了。”夏云知的兴致一下就沉寂下来，“我觉得俱乐部还是有点麻烦了。”
姜瑾捂嘴偷笑。
“所以等会一起出去玩吗？”
夏云知看了眼沈纪禾，抬眉：“一起玩就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得办。”
“什么事？”
夏云知微笑：“成年人的事。”
姜瑾：“……”
草。
她突然开始担心今天晚上的手机到底要不要关机，需不需要特别为夏云知打开消息提醒，免得她办完事以后发消息来秀恩爱，她不在场。
姜瑾七上八下地考虑了半天，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夏云知的消息。
首先，夏云知的确不是一个会在这种私事上也要炫耀一番的人。
其次，她真没想到，沈纪禾这么能——
你们运动员的体力和耐力真不是一般人能赶上的。
看不出来。
夏云知晕过去又醒过来。
身子干干净净，弄脏的床单也已经换掉。
她盯着沈纪禾，很严肃地问：“你到底从哪学的？”
沈纪禾无辜极了。
“可能……这就是天分？”
她知道什么节奏最能让夏云知失控，知道最好的快乐要在最难以忍耐的时候给她。
夏云知以为做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会是那个渴求万分的人，事实证明，平日里温温柔柔，和气好说话，几乎不动怒的沈纪禾，在这件事上，比她还要疯狂几分。
她想过却不敢说的胡话，被沈纪禾哄着说了个遍。
好的坏的，全都交付。
好可怕的女人。
夏云知晕乎乎地窝在被窝里，身子软成一片。沈纪禾精力到很好，她买了早点，虽然现在已经是吃午饭时间。
要不是夏云知肚子饿了，她严重怀疑，沈纪禾能直接继续先前的事。
小桌子放在桌上，沈纪禾把饭端上来。
夏云知小口小口喝着粥。
“姜瑾那边跟你说时间了吗？”
“没看。”沈纪禾说，“我手机放哪了？”
夏云知：“……”
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夏云知见沈纪禾起身，满屋子找手机，最后在房间门口的沙发上找到了。衣服丢在那的。
打开来看，姜瑾果然已经发来时间，提供了几个可选的时间段，本着早点办完事情早点安心的心理，夏云知让沈纪禾选了最近的时间点。
今天下午六点。
沈纪禾有些犹豫。
“你可以吗？”
“还没到那地步。”夏云知摆摆手，“等等，这不是你自己去吗？”
“我以为你想陪我去。”沈纪禾说。
夏云知：“你这句话稍微修改一下我可以考虑这个请求。”
沈纪禾从善如流：“我想你陪我去。”
“这合适吗？”
夏云知有些顾虑。
“倒没什么合不合适的，家属在场很正常吧？”
“哦。”夏云知咬了一口蒸饺，觉得今天的饺子格外好吃，“我陪你去，在车上等你。”
“好。”
两人腻歪了一下午，到了四点，夏云知就开始提前做准备了。沈纪禾来这一趟没带多少衣服，她就去翻自己在这城市包年的酒店套房里衣柜中有没有留存什么。
“你好紧张。”沈纪禾瞧着她忙活。
夏云知：“第一面，总得注意点。”
沈纪禾：“你见导演也这样？”
夏云知不敢置信地抬眼：“他们也配？”
沈纪禾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乐什么啊？”
沈纪禾摇摇头，陪夏云知一起忙活起来。
六点，约好的地方，沈纪禾见到了姜晁和他一起来的刘教练。
碰面的一瞬间，姜晁眼睛就亮了，又很快暗下去。
沈纪禾上前。
刘教练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男人，他同沈纪禾互相问候以后便说：“你就是小姜说的师父吧？这孩子从入队以来就提你，憋着一股劲呢，听别人说你坏话还差点坏了规矩。”
“纪禾姐。”姜晁喊，“好久不见。”
沈纪禾颔首。
刘教练唠嗑了一些闲篇，就跟沈纪禾提正事，待遇和基本情况沈纪禾都了解，唯一的问题是——
“刘教练，我谈恋爱了。”
刘教练笑呵呵：“年轻人，恋爱正常的，这也没什么嘛。”
“是个女生。”
刘教练：“……”
他沉默了下，表情不知道怎么放，轻咳一声，说：“我先去打个电话，不好意思啊小沈，呃，其实叔叔自己是比较支持的，只是——”
“我懂。”沈纪禾很平静。
一通电话以后，刘教练喜笑颜开：“问题不大，你是运动员，你需要做的事只是比赛，其他的不用考虑。”
“你朋友是做什么的呀？”
沈纪禾定定看了二人一眼，转头看向咖啡厅里的电视。
刘教练一头雾水。
“她在这呀？”
“在呢。”沈纪禾说，“电视里呢。”
刘教练抬头看过去，电视机上，夏云知的广告正在播放。
“……”
刘教练扬起的嘴角顿住了。
“稍等，我再打个电话。”
第048章
“怎么样？”
沈纪禾出来上车的时候, 夏云知就坐在车上。穿了一身简单的淡灰色休闲服，座椅后挪，闲适地一只手撑着车门, 另外一只手翻看着手里的剧本，剧本抵靠着方向盘。
见她拉开车门, 夏云知立刻停下看剧本的动作，发出询问。
“就那样。”沈纪禾说。
她余光瞥见夏云知的发丝有些散乱, 伸手替她整理。
夏云知挑眉，把剧本合拢放在一旁, 直接上手搂上沈纪禾的脖颈，凑上去亲了口。
沈纪禾下意识看向周围。
夏云知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了？”
“有人啦。”
“让他们看去。”
“你要承包未来一个月的头条？”
夏云知哼哼道：“我是无所谓，就怕有些人害羞。”
“教练那边, 怎么说？不愿意是吗？”
沈纪禾摇了摇头。
夏云知看不懂了，问：“也没成，也不是不愿意，那怎么说？”
沈纪禾把玩着夏云知的指尖, 按照回忆着转述着教练的原话。
“小沈啊，是这样的哈，按规矩来说，并没有这方面的明文规定, 只要你成绩出的好，怎么样都无所谓, 但不能太过火。”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懂吧？”
“过火？”听到这个词, 沈纪禾挑了挑眉头, 她的指尖捻着面前的咖啡杯杯壁，冲着刘教练微微一笑, “请问什么叫做过火呢？”
刘教练现在也苦巴巴，头大无比了，他自己对这事儿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但是奈何上面有想法。哎，心里叹气，对着这么一个梦寐以求的好苗子，坑坑巴巴地把刚才电话里领导的话全部都转述了一遍。
沈纪禾懂了。
“见不得光，不能明面展示，这就是你们说的不过火是吗？”
刘教练唏嘘。
“小沈，这也没办法，这就是现在的环境……其实恋爱这事呢，你们自己谈谈也挺好的。”
他想起领导的叮嘱，询问：“你们是有……哎……那叫什么……”
姜晁补充：“公开。”
刘教练连连点头：“对对对，就算你们公开了又能如何呢？
沈纪禾停下轻抚着杯壁的手。
“如何？我不想如何。我只是想光明正大和我女朋友站在一起牵个手，我碍着谁了？”
“公不公开是我们的个人意愿，没道理因为别人的看法而被迫做出一个选择。”
刘教练头疼，没想到这沈纪禾看起来是个好相处，一对话脾气竟如此倔。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屈能伸一下，这有什么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纪禾明白刘教练的意思，但——
“我不喜欢没有选择的路，也不想我女朋友因此受委屈。”
眼看就要吵起来，姜晁出来打圆场，这次的对话不欢而散。
其实这个结果，夏云知早就预料到了。
现在听沈纪禾讲出来，虽然早就想到。
“没事。”夏云知自觉自己对公开一事也没有执念，“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
“你这说什么话？”沈纪禾抬手捏了捏夏云知的脸，“下次不许这么说了。”
“我是知道，谈恋爱的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一开始就昭告天下，但我也不想一直藏着捏着，更不想因为今天答应了他们，以后就出现不得不妥协的可能。”
沈纪禾想得很明白。
“而且，有句话他们说对了。”
“什么？”
“只要能出成绩，一切好说。”
“也就是说，我现在除了三年前的履历，什么都没有。夏云知，我这三年是空白的，所以他们不敢赌。”
夏云知这下明白过来，懂了沈纪禾的意思。
“我知道了，那接下来你要参加比赛吗？”
沈纪禾点了点头。
夏云知瞧着她的神经，打趣道：“你现在的表情好像那句话……”
“什么？”
“回国后，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说这话的时候，夏云知刻意用配音技巧。
沈纪禾侧头看她，扬起眉头，抬手挡住下午时分从西边探过来的刺目阳光，借着黑色防窥膜的保护，于车内吻上了夏云知的唇。
“夺回了。”她亲了亲她饱满的唇峰。
夏云知耳根微红，把她推开，同她说正事。
“这么说，你过段时间就要投入到训练和比赛里了，对吗？”
“嗯。”沈纪禾讲，“如果你这边不需要我教你滑雪的话。”
“明知故问是吧你——”夏云知掐了下沈纪禾的腰，“你学坏了。”
这话说完，夏云知顿了顿，又说：“我手上刚接的项目，过段时间也要开拍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没再说话，彼此都知道这样的安排对她们之间的感情来说意味着什么。
本来沈纪禾还构思好晚上带着夏云知出去逛逛的，虽然两个人的身份都有些特殊，但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总能找出掩人耳目隐蔽的地方。可闹了今天这么一出之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在外约会的计划。
夏云知开车直接杀到了酒店套房里。
刚一进门，两个人便吻了起来，沈纪禾把夏云知压在酒店的门板上。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这个并不狭窄，甚至称得上宽阔的空间里突然被两种对冲的张力给抵住了，抵得满满的，随着两个人的动作呼吸和眼神，这两股力量不断胶着，似乎只要有一刻放松，彼此僵持着二者就会紧紧的对撞上去，引发剧烈的爆炸，爱的小宇宙由此诞生。
吻得意乱情迷，沈纪禾还有一线理智尚存。
“晚饭……”她停下动作，小声地说，“还没吃晚饭。”
夏云知褪去了白天的疲惫，休息了一个下午后，身体蛰伏的渴望再次升起。
她凑上去亲了亲沈纪禾下颌。
“叫酒店送。”
“你想吃什么？”
夏云知扬唇一笑，盯着沈纪禾没有言语。沈纪禾轻叹一口气，把人抱起，直接搂上了临近的餐桌。夏云知吓了一跳，双腿夹紧沈纪禾的腰。
沈纪禾一边翻看酒店的晚间菜单，一边把玩着从天而降的云朵。
“想吃西餐还是中餐？”
沈纪禾一本正色。
夏云知哪还顾得上啊？
她把整个人往沈纪禾的手里送。
细碎的风吟从云层里穿过，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出现在这里。
“问你呢。”半天不得答案，沈纪禾狠掐一下。
小猫仰起头，就差没叫出声。
“都行。”夏云知脑子迷糊成一团，“吃什么都行。”
食欲化为另外一种。
她两只手抓着沈纪禾的小臂，问她讨要更多更多的东西。
沈纪禾有心折磨她，直到她说出不可示人的话语后这才停下动作，点了夏云知爱吃的沙拉，把菜单挪到一旁去。
装帧精致的厚厚一本菜单原本放在桌上，后来不知怎么着，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就连不久之后，门被敲响，沈纪禾准备停下，某只贪吃的小猫却一直缠着她，要她不得放开。
“有人。”沈纪禾警告猫猫，“别闹。”
猫猫不听不听，手上的动作更过分。
腰软成一片。
“给我。”她双眼湿漉漉。
沈纪禾没辙，为了给她一点小小的惩罚，直接抱着她走到了门口。
刚刚还嚣张的猫猫现在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沈纪禾反客为主。
“嗯？怎么不出声？”
夏云知吓得不敢有一点反应。
神经紧绷了，别的地方也紧紧拉扯住。
背抵靠着门板。
沈纪禾出声：“放门口吧，谢谢。”
等来送餐的人彻底离开，沈纪禾松开了捂着夏云知唇的手，后者晕软，理智全无，伸出小小的舌头添了添她的掌心。
荒唐过后，沈纪禾替夏云知收拾。
后者泡在浴缸里，懒洋洋地说：“沈纪禾，你真变态。”
沈纪禾抬眸看她一眼。
“噢，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勾着我——”
“不许说了。”夏云知一下捂住沈纪禾的嘴，“再说就要被锁了。”
沈纪禾：“也对。”
两人抓紧着彼此都有空隙的时间疯狂了一把。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状态。看到对方的时候，就只想把对方吃干抹净，吞入腹内。
三天后，她们各自踏上新的旅途。
夏云知忙着剧组的事，沈纪禾进入了专业的场地重新训练。
一晃半个月过去。
半个月里，两人依旧保持着联系，沈纪禾倒是时常对夏云知说想你，夏云知没什么流露，俨然是一个我长大了的大人模样。沈纪禾同姜瑾聊起这件事。
“我是不是有点幼稚？太粘人了？”
“我感觉她不会烦我，她应该蛮喜欢我这样的，但是她最近又没什么反应……唔……”
姜瑾无语。
她好想把不久之前夏云知来找她的对话甩给沈纪禾。
夏云知问：“哎，我好想她，但是我不想影响她训练。”
姜瑾：点烟。
她盯着自己的手机，陷入了沉默。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要每天在你们这里吃狗粮？！
鉴于答应了夏云知不能透露，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参与两个人感情的事情，姜瑾只好拐着弯提议。
“还好啦，你要不抽空去找她？当面问问她怎么想呀。”
第049章
沈纪禾和夏云知恋爱的事情, 小苏早就知道了。
在没有公开的前提下，两个人周围亲近的亲友，对此都有所耳闻。沈纪禾原本还担心母亲接受不了这件事情, 哪知道妈妈格外开明，甚至主动邀请夏云知再到家里来, 还问需不需要双方家长见个面，听得沈纪禾在电话里哭笑不得。
至于夏云知那边, 她一贯不爱让别人管自己的事情，就连夏九和也拿她没辙。
要是夏九和想用谈恋爱的事说她, 夏云知自有办法怼回去你。
“你夏九和又算什么好东西，哪来的脸说我呢？”
自己的情人和桃花债都一箩筐了。
夏云知才不怕呢。
沈杪虽然每天都恨不得从自家姐姐这里打听二三恋爱八卦，可沈纪禾才不会告诉她。有些事情, 还是只能跟成年人说。
更何况，沈杪还要高考呢。
所以，在夏云知和沈纪禾恋爱以后，两个人身边经纪人小苏和姜瑾便成为了她们恋爱途中最大的‘受害者’。
沈纪禾听了姜瑾的话, 准备去找夏云知，又不想让夏云知提前知道，便拜托经纪人小苏给了夏云知目前的详细地址。
她要是自个去向吱吱问，吱吱那么聪明, 准能猜出来一二。
作为一个演员，拍戏期间夏云知的住所总是离剧组最近的。
她这次的戏拍的是民国江南烟雨的故事, 剧组驻扎在南下小城。
沈纪禾的飞机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她按照小苏给的地址前, 瞧见了夏云知在这一处租下的房子。
那是一个离剧组不远的, 很漂亮的小院落, 有苏州庭园的美。借着小苏的掩护，沈纪禾从她那儿拿到了钥匙, 进门去，便见到小小的湖泊。尽管如今已是冬季，这园林里的树木依然有翠绿着的。常青松高高挺立着，成为了这院落中最令人瞩目的存在。
一旁，梅花淡淡开，香味萦绕而来，穿过这清香，沈纪禾来到了屋子里。
从小苏的口中，她知晓夏云知早已回来，见客厅的灯没开，满屋子昏暗，以为夏云知已经睡下，便轻手轻脚缓慢了步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朝着她的房门去。
怕把人吵醒。
进了房门，那门开着，溜出来一条缝。
暖调的灯光，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她朝思暮想的女人正躺在床上。
沈纪禾以为她睡着了，毕竟那一坨柔软的小人一动不动。她轻轻开门，没人注意到，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女人根本没睡着。
夏云知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风衣之下是剪裁贴身的丝绸衬衫，淡紫，透着优雅和柔媚。
紫色的她窝成小小的一团。床上铺散着的，全都是与她身上风格不同的衣物。
她想起来这应该是当初在庄园里住下时，她带去的衣服，原来夏云知没跟她说，就悄悄的把这些衣服全部都带了回来。
能有什么用呢？
这些天她就都是这样，裹在她的衣服里休息的吗？
嘴硬。
夏云知面颊有些微红，眯着眼睛迷迷蒙蒙神奇合想，她应该是喝醉了。
可就算是在神志不清的迷梦之中，她也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沈纪禾的短袖被她抱在怀里，连帽卫衣被她搭在身上。夏云知如猫一样慵懒，脑袋在她的衣服里蹭了蹭。
瞧她这样，沈纪禾原本担心的心平稳的落了下来，坠入到一团绵软的云朵之中。
她轻轻凑近，声音带着笑。
“吱吱？”
夏云知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出现了。
她睁开眼，瞧见面前有个人影，醉得晕头转向了，还是把对方看清楚。
“沈纪禾？”
沈纪禾点点头，接住一下扑过来的她，无可奈何地抱紧，拍着她的背，问：“干什么去呢喝这么多？”
“没什么。”夏云知说话的时候都有小小的酒味，是鸡尾酒。“太想你了。”她说，“不想打扰你，就去喝酒了。”
“剧组一起的。”
夏云知补充。
她以前不喜欢这些活动，今天是个例外。
人一旦被情绪压住，总会想做一些从前不会做的事情。
“想我为什么要喝这么多？”沈纪禾替她解衣扣。
夏云知一下捂住自己的胸口。
“不能——现在不能——”
沈纪禾无奈：“我是什么很坏的人吗？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弄你？”
“换个衣服，带你洗漱去。”沈纪禾拿开夏云知挡着的手，“妆也没卸，你怎么这么傻？”
她要是没来，夏云知怎么办？
夏云知竖起食指晃了晃：“不傻。”
“喝酒……喝酒是因为……”夏云知的眼睛轻眨，往一旁瞧去，不看沈纪禾，只说，“想跟你说我想你了，但是不喝酒，好像说不出口。”
她没有表达自己情绪的习惯，太多的理智和负面反馈将她围困。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选择和剧组去喝酒。
“不说也没关系。”沈纪禾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会来见你。”
“走吧，洗漱。”
夏云知挂在她的身上，跟着她往浴室去，边走还边说：“我好像真的喝醉了诶，居然还见到你了。”
跟酒鬼没什么好说的。
沈纪禾是是是地点头：“对，你在做梦。”
夏云知歪了歪头，心里生出鬼主意，开始对沈纪禾上下其手。
怕她一个站不稳摔着，沈纪禾把她扶住。
夏云知气势汹汹地说：“既然是我的梦里，我要做主。”
“今天我要在上面！”
沈纪禾：“……”
她轻吁一口气。
“我不和醉鬼计较。”
夏云知：“我就要！”
沈纪禾：“……”
行叭。
夏云知自己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第二天一早醒来，夏云知睁开眼，只觉得自己做了个荒唐至极的梦。
“醒了？”
身旁人伸出手把她搂进怀里。
夏云知：“……”
她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梦。
也就是说——
她真的坐在沈纪禾的手上干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夏云知的脑子炸了，但她还努力维持着面目的稳定。沈纪禾把她看穿。
“满意吗？夏女士。”她故意逗她，“不是你说要在上面？”
夏云知嗷呜一口冲上去咬她，啃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话。
吻着吻着，又差点出事。
沈纪禾克制：“小苏说你下午有戏，早上就得去妆造。”
夏云知记起这茬，悲痛欲绝。
“不拍了！我不拍了！”
说是这么说，脾气很差却格外敬业的夏影后当天下午还是杀到了片场。
沈纪禾请的假也只有这么短短一阵。
两个人很快又分别。
唯一不同的是，经过醉酒这件事的折腾，夏云知原本那些发给姜瑾的话，直接对着沈纪禾说出口了。沈纪禾也不再纠结她是不是会有点粘人。
搞得姜瑾一下又寂寞了。
不是！
姐妹们！
怎么不找我分享恋爱瓜了！！
给我吃一口——吃一口啊——
·
这一年的雪季，沈纪禾没在国内赛场露面。所有人都猜测她是不是放弃滑雪以后，她出现在了欧洲赛场。
隔着万里，国内的雪迷沸腾了。
【什么意思！我说什么意思！】
【啊啊啊这是要复出吗？！】
【草，我已经开始蹲直播了！】
【等等等——————】
【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镜头一扫而过的时候，观众席上有个人辣么眼熟！】
【谢邀，人在现场，来的真是夏影后。】
【夏云知也是滑雪迷？之前没听说过啊——】
别说之前没听说过了，就连夏云知自己也没想到。
如果不是沈纪禾，她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以往总是别人站在人群里看她，现在于人声鼎沸处，瞧着那个赛场的女人。
沈纪禾的滑雪服是她挑的，雪板上的签名是她写下的。
她看到沈纪禾出现在白雪之上。
她知道，从这个瞬间开始，这片雪场将迎来属于自己的猎鹰女王。
沈纪禾复出初赛就夺冠，打破记录，这事在雪圈里引起了万丈波澜，各个津津乐道，之前碍于领导的想法没把她收入麾下的刘教练气得捶墙。
不行！
他得找个机会把人招揽进来！
滑雪圈子小，这事上热搜也是因为沈纪禾的经历过于独特。
此时，还无人知道，沈纪禾这个名字将在热搜上足足挂个三天三夜。
赛后采访结束，沈纪禾举着奖杯走向台。台下，夏云知的身份俨然暴露，国内来的记者和观众都好奇地把她围住，有胆子大的搞直播的自媒体人凑上去问：“夏老师，你也是雪圈的啊？”
夏云知嗯了一声。
“那你滑单板还是双板啊？”
夏云知想起自己还没学会的落叶飘，抿了抿唇。
她余光瞧见沈纪禾下台，扬起笑容，一改方才的冷色，朝着人走去，只给那人留下一句话。
“我随家属，只会单板。”
家属？！
提问的人傻了，一旁的人也傻了，直播间的观众也傻了。
不是，你哪来的家属？
镜头顺着看过去，冷脸一整场的夏云知扑到穿雪服的女人怀里，大大方方地亲了口。
【？？？？？？？】
【啊啊啊这不是我所知道的夏云知！！】
【草！】
【哎呀，我家影后崩人设啦！！】
夏云知才不管这些，牵着沈纪禾摘下手套的手，与她朝着下一个赛场走去。
阳光正好，把她们的影子拉长，似一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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