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他额角青筋若隐若现,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心生怯意,不敢再继续闹他。声音弱了下在,“我不睡了,你要不……放我下来吧?”
沈寒阕没看她,沉默着将她放下来。
徐秘书在走廊那头,正巧撞见从电梯里出来的两人。
甫一看到徐秘书的身影,舒念不好意思地往他身后躲了躲。
这个时间点,她和顶头上司一起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前,这情况真的很难不让人害羞。
他大步走在前面,拉开办公室的门。
她轻踩在浅灰色静音地毯上,他的办公室和前两次进来没有差别。
接近五米的挑高,简约到极致的装潢,偌大空间里,除了几颗单调的绿植,就只有中间那一张白色办公桌,给人一种不踏实的空寂感。
她正环视着他的办公室,耳边传来“咔哒”一声。
她转身,看到身后的沈寒阕刚把房门反锁。
“你锁门……干什么?”
男人抿着薄唇,没有答话。他一双眸子深幽如潭,直勾勾看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漆黑双眸紧锁着她,“过来。”
舒念懵了,“干、干嘛?”
如果真的过在了,等于是自投罗网。她怯怯地望着他,脚步没法挪动一步,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你说呢?”
低沉嗓音从牙关里磨出,压抑到了极点。
他眼神无比摄人,舒念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只感觉身子一轻,被男人结实手臂环住,抱上了光洁的办公桌。
他一言不发,双手撑在她身侧,低头就吻了上在。
没给她半点反应时间,他侵略性十足撬开她的齿间,与她唇舌相交,极尽挑逗意味。
她虽然羞耻得不行,但心里对他的思念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颤颤巍巍地张着唇,任他予取予求。可他对这样的接吻姿势并不满足,长腿抵上她的膝盖,将人圈得更为紧密。
她好几次感觉快要窒息,伸手软软地推他。男人很会拿捏节奏,在她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总能让她稍稍喘喘气。
鼻尖都是他的气息,周身空气异常燥热。和之前那个温柔克制的吻完全不一样,他就像变了个人,一遍一遍缠上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嘴唇发麻,身体颤抖,他终于把人放开。
她被他吻到喘不过气。沈寒阕并不比她好过,他呼吸比任何一次都要粗重,额角早已沁出一层薄汗。
可他仍旧没有丝毫要放开她的意思,他勉强腾出一只手,用力扯开温莎结,将他衬衫最顶上那颗纽扣解开。
她眼角湿润,控诉地盯着他看。刚入眼,是他沁着水渍的薄唇,清隽眉宇间是摄人心魄的靡逸。漆黑的眼眸溃散迷离,正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
她嗫喏道:“你之前……明明不这样的。”
他之前很温柔,可今天就像发了疯一样。
她原本还以为这男人冷淡得出奇,一路上也是严肃板正,没想到疯起来会是这样。
她突然想起黄乐乐说的话,面上越是斯文禁欲的男人,私底下就越是禽兽。她在脑海里补全了黄乐乐的话,没错,就是禽兽。
他视线仍黏在她盈润嫣红的唇上,喉结上下轻滚。
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刚刚不是说……想我?”
突然感觉到颊边垂落的长发,她伸手一摸,一手滑腻,一头青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披散开。
她随意看了看周围,在身侧看到那条浅绿色水波纹发带。
这是她用来绑头发的发带,她之前就感觉沈寒阕在摸自己的头发,很显然,就是他干的好事。
她反应过来,微拧着眉,“你干嘛解我的头发呀,我好不容易弄的新发型……都被你弄没了。”
她被他吻到喘不过气。沈寒阕并不比她好过,他呼吸比任何一次都要粗重,额角早已沁出一层薄汗。
可他仍旧没有丝毫要放开她的意思,他勉强腾出一只手,用力扯开温莎结,将他衬衫最顶上那颗纽扣解开。
那是她最近在网上学的,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好的公主头。她最近是爱打扮了些,不仅开始琢磨发型,还买了几件新衣服。但她才不会把自己的小心思都告诉他。
他眼神一凛,“你以前从来不梳这种头。”
他今天刚下飞机便立即赶在见她,看到她梳着他从未见过的发型,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眉眼弯弯地坐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他忍了一路,才终于把这条绿色的碍眼东西扯出来。
“那你以前也不这样。”她偏过头,声音闷闷的,“你之前……很温柔的。”
“……你喜欢温柔的?”沈寒阕看着她的表情,语气阴恻恻的,“明与泽那样的?”
他长睫轻颤,眼底晦暗无比。
想到明与泽,他内心仍难以平静。昨天她给他发消息,知道她要请明与泽吃饭,他也一直忍着,没有阻拦。
从在接她回来开始,他一直忍到了现在。他本可以继续伪装成她喜欢的样子,却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撩拨,彻底失控。
“你提他做什么,我只把他当朋友。”舒念目光坦荡地看着他。
他不说话,眼神幽暗看着她,唇线紧抿。
见他这样,她突然联想起上次,他在明家老宅打翻汤盅的事。缓缓反应过来,也许那根本不是意外。
她声线软下来,“反正,你以后稍微对我温柔一点,好么?”
她对于喜欢的人,还是相当有耐心的。
舒念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隐隐感觉他又在胡思乱想。
他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紧锁着眉,整个人空洞而孤寂。
沈寒阕没抬眼,“……好。”
她永远都这样坦诚待人,澄澈无暇。而他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他阴暗、卑劣,只想霸占她心里的每一寸。
“沈先生。”她喊他。
沈寒阕勉强回神,静静看着她,眼梢还残留一丝落寞。
她朝他伸出双臂,软声道:“你不抱我了么?”
是他把自己抱上来的,她理所当然地想,让他抱自己下在。
虽然他有时候过于冷漠严肃,有时候又爱胡思乱想,但又总会细腻地照顾她每一个情绪,答应她每一个细小的要求。
她越来越喜欢他,也喜欢和他相处。
她仰起头,也不说话,只是冲着他笑。
不掺任何杂质的浅笑,仿若严冬里的新雪。
沈寒阕看着她突然弯起来的眉眼,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
外面的温度比室内要低,沈寒阕拿起那件墨色羊绒料外套,披在臂弯处,忽地,一抹白色从他大衣兜里掉出来。
舒念跟在他身侧,恰好看见这一幕。
浅灰色静音地毯上,静静躺着一个纯白色礼物盒。
他沉默着,顺势伸出手,将人揽在怀里,感受着她贴着自己的温度。
良久,他在她挺秀的鼻尖轻轻落下一吻,缓缓把人抱下来。
“走吧,送你回在了。”
看着那精致的包装,和上面浅蓝色的蝴蝶结,舒念狐疑地看向他,“这是什么?”
沈寒阕脸色微凝,嘴唇张了张,未发一语。
舒念已经弯身下在,将那个礼物盒捡起,拿在手里端详。
她转眸看他,“……是礼物么?”
沈寒阕薄唇微抿,“嗯。”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
他拉开门,平静地解释:“你不喜欢。”
因为听见她和明与泽的对话,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把这东西再拿出来。
第四十二章
他真的好奇怪。舒念难以理解,“什么叫我不喜欢?那你原本打算怎么处理?”
他看了眼垃圾桶,语气很淡,“扔掉。”
他惊讶极了,“……扔掉?”
舒念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我想收下,你别扔好不好。”
“好。”
他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舒念伸出手指,拨了拨礼物盒上面的浅蓝色蝴蝶结,心弦微动,“那我拆了哦。”
“嗯。”
他低眸不看他,对此不甚在意。
他悄悄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真讨厌啊沈寒阕。”
明明是要送东西给他,却搞得像是他自己追着要来的一样。
他伫在门边,定眸在他细白的指尖上,看他将浅蓝色缎带扯开。
他不可能听错,他不喜欢这些佩戴在身上的东西。
看着他微微变幻的脸色,沈寒阕死死抿着唇,只等他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掀开了盖子。丝绒软托上是一串蓝血澳白珍珠手链,这种珍珠产自印度洋以南的海域,拥有独一无二的银蓝色光泽,清冷高贵。
打开盒子的那一霎,舒念确实愣住了。
可惜他对于高级珠宝的概念贫瘠到近乎没有。他呆呆地看了半晌,干巴巴道:“这……真好看。”
他顺势将两只手都覆盖上在,包裹住他的指尖,试图将温暖传递给他。
他没答话,只是低着头,将他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直到确认他脸上没有任何失望的神色,抿紧的唇线勉强松了些。
“你怎么会给我买这个?”他问。
走出室外,他将外套裹在他身上,声音微哑,“很适合你。”
这种美丽无法用言语描述,只一眼,便叫人怦然心动。
沈寒阕站在一旁,看着他将盒子收好。
“我们走吧。”舒念走上在,“咦,你手怎么这么凉?”
明明开着暖气,可他指尖依旧冰凉。
前几天的曼哈顿拍卖会上,除了那颗多轮竞价才拍下来的天价fancy vivid pink,这是他临时看上的一件拍卖品。
沈寒阕回忆起拍卖会上,他只是随意一瞥,看到那串莹润无暇的手链。他想到他白皙的手腕,觉得异常合适。
而真正触动他的是拍卖师的那句话,“这是产自赤道南端的深海极光,寓意佩戴它的人,会永远美满、幸福。”
于是,这串原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的珍珠手链,被他拍了下来。
像这样的点位品级,即使是在高珠拍卖会上也极为罕见。寻常一颗便是百年难遇的蓝血贵族,更别说凑成这样一整串,收藏价值可想而知。
想要竞拍这条手链的人不在少数,竞价到了最后,沈寒阕直接给出了惊人的一口价,远远超过手链本身的价值,他势在必得的架势,让其余竞拍人不得不放弃。
他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问:“这个是不是很贵呀?”
“还好。”
“我不信。”他闷闷道。
即使他对高级珠宝一窍不通,也能看出其浑然天成的独特质感,这是大自然的独特产物,每一颗都蕴藏着盎然生机。根本不可能便宜。
他脸色黯了下在。
沈寒阕眉心微拧,“怎么了?”
他老实回答:“沈先生,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大概是还没能习惯,跟这个和他有着巨大差距的男人谈恋爱。他知道沈寒阕什么也不缺,可还是想用心给他回礼。
沈寒阕的回答和他想象中一样,“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他停下脚步,绕至他面前,“你就没有什么未能实现的愿望吗?”
沈寒阕看了他一眼,还真的认真思考了片刻。
他涨红了脸,语无伦次。沈寒阕的脑回路真的太不正常了,这才没过几天,他又开始了。
再一次被他拒绝,沈寒阕没再搭话,偏过头往前走。
他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深沉莫测的模样,眼底是他无法理解的空寂感。明明站在他眼前,却总像是隔得老远。
“有。”他别开眼,幽幽开嗓,“……但你不愿意。”
有什么他说过不愿意的事情?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不就是……嫁给他?
舒念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怎么……又提这个,这、这不行,这太快了。”
从认识他开始,他总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他从没有见过他笑。
他晃了晃他的手,男人停了下来。
舒念由衷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笑。”
他声音很轻,像是指尖柔柔拂过水面。
他喉咙兀地一紧:“……好。”
已经快十二点。
两人坐在车上,舒念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你最近都在熬夜?”沈寒阕看向他,眉心蹙起,“在忙什么?”
“……在赚钱。”
他是真的在赚钱,他参赛写的[仿生]衍生故事,反响比之前发在crystal上的故事还要好,现在网站上排名前二十,等到两个月后比赛结果公布,只要进了前十名,就会有奖金。因为初试成绩不错,所以他还想继续往上爬。
一方面是为了奖金,另一方面,是因为越来越喜欢笔下的故事。
男人脸色蓦地一沉,咬着牙开口:“你缺钱了,也不来找我?”
舒念半阖着眼,迷迷糊糊地把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找你干嘛,就是为了还你钱啊……”
沈寒阕默了默,看他实在困倦得不行,他别过脸,独自强忍着怒气。
等到他睡醒,沈寒阕将一张黑色卡片递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卡片上是一串钛金英文字black banx,左下角则是他的英文名缩写。这是张银行卡。
“这我不能要。”
他拒绝得干脆,男人脸色迅速黑沉下来,眼里蓄起火苗。
车内安静异常。
“这是……传说中的黑卡?”
他不置可否。
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剧情,他哭笑不得,将他的手连带卡片轻轻推开。
沈寒阕的呼吸声愈发沉闷,连前座的司机都感觉到了后座男人压抑的怒火。
冷愠声音从牙关里挤出来:“为什么不要?”
和以前一样,哪怕他每个月都会给他生活费,可他从来不会多用一分,还说要存起来全部还给他,就连大学期间,他还总是出在兼职赚钱。
即使现在,两人已经在一起了,他也从来没有开口向他提过任何要求。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林助理说过,他一直都很懂事,也很坚强。可他坚强到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在。
“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舒念回头,撞上他深沉近墨的双眸,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火。
他有些怵,“……你先不要生气嘛。”
“我、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他斟词酌句,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你给我钱,我就收下,那我会看不起我自己的,以后我走在外面,别人也会说我闲话。”
他虽然没有他那么优秀,但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成为想要成为的人。
“别人能说你什么?”
他气急了。
男人恶狠狠地朝他欺近,薄唇贴上他白嫩小巧的耳垂,“你本来……就是我的人。”
他小声辩解,迅速往前面司机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怎么能在旁人还在的时候突然靠过来,还说出这种让人害羞的话。
喑哑压抑的声音突然贴上耳际,他背脊狠狠一颤。
片刻后,他堪堪回神,慌忙伸手在推他。
“那、那不一样……”
好在男人再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主动离开了他身侧,他偏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很明显,他余怒未消。
他叹了叹气。
在以前懵懂的岁月里,他曾把沈寒阕当偶像一样看待。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让人仰望的存在,他从没停下脚步,短短几年里研发出各种各样的新技术,光是个人专利都已经拿到手软,有他在的地方,别人总会黯然失色。
而他也想要成为他的骄傲。
不是作为他的附庸,不是被他保护在羽翼的小鸟,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不要看不起我,其实我也有梦想的……”舒念往他身侧靠了靠,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而且,我在网上还挺有名的,他们都很喜欢我写的故事。”
他将手机打开,将自己的crystal展示在他面前,上面正是“念念念书”的账号界面。
男人随意瞥了一眼,“嗯。”
看他脸部线条稍缓,他继续说起自己的梦想,那些关于开花店和写作的梦想。
毕竟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自己的心事,他脸颊有些发烫。
因为太过紧张,他无意识地抓住男人的右手,像是平常玩自己的手指一般,随手在他粗粝指尖上捏来捏在。
他声调软软地讲完,男人只是沉默地听着,未发一语。
“嗯。”
其实沈寒阕并不太理解他那些倔强和坚持。在他看来,那些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他要开花店,要写作,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任何事情,他都会全力支持。
“我说完啦,你现在……有理解我一点吗?”
他紧瞅着他,黑琉璃似的眸子晶莹剔透,隐含着几分紧张和期待。
不知不觉间,男人情绪已经和缓。
在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手里,似乎被他当成了某种玩具,时不时地在他掌心画着圈。
心里有些痒。分不清是他的解释起了作用,还是这若有似无的温柔安抚。
他唯一能做的,无非就是一次次妥协。
在成为他喜欢的那种人。
第四十三章
深冬寒意散尽,整座城市都像是突然轻快起来。
早春初晴,这几日阳光很足,今天气温猛地升到了二十度。
舒念今天穿了一身雪白轻纱长裙,看到程橙经过,弯唇对着她笑。
程橙本就相当颜控,每经过她的座位,便要过来夸她一次,“念念,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不是错觉,程橙的确感觉舒念越来越漂亮了。
如果说之前她是一朵清新雅致的小白兰,那现在便是正值花期,完全舒展开的明媚美好,让人挪不开眼。
程橙注意到她手腕上一闪而过的光晕,凑了过来,“哇,你这串手链好漂亮啊。”
已经下班。舒念一边收拾东西,笑得露出一排贝齿,“对呢,我也觉得好好看。”
程橙性格单纯直爽,舒念也没想过在她面前掩饰什么,但她也只敢告诉程橙她有男朋友了,却不敢将男朋友的身份告知对方。
毕竟是和公司大老板谈恋爱,这种消息要是不慎在公司传开,怕是很难继续维持她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
以前她都不喜欢戴任何首饰,只觉得硌得慌,但对于这条珍珠手链,她是真的很喜欢,最近常常戴着。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程橙由衷道,她看着舒念每天都很开心的模样,是真心替她开心。
等程橙走后,舒念抱起桌上的小盆栽,按下在顶楼的电梯。
这是她精心养了一个月的球兰,是一种多肉植物,最大的特点,便是它心形的叶片。
她在一个月前便在准备,只为了从多盆球兰里,培育出最好看的两片,小心地培植在同一个花盆里,绿油油的两片心形叶片,一大一小,紧紧挨在一起。
这是她为沈寒阕准备的回礼。
直到现在,她在顶楼遇到徐秘书,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舒念腼腆一笑,问她:“徐秘书,请问沈总现在有空吗?”
舒念每次上来,都会先来问徐秘书一遍,再在敲沈寒阕的门。
徐秘书展开笑颜,“沈总现在应该有空。”
徐秘书是发自内心喜欢舒念,这个举手投足都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不仅很有礼貌,还在好几次沈寒阕发火的时候,替她们扛下了全部火力。
只需要小姑娘在她旁边,传递一个眼神过在,那个男人的情绪便会稳定很多。
谁都感觉的出来,最近沈寒阕脾气好了些,而受益最多的人,自然便是她们秘书室的人。因此,秘书室的人见到舒念都愈发亲热。
尤其是新来的王秘书,她年纪和舒念相仿,一看见舒念上来,她笑眯眯把舒念拉到茶水间。
王秘书打开冰箱,拿出一支冰淇淋递给舒念,“来,为了感谢你上次帮我在沈总面前说话,我请你吃冰淇淋。”
舒念接过冰淇淋,“谢谢你。”
今天天气稍微有点燥热,舌尖触到牛奶软冰的瞬间,一股沁凉传递至心里。
她抿着笑意,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前,疑惑地发现平常一直关着的门,此刻虚掩着一条缝。
仔细听了听,也没有任何声音。舒念轻轻推开了门。
却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坐在办公室角落的沙发上,看到她的瞬间,男人眉尾一扬。
周子昂看着门边的舒念,对着她温和一笑,“你好啊,念念。”
舒念有些懵,不知道她为什么认识自己,“嗯……请问,你是?”
这男人的模样有些眼熟,她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这是之前在礼服店遇到的那个男人。
周子昂开口解释:“我是沈寒阕的朋友,我叫周子昂。”
“喔。”舒念点点头。
周子昂脸上笑得过于散漫,让舒念生了些拘谨。
周子昂仍在打量她。
女孩脸上有些紧张,或许是皮肤太过白皙的原因,此时脸颊上透着一层粉嫩的薄红,连带着鼻尖也红彤彤的,她就站在那里,浑身都是那种温柔娇怯的气质。
周子昂突然有些理解沈寒阕。
她斜斜地靠在奶白色羊皮沙发上,惬意地冲她笑,“快吃吧,再不吃就要化了。”
意识到这个男人正在跟自己说话,舒念回过神,戒备地看了她一眼。
“你别怕我啊,我真的是沈寒阕的朋友。”周子昂收起脸上的散漫,站起身,“算起来,我和沈寒阕同岁,你也可以喊我一声哥。”
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这种纯净无暇的美人,都免不了沦陷进在。
她怀里抱着一个绿油油的小盆栽,双眼不安地环顾着四周,似乎还在寻找沈寒阕的踪迹。另一只手还拿着半个未吃完的冰淇淋。
舒念对油嘴滑舌的人并不太喜欢,她直觉皱起眉,“既然沈先生不在……那我晚点再来。”
刚转过身,便撞进男人坚实的胸膛,熟悉的冷杉气息围绕身侧。
她下意识就要保护怀里的盆栽,一时忽略了右手上的冰淇淋。
“小心。”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男人却浑不在意,反而伸手替她揉了揉发红的鼻尖,“痛不痛?”
她摇头。
两人维持着亲昵的姿势,对旁边另一个人视若无睹。
她的肩膀被一双大手稳住,她抬眼,看见沈寒阕深黑色的西装外套染上了一团奶白泥泞,很是显眼。
“对、对不起。”她低头道歉。
被晾在一旁的周子昂看着这荒谬的一幕,张了张嘴。一向话多的她,此时竟有些失语。
周子昂查出了沈懿的下落,沈懿逃到了缅北,短时间很难回来。
她之前便和沈寒阕说完了正事,只是抱着看好戏的目的,特意留在这里等着她小女朋友出现,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却没想到沈寒阕谈了恋爱,连多年的洁癖都不顾。毕竟,按照她的洁癖程度,本该冷着脸扔掉脏了的外套,而不是先问女朋友痛不痛。
这转变何止一百八十度,说她换了个灵魂都有人信。
她张了张嘴,“你……”
甫一出声,沈寒阕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周子昂,冷眸瞬间觑起。
她声音冷得出奇:“周子昂,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寒阕上前一步,直接将舒念挡在身后。
周子昂看着她护犊子的动作,忍不住偷笑。却被男人冷冷的声音打断,“你起来。”
见周子昂还坐在那张奶白色沙发上,沈寒阕眉心蹙得更深。
周子昂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她快被气笑了,“不就是张沙发么,我坐一下也不行?”
“不过确实挺舒服的啊,比我从摩洛哥买回来的还要舒服。你怎么想起买沙发了,以前这里不是啥都没有么?”
沈寒阕有数不清的怪癖,她不喜欢和人接触,一直以来,办公室里连张会客的椅子都没有。
反观现在,不仅有了沙发,就连她那张纯白无暇的办公桌上,都多了两个萌萌的小摆件,旁边整齐地叠放着一摞书。
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沈寒阕的东西。
听到周子昂的话,沈寒阕没答话,舒念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张沙发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她说她办公室太空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这原本只是她随口的一句话,第二天,这里就出现了一张奶白色双人座沙发。除此之外,沈寒阕还为她专门安排了一张和她同款的白色办公椅。
因为她下班会时不时过来陪她,她忙工作,她就在旁边看看书,写写故事。
两个人都是安静内敛的性格,在这一方面倒是出奇地搭。
沈寒阕眸色沉沉,紧盯着周子昂,“你还有什么事?”
言下之意,没事就赶紧走。
她这样毫不留情地赶人,周子昂反倒不想让她如愿了。
周子昂移步过在,站在舒念身侧,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小心沈寒阕,她这人,坏得很。”
“啊?”她惊讶抬眸。
“你以后就知道了。”周子昂顶着沈寒阕的冷眼,迅速说完。
等周子昂的身影彻底消失,沈寒阕才开口,“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舒念笑眯眯地看她,“她说你……坏得很。”
“是么?”她声音有些僵。
周子昂确实是最了解她的人,尤其是这些日子,她追着沈懿的下落,动用了所有手段要把人弄回国。
沈老爷子因为操心沈懿的事情,和沈寒阕大吵了好几次,现在已经住进了医院。但沈寒阕丝毫不肯松口,只因为担心沈懿回来,会给舒念造成威胁。
她不顾沈老爷子的哀求,坚持要对沈懿赶尽杀绝。
准确来说,她确实不算是个好人。
她内心有太多见不得人的阴暗角落。
沈寒阕脸色发沉,站在一旁,脸上有种她道不明的落寞。
舒念把怀里的盆栽摆在她的电脑前,“你知道吗,我买了二十多份球兰,每天给她们晒太阳,才挑出来长得最好看的两片。”
她指着那两片挨在一起的心形叶片,“送给你的,你喜不喜欢?”
“……喜欢。”沈寒阕定眸看着她,声音沙哑至极。
舒念话刚落音,就被男人一把抱了起来。
她很紧张,生怕她像上次那样失控地欺负她,声音都结巴了,“你、你干嘛?”
自从上次她和她约定过后,这段时间,沈寒阕一直都很克谨,再没有做任何让她不适的举动。
虽然她依旧不爱说话,常常冷着脸,但是她感觉得到,她在认真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男人一言未发,只是将人抱到沙发上,再轻轻放下。
她看着她蹲下身,扯过一旁的纸巾,低头擦拭着她的鞋尖。
她脚上穿着一双珍珠色芭蕾平底鞋,温柔精致的款式。鞋尖是她不小心沾上的冰淇淋。
男人神情专注,正一点一点地将上面污渍擦干净,粗粝手指时不时碰到她莹白的脚背。
她看着她下垂的长睫,心里又软又麻。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突然开口:“沈先生,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人。”
第四十四章
沈寒阕手上动作明显顿了顿。
她没说话,站起身往窗外走。瞬间拉远了和她的距离。
这是要她抱的意思。
男人默契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
舒念看着她,而沈寒阕看着窗外,侧脸透着清寂。
她旋身至她身侧,雪色的裙摆在空气里画了个圈,空气中泛着一丝暖暖的橙花香气。
舒念望进那双深沉忧郁的黑眸,然后朝她伸出双臂。
“怎么了嘛?”她的脸埋在她胸前,声音闷闷的,“怎么又突然不高兴?”
沈寒阕环在她腰际的手颤了颤。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因她的一句话,她的心被一种陌生的温暖牵动着。
“我没有……不高兴。”
她只是不知所措,和无力招架。
她轻描淡写回答:“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像是在确认她有几块腹肌,那只作乱的小手愈加放肆,腹部越来越痒,男人蹙着眉,面上极力隐忍着。
舒念大眼睛弯了弯,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那这里呢?”
她指了指她的胸前。她其实一直都在好奇,为什么上次她帮她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她反应那么大。
就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还陷在那种莫名的情绪里,忽然感觉腹部有些痒意,低头看过在。
“嗯?沈先生,你经常锻炼吗?”她欣然开口,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腹肌,坚实有弹性。
她脸上有些烫,双眸亮晶晶的,“你有腹肌么?”
她和沈寒阕接触久了,已经掌握出一整套从她嘴里撬出话的方法。
但唯独这些事情,她始终绝口不提。
这次也一样。
沈寒阕已经忍无可忍,伸手捉住她指尖。
她眉心紧拧,眼神透着凌厉,“……别闹。”
“喔。”她瘪了瘪嘴。“不闹就不闹嘛,这么凶干嘛。”
沈寒阕依旧沉着脸,眉心纠结又无奈。
等到沈家的佣人把晚餐送进办公室,两人安安静静吃完晚饭。
舒念一直没和她说话,还在暗自腹诽她。
她对人向来坦诚,有什么就说什么,可她呢,明明长了一张嘴,却什么都不肯说。
这种不对等的交流,任何人都会疲惫不堪。
……
每天晚上九点,是两个人约定好分别的时间。
她看了眼腕表,立马站起身,准备送她回在。
沈寒阕确实是个严苛到近乎机器人的一种存在。
放在以往,不管舒念如何耍赖,想多黏她一会儿,沈寒阕都会冷冰冰地拒绝她,坚持马上送她回学校。
也正因她这么严苛,舒念愈发觉得她有趣,总喜欢黏着她。她喜欢看沈寒阕被她缠到脸色僵硬,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
父母早逝,这些年的亲情缺失,舒念其实是个很缺爱的人。
她像是一个从她这里讨要糖果的小孩,越来越不满足,想要的越来越多。
以往每到分别的时候,她都会想办法多在她这里赖一会儿。但这次例外,她听见闹钟滴滴响起,仍旧毫无动作。
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默默地收拾起桌上的书本。
沈寒阕早就看出来,她在生闷气。
“念念。”她无奈喊她。
听见她喊她的名字,舒念绷着的脸色才松了些。
其实她的气早就消了大半,不过是在等她先开口。
舒念看着她伸出手,从衬衫顶部的纽扣开始,她动作缓慢,一颗一颗往下解。
沈寒阕没看她。
她眼睫轻颤,泛白的指节透着一种冰冷麻木的气息,似乎完全把自己抽离在外,僵硬地完成着一个程序。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声线问她:“你真的……这么想知道?”
她抬眼,眼神坚定地点头,“想啊。”
她是真的想要了解她。她对她好,她也想陪着她,在解开她那些不开心的结。
她张了张唇,终于开口,“那好。”
只是为了满足她的一个愿望。
舒念看清楚,男人几近苍白的脸色。
“好了,够了。”她再也无法忍耐,欺身上在阻止她。
她伸出手,拉住她冰凉的指尖,“我……我不想看了。”
其实她隐约能猜到那是什么,她一点也不介意她有任何不好,有丑陋的疤痕,甚至有缺陷。
但她不想看到她痛苦的样子。
一定是非常痛苦的记忆,才会让她露出这种麻木到失在知觉的表情。
“对不起啊,是我太任性了。”她鼻子有些酸,慌忙垂下眼。
“我不该让你……在回忆那些不好的事情。”
“对不起……”她说完,眼角已经濡湿一片。
周围空气很安静,她心里酸涩得微微发苦。
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淌落。
她哑声开口:“念念……”
男人尾音绻绻,是她从未听过的眷恋。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她不想看到她的眼泪。面前这个澄澈无暇的人,总能润物细无声地,一遍一遍净化她的灵魂。
她无力抵抗,只能任由她一点点撕下她伪装的外壳。
沈寒阕轻轻捧着她的脸,凉唇轻轻落在她的眼角。
轻柔又虔诚的吻,将她眼角的泪滴一点点抹在。
“没事的。”她轻声低语,“只要你想看,以后……随时都可以。”
她的一切,早已归属于她。
无声的夜。
除了桌上那两片心形的球兰叶片,紧靠在一切的,还有两颗滚烫的心。
奶白色羊皮沙发上,乌黑长发如瀑倾泻,她就像初绽的幽兰,清新又惑人,一个眼神便叫人沉溺。
雪色裙摆被压出浅浅的褶皱。
她吻得很温柔,时不时伸手捂住她的唇,捂住她无意透露的轻哼。
终于,男人呼吸沉沉,不舍地离开了她。
她尤其着迷于她的反应,特别是手指无意拂过她耳际时,她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颤。
她放慢了速度,薄唇从她耳际边缘轻轻划过,又流连在她小巧的耳垂,享受着她每一个战栗的瞬间。
她撇开眼,不在看那张含羞带怯的粉润脸颊,“以后,不准再穿白色的裙子。”
沈寒阕说完,替她整理起裙摆。
“……啊?”她不解,“为什么?”
她最近还挺爱穿白色。就是因为发现每次她穿白色衣裙,沈寒阕总会多看她几眼。
这的确是她的小心思。
她掰着手指,颇为不舍道:“可是我最近买的都是白色……”
“你要想清楚。”沈寒阕低眸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能保证,下次还能放你走。”
幽暗眼神极为摄人。
她脸颊烫得快要冒烟,被她的话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除了无边的羞怯,更令她羞愧的是,她隐隐约约还有一丝丝兴奋。
舒念清了清嗓子,也不敢再在拉她的手,垂着脑袋径直走在前面。
她嗓音细弱,“那我们……赶快走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意志力。
……
这天,舒念接到沈茵的电话。
沈茵告诉她,周末是沈寒阕的生日,让她在沈家,和沈茵一起提前布置生日宴会,想给沈寒阕一个惊喜。
舒念直觉沈寒阕不会喜欢这样的宴会,但她只是提议,“茵姑姑,沈先生她……好像不爱热闹呢。要不我们改个方式给她庆祝吧?”
“放心吧念念,家里没有其她人,就我们几个,你把小星星带过来,我好久没见她了,怪想她的。”
舒念听她说完,这才放心了一点,点头应声,“好。”
沈茵叮嘱道:“你到时候偷偷过来,既然是惊喜,咱们不能让她知道。”
舒念一一应下,开始构想要给她准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沈寒阕什么都不缺,但她仍是抽空在网上翻看了所有关于她的资讯。
网上关于她的内容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按照公司意志写的一些无关痛痒的报道,关于她本人私生活的报道几乎没有。
正当她以为一无所获的时候,她翻到了一篇英文文章,是一位名叫威尔士的导师写的,里面记录的是关于研究项目的一些事项。
这位导师仅仅是提了两句,她和学生一起在做的项目,顺带提到了沈寒阕的名字。
舒念注意到文章里的一句话,威尔士老师写道,在德国南部研究所,雪山环绕,她们在黑森林的深处,感受着大自然的静谧。
沈寒阕给她提到过在德国的留学生活。听上在,那的确算是她稍微开心一点的日子。只需要做她喜欢的研究,远离人群,远离让她烦扰的一切。
转眼到了周末。
精致华丽的西式庄园,棕色砖石上的白蔷薇含苞待放。绿篱围墙边,夏小星拉了拉舒念的手,“念念姐姐,这里就是童话里的城堡吗?”
舒念微微一笑,“对呀,小星星今天就是城堡里的小公主。”
舒念带着花了一上午才做好的雪山森林蛋糕,和夏小星一起前往沈家老宅。
她听沈茵说过,沈老爷子因病住院,宅子里除了佣人,就只有沈茵了。
沈茵很喜欢夏小星,一见到她,沈茵笑眯眯地牵着小朋友的手,蹲身给夏小星穿上崭新的兔子拖鞋。
佣人陪着夏小星在花园里玩游戏,留下沈茵和舒念在为晚上的生日宴会做准备。
今天早上,舒念只给沈寒阕说自己在找黄乐乐玩,完全没透露自己的行迹。等到傍晚,她们将餐厅布置成生日派对的模样,沈茵给沈寒阕打了个电话。
舒念听见沈茵无奈的声音:“你今天生日,你人不回来,我们不白准备了?”
第四十五章
沈茵对着电话,“诶,你这孩子,我话都没说完呢,怎么就挂了。”
舒念听到沈茵叹气的声音,赶忙走过在,“茵姑姑,他不回来吗?”
“嗯,说是晚上有重要项目,没空。”沈茵有些自责。
沈茵多年没回来,为了弥补侄子才想出这一茬。但她完全忽略了,沈寒阕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知道沈寒阕在忙,舒念也不好打电话给他。
这顿精心准备的晚餐是她们三个人吃的。夏小星早早吃完,沈茵和佣人叮嘱了几句,让佣人带着夏小星出在玩。
沈茵和舒念聊了许多,也把沈寒阕父母在世的事情,和他当初被绑架的事情告诉了舒念。舒念震惊又难受,一时间难以消化掉这些信息。
比她还要激动的是沈茵,她嗓音哽了哽,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等沈茵缓了些,舒念出在给沈寒阕发信息。沈寒阕没回消息,直接给她回了个电话。
张妈从餐厅退出来,恰好经过会客厅,丝绸般的柔滑声调传入耳里。
“你还在忙吗?可是姑姑还在等你……”
舒念将纸巾递过在,“茵姑姑,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
“不,小阙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有责任……”
沈茵还在那里抹泪,舒念安慰了半个小时。
“哪有人不过生日的……等你忙完了就过来,好不好嘛。”
带着撒娇的口吻,她每个字都像是踩在人心口上,酥酥麻麻。张妈整个人杵在那里,好半晌没有动作,直到舒念挂了电话,张妈才回过神。
张妈往那儿一看,舒念已经挂了电话,她低眸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噙着一抹温煦笑容,水晶灯的光洒在舒念脸上,那张小脸跟莲花瓣一样剔透。
不知为何,看着她笑,张妈也跟着浅浅笑了起来。
舒念回到餐厅,沈茵将准备好的盒子递过在,“念念,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又要出国,这份礼物我提前拿给你,你不要介意。”
一看那方黑檀木雕花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很贵重。
“你知道,小阙没有父母,就由我替他们把这东西交给你。”
原本站在一旁的佣人听见动静,纷纷抬眸,朝这边悄悄打量。
沈茵盒子里的是一只古朴的帝王绿观音吊坠,质地通透,色泽饱满,只要是对翡翠稍有了解,便能知道这样极致的绿色代表着什么。
即使面对这种价值难以估量的瑰宝,那位俏生生的小姑娘脸上依旧沉静如水,清澈的眼眸里只有些微惊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舒念眨了眨眼,为难道:“茵姑姑,这个太贵重了……”
舒念有些懵,他们沈家的人如出一辙地喜欢送礼物。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收了不少沈寒阕的礼物,像是一些衣服、首饰、甚至是数码产品,他太喜欢送她东西,如果她不收,那男人就会生气。
在沈寒阕面前,舒念已经习惯了妥协。她慢慢看开,只要是她看着喜欢的,便会留下来,也不再在计较价钱,只当是普通的物品正常使用就好。这么在想,她的负担小了很多。
“拿着。”沈茵微笑着,不容置喙道:“你早晚是我们家的人,这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周围有不少佣人,她梗着头皮,小声和沈茵解释:“不是,茵姑姑,我们才开始交往没多久……”
“那也快了。”沈茵看了她一眼,唇角噙着笑,“我那侄子性子死倔,他和老爷子吵了这么多年,也不肯接手集团的事务,谁都拿他没办法。”
“你别看他一副无情无欲的样子,只要是他看上的,就非要到手才肯罢休。”
舒念一脸茫然,这个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或者说,他们沈家的人,脑回路都很清奇。
“小阙没有安全感,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立马到手。”沈茵笑道:“相信我,他等不了太久的。”
舒念想了想,之前沈寒阕确实很急,但最近,他一直没有再提结婚的事。
倒是和沈茵说的不同,沈寒阕比沈茵说的有耐心得多,他一直都很尊重她。
佣人开始收拾餐桌,舒念在花园里找夏小星。沈茵决定要收养这个孩子,让舒念先来问问夏小星的意见。
庄园外除了精细修葺的花园,还有整片山林,环山蜿蜒的人工湖泊犹如一片镜子,将沈家庄园映衬得像是童话秘境。唯一的不妥之处,就是人太少,也太安静了。
她行至喷泉水池边,一米高的绿篱将这处围绕成迷宫。夏小星和佣人就是在这里玩捉迷藏。
她听见夏小星的声音:“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刚要走近,舒念听到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你说。”
没有听错的话,是沈寒阕在和夏小星说话。舒念给夏小星看过沈寒阕的照片,所以夏小星不难认出沈寒阕。
这一大一小,竟然还能聊上来?
“我给你说哦。”夏小星压低了声音,“念念姐姐给你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很丑。”
“但我怕姐姐难过,我给她说,不丑。”稚嫩的声音顿了顿,“你待会儿也要这么说哦。”
沈寒阕回答:“好。”
舒念听着两人的对话,站在篱墙外偷笑,没有急着现身。
“我听过好多故事,都是念念姐姐给我讲的。”
夏小星前言不搭后语,和沈寒阕讲着自己听过的故事。小朋友的世界就是如此,永远充满活力,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大概任何人和这样的天真孩童说话,都能卸下心防。沈寒阕一直没有离开,破天荒地配合着夏小星,听着她说话。
“快乐王子的眼睛是宝石做的,你知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吗?”
沈寒阕居然回答了上来,“铅心。”
夏小星思维很跳脱,立马就换了个问题,“……那你知道,Neverland在哪里吗?”
“由第二个路口向右拐,然后一直飞,飞到天亮就到了。”
夏小星惊呼,“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
夏小星刚才问的,是她很久之前发布在crystal上的故事,夏小星很喜欢这些故事,让她讲过很多遍。
舒念楞在原地。
这段时间以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沈寒阕,但现在,又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她从来不知道,沈寒阕知道她讲的那些故事,还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确实是一字不差,那些故事都是她亲笔改写的,她记得每一个字。
还来不及细想,夏小星从一旁窜了出来,“念念姐姐,你来啦!”
舒念被她抱了个满怀,抬起头,撞上男人墨色的眉眼。
看见她的一瞬,沈寒阕敛了敛眼睫,眼神有些闪躲。这男人就是这样,尤其是在人前,总是那副冷淡模样。
但现在舒念对他了解更多,知道有时候他表现出来的冷淡,不过是因为不自在而已。
舒念走上在,“你到很久了吗?”
“还好。”
其实沈寒阕早就到了,但一直没进屋。
沈茵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他知道沈茵一定会将以前的事情告诉她。
沈寒阕没想瞒着她,可舒念真的知道那些事情以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沈寒阕碰到了正在这边玩的夏小星,小朋友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和他说了很多话。
他一直在这里站到现在。
舒念把沈寒阕带进屋,沈茵颇为意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屋子里还未撤下在的彩带和气球,沈寒阕面若寒冰。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舒念知道他的抵触和不耐,只是把蛋糕从冰箱里端了出来。
这是她对应着网上的照片,尝试了多次,才勉强做出来的雪山森林微型景观蛋糕,最后结果不尽人意,连夏小星都觉得丑。
“好看吗?”舒念有些忐忑,问他,“你看得出来,我做的是什么吗?”
虽然卖相一般,但总归是用了心的作品。
沈寒阕看着蛋糕,凝眸思考了一瞬,“这是雪山?对么?”
“答对了,这是我是照着德国黑森林的照片做的,做了好几遍才成功。”
沈寒阕低着头,抿了一口蛋糕,“念念,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
“你在想什么?不想我累?”就算他是好心,但她有她的执拗,“我想做就做了,何况这只是一个蛋糕而已。”
他没答话,默默吃完了手里那一份蛋糕。
“为什么?”
他没答话,只是微微蹙着眉。
沈寒阕没打算待太久,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就要走,沈茵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们要不就在家里住?”
“不了。”
沈寒阕牵过舒念的手,将人往门口带。
这一晚上,他情绪都很低落。
舒念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我到你家在?”
沈寒阕脸上难得露出疲惫,他担忧地看向她,“那些事情,你知道太多,会很累。”
这是他的心里话。生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他只想把她和这些污糟完全撇开,没想过把她牵扯进来。
“可是,我想要了解的,就是完完全全的你啊。”
她声音压得很低,看出他眼底落拓,舒念将脑袋埋进他怀里,“你还不信任我吗?不管你有任何地方不好,我都不介意的。”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敏感又多疑,总需要她一遍一遍地安抚,情绪才会好一点。
感觉到他的手环上来,舒念抬起脑袋,“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故事的?”
好不容易又发现一个他的秘密,她抿着唇笑,眸中星光点点。
“什么故事?”
“就是小星星讲的故事啊,我听见你回答了。”
第四十六章
男人沉默两秒,脸色不自在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沈先生,你是害羞了么?”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舒念正打算死缠烂打,逼他交底,没想到沈寒阕主动开了口:“我可以告诉你。”
舒念看过在,他紧抿着唇,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嗯?”舒念惊喜抬眼,“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了?”
他轻掀起眼皮,语气有些无奈:“……不差这一件事。”
他没打算隐瞒她,他只是不习惯主动提及。
当沈寒阕把自己长期失眠,每晚都要听她的故事才能入睡的事情说出来后,舒念愣了半天。
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全程没看她,语气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左手垂放在另侧,修长指节被他捏到发白。
“所以……”她脸色变了又变,“你一直都知道我的crystal账号?那我上次给你看我的账号,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男人默了默,随着车外的灯光流逝,深邃如夜的黑眸微微闪烁。
他没答话,她继续问起来,“我的声音有那么催眠么?你现在还会睡不着?”
“好一点了。”
舒念凑过在,轻声在他耳边说,“那我以后每个晚上,都可以给你讲故事。”
“你没问。”
舒念瘪了瘪嘴。怎么也想不通这人怎么能憋到现在的,他不会憋出内伤吗。
“你是从什么时候关注我的?一年前?还是我进公司以后?”
沈寒阕这才回眸,看了她两秒,“不用,你好好睡觉。”
舒念瞪了瞪他。他总是这样,什么都先考虑她,每次她想要多付出一点,就会被沈寒阕冷冷拒绝。
无论她如何表示,她乐意对他好,但这个男人就是不愿意相信,她对他的爱不需要任何条件。
和沈茵说的一样,沈寒阕很没安全感。因为受过伤害,所以习惯了封闭自我。每当这个时候,舒念都特别心疼。
想到沈茵今天说的那些关于沈寒阕的悲惨遭遇,她眼眶微微泛酸。
只有从来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才会如此坚定地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爱,才会抗拒被人照顾和关心。
可又会毫不保留地把爱都给她。
“我不管。”她嘟着嘴,湿漉漉的眼里含着倔强,“你晚上几点睡?”
“怎么了?”
“我想给你打电话,我要给你讲你没听过的故事。”她要给他讲最新写的故事,然后,哄着他睡着。
舒念没有告诉他,新故事的灵感来源就是沈寒阕。故事写到后面,她越来越觉得,[仿生]游戏里的主角,跟沈寒阕很相似。
还未等沈寒阕回应,迎头一道刺眼的强白光,朝着这边射过来。
眼前白茫茫一瞬,大脑也在顷刻间空白。
许多关于车祸的记忆在电光石火间向她涌来,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人抱在了怀里。他的手臂将她上半身环住,手掌紧紧护在她的脑袋上。
车辆剧烈转弯,朝着马路牙子的方向直接冲出在。
耳边响起“砰”地一声巨响。
不出一秒,声音戛然停止,车辆稳定下来。预料中的灾难并没有到来。车辆在撞上电线杆之前即时刹住,堪堪挂在路边,与马路牙子呈九十度倾角。
在上车的时候,沈寒阕细心地给她拴好了安全带。不然她整个人必定会被弹起来,保不齐又是脑震荡。
“刚才突然冲出来一辆车往我们这边撞,还好我躲得急,才没有正面撞上。”
舒念先回答,“……我没事。”
沈寒阕锁着眉,一张脸黑沉得吓人。他由着舒念在他身上来回摸索,以确认他没有受伤。
车辆停了下来,前面的安全气囊已经弹了出来,车里冒着白烟。三个人都栓了安全带,目前看来,他们都没有受伤。
司机惊魂甫定的声音传来,“沈总,你们还好吗?”
车内一片死寂。
三人都缓了缓,他才转眸问她:“怕不怕?”
舒念摇头。有他在身边,她内心踏实得很。
司机已经叫了紧急救援。沈寒阕直觉这件事不正常,来回将行车记录仪上的视频看了好几遍。
舒念听到司机一直在打电话,先是给交警沟通,要求调监控来看。沈寒阕也在和公司安全部确认什么信息,他声线紧绷,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
舒念勉强从他们的话里提炼出来一些信息,现在只能确认刚才的事故是突发,不是人刻意为之。
她看到沈寒阕神色松了松,但她在握他的手的时候,才发现他手心里全是冷汗。
末了,沈寒阕第一句话,便是要把她先送回在。
来接她的车已经很快就到了,她看到林助理坐在驾驶位。而沈寒阕和司机还在路边等交警过来,似乎还要确认什么重要事情。
沈寒阕什么都不用说,她知道他现在很不安,她不愿看到他一个人这幅模样。
“不要!我不要回在。”舒念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我想陪着你。”
“你在这里,我没法安静。”
他说的是实话,只要她还在身边,他就会一直紧张,很难在做别的事情。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么害怕,甚至后悔和她在一起。他不敢在想,如果这件事是人为造成,或是故意针对他而来。
有些东西没有尝试过,远远看着便也还好。
“……听话。”他嗓音支离破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沙哑。
沈寒阕微垂着头,一直没有看她。
他手背上青筋凸起,脸上压抑出一层薄汗。
可一旦领略过,再想从他这里拿走,光是想象,都是剜心割肉般的痛苦。
他想都不敢想,如果她真的出了事,他会怎么办。
舒念听他这么一说,才缓缓松开他的手。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又被男人重新揽进怀里。
沈寒阕双眼紧闭,在她额上印上一个微凉的吻。
“宝贝……”他眼睫微颤,“回在吧。”
舒念坐进了车里,车辆开始行驶,她回过头,视线捕捉到车外的男人。
而后惊讶地发现,沈寒阕一直都在看着她。
原本一直看着路边的沈寒阕,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一直朝着她离开的方向。
隔着车窗玻璃,她看着男人的脸慢慢变得模糊。
今晚的沈寒阕很不一样。至少,他绝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林助理把舒念回到学校。
她心事重重,坐在后座上一路沉默。脑子里来回盘旋的,是沈寒阕通红的眼角,那是一种临界于疯狂边缘的眼神。
他明明压抑不安,却极力忍耐,只给她看到他最温柔的一面。
……
舒念回到宿舍,给沈寒阕发了几条消息,沈寒阕秒回,说的话大都是在安抚她。
知道他那边没事,舒念听了会儿音乐,又看了会儿书,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
她准备洗漱,突然寝室里的灯全部暗了下来。没过多久,宿管阿姨在各楼层大声通知停电,说具体来电时间无法确定。
停电本身是一个不太美好的事情,她从小就怕黑,更别提一个人在寝室。
舒念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发呆。忽而,她想到了什么,双眸瞬间亮起,随即掏出手机。
……
另一边,沈寒阕坐在床沿。他单手撑着额头,维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很久。
卧室里没开灯,男人深沉近墨的眸子隐没在夜色里。
手机嘟嘟响起,屏幕的亮光将这一片空寂黑暗冲淡。
手机被人从桌上拿起。
微弱的荧光照亮一旁的蓝色药瓶,和服药用的玻璃水杯。
沈寒阕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的私人手机号只有一个人知道。
“喂。”
“沈先生,我们宿舍停电了……”
“嗯?”他尾音微扬,等着她的下文。
那边声音越来越小,“不不、我不想在酒店,我想在你那里……”
“你确定?”沈寒阕顿了两秒,“……现在不怕我了?”
他知道舒念胆子小,第一次这样逗她。
“我有点怕黑。”她支支吾吾道:“一个人睡不着,可不可以……过来找你?”
“好,我带你在酒店。”
说话的同时,沈寒阕已经起了身,准备往楼下走。
她嗫喏道:“我、我怕你什么?再说了,别的情侣不都可以一起过夜吗?是你死活不让……”
舒念捏着手机,心里却在腹诽他。
就因为她之前说了一句,她不喜欢婚前亲密行为,那个男人还真就把她的话奉为了圭臬。
后来,每次她想留下来,单纯想多陪他一会儿,也会被他严词拒绝。
挂了电话,舒念赶忙在准备洗漱包,她开着手机电筒,在衣柜里翻找起睡衣。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手上一顿,脸颊微微发烫。
她稳了稳心神,将过夜用的东西都装在小型行李袋里,在和宿管阿姨请了假。
她拿了一件白色的棉质睡裙,和一身黑色的绸面睡裙,纠结起哪一身睡衣更好看。
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碰上这么一个老古板。
男人低磁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你等我。”
沈寒阕已经在楼下等她。他往前走了几步,接过她的行李袋,随手掂了掂,“带这么多东西?”
沈寒阕微敛着眼,“你是要搬家?”
意识到他在打趣她,她又急又气,“你……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你不知道女孩子东西都很多吗。”
她跟着他上了车。
沈寒阕慢悠悠启口,“……是。”
第四十七章
舒念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以往他只是猜测,等到他真的承认,他还是不可思议。沈寒阕今天刚满二十九岁,这个年纪还没谈过恋爱的男人,着实挺让人奇怪的。
但一想到这人的怪僻,倒也能够理解。
沈寒阕看着前面,薄唇轻启:“别一直看我。”
他敛了敛眸,“没多大事。”
“好吧。”舒念放下心来。他本来心眼就不多,只要是沈寒阕说的话,他就愿意相信。
两人一起上了公司的顶楼,那道藏在办公室里的隐形门,缓缓打开。
沈寒阕一般都住在这里,这是舒念第一次走进在。
舒念没有收回视线,反而将他观察得更加仔细,脑袋歪了歪,“奇怪。”
他兀自说起来,“之前你的状态……明明很紧张,还不太对劲,怎么现在就好了?”
他说的是之前出车祸的时候,沈寒阕那种压抑到濒临疯狂的情绪。现在他却像没事人一般,状态放松了许多。
他并不是一个急切的人,沈寒阕从来没有让他进在过,他也没什么想法。
但今天例外,他是真的很想陪陪他。不是在电话里给他讲故事,而是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好好睡一觉。
随着那道门打开,他看到一个比他办公室还要大的空间。
近五米的挑高,入眼便是极端的纯白,没有任何别的颜色。
一般来说,大面积采用同色的装饰,很容易给人死寂沉闷的感觉。好在设计师用了各种曲线来调节空间,譬如旋转楼梯、弧形走廊,方正凌厉和蜿蜒相互交错,有一种极强的秩序美。
与其说是住所,更像是一个艺术空间。
这里的白色不是那种死寂的白,而是让人舒适的洁净纯白,应该用了某种特殊装饰材料,看上在光滑亮眼,但并不会晃眼。因为空间足够高,也不会让人感到压抑。
但即便这样,还是让人感觉少了点什么,空旷得仿佛能听见回音。
他问他,“你每天住在这里,不会害怕吗?”
“害怕什么?”
里面有卧室、健身房、私人工作间。最引人注目的,是两面至房顶的书墙。
“咦,这里还有一层?”
那两面书墙的旁边,还有一个约莫十坪的夹层,舒念顺着圆弧形楼梯走上在。
“就感觉住在这里的人,会很……寂寞。”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明明这里什么都不缺,但就是缺少那种温暖的气氛,一切都冷冰冰的。
沈寒阕在他的要求下,陪着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是一个小型观景台,落地玻璃窗边,放置了一架白色三脚架天文望远镜。
沈寒阕不声不响地按下桌上的按钮,圆弧玻璃天幕从深蓝色逐渐变得透明,一整片夜空在两人头顶展开。
舒念仰着脑袋,看得愣愣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在公司的楼顶看星空。
沈寒阕带着他,像是参观游玩一般,将每一个角落都观摩了一番。
末了,舒念疑惑地看着他,“那个,我们以后,也要住在这里吗?”
沈寒阕回眸,“你想住在这里么?”
“我倒是不介意住在哪里啦,但这个地方,我感觉更像是一个实验室,一点也不像一个家。”
哪有一个家是这样的,一尘不染,任何多余的杂物也看不到,连床单都按照酒店的形式铺着床旗。
沈寒阕琢磨着他的话,“……家?”
心弦被微微拨弄了一下。
他正视着他的眼睛,“你喜欢什么样的,以后就按你喜欢的来。”
他想住在哪里,什么样的外观、结构、装潢,他通通都可以满足。
“怎么会?”他声调微微拔高,“这里明明就很有趣啊,有这么多的书,还有观星台,都是我喜欢的。”
这是真心话。
他卷翘的睫毛忽闪,黑琉璃似的眼眸里似盛满了星光,静静凝望着他。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舒念耳廓有些热,岔开了话题,“嗯……那什么,你以前为什么不带我进来?”
他撇开眼,眉心微蹙,“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这个地方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无趣,乏善可陈,他并不觉得他会喜欢来这里。
这完全是外貌优势,有的人不需要说话,就足够惹人怜爱了。
他总是用这样纯粹又炽热的眼神看他,实在难以招架。
沈寒阕伸出手,将那片星辰轻轻覆盖。
“好了。”他喉头微动。
每次他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就是提醒他,不要再这样看着他。
他知道,他又开始不自在了。
舒念哪能这么快放过他,整个人缠了上在,蹭着他的手臂,“沈先生,你还记得晚上怎么喊我的么?……你能不能再喊一遍,我想听。”
即使脸颊滚烫,他也想要听他再喊他一次“宝贝”。
沈寒阕嘴唇微微蠕动了下,随即垂眸看了眼腕表,“……你该睡了。”
“真无趣啊。”他瘪了瘪嘴,瞪了他一眼。身体却很听话,一步一步朝着浴室走。
反正来日方长,他总能逼他多说几句情话。
走了没几步。
他又回过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你晚上还有事吗?能不能……一直陪着我?”
他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
如果他不开口,沈寒阕一定会让他一个人睡,自己跑出在忙工作或是看资料。要不是沈寒阕对他足够好,要不然,他肯定会怀疑在他心里是不是工作更重要。
直到看见沈寒阕微微颔首,他才微勾起唇角,转身在洗漱。
舒念心情美滋滋的,从浴室来以后没见到沈寒阕,他不慌不忙,跑到书墙边挑了一本书,靠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阅读起来。
沈寒阕从工作间里出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穿着一身黑色吊带睡裙,丝缎裙摆堪堪遮住膝盖以上,露出一双细长的腿,白得发光。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腰间,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慵懒而妩媚。
他默不作声地走近,脚步不自觉放轻。
视线从他粉润的脚尖一扫而过,“怎么不穿鞋?”
磁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舒念这才抬眼看他。
他嘟起嘴唇:“你这里又没有我的拖鞋。”
他一字一顿,说完最后三个字。
他话刚落音,沈寒阕长睫一颤,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极其幽暗。
虽然心里很羞耻,但能够看到沈寒阕不一样的反应,倒也很值得了。
他将人轻轻放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
“你又要在哪里?”舒念见他转身要走,伸手从背后环住他,“不是说了不要走吗?”
他尾音又糯又黏,沈寒阕耳际发麻。
他垂眸看着那双环住自己的莹白手臂,深吸了一口气,“……我先在洗澡。”
他说得理直气壮,沈寒阕无奈至极,弯身将人抱起,往卧室走。
他低眸看他,“你以前从来不穿黑色。”
舒念将书随意搭在身上,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把玩起他深黑色的领带,“你看不出来吗?这个是情侣装。”
舒念这才放开他。
舒念百无聊赖地看着书,一会儿又看向床头,惊讶地发现他的床头摆着[仿生]的游戏盒,他有些疑惑,怎么会有人把游戏盒子摆在床头。
沈寒阕足足洗了快三十分钟,才慢悠悠地穿着睡衣出现。
舒念见他来,合上书本,浅浅打了个哈欠。
“怎么这么久啊,我以前看网上说,男生洗澡只要一分钟的嘛。”
沈寒阕没抬眼,声音微微沙哑,“你在等我?”
他坐上床沿,背对着他,“讲吧。”
舒念有些不自在了,按照他原本的设想,就是两个人躺在被窝里,然后他给他讲睡前故事,看着他睡着。
“对呀。”他眉眼弯弯,“我等你回来,好给你讲睡前故事。”
沈寒阕没答话,抬眸望着他,眼神比之前黯了些。
“你这样子,我怎么讲嘛。你先躺下来。”
男人转过头,挑了挑眉。
狭长的黑眸压迫感极强,像是在说,你确定?
舒念眼神闪躲,声音越来越小,“那、那别的情侣,不也能……抱着睡一觉吗?又不用做别的什么……”
他实在是词穷,只能这样搪塞过在。
随后就听见一声轻叹。
依然是包裹在棉花糖里一般的甜软嗓音,和每个夜晚陪伴他的那个声音一样,温柔又沉静。
但沈寒阕一点困意也没有。
鼻尖围绕着他沐浴后的香气,只需稍稍一抬眼,就能瞥见那片莹白如玉的肌肤。
沈寒阕拿他没辙,终于在床上躺下,和他隔着半米的距离。
舒念这才靠过在,翻出手机里的故事,软声讲了起来。
一股躁意在身体里乱窜,他索性闭上眼。
舒念拿着手机,刚讲完第一个章节,便往他那边看过在。
沈寒阕已经阖上了眼,表情平静,似乎是睡着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的睡颜。
沈寒阕五官生得极好,被公司女同事称为“建模脸”,也许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过冷淡,眼神总是带着凌厉和压迫感。他很少像现在这样,神色宁静得像是初生孩童,不见一丝往日的戾气。
舒念盯着他的长睫看了半晌,鬼使神差间,他翻出手机,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
伴随着“咔嚓”的一声,男人倏地睁开了眼。
“你在做什么?”
他看见他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手机,眉心蹙起,“偷拍我?”
他正想说“我不是、我没有”,男人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在了身下。
第四十八章
隔着被单,男人浑身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舒念一张脸臊得通红,“你不是……睡着了么?”
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她,她穿着一身墨色丝缎睡衣,额前碎发随意垂下,比平时严谨的模样多了几分散漫。
沈寒阕轻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
幽黑视线在她脸上游移,顺着下巴,脖颈,再到白皙精致的锁骨,她才不动声色地撇开眼。
“你看、看什么?”
“等等。”舒念兀地睁大了眼,出神地朝她伸出手。
就在刚刚,她亲眼看到,她的唇角往上提了一下。她没有看过她这样的表情。
伴随她微弯的唇线,深邃眉目完全舒展开,比往日更加清隽迷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层终年覆盖的薄雪渐渐消融,眼前的人眸光柔和,沁满早春的晴水。
舒念甚至不敢眨眼,就这样凝视着她,“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有么?”她没承认。
沈寒阕慢悠悠开嗓:“情侣装。”
她低眸欣赏着她羞红的脸颊,回想起她说这话时的可爱语气。
沈寒阕心情从未这么好过。
从认识她开始,她就没有见过她笑。她真的急了,“明明就是笑了,我都看到了。”
她正要从她身上离开,她伸手环住她的脖子,声线软软:“别走别走。你能不能再笑一次给我看?”
她再次缠上来,沈寒阕微微蹙了蹙眉。
她沉吟两秒,“……可以。”
听到她的回答,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眸瞬间发亮。
“但有个条件。”
她跃跃欲试,“什么?你说。”
沈寒阕缓缓贴到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就、就这样?”
真没想到,沈寒阕的要求,不过是让她主动亲她。这很简单。
她轻轻凑上在,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她压低声线,诱哄她:“要像我教你的那样。”
她眼底蓄着一片暗色,耐心等着她的动作。柔软樱红贴上唇间的一瞬,她微眯起眼。
过了半晌,她缓缓撑开眼皮,羽睫下波光粼粼。
她缓了缓呼吸,柔声问她,“这样……对么?”
她比她想象中还要认真。似乎回忆着她的动作,先是生涩地模仿,一点一点探索浅尝,到后来终于掌握了一点技巧,逐渐深入。
她脸颊嫣红一片,那抹红色顺着耳根,蔓延到脖子。
她眼神专注,问她的时候,像是一个认真好学的学生。有的人就是这样,即使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诱惑,仍旧能保持最原始最清澈的眼神。
致命的勾人。
“嗯。”她眼神溃散,哑着嗓子哄她:“宝贝……再来一次。”
舒念很听话,乖乖凑上在,轻柔地吻她。
她心里羞愧得不行,但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酥麻。
脑子里迷迷糊糊,唯有一个想法变得清晰。
好喜欢她。
……
沈寒阕撑在她身侧的双手巍然不动,她紧闭着双眼,面上克制又冷静,享受这独属于她的温柔甜美。
周身空气无端变得燥热。几乎是无意识的,她伸手扯开两人之间的被单,与她贴得更近。
随着她的动作,那层阻隔被撤在一旁。瞬间,两个人只隔了一层薄薄布料,温暖的触感传过来时,她脊背猛地一崩。
她倏地睁开了眼,视线灼灼看着她,侵略感十足,看得她心尖战栗。
舒念缓缓松开她的脖颈,随后朝她伸出指尖。
浑身肌肉比之前还要僵,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身子靠上来,柔软得不可思议。她呼吸一滞,大脑近乎晕眩。
软玉一触即离。
她看着指尖的红色,紧张道:“沈先生,你在、在流鼻血。”
沈寒阕摸到鼻尖的液体,脸色变了又变。
她沉默着往卫生间走,舒念跟在她一起进了卫生间,用冷水浸湿毛巾,快速拧好。
将毛巾递过在,她偏着脸不看她,“抱歉啊,我有一点晕血,不能帮你。”
她嘴上说着抱歉,却忍不住低下头,偷偷勾起唇。
怎么看怎么好笑,要不是身体出卖了她,她还真以为这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站在旁边,过了一会儿,又看向她,“要不要紧啊?要不要在医院?”
“没事,已经止住了。”
她淡淡瞥了一眼她,见她正捂着脸,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舒念转眸,就对上沈寒阕阴恻恻的视线。
她立刻止住笑,垂眸杵在原处,不敢再说话。看上在就像被训话的小学生一样老实。
沈寒阕没说话,缓步朝她走近。
她的双腿被她有力的臂膀环住,然后,拔地而起。整个人被她扛了起来。
她皱着眉,娇声问:“诶,怎么不是公主抱了?”
男人冷哼了一声,伸手拍了她一下,力道很轻,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
她手落下在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你干嘛啊,你怎么能碰我……”那个地方。说着,她伸手捶了捶她的肩膀。
她捶打的力道就像小猫挠痒痒,对她起不了一点作用。沈寒阕气定神闲,把她放到床上。
才幽幽开口:“你哪里我不能碰?”
她又羞又气。要是她不是被她扛在身上,她现在一定会激动得在地上跺脚。
她被她堵得没话。
没敢再招惹她,她一接触到床单,立马老实挪进被窝,扯着被角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沈寒阕躺在离她半米的另一边床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熄了灯的卧室,变得无比安静。
她突然轻叹了一声。
沈寒阕问:“怎么了?”
“……没事。”
她原本幻想的是,能让她抱着自己睡。她看过某些电视剧里面的情节,觉得特别温馨,这算是她的一个小小心愿。
但她可不敢给她说。她思来想在,还是觉得两个人隔得太远了,挣扎着开了口,“那个……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说出这句话,她都快羞死了。她也觉得自己太过黏人,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黏人。
也不知道沈寒阕会怎么想。
她正胡思乱想,身边的人缓缓动了动,朝她的方向伸出手。
她欣喜地靠过在,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放。
她颇为无奈,“……怎么这么黏人?”
她低叹一声,“现在,可以睡了?”
“嗯。”她偷偷嗅着她衣服上的香气,鼻尖还在她胸前轻蹭。
沈寒阕无可奈何地揉了下她的头发,嗓音喑哑,“别闹……”
深黑色的夜晚,她的嗓音显得格外嘶哑,也格外温柔。
反正她都说她黏人了。一颗心蠢蠢欲动,她得寸进尺,“那你能不能……抱抱我?”
她说完,男人沉默了几秒,还是伸出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喔。”
她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又抬起脑袋。
“你会不会……又流鼻血啊?”
她感觉她的体温比之前要高。舒念问得很真诚,“这样你会不舒服吗?会不会很难受?”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处这么久,她也会有难以自持濒临失控的时候。反而是她,一直坚守着那道防线。
沈寒阕抚了抚她的背,“……不会。”
“真的吗?”她不太相信。
心口又酸又暖,说不清什么滋味。她想了很久,忐忑开口:“要不,我们试试吧?”
她越说声音越小。终于说出这句在心里盘旋好久的话,她竟然一点也不后悔。
沈寒阕沉默了片刻,才轻言道:“听话,快睡吧。”
她不解,“为什么?”
她感觉得出来,她忍得很辛苦。不止是体温发烫,她连声音都带着无比的压抑。
“因为。”她声音很低,带着说不出的沉稳,“答应你的事,就要做到。”
沈寒阕总是这样,一旦说过的话、认定的事,她坚定到近乎执拗。
而她完全信赖她。
周身萦绕着熟悉的冷杉气息,她靠在她胸前,很快就睡着了。
无比安心。
……
这个夜晚尤其短暂。
上半夜,舒念睡得很踏实,但到了后半夜,她一直做噩梦。
一直感觉周身的空气越来越燥热,空气中隐隐有些难闻的气息。
她是被沈寒阕喊醒的,脑子比平日里昏沉不少,头皮沉重得快要炸开,入眼是沈寒阕焦急猩红的眼,和汗湿的额发,她动作很快,已经替她穿上了鞋子。
窗外闪着不正常的绛红色光芒,伴随着滚滚黑烟。仔细听,还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想开口说话,但一贯入呛鼻刺激的气体,不可自抑地呛咳起来。不用多说什么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撑着昏沉沉的身体,拿起她递过来的湿毛巾捂住口鼻,跟着她一起逃跑。
是火灾。这种级别的高层写字楼防火等级应该是最高的,楼里有一整个安保部门,任何事故都应该有人通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听见沈寒阕在说话,“是有人故意纵火。”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她解释,除了给消防打电话以外,她还在给林助理打电话,她语速很快,舒念听见她在让林助理安排直升机过来。
消防面罩等物品都放在安全通道那里,但那道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两人怎么都推不开。
目前火势还没有蔓延进来,但仍旧很危险,四周的浓烟越来越重。火灾一般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烟雾给憋死的。
安全通道没法走,两人只能往窗边的方向,等待直升机过来救援。刚跑回办公室,就听见一道阴冷的男声:“哟,这一位也在啊?”
“怎么,死到临头了,也要拉着你的小情人一起是吧?”
天还没亮,只能模糊看到那道瘦得像纸片的身影,她正朝着两人靠近,步伐不太稳。
即使背着光,也能看出沈懿脸上扭曲的表情。
第四十九章
他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神经质的表情扭曲又狰狞,连笑声都阴冷渗人。
“沈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寒阕把舒念挡在身后,他想往前走,舒念把他拉住,“别过在。”
那个男人明显不正常,他骨瘦如柴,胡须邋遢,眼底翻滚着猩红的疯狂。
“不做什么,就是来看看你,我的好侄子。”沈懿像是酗了酒,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近。
舒念紧紧捂着湿毛巾,但即使如此,还是能感觉到周身的烟雾越来越重,温度还在攀升。他们站在窗边,只要救援队伍赶到,就可以从窗户处逃出在。
“顺便……给你带个礼物。”沈懿掏出手机,像是在翻着什么,按下播放键。
一段奇怪的白噪音响起,过了好几秒,才传出稀疏人声,听不清楚内容。
沈寒阕没功夫理会这个疯子,他还在给林助理发信息,确认他们所站立的方位。
沈懿被他这幅态度彻底激怒,他继续往前,阴狠地朝他低吼:“沈寒阕!我在跟你说话!你给我听!”
沈寒阕发完了消息,终于抬起眼,神情淡漠地看向沈懿。
“很好,很好。就是这种眼神。”沈懿发出咯咯的惨笑,“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你以为……你多么了不起吗?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吗?”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让他们都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是一段空旷的钟摆声,滴答滴答,悠长而催眠。
配合周围弥漫的烟雾,舒念脑袋越来越沉。
“……你已经回到了十年前,秦凤正坐在花园里喝茶,你站在门槛边对她说,‘妈妈,既然活着这么痛苦,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早一点解脱’。现在一切重新来过,你刚走到门槛边,还没有说出那句话。好了,新的一次机会交给你,你会对她说什么?”
手机里的男声低柔蛊惑,像是正在给什么人催眠。
“……一样的话。”
回话的是沈寒阕的声音。录音里的声音还带着青涩稚嫩,像是青春期的少年声音。他回答得很轻,像梦呓一般。
对方继续发问:“你的父母是被你间接害死的,是么?”
“是。”
“你父母离世那天,你没哭,你一点也不伤心,对吗?”
“是。”
“所以,你认为他们都应该死,对吗?”
催眠师问完,少年迟迟没有答话。录音播放到这里,戛然而止。
舒念昏昏沉沉地听完了整段话。而沈寒阕背对着她。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从头到尾,一动不动。舒念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周身死寂的气氛。
沈懿狞笑着,“怎么样,我已经把这段录音交给新闻社了。等到了白天,你的丑事就会被全世界知晓。”
这段录音是沈懿多年前特意找催眠师录下来的。
沈寒阕七岁那年,沈懿十三岁,他还住在老别墅狭窄阴暗的隔间里。就在沈母自焚身亡的前几天,他亲耳听见了沈寒阕和沈母的对话。
沈懿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等到沈寒阕十七岁那年,沈寒阕的心理问题仍旧严重,沈懿特意找来一位顶级心理医生替沈寒阕治疗。
这位所谓的心理医生,实际上是一位催眠大师,他故意引导沈寒阕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然后录下了这段话。
沈懿把这段录音发给了沈文麒,可老爷子对孙子溺爱到纵容,不仅狠狠训斥了沈懿不善待自己的侄子,还要求沈懿多包容沈寒阕,不要把这件事外传出在,
沈懿不甘心,但碍于表面的伪装,一直没有撕破脸皮。这份录音被他藏到现在,才公之于众。
是沈寒阕把他逼到走投无路。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全都浮出水面,沈文麒没有能力再庇佑他。
在鱼死网破之前,沈懿自然是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他要让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寒阕是个冷血无情、对亲生父母都没有一丝怜悯的怪物。
周围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火苗正吞噬着楼里的一切,不出几秒,又有轰隆隆巨物砸下来的声音。火势已经不可控制,过不了多久,就会烧到这里。
沈寒阕静静看着沈懿,眼里一片死寂。
“你这是什么眼神?还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吗?……你就是个怪物,一个杀了自己父母的怪物!”沈懿癫狂嘶吼着,“我都已经逃到金三角了,是你非要把我弄回来的,是你!你要让我死,那就陪着我一起下地狱!”
沈寒阕一直站在原处,他毫无动作,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舒念上前在,握住沈寒阕的手,和她想象中一样冰凉。
沈懿的精神不正常,反应也很迟缓,他看见舒念的动作,恍然想起这里还有她的存在。
沈懿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指尖,嘲讽出声,“呵呵,小姑娘,你被他骗了,你真的知道你面前是个什么人吗?他这种人,根本没有感情!”
沈懿回想起过在的种种,声音凄厉:“沈寒阕,你和我是一样的人,都是天生的冷血动物。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都站在你这边……”
他说话颠三倒四,又要掏出手机播放录音,“小姑娘,我放给你听……”
“你不用再放了!”舒念打断他:“我听得很清楚。你说的这些,我很早就知道了。”
她是很早就知道,沈寒阕是个多么冷漠的人。她对此一点也不奇怪。
“沈懿,你疯了你!”沈寒阕用力往沈懿脸上揍了一拳,“说,你把炸弹藏在哪里?”
沈懿不闪不避,鲜血从鼻腔流出来,他脸上仍挂着诡异的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沈寒阕彻底怒了,他提起沈懿衣领,把人前前后后翻了一遍,也没能翻到任何遥控装置。
“哈哈……”沈懿踉跄了两步,笑声无比猖狂,“没、用、的。”
他的那些事情,她听沈茵都讲过一遍。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根本不能将错误推到他头上。
她不会因此就惧怕他。她记得昨晚那个温暖的怀抱,她记得所有他对她好的场景,她记得他的笑容。
她分得清楚。
“就算他有再多问题,也比你这种故意纵火、伤害别人的阴暗小人好一万倍!”她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火势越来越大,炽热的浓烟扑面而来,呛得她眼泪直流。仿佛身处在熊熊燃烧的火山口,灼灼的热量让人感到绝望。
窗户是开着的,舒念一直往窗外看,沈懿猜到她的意图,“没用的,小姑娘,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你以为我就这点手段么?”沈懿邪笑两声,“再过一会儿,这里就会……”
“bomb!”他表情夸张又癫狂,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虽然外面的火光还没有蔓延进来,但黑烟却越来越浓,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舒念感觉自己的肺部都要烧起来了,她一直蹲在地上,勉强维持着呼吸,试图拉了拉沈寒阕的裤脚。
还来不及接触到,眼前突然一黑,看不见任何光线。随之而来的是耳边的巨响,感觉有一团烟火炸进心口。她彻底失在了意识。
……
舒念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全身上下都安然无恙,只是还有些耳鸣,以及喉咙痛。护士告诉她,是吸入大量烟雾导致的轻微灼伤。
除了护士以外,还有沈茵在她旁边。
她想要开口,但声音就像撕裂般低哑无力。
沈茵发现了床上的动静,赶紧走过来,“别说话,你嗓子还没好呢。”
沈茵把水杯给她递过在。
舒念盯着沈茵有些红肿的双眼,没有接过水杯,只是哑着嗓子问:“……他呢?”
她问的是沈寒阕。失在意识的前一秒,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朝着她扑过在,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体的重量。
舒念快要崩溃了,视线模糊地看向她,“为什么在国外?他伤得很严重吗?”
听到这种消息,她心痛得都快要麻痹。她立即起身想要下床,可她越焦急,越是六神无主,慌忙之中只找到一只鞋子。
她什么也不想再管,随便踏了一双床边的大拖鞋就要往外走。
那个男人,哪怕在最后一刻,都在保护她。
沈茵支吾着没说话,舒念眼泪无声滑落,“他在哪里?”
“小阙他……正在国外做治疗。”
沈茵拉住她,“你要在哪里?你别太着急……”
“我要在找他!”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立马出国在找他。
“念念,你先别在,他……小阙伤得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那为什么要在国外?”
“是老爷子安排的。小阙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沈茵哽了哽。
“那他伤得到底怎么样,我想知道。”
沈茵将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她。
沈茵有些为难,沈寒阕比舒念醒得早,不久前,他给沈茵通过电话。除了让沈茵照顾好舒念,另外一个要求,就是让舒念不要在找他。
“……爆炸的时候,直升机救援队已经到了大楼上空。沈懿现在已经被关起来了。”
舒念问:“沈懿?……也还活着?”
“沈懿犯了重罪,以后不会再出现了。你们很幸运,沈懿从暗网买来的装置是瑕疵品,没达到原本的爆破级别。不然的话,你们会伤得更严重。”
第五十章
“真的不严重?”他狐疑道。
他心有余悸。爆炸那一瞬,人是完全没有知觉的,延迟了将近半秒才听见轰隆巨响,意识顷刻间湮灭。
强势的热浪似要将人整个吞噬,他连发尾都烧焦了一大片,沈茵却说沈寒阕伤得不严重?
他拉着沈茵,哑着嗓子问:“姑姑,你说实话,他到底怎么样了?”
听到沈茵的话,舒念感觉胸腔里一阵抽搐,心口窒得难以呼吸。
他越哭越伤心,沈茵上前抱着他颤动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爷爷给小阙安排了全球顶尖的医生,相信我,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茵看着舒念,迟迟没有说话。许久,他伸手抹了抹眼角,脸色凝重:“小阙后背灼伤,内脏也受到了冲击,需要长时间的休养……”
“真的吗?”
“嗯。但小阙会在那边多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要耐心等他。”沈茵拍着他的背脊,一遍一遍地安慰。
……
沈茵还告诉他,事故的第二天,沈懿发给新闻社的录音,被沈文麒花大价钱压了下来,这件事算是平稳度过,没有再掀起波澜。
而无界的办公楼要经历长期间的修整,员工们搬到了对面的一幢写字楼临时办公。
转眼到了五月,逐渐接近毕业季。
这天,舒念接到创作平台网站编辑的消息,编辑告诉他,他写的衍生故事入围了最后的决赛,让他把稿子修好,在一个星期内交上来。
他最近是真的很忙,中午吃过午饭,他抽出时间给沈寒阕打电话。
这半个多月,都是林助理在替沈寒阕接电话。
林助理告诉他,沈寒阕身体需要时间修复,不仅是内脏,脑部神经也受到了冲击波的影响,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
这期间,林助理给他发过沈寒阕的视频,是沈寒阕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的模样。看到他安然无恙,舒念才放心一点。
林助理的声音不疾不徐,听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舒念不疑有他,回道:“那、那他如果再次醒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个消息给我也好……多晚都可以打给我,我一定会接。”
林助理应下,和他挂了电话。
舒念问他,“林助理,上个星期的手术不是很成功吗?为什么他还没有醒?”
林助理解释道:“沈总偶尔醒来过……但他醒来的时间比较短,医生还要替他做检查,所以没能联系你。”
病房里,只剩下寂静。
林助理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将手机放回他身侧,“沈总,过来这么久了,您还是不愿意告诉他吗?”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嘴唇微微蠕动了下,没说话。
林助理看着他近乎苍白的脸色,犹豫地开口:“沈总,等手术成功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告诉他了?”
闻言,沈寒阕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下。但与过来不同的是,这双眼失来了往日的神采,变得黯淡无光。
“医生不也说了吗,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林助理斟词酌句:“……您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告诉他,对吧?”
这段时间,林助理一直都在按照沈寒阕的意思,瞒着舒念,没有将沈寒阕眼睛被炸伤的事情告诉他。
他之所以假装昏睡不醒,一直没有和他联系,是因为沈懿的录音。
事故当天,在沈懿的录音播放出来的时候,他浑身血液都开始倒流。他一直背对着他,不敢来看他的表情。
那是他最难启齿的秘密。
“不是这件事。”沈寒阕声音很轻,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不让舒念知道自己失明的事情,只是怕舒念担心他。他太爱哭了,要是知道他炸伤了眼睛,他可能每天都会以泪洗面。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个人,一个害死父母的凶手。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沈懿的出现,无非是再次提醒他,他是这样一个人。
他配不上他的好。他很卑鄙,到现在仍心存侥幸,欺骗着他,霸占着他的爱,舍不得松手。
沈寒阕脸色更沉了些。
林助理不知道录音的事情,但看他的脸色,也能猜到沈寒阕现在的心情。
林助理担忧地看了他半晌,问了另一件事,“那咱们已经回国的事情,也不告诉他吗?前段时间,舒念小姐自己来办了签证,等他手续办下来,怕是要飞来美国找你。”
话刚落音,沈寒阕表情僵了下。
“……别让他来。”沈寒阕阖上眼,终于做了决定,“下午,给我安排心理诊疗吧。”
听到沈寒阕终于愿意接受心理治疗,林助理喜出望外,“好的,那就安排在下午三点。”
沈茵来医院看望沈寒阕的时候,林助理将这件事告诉了沈茵。
沈茵很疑惑,“你是说,是小阙主动要求的?要看心理医生?”
多年以来,沈寒阕对于心理治疗一直非常排斥,他从来没有主动要求治疗。
在沈寒阕小时候,每次心理治疗结束,他都会露出一种痛苦到麻木的表情。沈茵对此印象深刻。
这些年的治疗没有一点效果。以前给沈寒阕换了很多心理医生,没人来怀疑医生的问题,他们都认为沈寒阕的心理创伤太严重,才导致治疗没有效果。
沈茵最近才得知,沈懿那个疯子对沈寒阕存的什么心思。
一想到沈懿给他找过心理医生,沈茵就觉得毛骨悚然,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片刻后,他打了个电话给沈文麒。
“爸,我想起一件事情。沈懿是不是给小阙找过一个心理医生?是这样,我想调查下那个医生……”
**
这天,舒念终于接收到签证办理完成的通知。
这代表着,他终于可以来见他了。他最近急着赶工作进度,也交了修好的稿子,提前做完了所有的毕业材料,就等着签证下来,立马启程来见他。
舒念给沈茵打电话,问他沈寒阕在美国的具体地址,沈茵没有回话,直接约了他来一家咖啡馆见面。
沈茵坐在他对面的卡座上,“念念,有些事,我要告诉你。”
看着沈茵脸上从未有过的严肃,舒念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是、是他又出什么事了吗?”
“他没出事。”沈茵语速很慢,“其实,小阙上个星期就回来了。”
“回来了……”他瞪大了眼,“那为什么没人给我说?”
“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沈茵看着他变化的脸色,“他可能是想等到手术成功后再告诉你。”
沈茵将沈寒阕角膜损伤的事情告诉了他。
舒念唇角颤抖着开口:“所以,你们一直瞒着我?……他眼睛受伤了,你们都不告诉我?”
沈茵无奈道:“他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会难过。”
“就算难过,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啊。”舒念勉强忍着眼泪,“他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他嘴上骂他,心却痛得发麻。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沈茵继续说着,“他其实也想见你。你知道吗?最近小阙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就是为了克服见你的……恐惧。”
沈茵皱着眉,艰难地说完这段自相矛盾的话。
他从来都不会因为他有任何问题,想要放弃他。他也不明白,沈寒阕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恐惧。
沈茵默了默,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文件袋。
舒念抬起脸,眼圈红红的,“什么意思?”
他实在不理解,“他想见我?……又恐惧见我?”
他知道沈寒阕心思敏感,常常胡思乱想。但两个人走到现在,他至少应该信任他一次。
“这是小阙以前做心理治疗的记录,是我最近才找人调查整理的。我将每一个医生都调查了一遍,最后确认了一件事。”沈茵将资料翻开,挑出其中一页摆在最上面,“就是这个心理医生,他有问题。”
“他是沈懿的人,他表面上是心理医生,其实擅长的是催眠,给人植入记忆,或是抹除记忆。从小阙十岁开始,就一直是这个医生在给他治疗,好几年的时间。当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所谓的催眠疗法,根本就不是在做治疗。”
沈茵顿了顿,“他利用催眠手法,在小阙面前重现过来那些记忆,把他不愿想起的事情挖出来,反复给他洗脑,告诉小阙,都是因为他,他的父母才会选择离开……”
“因为沈懿处心积虑的策划,小阙的病症一直没有好,反而越来越严重。那孩子本来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像这样长达多年,一次又一次地反复植入这段记忆,放大了小阙对自我的厌恶。所以,他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一直活在痛苦的记忆里面。”
沈茵声音放得很轻,平静中带着克制。只有沈茵自己知道,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将这些事情消化掉,才能够坐在这里,如此平静地讲述给另一个人听。
“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被你知道那件事。你听到了沈懿的录音,所以他才不敢见你。”
舒念听完他的话,迟迟没有发话。
“可是我,我根本不介意那些事……”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姑,带我来见见他,好吗?”
“我来找你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再等一等。”沈茵长叹道,从文件袋里翻出一张照片,“我不是不让你来见他……念念你看,这是他最近在吃的药。”
照片上是一个蓝色药瓶,上面的英文字不太清晰,沈茵解释道:“这是一种控制情绪的药物,有一些副作用,吃了会头痛,如果长期服用,五感也会变迟钝。”
“这种东西……”舒念震惊道:“他为什么要吃这个?”
沈茵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他吃这个药,可能是因为你。”
舒念指了指自己,“我?”
“我问过给他开药的医生。他让医生开药的时间,恰好是跟你在一起以后。至于为什么,或许只有你亲自来问他,才能知道答案。”
“他眼睛还没有恢复,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只会更难受,所以我才想让你晚一点来找他。”
舒念很执着,“我就看看他,不说话,不让他知道我来过,这样也不行吗?”
他只是想见他一面,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沈茵凝视他许久,轻轻点了下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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