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被托举在两手之间,形成一条水平线,两边的尾端自然垂落,柔顺地回来飘动,轻盈的质地仿若无物。
沐汐清半弯下腰,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视着对面那双干涸的,含着少量水渍的眼眸。
连带着,段寻霜眼白处的几根红血丝被她清晰地捕捉。
“不疼了。”面前的女人薄唇轻启,话语中隐含着从容的笑意,“不是很严重的事。”
沐汐清不相信,她平日里见到的段寻霜几乎无时无刻敷着药,今日从段寻霜出去到现在,四五个小时的时间没有敷药,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况且,段奶奶离开前的那句,无一不在担心对段寻霜的影响。
沐汐清心情复杂,一股莫名的自责挂在心间。
“疼的话跟我说。”沐汐清上前半步,将绸缎小心敷到段寻霜的眼睛上,她刻意将动作放得更轻,更慢,生怕对面前人的眼睛造成二次伤害。
“好。”段寻霜从顺如流,许是察觉到了身前人的低落,她有意逗她,“那要是疼怎么办?”
沐汐清瞳仁颤动:“我去叫医生。”
“不用,”段寻霜好笑:“我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以让我不疼。”
沐汐清紧绷的神经放松,意识到对方真的不疼后,她顺着对方的话开玩笑:“嗯,的确有特殊的方法。”
段寻霜扬眉,好奇:“嗯?”
沐汐清狡黠:“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段寻霜明显愣了下,既而低下头,两肩轻微地耸动,无声地笑着。
沐汐清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她陡然间发现,不知从哪个刹那间,她对段寻霜的恐惧已然消退。
唇边的弧度不由得僵硬住,闪烁着星光的眼眸注视着低头浅笑的女人。女人依旧端庄温柔,只是眉宇间,增添了初见时不曾有的明媚。
沐汐清恍然,隐约有了答案,或许从一开始见到段寻霜的那刻起,她对段寻霜就没那么恐惧了。
只是传闻仍在,不断的催眠她,提醒她,让她时时刻刻对段寻霜保持警惕之心。而今谣言澄清,强制性蒙在眼前的迷雾驱散,露出事物最本真的模样。
沐汐清的心软了下来。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段寻霜仰起头,很是认真的模样。
沐汐清应:“什么问题?”
段寻霜微微调整了下姿势,玩味地重复上午询问过的话题:“你现在还害怕我吗?”
她太过镇定,也太过自信,像是笃定沐汐清等会的回答会符合她的预期,所以,她悠然自在地扬起头,像是全然等待夸奖的姿态。
沐汐清看得怔怔的,半晌后,抿唇一笑,她半蹲下身子,故意道:“我不知道。”
段寻霜面上的神色变动了下:“你不知道吗?你那位好朋友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沐汐清直起身,走到段寻霜的身后,指腹捏起绸缎,小幅度地调整绸缎的角度。
“你那位朋友,很大胆。”段寻霜感知身后的存在,脊背靠在软垫上,回忆礼堂内的事情。
她看不清,以至于敏锐力提升了许多,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间,她就注意到了,随后站在她身侧的何颜小声告诉她,那人是萧家的萧冉。
她自然听说过萧冉的名字,是那个让沐汐清提前半个月就告知她要出去的人。
所以,她没有制止。
可现在来看,那人莫非没有对沐汐清说?
可能性不大,因为沐汐清现在对她的态度,分明要比以往更加热情,更加放松。
手臂支撑在沙发扶手上,片刻的功夫段寻霜就想明白了。
但……
“看来我的澄清还不到位,明天我抽个时间再澄清一下。”段寻霜一本正经。
“哎,”沐汐清急忙叫停,她不忍心让段寻霜的眼睛再次受损,于是连忙道,“我知道的,她和我说了。”
段寻霜轻笑一声。
沐汐清反应过来,段寻霜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她面皮本就薄,脸腾地一下变得红润许多,放置于绸缎尾端的手蹭过女人的后脑,带了几分力度的点了下她的后颈。
“没那么怕了。”沐汐清保留几分,回答。
段寻霜弯唇浅笑,过了会,她道:“其实,外界的传闻也有真的。”
沐汐清:“比如?”
“对于竞争者,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段寻霜坦诚,“但我可以保证,我的私生活,绝对干净,安全。”
沐汐清“嗯”了声:“好。”
这点她可以理解,毕竟段家百年,一味的心慈手软,也不可能存续这么久。甚至,在她眼中,这点很好。
“对了,你一开始想说什么?”沐汐清问。
当时两人同时开口,段寻霜让她先说,如今她说完了,该轮到段寻霜了。
“刚刚奶奶说的,你可以不用在意。”段寻霜不催促她,“奶奶她或许比较着急,你不用有压力。”
她顿了顿,笑意浅了下去,认真地:“我尊重你的选择。”
沐汐清心又一次颤动起来,怦然跳动的感觉让她酸甜无比。无可否认的是,段寻霜对任何人来说,都很有魅力。
从进入段家开始,她早已确定了内心的选择,只要段寻霜不反悔,她一定会和对方结婚。
只是,望着这样的段寻霜,听着段寻霜的几句话,她突然有了一丝别的想法,或许,她未来的生活,不会太枯燥无味,她可以拥有选择权。
但沉沦是短暂的,沐汐清咬了下舌尖,抽回混乱的心绪。段寻霜选择和她联姻,只是因为两人八字相符而已,换做任何人,以段寻霜的教养,都会如此。
她并不是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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