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以己度人
边关月突破境界以后没有立马出关, 而是在识海里推演不败剑谱第二式,泽林国第一次开启,机缘多, 可危险也多,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只能给自己多准备些底牌。
小小的帐篷自然是施展不开, 只能在识海里推演一番。
练着练着, 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识海里的玉简上。
随着意念而动,神识进入玉简中。
边关月觉得写下的文字也是有情绪的, 像她的字就长得张牙舞爪,很占地方,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
她见过最多的还是傅清梧的字,字如其人,一笔一划都带着苦寒霜雪般的清冷孤寂,淡漠不近人情, 明明是写给她修炼的功法,却硬是让她觉得拿到手的是裁定罪名的判决书。
原来她早就被傅清梧审判了无数次。
有她这样不知悔改, 后脑勺长反骨的徒弟, 傅清梧怕是早就厌恶了。
若说楚滔的文字,就是非常的吵闹,只有一个人,却硬生生营造出了上千只鸭子同时嘎嘎叫的效果,其中夹杂了太多的废话, 遣词造句还透着股楚滔不是很聪明的感觉。
【来到修真界的第N天,趁四下无人, 小声吐槽一下,栖灵大陆的历法纪年真杂真混乱, 一个州可以分隔成五六个个势力,每个势力用的纪年还都不一样,其实这样也不错,等我楚傲天一展鸿图霸业,统一修真界以后就采用楚始皇纪年法,让后来的穿越者老乡都活在我的阴影下!】
在曲莲心和兰蝉衣那知道修真界天才损耗得太多太快以后,边关月和云黛兮也讨论了一下,发现出事陨落的天才都是特别惊才绝艳之辈,或者就是修为高超的大能,但是无法确定是人为还是倒霉。
若是人为,那蕴含的含义就无比恐怖了。
所以边关月就想楚滔把玉简给她,一定有其的目的和深意,就想在突破金丹圆满的时候看看手札解锁到了哪里,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东西,看看楚滔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但未果。
手札里的楚滔历尽各种折腾也突破了金丹期,在青州的小城里足以称王称霸,城主也不过金丹期后期,和他作对的城主之子早就缩起了脑袋充当乌龟,志得意满地带上未婚妻、小弟前往青州的王城,在城门口遇到王侯之子嘲笑并调戏未婚妻,楚滔采用合纵连横之法,借力打力除掉敌人,在王城搞风搞雨,被王朝皇帝接见,还拒绝了公主赐婚。
其实楚滔也不是多有底线的人,他可是立志要做开后宫的楚傲天,只是被身边婢女、随手救下的孤女、大家族千金……背刺太多了,他就老实了,因为里面还有男扮女装的大兄弟,就是那位孤女,还非要以身相许,他实在接受无能,被迫做起专一的好男人。
什么都有,由于楚滔过于折腾,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就是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还在青州里打转,看到玄阶的兵器和丹药都要大呼小叫。
边关月都不想骂糟心玩意,眼皮子浅的家伙,青州一介弹丸之地,能有什么好东西,净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神识退出玉简,边关月有些无聊,想要搞事的心蠢蠢欲动。
实在一个人待不住,只好换了身衣服,结束了这场为期三天的闭关。
撤掉结界,从帐篷里出来,边关月刚走出去两步,就迎面遇上慢慢散步的唐浅浅。
唐浅浅看到她出来,眼里泛起了亮光,快步上前。
边关月疑惑地看着她,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唐浅浅走路走得如此稳当的样子,之前都是弱柳扶风,走路都踩不实的模样。
“唐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唐浅浅手里捏着帕子,不敢抬头去看边关月的眼睛,小声羞怯说道:“我担心你是因为给我输入太多灵力才闭关的,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出关。”
边关月看唐浅浅别别扭扭不敢抬头,声音微不可闻,生怕她吃人的样子,就觉得不爽利,让人暴躁,说个话可真费劲。
“我闭关不是因为你,那点灵力还不足以让我伤筋动骨,你想太多了。”
唐浅浅抬眼看她,又闪躲目光,温声细语道:“可是你帮了我,我不能不记得你的恩情,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能三个月自在地活着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
边关月忽然来了兴趣,恩情这两个字让她没有转身就走,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瘦弱的女子,“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她本来是想出了关以后就去找云黛兮得瑟的,二次修道又如何?还不是又快追上了云黛兮。
所以她打算身体力行,用自己做例子鞭策云黛兮上进修炼,不能让云黛兮再懒下去了,否则以后还怎么给奴真和贾小宝做榜样。
但是唐浅浅这一番话还真让她停住了脚步,唐浅浅的一切似乎都是林家和林无眠给的,要报恩的话,一无所有的唐浅浅又拿什么来报恩?
边关月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兴致怏怏到现在的意味不明,唐浅浅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却是一个咯噔,有什么地方失控了,说到了对方不喜欢的东西,可她回想一遍自己说的话,自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语气措辞都很正常,为什么明灯会是这个反应?
难不成明灯不喜欢别人的报答吗?
边关月见她不语,又问了一遍,语调莫测,不带丝毫感情,“还没想好怎么感激我吗?”
唐浅浅身形不由得抖了一下,眼眶蓄满泪水,努力不让泪水滑落,拿出来一个还未完成的岁岁平安结,双手捧着给边关月看。
是个双穗形图案,取意年年祥和。
只是还未编织好,是个半成品。
她低声抽泣说道:“我身无长物,唯有女红还算拿得出手,可是这里没有针线,我就想着编个平安结,还没有编好,今天来不及送给你。”
边关月哑然,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从是怎么回事?
不对,分明是唐浅浅话没说全,让她误会,显然都是唐浅浅的错。
再说了,她又不是非缺这个平安结,给她也没用,她也不会戴。
现在搞得她非要不可,就差上手明抢了,这样让她很被动啊。
边关月最是讨厌别人哭哭啼啼,皱了皱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淡声说道:“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了,东西我就不收下了,又不是大事,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祝你早日康复。”
她可不要。
怎么说呢,别人越是想要把东西送给她,她就越是反骨发作,不想要。
以她朴素的价值观来看,东西还是抢来的比较好用,别人给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就往云黛兮和奴真那个帐篷走过去,没再管身后的唐浅浅,行走间衣袂飘飘,英姿飒爽。
一把掀开帘子,就看见云黛兮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奴真和贾小宝行迹鬼祟地把耳朵贴在帐篷上偷听着什么,边关月都进来了,这俩还维持着这么猥琐的姿势。
边关月一人踢了一脚,轻哼一声,“抓到两个现行。”
这就是她着急过来的原因,当她察觉不到呢?
她们住的三顶帐篷就在一起,外面有什么动静都能看到,自然边关月也能发觉到里面的情况。
奴真和贾小宝在边关月眼神的威势下,自觉地在角落里面壁思过。
边关月不满地在云黛兮对面坐下,指着那俩还悄咪咪偷看的小崽子说道:“你就不管管这俩?都快上天了!”
云黛兮兀自想着什么,没有答话。
边关月伸出手掌在云黛兮面前晃了晃,比划出各种手势,被回神过来的云黛兮用手拍掉她的爪子。
“你干什么?”
“好玩。”边关月问道,“你想什么呢?”
“在想一个人跌落谷底,她到底应该奋力往上爬,还是做个菟丝花攀附着别人?”云黛兮回道。
边关月神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和难以言喻,“你是在说我吗?”
她什么时候当菟丝花了?有她那么能打的菟丝花吗?
这是污蔑!她卖艺不卖身!
云黛兮一愣,想起自己刚刚的话,表情也跟着变得怪异起来,“不是你……我想不出来谁那么心大命大会让你攀附,那得多不要命啊?”
虽然她对边关月的心思不可明说,但也无法想象边关月小鸟依人攀附依赖着她的样子,那场面只要试想一下,就觉得惊悚骇人,一跃成为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云黛兮脸色变了又变,或许这就是边关月看她自称奴家的感受?不会那么吓人吧?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边关月默然无语片刻,又继续追问道,“那你说的是谁?我认识吗?是我哪个手下败将落到了卖身的境地了吗?”
云黛兮看着她凑近的俏脸,有些无语凝噎,“没谁,你怎么就那么好奇呢。”
民间的人家放鞭炮,她都要凑上去问问是成亲、诞子还是喜丧,还要拿出半两银子蹭饭吃,好奇心就旺盛到这个地步。
边关月撤回脑袋,不屑地说道:“不说就不说,我出来就是特意和你说一声,你得努力上进了,要不然马上我就修为超过你了。”
她挑了挑眉,无声做着口型,“第二次哦。”
云黛兮一怔,反应过来就是一掌打出去。
边关月轻松躲过去,在空地上得意地掐腰大笑。
奴真和贾小宝悄悄转身,给了边关月一个大拇指,在云黛兮发现之前又把脸转过去。
本来没打算使用诛心大法的,谁叫云黛兮似是而非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还不告诉她的!
云黛兮气得指着边关月的手指都在颤抖,说话间还咬到了舌头,“……你没救了。”
她刚刚差点推口而出边关月的全名,硬是靠着最后一点点理智,没喊出来。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略带怜悯悲哀想着唐浅浅,这位唐姑娘看人的眼光不错,也很聪明,用的法子也没问题,敢想敢做,唯有一点,被讨好的对象是边关月的话,那将一切都白搭。
那么久了,她还能想到有小修士用爱慕的眼神送给边关月一张手帕时,边关月无比嫌弃地告诉人家,“你这手帕料子不行,太次了,我上次赢了个鲛绡帕子,可以便宜点卖给你,只要一百上品灵石怎么样?”
赢字还是美化过的说法,由此可见,唐浅浅东西送不出去太正常了。
万分熟悉边关月的云黛兮没想到她还没怜悯唐浅浅太久,她就得怜悯自己,这厮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关系深浅而放过谁,哪怕是路过的奶娃娃也会被她抢走奶嘴!
边关月朝她抱了抱拳,“好说好说,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云黛兮深呼吸好多遍,才指着角落里的两个看戏的小崽子说道:“带着她俩,一起滚蛋。”
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只能眼不见心不烦,要不然修士再悠长的寿命也不够边关月气的啊。
被扫地出门的边关月和奴家、贾小宝茫然对视,边关月见到云黛兮恼羞成怒的次数太多了,非常的不以为意,被戳痛脚就是云黛兮这样的,反正她也好哄。
边关月朝着身后的帐篷摆了摆手,招呼一声,“那我带着她俩出去溜达溜达了,不要太想我们。”
“滚远点。”云黛兮言简意赅。
“好嘞。”边关月站在奴真和贾小宝中间,一手拍了一个后脑勺,“没听见吗?你们老师让你们滚远点。”
奴真:“我俩都没说一句话,就被赶了出来!”
贾小宝摇头晃脑:“无妄之灾。”
边关月理了理自己的天青色长袍,自动过滤掉不喜欢听的话,心里盘算着等进了泽林国,一定要换回来红衣。
正要带着两个小的随便走走,就看见一脸柔和笑意的林无眠带着唐浅浅走过来,看见边关月的身影时,惊喜地喊了声,“明灯。”
边关月迟疑了一下才应道:“嗯。”
这个新取的名字听着就是不习惯,差点没当回事就走过去了。
林无眠看着她,发现她脸色红润才放心,说了句废话,“明灯,你出关了。”
边关月低头看了看自己,“如果没意外的话,我想我应该是出关了。”
林无眠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吞道:“你没事吧?”
边关月看了看她身后的唐浅浅,一时之间搞不清状况,反问道:“不是,我能有什么事?”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命不久矣一样。
林无眠解释说道:“听卢生说他巡逻的时候看见你出关了,我想着闭关三天太像闭关疗伤了,就赶过来看看你。”
不远处帐篷里的云黛兮想到什么,发现自己真是被边关月这厮气昏了头,扔出来几个小瓷瓶,在空中急速旋转,朝着边关月飞过去。
边关月一把接过,往身后看了看,“这又是什么?”
“我和小浅给你备下的恢复灵力的丹药。”
“‘你们拿走吧,我用不上。’”边关月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严肃说道:“就闭关三天是因为我喜欢速战速决,我好着呢,别提前咒我。”
林无眠慌乱地说道:“我和小浅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着你帮了那么大的忙,我们什么都不做,心里过意不去,送丹药的话最实用,自己用或是送给别人都可以。”
“这倒是。”边关月觉得自己可能是以己度人了,林无眠和唐浅浅应该没她想的那么坏,于是不再推辞,收下了那几瓶丹药。
她还有些不放心地叮嘱说道,“这对我来说就是抬手的事情,不用如此郑重其事,谢来谢去的实在太麻烦了,我收下就代表此事彻底结束,不会再有任何后续。”
林无眠看着她把丹药收入储物戒指里,不知为何,她狠狠地松了口气,这回礼送得真是曲折,生怕明灯不收,她还得竭力说服明灯一定要收下。
不得不说,是一回很独特的体验。
她顺着边关月的话往下说,“是啊,我们是友人,不需要谢来谢去,这样太生疏了。”
边关月回想了自己说的话,脸色有点茫然,她是这个意思吗?不是吧。
唐浅浅看到边关月嘴上不耐烦,神情却一派平静,忽然有些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怎么说,我都很感谢你。”唐浅浅笑了笑,眼眶有些红润,开口说道,“你可能觉得我烦,但我还是要说,明灯谢谢你。”
“能正常地睡觉、吃饭、呼吸、修炼……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梦,哪怕只有这三个月的安宁日子,我也满足了。”
“谢谢你让我可以那么美好的活着,而不是之前的苟延残喘。”
这一番话后,奴真看向唐浅浅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怜爱之情,她虽然偏好张扬肆意的漂亮大美人,但也见不得美人受苦垂泪。
林无眠什么都没说,落在唐浅浅身上的目光满是疼惜,轻轻拍着唐浅浅的后背,像是无声给予着安抚。
边关月想到了自己从中域到荒漠那段剑都拔不出来的经历,也就不再跨着张脸,语气好上了那么一点点,好奇问道:“之前给你输入灵力的木灵根修士做不到吗?”
林无眠替唐浅浅回答了这个问题,“丘长老修为太高,她的灵力对于小浅来说太过雄浑,若是不控制好力道,容易冲破小浅本就脆弱的经脉。”
没有说的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丘长老的灵力虽然层次高,但绝没有边关月的灵力那么精纯,对唐浅浅的作用那就那样。
她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否则边关月一个金丹修士的灵力对唐浅浅那么有用?还不是她的灵力比极品灵石还要纯净。
边关月点点头,负手笑着说道:“活着就会有希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峰回路转,就在泽林国拿到什么宝物可以药到病除呢。”
唐浅浅在她的目光中后背绷直,看了一眼林无眠,笑容清浅,“我也是这样希望的。”
林无眠也是笑呵呵,乐观说道:“我会帮小浅把希望变成事实的。”
边关月忽然往后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仿佛意有所指,抬高音量说道:“你们关系真好,这才是真正两小无猜的青梅,不像我的青梅,天天只想着把我们仨扫地出门,让我们去流浪要饭,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被动出门的奴真和贾小宝露出假笑,没对边关月的话做出任何评价。
每次她俩遭受什么无妄之灾,云黛兮或许是迁怒,但边关月绝对不无辜。
被指桑骂槐的云黛兮缓步走来,笑容得体,扫过林无眠和唐浅浅不自然的表情时,笑意更甚,看向边关月的目光多了些许凶光,“我不介意把你换出去。”
边关月“切”了一声,“我不信你能换来比我更好的。”
林无眠开玩笑道:“云溪道友可能换不来更好的,但是像我和小浅就很希望多一个新的青梅。”
谁知道玩笑话下是不是真心话。
边关月看了看哪怕好转,也难掩病秧子本质的唐浅浅,不是很心虚地婉拒了,“还是算了吧,我怕出现惨案。”
不管是她把人气死,还是别人气得追杀她,都是惨案,不是每个人都像云黛兮那么结实抗造的。
云黛兮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有时候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林无眠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往后看了看,“还有苏海道友不在,要不然人就齐了,正好明霞域湿气、瘴气浓重,我们正好可以吃暖锅食补一下。”
奴真和贾小宝非常意动,眼巴巴地看着边关月和云黛兮。
边关月使唤贾小宝:“去把海叔叫来。”
刘叔的名字真难记,把海粟倒过来就成了苏海,边关月差点没想起苏海是谁。
云黛兮看向唐浅浅和林无眠的眼神没了一开始的敌对,也没有了中途的友好,只剩下一片深意,“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果深究下去的话,更像是看走投无路,放手一搏的赌徒的眼神。
边关月这里是死胡同啊。
林无眠客气地说道:“这有什么,你们请我们吃饭,那我们也得请回来啊。”
“那我们这次可不能空着手。”边关月沉思起来,想到什么,一拍手,“要不然送几瓶丹药?”
林无眠好笑:“不会是刚刚那几瓶吧?别了吧,这来来回回瓶子都要被暖热了。”
边关月朗笑出声,指了指林无眠说道:“你这人都会抢答了。”
第42章 你真讨厌
边关月不至于再把那几瓶丹药送回去, 添了几个菜,绝不让自己一行人吃白食。
这顿饭后边关月和林无眠、唐浅浅的关系显著变好,说挚友算不上, 只能勉强说得上是表面朋友。
三日后,泽王的人再次潜入沼泽, 不管是宗门世家弟子, 还是来凑热闹想要捡漏的散修都在等消息。
林家的主帐篷里, 林无眠居左上首,旁边是唐浅浅, 之后是林家其他人,边关月一行人坐在对面,她正百无聊赖地玩着剑上的穗子。
林无眠神情有些焦急,不由得看向唐浅浅,再看看对面表情平和,一点都不急躁的边关月几人, 想到自己坐立难安的样子,吐出一口浊气, “我好像太焦躁了。”
这是她第一次带人出远门历练, 主要为了帮唐浅浅寻找一线生机,但也是对她的一场考核,穆老届时会把她的表现一一告诉族里,用来决定她是不是合格的林家少主。
作为家主之女,继承人的位子坐得也不是那么稳当, 如果她有致命失误的话,其他人一定会对她群起而攻之。
唐浅浅拍拍她的手背, 温声细语说道:“我会一直陪着小眠的。”
林无眠轻轻舒气,把注意力放到对面的边关月身上, 见她随手把玩着剑穗,好似对外界的情况一点都在意,难免有些好奇边关月一行人来泽林国的目的。
“明灯,你们来泽林国是为了历练还是为了机缘宝物?”
唐浅浅也放眼望过去,只见边关月略微思索了片刻后给出一个答案。
“因为热闹。”
边关月见到对面两人茫然的表情,淡然笑了笑,实话实说,“我们无处可去,不过天大地大,随处可去,那为什么不去最热闹的地方呢。”
九域十八州都无她们的落脚之地,也就意味着哪里都可以去,既然泽林国是栖灵大陆近来最热闹的盛事,她们自然也要来凑凑热闹。
万一就遇见了什么熟人呢。
“再说了,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万一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呢。”边关月自信地说道。
她对自己的运气向来都是很有信心的,在极好和极坏中,她遇到的肯定不是不好不坏,而是在两个极端中选择一个。
林无眠笑呵呵地看着她,憧憬说道:“那我希望泽林国宝物多一些,都让我们得偿所愿。”
边关月惊讶:“还是你比较会许愿。”
林无眠腼腆一笑,她是为唐浅浅而来泽林国的,也是为唐浅浅求机缘和宝物,不过现在她又多了一项心愿,让明灯和小浅都顺利地拿到想要的东西。
“从泽林国出来以后,我可以邀请你们去北域做客吗?我和小浅正好可以招待你们。”林无眠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哪里都可以去,那就是说去哪都是一样的,正好可以来北域。
被提名的唐浅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安静地垂下眼睑,听着林无眠和边关月说话。
云黛兮倒是感兴趣地看着边关月的侧脸,看她想不想去北域做客。
至于奴真、贾小宝、刘海粟三人无所谓去哪,这种事当然要交给当家作主的边关月考虑决定。
边关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在北域有没有仇人,想不起来了 ,大概可能或许是有的,不过不重要,都是些手下败将。
她沉思一会才说道:“我还没有做过那么远的规划,还没进入泽林国呢,暂时不考虑出来之后的事情。”
林无眠有些失望,但没有表露出来,还笑了笑,“那我到时候一定要向你好好推荐我们北域风光,争取让你喜欢上北域。”
熟悉她的唐浅浅一眼看出她的失落,心想是让明灯喜欢北域的景色还是北域的人呢?
边关月刚要说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扭曲。
因为云黛兮用手抵住嘴,在给边关月传音,“去个屁的北域,你之前把柳家大长老的儿子打得重伤,给你下跪求饶的事忘了吗?”
边关月也用手抵住嘴唇,大力咳嗽几声,传音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那个朽木和粪土了。”
无极道宗作为第一仙门,名头非常响亮,对修道者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每十年开山门,广收弟子的时候都无比热闹,不管是散修还是世家子弟都会来碰一碰运气,只不过散修只是奢求进入无极道宗,大家族出身的人想要择一位长老做亲传弟子。
而北域柳家大长老的儿子也是其中之一,他想要的是成为青玉仙尊傅清梧的二弟子。
边关月虽然觉得这家伙死不要脸,比她大出那么多,还想当她师弟,这脸皮都可以放到灵药园给灵药灵植施肥了,但也没对他做什么,毕竟她还是允许人做做白日梦的。
她不找事,没想到这块粪土找上她了,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柳家大长老的儿子,以后罩着她,然后看她生得极美,又口花花说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做他道侣一起孝敬青玉仙尊也不错。
回家孝顺你爹吧!
边关月当时极为冷静地用留影石记录下这块粪土的丑恶嘴脸,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打到重伤垂死,挣扎着爬到她脚边,说自己都是无心之言,万万不敢肖想边关月。
最后还是打到粪土爹给粪土的保命的一丝神识发觉儿子快死了,露面刚开口说了句放肆,就被边关月一剑刺破,她还鄙夷地说了句“蠢货果然都是一家人”,才让神识消散。
结果也没有结果,那块粪土跟条死狗一样被拖走了,没有成为边关月的师弟,傅清梧根本没有过问这件事,柳家大长老也没有来无极道宗讨要说法,反倒让人带了赔礼送来,边关月看不上,都送给认识的师弟师妹了。
但是现在的边关月绝不会让柳家退步,说不定知道她去了北域以后还得来杀她。
北域是去不了一点点。
边关月回忆结束,呵呵一笑,“突然想起来我和北域比较犯冲,等什么时候不犯冲了,我一定过去游玩做客。”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被冒犯到了,等有机会就去北域把粪土和粪土爹都揍一遍,再去林家做客也不迟。
林无眠直觉她刚刚想要说的不是这一句话,看了看正襟危坐的云黛兮,明白了什么,默了默,笑着回道:“希望这一天可以早点到来。”
云黛兮并没有避开林无眠的视线,还对着她展颜一笑,表情温婉动人,就是眼里满是讥诮,毫不掩饰。
她这也算是做了好人好事。
想把边关月拐走?等边关月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就知道后悔了,她这只是提前规避掉这种风险而已。
就是没想到……边关月这厮放出去的时候那么受欢迎,也是,这厮以前比之还受人喜欢,只不过眼瞎嘴毒的人能搞砸一切。
林无眠表情不变,仍是热情笑着,袖子里的手收了收。
唐浅浅将一切尽收眼底,拿了块点心递给林无眠,“这个好吃,你尝尝。”
林无眠感动地看着唐浅浅,低声道:"谢谢小浅。"
唐浅浅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无声注视着她。
边关月也很感动地看着她们俩人,然后在云黛兮面前伸出手,还勾了勾手指,暗示性非常明显。
云黛兮眼皮子跳了跳:“你又要干什么?”
“这个又字用得我不喜欢。”边关月扬了扬眉,大度地说道:“不过让我原谅你也可以,你也给我拿一块好吃的糕点。”
至于云黛兮给的糕点好不好吃?那当然是不好吃了。
云黛兮一晒:“那你别原谅我了。”
边关月利索地收回自己的爪子,惊叹地看着云黛兮,“学精明了啊。”
这人还挺能屈能伸的。
云黛兮好笑:“你教得好。”
“不客气不客气,是我应该做的。”
坐在云黛兮另一边的奴真托腮望着她们,羡慕地说道:“要是我也有个青梅姐姐就好了。”
在场唯一专心啃点心的贾小宝抬头,真诚建议她,“你是没这个机会了,不过你可以让海叔再捡个孩子,你给她当青梅姐姐,也算了结遗憾。”
奴真摇晃一下食指,“不不不,养孩子多费灵石啊,我完全可以找个有钱的姐姐,让她养咱们一大家子,咱们以后光吃软饭就行了。”
边关月隔着云黛兮把脑袋伸过来,笑嘻嘻地说道:“依照你的愿望,你得找一个至少活了千年的女修,否则可养不起咱们。”
奴真大惊失色:“那我岂不是连人家的零头都没活到。”
“是的,不过你可以专门找那种一闭关就是上百年的女修,她们一般……”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云黛兮推了回去,还揪了揪她的耳朵。
云黛兮黑着脸:“你能不能教点正经东西?”
“我反正是用不上了,不过这俩孩子不太精明,可不得留条后路嘛。”边关月很有自己的道理。
谁家后路是给比自己大了上千岁的修士当上门女婿?
云黛兮不想和她辩解,一锤定音,“我是她们的老师,我说了算。”
说说笑笑间,林家负责打听消息的人急匆匆地跑回来了,“少主,泽王的人回来了!”
林无眠在林家同辈人面前是很从容不迫的样子,微微颔首,“你说。”
“那人在沼泽里遭遇了什么袭击,全身都被腐蚀,没有几块好肉,连话都说不清楚,刚一爬上来就被泽王接走,查探到了什么消息还没有放出来,不过我看有不少营地已经收起帐篷,蓄势待发,我猜测泽林国虚影化实也就是这两天的时间。”
林无眠吩咐下去:“那我们尽快做好准备,走在他们后面,不去抢这个风头。”
“是,少主。”林家人虽不喜欢横插进来的边关月几人,但还是很给林无眠面子的,毕竟是自家少主要庇护的人,不介意消息共享,就是唐姑娘还是太好了,太喜欢少主了,才会允许少主从外面带人回来。
林无眠等人走后,看向边关月,“明灯,你们是怎么安排的?要和我们一起吗?我和小浅一定会去,不过林家在这的帐篷不会撤走,也不会全部人都去泽林国,留着人在这看守营地。”
总不能带着贾小宝一个凡人进去吧?
这样想着,她也是这样问的,不过言语委婉了些,“还有小宝,他要跟着去吗?要不要留在这里等着你们?”
云黛兮直觉那么不靠谱的事是她能干出来的,连忙说道:“真儿都不适合进去,别说小宝了。”
边关月还真那么不靠谱,对着俩脸失望的奴真,贾小宝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大家一起去的,但你们也知道你们老师决定的事情我不好反驳,所以你俩就在外面等着吧。”
她又对着林无眠说,“一起吧,不过这俩人太闹腾,我打算把她俩放到就近的城中。”
云黛兮冷哼一声,对边关月怒目而视,她什么时候能做得了她的主了?用词还很严谨,说的是‘不好反驳’,而不是反驳不了。
边关月一脸纯稚无辜。
林无眠弯了弯眸子,极为高兴地说道:“这样也好,我们一起下去也能互相帮衬。”
她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边关月之所以不把奴真、贾小宝放到这里是因为不信任她一样,眼中的欣喜很纯粹,就是高兴她们可以一起同行作伴。
其实不是边关月不信任她,而是边关月不信任自己的人缘,要是她在泽林国里面暴露身份了,波及到在外面的奴真和贾小宝就不好了,她俩在她的敌人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倒不如把人放远点。
说完事情,边关月几人就先告辞。
到了边关月的帐篷里,云黛兮自觉地布置好结界。
边关月开始训话:“我会给你俩提前交伙食费,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可以尽量把本给吃回来,要是有危险,在察觉到的第一时间就赶紧跑,跑不掉那就等我回来给你俩报仇。”
奴真,贾小宝猛点头,“我俩绝不逞能,遇事就让别人上,上不了,我们就跑。”
“也可以,你俩随机应变的本事我还是很放心的。”
云黛兮不忍直视,不正经的祸祸头子教出来两个小祸害,是她当老师就能掰回来的吗?
边关月继续训话:“在我们回来之前最好待在城中哪都不要去,实在躲不过,你们可以说是我的人,我不怕麻烦,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这是让奴真和贾小宝遇到危险的时候说出边关月的名字,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估计都会对她很感兴趣。
“我说完了,你来吧。”边关月示意云黛兮,到她了。
云黛兮无话可说,给了奴真和贾小宝好多防身的法器,一人给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凡品匕首,“这两把匕首就是你们最后的底牌,修士不在意没有灵气的物品,会放松警惕,但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跑不掉的话,真要等着她给你俩报仇了。”
被各种法器塞得满满当当的两人面面相觑,觉得不会有人那么头铁,两人的战斗力不怎么样,一个凡人,一个只会幻术的法修,确实都不怎么能打,但她俩就差牙齿没有被武装上了。
“不错。”边关月满意点点头,“咱俩送人,海叔看家。”
刘海粟放心地把女儿交给她,也没有问把人放到哪,更没有告别,只说了句,“好。”
奴真和贾小宝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快乐地和刘海粟说回见,觉得到没去过的地方吃吃喝喝也不错。
没成想边关月没把她俩放到客栈酒楼,而是直接买了一处民宅,把她俩塞进去,让人定时定点过来送饭,还给布置了个结界。
“没事不要出门。”嘱咐完,没看两个小的是什么表情,边关月就头也不回地和云黛兮走了。
回去的路上,云黛兮神色不虞,周身气质冷凝。
边关月离她远远的。
云黛兮羞恼地瞪了她一眼:“你就不担心她俩吗?”
不知是不是给人当老师当上瘾了,单独留下奴真和贾小宝,让云黛兮难得感伤起来。
“不担心,元婴期找上她俩都得跪着走。”边关月实诚说道,“我比较担心沼泽下面的情况,泽王派下去的人是化神修为,得是什么东西才能把一个化神腐蚀得面目全非?”
与其担心奴真和贾小宝两个,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而且我是木灵根,你是水灵根,咱俩肯定没问题,刘叔是金灵根,不一定能进入泽林国。”边关月深沉地说道,“所以如果进不去,我就让刘叔留在林家的营地,接应咱俩。”
仇人太多,去个遗迹都得躲躲藏藏,还得把后路安排好,真愁人。
对于边关月的安排,云黛兮并没有异议,唯有一点,“我们一定要跟着林家人吗?”
“为什么不呢?哪怕我现在能战化神期,可也是只有一个人一把剑,打不过所有人,倒不如一开始就少点麻烦。”边关月嬉笑着戳了戳云黛兮的肩膀,“怎么,你不喜欢林无眠还是不喜欢唐浅浅?”
云黛兮避而不谈:“我就不能是不喜欢林家其他人吗?一看他们那个态度,好像是咱们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他们一样。”
“哦,不喜欢林无眠啊。”边关月了然地点点头。
“万一我是不喜欢唐浅浅呢?”
边关月又明白了:“哦,还不喜欢唐浅浅,合着是都不喜欢。”
“……你真讨厌。”云黛兮无话可说。
边关月得意地摇头晃脑,“小样儿,我还不了解你?不过这些年你还是有进步的,当年你对我那可是横眉冷目,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最讨厌我了。”
云黛兮忸怩地说道:“我现在也讨厌你。”
“我知道啊,你刚刚说过,不用再重复一遍。”
云黛兮气结,抓狂地问她:“难不成你喜欢谁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边关月目光深深,满是期待,“其实和林无眠、唐浅浅做朋友也挺好的,要是林无眠能坐上林家家主之位,我一定鼓动她干掉柳家,成为北域一流世家。”
修真世家内部也有鄙视链,不入流、末流、三流、二流、一流,像是楚滔的家族就是不入流。
最顶端是世族,中域云家也可以被成为云族,是栖灵大陆为数不多的世族之一,可想而知云黛兮的身份有多贵重,从某一方面来说,边关月也比不过,只不过边关月的天赋强到了连世族也要重视的地步。
云黛兮看着打不过说不过边关月,被各种欺负,其实她本人说得上一声天才并不过分,四十一岁的元婴中期,在哪都拿得出手,也就边关月使唤和嫌弃了。
而林家在北域只算是二流世家中比较出挑的一个,比不上柳家。
若是林家真的能把柳家弄下去,边关月绝对去北域做客。
云黛兮戳破她想的好事,“想什么呢,就林无眠那心软耳根子软,优柔寡断的性格,当上家主都难着呢。”
“看人挺准的,这次算你赢了。”边关月勉为其难地说道。
“……我没有要和你比试的意思!”
这有什么好比试的吗?而且这比试什么时候开始的,能不能通知她一声!
就着云黛兮和边关月争论是不是要比试的问题,俩人吵了一路。
悄悄摸摸路过那些大势力的营地和帐篷,边关月和云黛兮安稳地回到了林家营地,边关月给刘海粟传音,如果不能进去,就留守在林家营地。
主帐篷里只有端坐的唐浅浅,林无眠不在。
边关月本来想问一声“你的小眠呢”,但随即一想她们并没有那么熟,于是作罢,对着唐浅浅点头示意,中规中矩问了一句,“无眠不在吗?”
唐浅浅在云黛兮并不犀利但极具压迫的目光下,神情柔和,身形虽然单薄,但一直挺直脊背,并没有在云黛兮带来的压力下弯下后背。
“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小眠出去处理了。”
边关月“哦”了一声,手撑在桌子上支起自己的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浅浅,像是在看什么新奇存在似的。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明明边关月的眼里只有好奇,并没有威迫,唐浅浅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蓦然重重地一跳。
边关月摇了摇头:“就是觉得你挺厉害的,忍常人所不能忍,修行到筑基期,肯定需要大毅力。”
唐浅浅天生灵根缺陷,身体也不好,存不住生机,经脉堵塞,也就意味着每运行一个周天对她来说无异于凌迟,可是不修行就等于直接等死,修行又需要大量的宝物,还看不见前路,能撑到现在,确实厉害。
“若是只有我自己,早就撑不下去了,还好有人支撑着我。”唐浅浅完美地把所有情绪都藏在笑容下面。
边关月觉得不对,以唐浅浅天天小眠长小眠短的情况,如果这个有人是林无眠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正在思索的时候,林无眠跑进来了,兴奋地说道:“泽林国现世了!”
第43章 先别作妖
边关月跟着走出来, 就看到天空中印着巨大的水幕,雕梁画栋,栩栩如生, 正是泽林国的投影。
光是看到一个虚幻的投影,就能想象到万年前泽林国的盛况。
“好美。”唐浅浅喃喃自语。
边关月想了想, 说道:“现在怕是不美了, 泽林国在沼泽的淤泥里藏身了万年之久, 除非保存完好,要不然不是破破烂烂, 就是奇臭无比。”
云黛兮瞄了她一眼:“有些话你不一定是非说不可的。”
她也在欣赏万年前繁华鼎盛的泽林国,被边关月这句话说得毫无兴致了。
林无眠人畜无害地接话道:“我倒是觉得明灯说得不错,若无外力,现在的泽林国怕是被淤泥腐蚀得一败涂地。”
边关月看向她俩,一拍手,高兴地说着, “顺我者昌,这一局无眠胜。”
本来云黛兮是该生气的, 可每次听见林无眠和唐浅浅喊边关月明灯的时候她就诡异地想笑, 任这两人在边关月面前上蹿下跳,还不是得称呼边关月为明灯。
这才是云黛兮没把林无眠和唐浅浅放在眼里的原因。
终归只是过客,犯不着生气。
林无眠哭笑不得地朝着边关月拱了拱手,“那就多谢明灯拉偏架了。”
边关月认真反驳道:“不是拉偏架,规则如此。”
云黛兮好奇了:“如果我和她说一样的话, 那结果是什么?谁会赢?”
“平局。”
唐浅浅也笑着开口问道:“再加上个我呢?”
“多赢。”边关月总是有很多歪理,还能自圆其说。
她们站在这说说笑笑, 并不急迫,原因是泽林国虽然现世, 但她们并不着急进去。
一来抢先进入,或许能得到几分先机,但随之而来的是也要承担相应的危险;二来,她们不好和那些大势力大宗门抢夺,倒不如让其他人先趟趟水,她们再进入。
沼泽边缘已经有不少修士成群结队地含着避水珠跳入沼泽里。
边关月远远看着,感叹一声,“大户人家。”
修士有灵力护体,只要灵力不枯竭,进入水中也能自由呼吸,也不会让水弄湿衣服,而避水珠一步到位,在嘴里含个珠子,就不用担心灵力消耗太快。
单独弄来几颗避水珠不难,而每个人都有就能显示出自身的底蕴了。
林无眠热心地为边关月解答,“第一批下去的修士都是泽王的人,此前的事宜也都是他主持的,算是东道主。”
边关月轻声嗤笑一下,并没有接话。
她如此不屑也是有原因的,泽国和泽林国听着就像是一家子,其实不是,从前泽林国国主有位公主被一个天赋和修为都一般,唯独脸好还花言巧语的穷小子哄骗走,为了爱情跑到了外域,气得国主直接不承认两人,没有这个女儿更没有这个女婿,本来也相安无事,公主和穷小子在外域过着贫苦的日子,诞下子嗣,也挺好的。
不好的是听闻泽林国一夜覆灭,穷小子鼓动公主回来,继承泽林国的名声和人脉,在明霞域建立泽国,他成了泽王,公主连王后都不是,美名其曰怕泽林国的敌人报复,这也是保护公主。
现如今的泽王是他的后代,却不是泽林国的后代,也不知道哪来的脸跑到泽林国,忙前忙后,就为了表明自己是泽林国的继任者,真不怕泽林国国主从沼泽里爬出来弄死他?
云黛兮也知道泽国和泽王的来历,明白她的促狭,好笑地摇了摇头,“不求你积点口德,但希望你可以忍耐一会。”
在场可是有不少化神、炼虚修士,那位泽王更是合体期大能,就算是传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要是边关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实在话,和在人家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
修为低就是这样,在高阶修士面前战战兢兢,生怕说到了那句不该说的,被高阶修士听见,不死也得脱层皮。
边关月唔唔唔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她在竭力忍着不放垃圾话,可憋死她了。
林无眠和唐浅浅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俩人,并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但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受并不好。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林无眠含笑不解地问道,眸光暗沉,“我说的话有歧义吗?”
泽国的来历从第一任泽王开始就大力模糊,一直以泽林国继任者自居,不过他们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云族和无极道宗这样的顶尖势力,此事在修真界上层并不是秘密,不过北域林家只是二流世家,不知道也正常。
边关月继续作怪地唔唔唔,没有明说,她怕自己一开口就露馅,倒不如不说话。
云黛兮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管她,时不时就会抽风一阵,晾她一会,她自己就正常了。”
边关月拍掉她的手,狭长的凤眸都被她瞪圆了,“我不是哑巴,又不是没张嘴,不要当着我的面污蔑我。”
云黛兮觉得她这样实在可爱,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林无眠和唐浅浅对视一眼,都看不清彼此眼中的神色,却都掩饰性地抱之一笑。
“看来下次不能当着明灯的面说坏话了。”林无眠调侃说道。
唐浅浅也笑语盈盈:“知道明灯忌讳以后,可不能讨嫌了。”
边关月:“背后说也不行啊。”
她那么完美无缺的一个人,除了仇人多了点,还有别的可以说道的地方了吗?根本没有,可想而知说她坏话的都是群什么人。
云黛兮眺望远方,提醒道:“有人又上来了,看来遗迹进入是有限制的。”
边关月发散思维:“要是我以后留下秘境,定要布下最苛刻的准入条件。”
云黛兮瞥她一眼:“你这个远虑是不是太远了些?”
边关月没理她,表情几度变幻,眼睛却越来越亮,右拳砸入左掌,“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样的准入条件?”林无眠好奇问出声。
“不是这个。”边关月嘿嘿一笑,“我想到别的事了。”
是能大赚一笔的事情。
运作好了,说不定到渡劫期的修行资源都能集齐。
不愧是她,脑瓜子就是灵活。
云黛兮忽然感到一阵恶寒,扭头看她,诚恳地说道:“进入泽林国在即,为了你我的小命,你先别作妖,怎么样?”
边关月不满:“我现在又不会做什么。 ”
她只是粗略地有了个想法,现在又不会实行。
云黛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词。
远处泽王的人也大气地公布了泽林国的进入条件,单系水灵根、木灵根,水木灵根,包含水木的三灵根、四灵根、五灵根,修为也有限制,炼虚以下,还要百岁以内,之外的靠近泽林国就会被弹出去。
刘海粟是单系金灵根,无法进入。
边关月摸了摸下巴,想说什么,忍了又忍,还是在云黛兮耳边小声嘀咕道:“那泽王岂不是无法亲身到场?”
“宝物到手不就行了。”云黛兮把边关月的脑袋拨开,呼出的气打在她的耳朵上,实在太痒了。
边关月哼了一声,远离云黛兮几步,挨个数着依次下沼泽的大势力,推算着会遇见多少熟人。
林无眠一只手牵着唐浅浅,目光沉静,“到我们了。”
边关月沉默地跟在林家队伍后面,跳进沼泽中。
进入沼泽才知道这底下是什么样的场景,暗沉,看不到太远的地方,能见度很低,到处都是小虫子和沼泽生物。
林无眠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跟紧我。”
往下沉,又往前游了好久,才豁然开朗,见到泽林国国都的城门,门前一堆人等着,没有进去,都是刚刚进来的大势力。
看来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
还没靠近,就已经听见各种声音,吆喝声、讲价声、菜贩声、招呼声、小孩哭闹的声音……万年前的泽林国一下子活了过来。
边关月心有感悟,脱口而出,“万年前的泽林国。”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天地瞬间一变,众人恍惚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不再是沼泽下,而是站到了地面上,周围人流如织,刚刚发出诸多声音的场景也变成了现实,清晨的阳光平等地扫在每个人身上。
这分明是万年前的泽林国。
前面的几百人发出巨大的哗然声,什么反应的都有,还有人在原地蹦蹦跳跳,引起周围民众的指指点点,似是没见过那么多的乡巴佬。
一上来,泽林国就给他们这些外来者一个重重的下马威。
边关月抬头挡了挡日光,朝着身旁同样震撼不已地云黛兮问道:“你说咱们真儿能不能搞出如此真实的幻境?”
云黛兮故意和旁边一个妇人撞了一下,惊奇地发现确实是活人,听到她问的话,眉宇之间都是无奈,“幻术大师都不行,你说呢。”
那边林无眠和唐浅浅也惊讶极了,还在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还是自己以后才安心。
边关月沉声道:“我们回到了过去。”
这个不难猜,到底是各家势力能拿得出手的修士,现在已经恢复镇定。
一个天蓝长袍,白玉冠的男子一马当先,昂首阔步地走向国都的城门。
不管是谁,都看过去。
就见那男子交了入城费,顺利地入了城。
紧接着,几百外来人地跟在后面排起了长队。
边关月笑笑,转脸对着林无眠说道:“我们也跟上吧。”
不知为何,林无眠总觉得进了泽林国的明灯像是变了个人,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比之前有种让人信服跟随的气度。
顷刻间,林无眠的地位就从领头人变成了属下,偏偏她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几百人对一座可以容纳上千万人的国都来说,就像几滴水流入大海,迅速被吸收。
不过入城费就不一样,这里收一种木珠和水珠的东西,实在没有的话,也可以用灵石,只不过灵石不划算,像是金丹修士,就要收取二十块上品灵石,而交水珠或是木珠就只要二十个。
进了城,林无眠心有余悸地说道:“刚刚的城门就是件巨大的法器,可以查出每个人的修为,扫过我的时候我还可以被谁窥探了。”
懂点阵道知识的云黛兮摇了摇头,“还不止,我听闻泽林国国都有九个城门,这九个门分别对应一个方位,阵眼在城中,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边关月在正事上还是很靠谱的,“现在我们得问一问如今是什么时候,再找一处落脚之地。”
林卢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问现在的时间?”
边关月耸了耸肩:“要是今天正是泽林国覆灭那一天,我们岂不是白天进来,晚上就得死出去?”
林卢生讪讪地看了看林无眠的脸色,他就是看不惯一个外人发号施令才说话的,但看林无眠不悦的脸色,他就老实了。
林无眠吩咐道:“都去问问现在是几年几月,其他的消息也打探一下。”
“是。”五六个林家人都跑了出去。
瞬间,只剩下边关月、云黛兮、林无眠、唐浅浅四人。
边关月给林无眠竖起大拇指,“令行禁止,威严。”
林无眠失笑不已,“我替他向你说声对不住,你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行,我来安排。”
边关月摆摆手:“不值当,小事而已,再说了,我总不能把你当管家用。”
“没事,出门在外,不讲究这些。”林无眠眉眼温润,“给你当管家也没什么,你总不会害我们。”
云黛兮淡笑着接话:“别捧着她了,省得她鬼点子冒出来,咱们都得受累。”
边关月多看她几眼,这才进城多久,怎么就气上了?
在云黛兮看过来之前,边关月移开目光,不是她招惹的,她不认。
四人在附近茶馆外面的桌子上坐下,点了壶热茶。
“你们敢喝吗?”边关月看着热气腾腾的热茶,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云黛兮拿起茶杯闻了闻,轻声道:“无毒。”
“废话,我当然是知道没有毒了,这要是都有毒,那泽林国覆灭得不冤。”边关月笑话云黛兮,“我的意思是这茶现在看着泡上,实际可是万年前的东西,谁知道喝进肚子里的是什么。”
“就你话多,不喝不就行了。”
边关月对着她挑了挑眉,直接喝下那杯热茶,砸吧砸吧嘴,“不太行。”
云黛兮目光一凝:“什么不太行?”
“味道,这茶叶太次了。”
“……”云黛兮沉默把自己的茶杯也递给她,“喜欢就多喝点,这杯也给你。”
没想到唐浅浅也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还要倒第二杯,引来林无眠不赞同的目光。
“还不知道喝下去有没有什么危险,小浅你怎么就喝下了?”
唐浅浅轻轻缓了口气,捂住心口,眼波盈盈地说道:“我好像变得很渴,喝下一杯茶还是很渴,很不舒服。”
边关月、云黛兮、林无眠三人互相看了看,神情都很凝重,边关月和林无眠同时出手,一只手一个脉搏,查探唐浅浅的情况。
唐浅浅先看了看林无眠的表情,再看看边关月,发现两人表情都不太好,温柔笑道:“怎么都是这个表情?难不成比在外面的时候还要差吗?”
林无眠表情沉重地看着边关月。
边关月:“你来说。”
她不想无缘无故当恶人。
林无眠眉头紧锁,先给了唐浅浅一瓶丹药让她服下,斟酌着说道:“你的身体在恶化,生机流失,所以你才会觉得很渴,服用丹药只能稳住你的身体,并不能改变这种情况。”
云黛兮出声:“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才刚刚进来,还不到半个时辰,伤势怎么就恶化了?是因为唐姑娘受伤了,还是旁的原因?所有人都会如此吗?”
唐浅浅回答不出来她的问题,只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林无眠无比焦急,但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灵石和丹药递给唐浅浅,祈求地看着边关月,希望她再出手一次。
“明灯,你能不能再帮帮小浅?”
边关月没有拒绝,她也想知道唐浅浅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两指并拢,搭在唐浅浅的脉搏上,为其输入灵力。
直到打探消息的林家人都回来,才结束。
边关月吐出一口气,凝重不解地说道:“我用了三倍不止的灵力才维持住唐姑娘的生机,在外面完全不用费劲,这可是我去过最风平浪静也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秘境了。”
旁的秘境都是争夺、杀戮……就算是陆求败的苍山秘境也是,一群剑修被禁锢修为扔到最恶劣的环境中,而这里完全不一样,一片热闹祥和的人间之景,毫无危险,平静地让人心生寒意。
林无眠把灵石和丹药递给她。
边关月没有拒绝,把灵石拿在手里,几个瞬间,一块完好的上品灵石就被吸完灵气,她顺手捏碎废石。
“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灵石相比于外面大幅度缩水了。”
这就是手札里所说的通货膨胀?真可恶!她挣点灵石容易吗?
不用问为什么楚滔都往手札里写,那就是个倾诉欲旺盛的话痨,现实里无人可以倾诉,就算是未婚妻也不能知晓他的来历,所以只能在手札里絮絮叨叨,把他还记得的东西都写上了,让边关月学到了一堆用不上的东西。
云黛兮是在场唯一一个能跟上她思路的人,不由得蹙眉,“你的意思是灵石在这里,里面的灵气会变少?少了多少?”
“真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边关月肯定说道,还给她竖起大拇指,“还没有在外面时的一半。”
云黛兮:“那你再试试丹药,看看效果。”
边关月拿出一颗还元丹送入口中,闭眼感受了一下,睁开眼睛,“丹药正常,没有缩水。”
云黛兮沉思起来为什么只有灵石缩水的问题。
林无眠因为唐浅浅的事而变得心情很不好,沉着眸子,问回来的林家人,“你们打探到了什么?”
想想也可以理解,来泽林国就是为了唐浅浅,现在根除病因的希望没看见,倒是加速了唐浅浅的生机流失,这要是心情好了才奇怪。
“现在是沐水林王一百六十六年。”
泽林国的国主如果是水灵根则为泽王,若是木灵根就是林王,沐水则是这位林王的王号,外面的泽国抄都没抄全。
边关月回忆着烛黎给她的资料,说道:“我们现在身处的时间不是泽林国覆灭那一日,距离覆灭还有三百多年,这位沐水林王是倒数第二位国主,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要真是回到了泽林国一夜覆灭,全部国度都化为沼泽的那一天,那大家都等死吧。
然后又说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八卦,哪家王侯又纳妾了、哪几个纨绔又为美人大打出手,兵马司出来逮人、哪几位少爷小姐又突破了境界、还有谁谁谁被学宫开除了……
边关月用手拖着脸,真心实意感慨一声,“国都百姓每天的乐子真不少。”
林家人也知道自己打探的消息都是无用的,可是一群百姓又能知道什么?还不就是这些热闹事。
林无眠有些无措地看向边关月,下意识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去哪?”
边关月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正所谓一人不抵二人计,二人不如三人谋,我们是不知道这座国都是怎么回事,但有人会知道。”
“放心,这次来的有我不少熟人,以我们的关系,肯定能问出不少东西。”
国都肯定有不少大能者,她确实打不过,那还打不过一起进来的修士吗?
练虚期之下,她无敌!
云黛兮都不好意思揭穿她,嫌弃地撇了撇眼,忽然看到有人用水珠和木珠买东西,目光顿住,心中有了计量。
“我去换点东西。”云黛兮拍拍边关月的肩膀,便和茶馆老板攀谈起来,最后勉强用八块上品灵石换了两个水珠和两个木珠。
可能和边关月待久了,也沾染上了抠门的习性,云黛兮坐下就骂了一声,“奸商。”
“你试试木珠。”
边关月吸收完,客观评价道:“蕴含的灵力没有上品灵石的一半多,不过国都百姓都在用这两个珠子,想来没有那么珍贵。”
云黛兮又把剩下一个木珠递给唐浅浅,“唐姑娘,你试试这个。”
唐浅浅不解但照做,一炷香后才吸收完,惊喜地说道:“这个对我来说比灵石和丹药的效果好,身体轻盈了许多,也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林无眠眉开眼笑:“柳暗花明又一村,有生路就好,有生路就好。”
边关月却是看向云黛兮,“你想到了什么?”
“水珠、木珠,这是在真实的泽林国中不存在的东西。”云黛兮沉吟说道,“通过这两个珠子的名字,你们想到了什么?”
第44章 讨你欢心
“泽水之珠、生木之珠。”边关月沉声说道, 脑子里瞬间浮现一百个搞到水珠和木珠的计划,就是说出来不太体面,不是好人能做出来的事。
林无眠也不是蠢人, 她当即想明白关节,“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拿到木珠和水珠, 不管是为了疗伤还是获得最后的宝物, 我们都需要很多的木珠和水珠。”
她振奋地对着唐浅浅说道:“小浅, 有救了,有救了!”
如果其他秘境, 靠着实力用武力抢夺宝物,林家人并不占优势,一个化神期也没有,元婴期也没有,根本抢不过别人。
现在好了,如果是这种方式, 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顶多有人带的灵石多一些, 可以换取水珠和木珠。
唐浅浅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一切尽在不言中。
边关月没有她俩那么丰富的感情,她正在兴奋地搓手,这才是她可以大展身手的地方啊,她不能想象自己在这里得是多么的如鱼得水。
然后就被云黛兮点了点额角,“想什么呢, 没听说国都里还有兵马司嘛,打架的纨绔都会被逮走, 更不要说我们这些没有身份的外来人了,所以你那些坑蒙拐骗的想法暂时先搁浅。”
边关月失望一瞬, 又振作起来,阴恻恻地说道:“咱们知道国都有兵马司,别人不一定知道,想来很快就会有人帮咱们探探这座国都的虚实。”
进入泽林国的外来人有一百来人是明霞域本土修士,三百多外域的宗门世家弟子,还有一百多散修,六百多人总是会有人不守规矩的,她们等着就是了。
“抢不了这些本地人,我还抢不了和咱们一起进来的人嘛。”边关月露齿一笑,唇红齿白,在阳光的照耀下,寒光凛凛。
自觉熟悉她的林无眠和唐浅浅都不免想要逃离她,更不要说其他林家人了。
归根到底,还是此刻的边关月有种过于邪恶的气质,让人不寒而栗。
云黛兮把其他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没有为边关月的形象正名,因为这厮言行如一,确实不是好东西,让对她心有期待的人认清事实也是好事。
“先别狞笑,我们现在去哪。”
“找个住处,最好在内城,那边有钱人多,打听到的消息也更准确。”
国都的布局是外城、内城、皇城,大圈包裹着小圈,拱卫着最中央的皇城,而城中建筑最高的就是皇城中的观星阁,在哪都能一眼看到。
云黛兮扑出一盆冷水,“灵石在这里不值钱,上品灵石和珠子兑换是一比一,要用灵石租房子的话,咱们不一定住得起内城的房子。”
一块上品灵石在外面买上十栋房子都绰绰有余,在这里被故意削弱,根本不值钱。
边关月大手一挥:“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然后又看向林无眠和唐浅浅,礼貌问了一句,“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吗?”
林无眠看着她恣睢狷介,意气风发的样子,心想就算明灯不愿意带着他们,她怕是又要死皮赖脸地赖上明灯了。
于是林无眠坚定地点了点头,“一起,你可以安排包括我在内的人和灵石,这是我的诚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边关月和云黛兮两人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普通散修可不会张嘴闭口就是抢别人。
唐浅浅没有意见,六个林家人或许有意见,但在林无眠的目光下都憋了回去。
边关月对此无所谓,其实她自己一个人最好,做事也不会束手束脚,可惜摆脱不了云黛兮。
达成共识以后,就开始行动,林无眠还用灵石多换了几枚木珠,都交给唐浅浅,让她以备不时之需。
外城极大,非常繁华,又被分为东市西市、南城北城东城西城,在此生活的以凡人居多,也有身穿士子服的修士,走在路上时常可以看到穿着劲装佩刀的官府中人带走打架闹事的人,还能看到手脚不健全的大小乞儿在乞讨,赌场青楼戏院瓦舍一应俱全,国都百姓生活水平不低。
身处其中,让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万年前就已经覆灭的国度。
一路上边关月都兴致冲冲地观察着,看到兴起时还会挑挑眉,眼中兴致盎然。
云黛兮一看她这样子就直觉不好,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来到第一天,你不要找事。”
“放心好了。”边关月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把她的话抛在脑后,毫不客气地吩咐林家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听得林家人一头雾水,林卢生问道:“您是要?”
“存买房子的钱。”边关月靠在巷子口的墙上,神秘一笑。
林卢生不由得看向林无眠,眼神求助。
林无眠点了点头:“照做。”
在他们走后,边关月才解释道:“我看那些乞儿的断手断腿都是人为打断的,看手法估计都是一个人,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云黛兮眼中凶光大盛,看起来下一秒就能暴起杀人。
林无眠反应过来,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这些乞儿都是被打断手脚,再让他们出来乞讨挣钱?那里面还有三四岁的孩子!”
唐浅浅低声道:“禽兽。”
边关月抱臂叹息一声,“到咱们替天行道的时候了。”
云黛兮积极问道:“你是让他们找到这些恶人的老巢?找到之后,我们就打上去吗?”
边关月高傲瞥她一眼,“莽夫,不要总是打打杀杀,遇事咱们得多动动脑子。”
云黛兮瞪她,想给这张漂亮脸蛋来上一拳,但实在下不去手。
“这些恶人能做起来这样的事说明背后肯定是有靠山的,这群人的钱和他们背后靠山的钱我都要。”边关月歪歪斜斜,站没站相的斜靠着墙壁,展颜一笑,邪气凛然,“等咱们把水珠和木珠都拿走,再上告官府,把这群恶人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林无眠没去过世俗王朝这样的地方,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并不了解世俗王朝是怎么运转的,担忧地问道:“要是官府也和他们勾结了怎么办?”
“安心。”边关月拍拍她的肩膀,“要是泽林国烂到了这个地步,不至于万年前才覆灭,再不济我们也可以把这件事捅到靠山的对头那里,再不然我们也可以把这事弄得满城风雨,让所有人都知道。”
边关月一点都不怕把事情闹大,实在不行,就把几个熟人都拉下水。
没过多久,林卢生他们就把想要的消息给问出来了。
“我从乞儿那里问到了打断他们手脚之人的长相,到了乞儿每日上交珠子的地方果然发现他在那里,打晕了其他人,拿光了珠子,又让他带我去幕后主使那里,发现幕后主使是堆金赌场的老板,我就带着他过来了,没有轻举妄动。”
林卢生一边讲述,一边拿出一个乾坤袋递给林无眠。
“不错。”林无眠顺手把乾坤袋送给边关月。
林卢生嘴角抽了抽,不由自主地去看唐浅浅的脸色,发现唐浅浅捏着帕子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云黛兮自然也看到了林无眠顺手自然的动作,冷哼一声,这位林少主看着温吞,谄媚讨好的手段倒不少。
边关月没理会她的时不时抽风,打开乾坤袋,扫了一眼,“开门红,珠子加起来有两千多个,估计是攒了不少时日。”
“这样我们一方拿一千,剩下的到时还给乞儿,看他们的手脚还能不能接上。”
林无眠并不想和边关月那么生分,连忙说道:“你都拿着就是了,不用分得那么清。”
“还是要的。”边关月对自己的信心异常充足,自信地说道,“泽水之珠和生木之珠各自只有一个,我觉得我都拿下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要是现在分不清的话,到时候不好算账。”
林卢生几人撇了撇嘴,好大的口气。
云黛兮看得眯了眯眼睛,表情不善。
边关月并不动怒,微微一笑,脸上做的伪装消散,露出本来面貌,本就不俗的样貌更加出尘。
“合作的话,自然要表明身份,不能藏头露尾,她真名叫云黛兮,我叫边关月。”边关月想到什么,“哦”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有个身份,无极道宗弃徒。”
云黛兮适时轻笑出声,眼光如刀一一划过林家人的脸。
此刻巷子口清风拂过,外面喧闹无比,这里寂静无声,一片死寂,有人咽了咽口水,声音很明显。
边关月看起来极度危险,眼尾上挑,似笑非笑,手搭在剑柄上,似是要随时拔剑灭口。
林无眠和唐浅浅都无比震惊地看着她,再孤陋寡闻,也是听过浮光剑主边关月的名声,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明灯就是几个月前从中域逃走的边关月。
谁能想到千辛万苦从中域跑出来的人又跑回来了呢,还进到了泽林国遗迹中。
理智告诉她们远离边关月,这个人太过危险太过出格,一定要带着她们走向未知的深渊里,可看着她的时候发现自觉没有任何抵触的想法,只觉得合该如此。
林无眠只有一个问题,目光灼灼地看着边关月,“你为什么说你叫明灯?”
边关月:“行走修真界,真名不合适的时候就需要一个代号,以前没人叫明灯,这个名字就是我的了,意为指路明灯,为迷茫的人们带来万丈光芒。”
林无眠笑了笑:“好名字,那我能叫你小月吗?”
也不知道夸赞哪个名字是好名字。
边关月不愿意:“叫小月的人太多了,你这样喊我的话,我不觉得你是在喊我。”
小月这名字太普遍了,没有特色,她不喜欢别人这样叫她。
她还是不插足林无眠和唐浅浅独有的爱称里了。
云黛兮忍笑插话,“喊她边道友或是全名都可以,她没有避讳。”
边关月点点头,“我不介意。”
林无眠眸光深了深,“我还是叫你关月吧。”
“随你。”边关月注意到唐浅浅频频看过来,一视同仁地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唐浅浅眼睛亮晶晶的,比之前弱柳扶风的样子看着鲜活多了,她的问题也很奇怪,“你为什么穿的不是红衣?”
边关月忧愁地叹息,“外面仇家太多,得低调做人。”
云黛兮不给她面子,“现在不装了,直接暴露本性。”
“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愁,再多几个仇家也无所谓。”边关月觉得这都不是事,又看向林无眠和唐浅浅,“还有问题吗?”
两人摇头,“没有了。”
“拆伙吗?”
林无眠头摇得更快了,眼神满是认真,“不拆,我想跟着你。”
唐浅浅没有说话表忠心,但也是极为专注地望着她,眼睛里的崇拜都可以溢出来了。
边关月自得于自己的人缘在慢慢变好,分出一千珠子给林无眠,“那就先不拆伙,拿好你们的珠子。”
又把她们的那一份扔给云黛兮,“咱俩的,你管帐。”
云黛兮收下乾坤袋,嗔怪一声,“算你识相。”
边关月默不作声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打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走吧,你们几个去查查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人都在哪在干什么,我们四人去和赌场老板聊聊,最后在内城的九华门集合。”
林无眠和唐浅浅没意见,寸步不离地跟在边关月身边。
留下林卢生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理解和震撼。
“少主和唐姑娘就跟着那么危险的人走了?那可是边关月啊!她说抢人就一定会抢的!”一个人大逆不道地猜测道,“少主中了什么可以让人神志不清的毒,所以才那么听话?可是唐姑娘为什么也愿意”
林卢生翻了个白眼:“那你去把少主追回来?”
“……不敢。”
“那就闭嘴,去做事。”
另一边林无眠还在担心唐浅浅的身体,“小浅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和卢生他们一起,或者我留下来照顾你也行。”
唐浅浅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一直停留在边关月的背影上,像是逐光的飞蛾,“我没事,不用故意迁就我,我撑得住。”
林无眠没有再劝,温润的眸子动了动,“不舒服要告诉我。”
“好。”唐浅浅应道。
云黛兮看向边关月的侧脸,调侃道:“浮光剑主魅力依旧,光是说个名字,就能引来两个人的崇拜,厉害厉害。”
边关月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为何物,扬眉颔首,“言之有理,我就是比你讨人喜欢。”
云黛兮冷眼看她得瑟。
边关月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咳嗽一声,“不过讨别人喜欢也没用,你可以讨我喜欢,还不快快讨我欢心。”
“讨你欢心?想的倒是美,不过我倒是可以送你上西天,要不要?”
西天在西域禅宗是极乐世界的意思,也是禅宗和尚们所向往的理想境界。
不过在云黛兮的话里,显然不是要送边关月去享乐的意思。
边关月:“野蛮粗俗,一点都不温柔!”
云黛兮指了指后面的两人:“你可以从后面要一个新的小青梅,我不介意。”
“不要。”边关月一脸嫌弃地讲出自己拒绝的理由,“又不是什么值得强取豪夺的东西,我才不要,你一个人已经很难对付了。”
虽然这厮用上了‘对付’这样的词语,但云黛兮觉得还是可以给边关月一次机会。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当青梅吧。”云黛兮‘不情不愿’地说道。
边关月更为嫌弃地说道:“这又不是你当初赖在我身边赶都赶不走的时候了。”
云黛兮死鱼眼看着她:“请不要把我找你打架说得那么恶心行吗?”
当时的她心思还是很纯净的,只不过后来慢慢才变了而已。
变了又像根本没变过一样。
云黛兮不像边关月这个木头脑袋,分得清什么是动心,但由于以前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定型,边关月对她没有额外的想法,她也对是否要做出改变而感到迷茫。
若是边关月对她的心意不理解不接受,还要和她决裂……云黛兮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后果,所以倒不如不改变,至少还能维持原状。
但这不意味着别人可以在她之前摘她的桃子。
边关月伸手在云黛兮面前挥了挥,“傻了?还记得吗?我是你的主人,你叫云大傻,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现在打开你的储物戒指,把里面乳白色的石头都交给我,我会记你一功的!”
云黛兮目光逐渐凶恶,拿起边关月的爪子,就在手背上咬了一口。
边关月“嘶”了一声,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心疼地看着那个牙印,“你还真咬,真成了叫大傻的小狗?”
“一点应该的教训。”
边关月委屈:“明明是你先发出战斗邀约的,我只是反击,结果你耍赖咬人。”
云黛兮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打架了?”
“就在刚刚,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屠夫见到一头大肥猪,迫不及待地把猪洗干净,想要赶紧宰杀过个肥年,好娶上媳妇,特别凶残。”
边关月确实不通情爱,脑子里自始至终就没这根筋。
不过没关系,她会比喻,并且认为这是云黛兮在挑衅她。
云黛兮无言以对,看向边关月的眼神非常木然,充斥着“大庭广众捅死人不好吧?算了,留着这祸害才是遗祸千年,还是直接弄死吧”的复杂情绪,杀气四溢,最后还是慢慢忍了下来。
到了赌场,她一马当先,翻墙进入后院,拎着管事的就出来了,动作行云流水,过程不超过三分之一刻钟。
边关月都有些反应不及,安静地看着管事脸上两个新鲜、硕大的黑眼眶,总觉得管事是替人代过。
“小兮兮,问问他老板在哪。”边关月对着林无眠说道,“无眠,你去收缴一下咱们对此战利品。”
“好。”路过的时候,林无眠多看了几眼管事青中带紫,紫中带红又泛黑的眼圈,脚步不停,心里在想这是不是一种威胁。
唐浅浅悄然走到边关月身边,一起看云黛兮冷声问话,偏了偏头,发丝擦过边关月的肩膀,轻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一起想想有什么办法让这位宁死不屈、颇有气节的管事开口。”边关月戏虐地说道。
那位管事不过是个筑基期,在挨了两个拳头之后就对赌场和他的命运有了预料,但他觉得自己在老板带人赶来之前撑得住严刑拷打,于是在云黛兮的问话下死也不开口。
听到边关月的话后,管事的身体不由得抖了抖。
在赌场当管事,肯定是心黑手脏,做了不少恶事,大小是个管事以后就不用亲自动手,可手下人时不时就要解决几个不听话的客人,赌场对待不守规矩的客人的手段手段他自然一清二楚。
居高临下对人动用手段,只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轮到自己了,光是自己的想象就能吓破胆,根本做不到自以为的硬气。
边关月轻笑一声:“看来不用我出声,这种小喽啰还是你来吧,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人。”
云黛兮斜睨她一眼,放开手脚,喂了管事一颗红彤彤的丹药,片刻后,问什么回答什么,嘴巴像是成精了似的不受控制,眼睛却是越来越惊恐。
边关月听一耳朵,发现没什么在意的,就去看唐浅浅,就那么点小场面,不至于吓到吧?
然后她就看到唐浅浅出神地看着满身煞气的云黛兮,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神不好,她总觉得唐浅浅眼中隐约还有点羡慕。
边关月认真地看了云黛兮一眼,一如既往地凶残,像个手下亡魂无数的杀神女将军。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边关月自问还没有把林无眠、唐浅浅当成朋友,但总有几分同伴香火情,权衡之下决定拯救一个将入歧途的无望灵魂。
“做人不要太云黛兮。”边关月语调凄凉地说道,“别看她现在威风,其实这都是任性过后的绝望和疯狂,她现在有家不能回,和我一起到处流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围剿了,可怜兮兮的,这不就只能把怒火发泄到并不无辜的坏人身上了嘛。”
管事嘴巴不停,把自家老板在民间的老相好的住址都给秃噜出来了,眼里终于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云黛兮回头,秀气温婉的眉毛拧到一起,“我耳朵没聋,听得见!”
“不是和你说的。”边关月朝她摆摆手,又语重心长对唐浅浅说道,“你可不要学她,要是你也变成这样,我没法和无眠交代。”
唐浅浅想到边关月对她和林无眠称呼的区别,目光闪了闪,笑意清淡却不及眼底。
第45章 弱不禁风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存在, 成不了另外一个人。”唐浅浅声音轻柔,目光怅然,“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云小姐很肆意, 不受拘束。”
边关月看了看管事脸上两个占据大半张脸的黑眼圈,觉得他万分的欲哭无泪, 并不是很认可这份肆意。
没过多久, 林无眠就翻墙出来, 送过来一个储物戒指,“这是你的那一份。”
“赌场里的赌徒都被我赶出去了, 打手都是练气期的体修,我把他们打晕了绑在柱子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林无眠直觉自己这样做会让边关月开心,于是大力邀功。
“厉害了,没想到你看着那么文雅,实际上是个打家劫舍的好苗子。”边关月惊叹道, 这就是斯文败类的现实例子吧。
确实得到了边关月的另眼相看,就是夸奖的方式让人不敢苟同。
边关月打开一看, 差点亮瞎眼睛, 金银财宝、灵石珠子、古董名画……什么都有,一应俱全。
“没想到一家赌场的财富是如此的丰厚,看来你的老板不会让我失望。”边关月把储物戒指扔给云黛兮,用脚尖踢了踢失去药效,躺在地上不想面对事实等等管事, 如同老友寒暄般地说道,“放心, 不会杀你,我们只求财, 不害命。”
不料,在地上装死狗的管事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一点都不给边关月面子。
云黛兮给她竖起大拇指,拿出储物戒指里的东西,把储物还给林无眠,她不喜欢占外人的便宜。
“看来你威慑不减当年,恶人自有更恶的人磨。”
虽说边关月没打算放过这一干人等,但管事这个反应还是让边关月感觉到了伤心,她长得又不难看,干嘛那么害怕她呢,真不给面子。
“把这个也扔进去,赶在老板发现之前,抄了他另一家赌场,然后抄了他家,再去抄了他靠山的家。”边关月拍拍手,愉快地说道,“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前人诚不欺我。”
云黛兮没有异议,听着这一连串的抄家,真诚地感慨道:“要是你出身哪个世俗王朝的皇室,吏治一定很清明,哪怕贪污受贿之人,应该也很愿意成为清官。”
哪怕是定下砍头的罪行,也阻挡不了人心的贪念,但是边关月就不一样了,贪官贪多少,她就挖地三尺找出来多少,到最后全肥了边关月,贪官成了财富的搬运者,这还让人怎么贪的下去?
边关月咳嗽一声:“你这样一言不合就夸我,我会害羞的。”
“不要说这样的话逗我笑。”云黛兮说道。
边关月:“不可理喻。”
很快到了另一条街上的堆金赌场,照例云黛兮和林无眠动手收拾赌场里的虾兵蟹将,赶走输红了眼的赌徒,还有赌徒不愿意走,甚者想要加入这场劫富济贫的狂欢。
云黛兮没客气,全把人丢了出去,出言不逊者全都打断一条胳膊,她的仁心不是留给这些赌徒的。
边关月嫌赌场里太乌烟瘴气,就守在门口没进去,盯着牌匾上堆金积玉四个大字瞧了许久,久到唐浅浅发现她太过专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四个字有什么不对吗?”
边关月肯定道:“书写这四个字的人应该是元婴期的修士,以至于浸入了书写者的意蕴和神识。”
唐浅浅仔细地盯着堆金积玉四个字看,下一秒被摄入心神,牌匾闪过白光,朝着唐浅浅飞驰而来。
边关月伸手打散白光,扶住唐浅浅,有些懊恼,“我忘记提醒你了,不要牵动识海去查看,否则会被攻击。”
大意了大意了,有点丢脸。
这块牌匾就相当于书写者注入一丝神识,有修士不怀好意探查的时候,就会自主攻击,相当于一个防御法阵。
边关月根本不害怕,也伤不到她,但她忘记身边还有个唐浅浅了。
唐浅浅靠住边关月的手臂,不让自己倒下去,头有些晕,眼前发昏,捂住胸口急促地深呼吸,眼尾有些红,“刚才我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第一句话不是说自己的伤势,而是问有没有因为自己而破坏计划。
边关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艰难宽慰道:“不用担心,这个元婴期肯定是赌场老板的人,就算你不触动这缕神识,到时候咱们也得对上这个助纣为虐的元婴期。”
唐浅浅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或早或晚的事而已。”
“现在赌场老板肯定知道了,肯定做好准备等我们过去。”
边关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走了那么多的赌徒,你觉得会没人通风报信吗?”
唐浅浅眨了眨眼睛,面容多了几分无辜的乖巧,“会有人这样做。”
边关月刚把手从唐浅浅肩膀上收回来,云黛兮和林无眠就出来了。
两人脸上都带着大丰收的喜悦,只是在看到边关月一只手攥住唐浅浅的胳膊,另一只手从唐浅浅肩膀上拿开时,脸色都奇异地变幻了一下。
“出了什么事吗?”云黛兮率先提问。
林无眠上前扶住了唐浅浅,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询问着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边关月丝毫没有察觉,指了指牌匾给她们看,“赌场后面是个元婴期,可能这就是赌场老板的依仗。”
云黛兮不客气地评价道:“那这依仗也太弱不禁风了。”
边关月觉得她语气不对劲,但又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说的话很正常,是云黛兮刻薄的风格,只能归结于自己把云黛兮想得太坏了。
林无眠低头看了眼唐浅浅,落在对方的眼神依旧很温润不带锋芒。
唐浅浅倒在林无眠怀里,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听不出来云黛兮在讽刺她一般。
边关月环顾一圈,总是有种她们很默契把她排除在外的感觉,应该是错觉,云黛兮不是不喜欢林无眠和唐浅浅嘛,怎么会和她俩有默契。
“你们猜,我们的财神爷是不是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边关月笑得有些迫不及待。
云黛兮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很期待。”
边关月瞅她一眼,还是觉得她奇奇怪怪的,就这表情,她是在期待拧断赌场老板的脖子吗?
“……算了,走吧。”边关月想不明白,打算不去深究,还是给云黛兮一点私人空间。
这是她难得的体贴了,希望云黛兮能接受到这份好意,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由于国都禁止御空飞行,所以边关月四个人只能徒步穿过国都的大街小巷,路过形形色色的人。
边关月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勾起,颇有兴致。
林无眠默不作声地把唐浅浅护送到里侧,唐浅浅朝她漾开一个笑容。
云黛兮表情依旧很不好,默默在心里数着有多少人在监视着她们,“至少有三路人在跟着我们,其中一路是和我们一样的外地人。”
边关月为他们拙劣的跟踪技巧感到惋惜,“这都是哪来的歪瓜裂枣,跟踪个人还能把自己跟丢,咱们又没有跑,他怎么就在那气得瞎蹦跶了?”
“不过是用来试探的炮灰,兴许那位赌场老板以为是自己的仇家找上门了。”
边关月琢磨起来:“那另外一路人是谁?”
云黛兮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去猜,“你觉得我是泽林国国主吗?”
边关月满脸的莫名其妙,“白日做梦?”
“知道还问我,我怎么知道会是谁。”云黛兮没好气地说道。
边关月不走心地安抚说道:“我对你信心还是很充足的,万一你就替代泽林国的末代国主上位了呢。”
云黛兮深沉地看着她,“放心,国灭身死的时候我一定拉着你一起死。”
“那我肯定要反抗你的暴政,推翻暴君,拥立新主。”边关月兴致勃勃地说道,恨不得下一刻就做到这些。
“为什么不是你当王?”林无眠好奇地问出声,她听了一路边关月和云黛兮的互怼,到现在终于忍不住插嘴一句。
往常她和唐浅浅待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安静,不过是看书练字这些雅事,空气再寂静也能忍受,可现在她又不习惯这种平静如一潭死水的默契,开始向往边关月那种热闹。
云黛兮恍惚一瞬,以为是自己把问题问了出来。
边关月没有发现她的神情不属,顺口答道:“我可不想干脏活累活,当王多累啊,我干嘛要去遭罪。”
林无眠还想再说什么,话未出口,就被唐浅浅带着颤抖的声音打断。
“小眠,你看那是不是卢生他们?”
林无眠没有被打断的不悦,而是第一时间顺着唐浅浅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忽地脸色大变,因为角落里,林卢生几人正被五花大绑跟在一个青衣人身后。
青衣人见她们走过来,缓缓露出一个灿烂但极为挑衅的笑容,还长长地喟叹一声,“啊,这不是我那像丧家之犬一样赶出去的老朋友嘛。”
边关月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问道:“劳烦,你是?”
她还真不是装的,是真的没认出来这个青皮是谁,也是发自内心地疑惑这人是谁。
通过泽林国遗迹外围的那些大势力,她能推测出大概的熟人有谁,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但面前这个是真不记得,但看青皮的样子,估计在她手上吃过不小的亏。
“想不起来,不过……”边关月凤眸弯了弯 ,有种别样的、惊心动魄的美感,“不过说来说去都是手下败将,并不需要我费心记住。”
青皮一张脸已经扭曲了,低吼一声,“你以为你还是个第一仙门的绝世天才吗?你的红衣呢?怎么,都已经沦落到闯秘境的地步,还傲给谁看!”
边关月此刻已经对他生不出气愤,只觉得好笑,她以前又不是没去过秘境,怎么在他嘴里就变成了傲不起来的证据?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边关月:“说真的,你要不要找个蒙学老师,再好好进修一下,省得别人都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青皮在看到边关月之后本来情绪起伏就很大,再接二连三地被边关月刺激,怒火中烧,大吼着朝边关月冲过来,“我会把你的高傲踩在脚下,你等着……”
下一瞬间,青皮的衣领就被边关月拎在手里,笑眯眯地说道:“看,我多了个竹竿。”
然后松开手,用脚踩住青皮,还在他背上捻了捻,像是要把鞋底的灰尘都蹭掉。
青皮的表情已经不是可以用茫然来形容的了,脸压在地上,“你不是弃道了吗?”
“我可以重修啊。”
“我可是元婴期了,你为什么还能打得过我?你为什么还能那么厉害!”
这绝不是青皮想要的结果,难不应该是边关月轻而易举被他打败,让他一雪前耻吗?为什么反了过来!?
“一个磕药磕出来的元婴期,很了不起吗?”边关月真诚地反问。
境界气息虚浮成这样,别说她了,就算是云黛兮也是揍他没商量,也不知道青皮为什么敢来她这放肆。
这时候云黛兮已经把林卢生几人解救出来了,林无眠正在问发生了什么,还有唐浅浅温声细语的安慰。
见她们过来,边关月封住青皮的修为,像踢脏东西一样把他踢出去老远,“林卢生、林长松是吧?把他搜刮干净,留一身衣服、几颗还元丹,剩下的都是我的战利品和你们的医药费。”
“好嘞!”林卢生几人彻底没了对边关月的敌意,特别狗腿子地跑到青皮身边脱他的衣服。
林卢生几人其实没怎么受伤,但面对敌人的时候肯定不愿意束手就擒,挣扎之下也擦破了皮,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早就一肚子怨气,现在有机会报复回来,怎么可能会放过机会。
青皮发出了羞耻的惨叫,林卢生几人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光给他留了身白色里衣,连青皮都给剥了下来,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然后林卢生拿出来一瓶还元丹大气地放到他身上。
边关月用胳膊肘碰碰云黛兮,“你记得这是谁吗?”
云黛兮奇怪地看她一眼,“我又不是时刻跟在你身边,怎么认识知道你的每一个人。”
边关月叹息一声:“原来也有云大管家不知道的事情。”
云黛兮羞恼地给她一脚,踢在她腿上,“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她确实是对边关月身边的人和事过于关注,但还不至于无孔不入地挤进边关月的生活里。
边关月没有闪躲,因为她知道云黛兮不会用力,“都说了啊,是管家。”
云黛兮恼羞成怒,打不过边关月,还打不过这个剥了皮的家伙吗?
走过去,就是对着地上眼睛失去光芒的去皮青皮一顿暴打。
林卢生几人呱呱地给她拍手叫好,还送来一个储物戒指,“别看这人挺衰的,手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珠子也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抢了别人的。”
他们就拿了一些珠子和灵石,剩下的好东西都给边关月了,一来要不是边关月,这仇估计报不了,二来谁知道这些宝贝有没有青皮师长的神识,还是都交给边关月比较好。
不过他们把灵石留下,剩下的珠子都给了林无眠。
边关月打眼一看,“嚯”了一声,因为青皮积攒的珠子比她们抄家多得多,还有几件宝物上有强者的气息,估计是长辈给的保命东西。
“哎哎哎,你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青皮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脸,听到边关月的问话,没有装硬气,主要是云黛兮打人特别疼,他不想挨揍了。
“有人说的,就在外城最大的客栈,好多人都住那,就在大堂的时候我听见别人说的,说你重新修道肯定没了以前的天赋,不再是那个绝世天才,有仇的可以报仇,有怨的可以报怨。”青皮闷闷说道,想要祸水东引,让别人也挨揍。
边关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既然别人知道我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的麻烦,偏偏是你来的,是你挨的揍,你有没有想过?也就是我现在修身养性了,要不然……呵呵。”
青皮打了个哆嗦,不常动用的脑子终于转了转,噌的一下坐起来,疼得龇牙咧嘴,“你是说有人把我当枪使?”
“是喽,看看可怜的,你完全是替人受过,根本不应该受这个苦。”边关月语调带着蛊惑,很有信服力,“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看你身家就能知道你肯定很受宠,鼓动你找我麻烦,然后万一我没控制力道,杀了你或是重伤了你,你家里岂不是多了个我那么麻烦难搞的敌人?背后之人其心可诛啊。”
青皮结实地挨了顿揍,终于明白边关月这家伙就不是个人,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往下想,要是边关月失手杀了他,父母亲、祖母祖父、伯伯姑姑……肯定会给他报仇,以后他家的结局不会变成被边关月一网打尽吧?
是谁对他、对他家心怀恶意?想出那么恶毒的办法,让他直面边关月这个妖孽!不可饶恕!
青皮完全忘了听到边关月也来了泽林国,远不如从前的时候,他又多兴奋,现在全把过错按在了别人头上。
林无眠和唐浅浅对视一眼,莫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特别是边关月那双闪烁着异样光芒的凤眸,让人被吸引又忍不住打寒颤。
云黛兮则是在仔细回忆自己有没有被这样忽悠过,大概是没有的吧?
边关月忽然换了个问题,“你的珠子是在哪弄到的?”
青皮老实答道:“在东市抢了一家卖首饰的店铺,别人抢的时候我趁乱也抢了。”
东市卖的东西大多与修士有关,顾客多为修士权贵。
看来她们行动的时候,别人也没闲着。
“我知道了。”边关月若有所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人?”
想知道这倒霉玩意叫什么,看会不会再载她手里。
青皮怕边妖孽打上门,惦记他家的东西,不想告诉她。
“我没别的意思,就想下次遇见你的时候尽量不揍你,毕竟事不过三嘛。”
“我叫长孙瑞,出自南域长孙家。”青皮语气无比自豪。
边关月:“不认识,不记得。”
估计被她顺手揍过了就忘的,实在没什么印象。
青皮想瞪她,但又怕挨揍,只好愤愤地把仇记在鼓动他来挨揍的人的头上。
“瑞啊,长点心吧,下次别给人当枪使了,你实在没这个天赋,做不来这样的事。”边关月本想例行公事地拍拍他的肩膀,但青皮太脏了,她下不去手,直接把青皮保命的法宝还给她。
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隐行幡、百转如意锁、引雷珠……可惜都认主了,她拿着也用不了,除非铁了心要和南域长孙家为敌。
青皮,不,长孙瑞震惊地看着边关月,他以为现在边关月落魄了,要把他所有东西都抢走呢。
边关月沉重叹息:“好好寻思寻思吧,我虽揍了你,可这只是道友之间的友好切磋,并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但别人对你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长孙瑞反思起来,难道边关月真的是个好人……好妖孽?
边关月拍了拍手,招呼林卢生几人,语气一变,“听见没有?这家伙抢了人家店铺,还不赶紧把他扭送到官府去?到时候问问有没有赏金什么的,蚊子再小都是肉。”
长孙瑞惊恐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嗷嗷叫起来,“不行!我可以把东西都给你们,你不要把我送到官府,太丢脸了……呜呜呜……”
“你完全可以把知道的人都举报了,这样大家都不一样了嘛。”边关月给他出主意,“一上来就抢人家店铺的估计也不是好东西,你这也算是见义勇为,将功补过嘛,再说了,谁知道那里面有没有把你当枪使的坏人,对不对?”
长孙瑞的眼神动摇起来,意志也不怎么坚定,估计到了牢狱里就愿意揭发同党了。
林卢生他们有点愣神,没想到边关月会来那么一手,主要是修士一般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他们宁愿用拳头决定胜负,也不会让世俗官府插手。
林无眠看着长孙瑞茫然到怀疑人生的样子,咳嗽一声,不让自己笑出声,“还不快去?”
等林卢生几人架着长孙瑞走了以后,才笑出来,“关月,你这法子挺、挺守法的。”
“那是,守护泽林国,人人有责,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边关月眼神淡定,云淡风轻地说道。
云黛兮不客气地拆穿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第46章 针锋相对
“走吧, 解决赌场老板,然后买个大院子,这一天奔波的, 得好好泡个澡。”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边关月并不打算虐待自己。
老板住在内城, 并不难找, 出乎意料的是赌场老板身边不止一个元婴期, 两个元婴期,三四个金丹期围在老板身边, 把他护得严严实实的。
大敌当前,就算这样,老板也要抱着他的老相好,旁若无人地亲亲我我。
边关月四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两人衣服都快脱光了, 后面站着一排打手。
“咦,脏眼睛。”边关月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就是指尖的缝隙太大, 没藏住她那双眼睛。
云黛兮也是服了她了,要盖不盖的,“要不你还是把手拿下来吧。”
“这可不行,我还小呢,可看不得活春宫。”
后面的林无眠给唐浅浅捂住了眼睛, “不堪入目,小浅不看。”
唐浅浅老实地让林无眠给她捂眼睛。
如此旁若无人的行径, 气得赌场老板肚子上的肉都在剧烈颤抖,“刘道友, 金道友,麻烦了,解决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皮,我给你们的份例再加这个数。”
赌场老板对此非常轻车熟路地比划出一掌之数。
他能做起来那么大的生意,就是因为他有练气六层的修为,勉勉强强算个修士,这才搭上了一艘大船,依靠着心狠手辣,在国都的阴影里混得如鱼得水,连元婴期也能雇的起来,之后更是肆无忌惮。
以前也有修士看不惯他做乞丐生意,来找他聊天理论,可惜没理论过他雇来的打手。
为了应对今天的突发状况,他甚至咬咬牙又雇来了一个元婴期,和几个还未走出学宫好忽悠的金丹期学子。
赌场老板狞笑出声,满意地看着四人,眼中全是淫邪,“好货色,你们几个可以抵得上我今天的损失了。”
刘道友面容枯槁,脸皮皱皱巴巴,身上带着腐朽难为的气味,不似活人,手指细长如骨头,长着尖尖的指甲,朝着云黛兮冲过来,想要把云黛兮整个人撕裂。
云黛兮冷笑出声,一掌挥出,直接将刘道友震落在地,愕然吐血。
打不过边关月,还打不过你吗?
金道友也是朝着边关月飞驰而来,就在边关月提剑的时候拐了个弯,趁着刘道友惊愕之际,一刀钉在刘道友身上。
大厅里也发生了相同的一幕,两个金丹期修士趁乱偷袭另外两个金丹修士,赌场老板的怀中美人从拿削皮的匕首利索地捅进了老板的心脏,手法娴熟,一刀毙命。
赌场老板死不瞑目,眼睛瞪得很大,似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瞬之间自己就要死了,明明他是修士,为何会死在一个凡人女子手里。
美人穿好透明的薄纱外衣,明艳大气的脸上全是厌恶,嘴里骂骂咧咧,“死肥猪,肉真多,差点没捅进去,白瞎我用那么多头猪练习了。”
边关月停住脚步,饶有兴致地抱剑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精彩。”
“没想到我也给人当了回靶子。”
美人身形窈窕地从大厅里走出来,后面一个娃娃脸的金丹修士追出来给她披上衣服。
“小女子多谢诸位仙师鼎力相助,方才能报仇雪恨,九娘感激不尽。”美人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大礼,娃娃脸不想受她的礼,赶忙把她扶起来。
除了边关月,云黛兮、林无眠、唐浅浅都很懵圈,她们不是来铲除恶人的吗,为什么恶人那么轻松地就被人铲除了?
边关月觉得九娘可能谢错人了,摆手说道:“我们和你们不是一波人,你们报仇,我们求财。”
顿了顿,她眯了眯眼睛,“你们不会抢我们的战利品吧?”
虽然赌场老板不是她们解决的,但这种抢人头的做法她一点都不认可,赌场老板的脑袋可以让出去,战利品不可以,否则她不介意再打一架。
娃娃脸看了看九娘,傲然说道:“我们是为那邪修来的,替天行道,看不上那点东西。”
边关月“噫”了一声,招呼其他人,“既然他们看不上,那就都是咱们的了,值钱的都带走,一个不留。”
然后也不管院子里那群人,挨个房间搜刮,恨不得连墙皮也扣下来,连赌场老板手上的戒指也没有放过。
等她们完事,满载而归地回到院子里时,发现这些人都没走。
边关月打算买个大院子,再好好数钱,不打算在这逗留,“大丰收,回去分赃!”
“几位道友,可有想过来上善学宫修行吗?”金冠荣见几人要走,连忙出声问道。
边关月停下脚步,和云黛兮面面相觑,指了指自己,“你说我们吗?”
金冠荣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说道:“几位都很出众,来学宫当夫子也是绰绰有余。”
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上善学宫丰厚的历史和底蕴,乃是泽林国第一学宫,灵气充足,就连皇室子弟也在学宫学习……把上善学宫夸得绝无仅有,绝世无双。
他招揽边关月的原因很简单,觉得这位陌生的强者还是放在学宫里比较安全,能当夫子最好。
就在边关月手扶上剑柄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感,身上汗毛倒立,仿佛再前进一步就是他的死期。
此人绝不是个简单的金丹初期修士!
林无眠和唐浅浅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说的不是她们两人,便沉默地看着,心里想的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边关月眨眨眼,想到自己一个早课的时候制造出无数猪头的丰功伟绩,觉得自己真要是去误人子弟才是对泽林国最大的打击。
“不了不了,学宫这种地方听着就和我无缘。”
边关月直接拒绝,她可不想进一回秘境,还得干传道授业解惑的事,她就不是这块料。
在三、四岁读书习字的时候,边关月就天天逃学,要不就是把别人骂哭,或者是画同窗的小人画,就是不正经学习,气得授课老师天天上繁枝峰告状,。
不管做学生还是老师,她都不沾边。
金冠荣继续挽留,“不做学子不做夫子,也是可以进入学宫修行的,成为供奉,是可以享有学宫和皇室的双重俸禄,在三个月后的泽林宴上,可以带着学生赢得奖励。 ”
娃娃脸和另一位学子都不解地看着边关月,没觉得她哪里有资格成为学宫的供奉。
边关月抬起的脚又放下,“等等,泽林宴?”
这又是什么没听过的新东西?
上善学宫她知道,泽林国最大的学宫,颇负盛名,在宗门、世家环绕的修真界里杀出一片天,有教无类,是万年前很多散修心中的圣地。
但泽林宴是什么?烛黎给她的资料里完全没有这东西,看来是遗迹为她们这些外来者新添出来的东西。
金冠荣以为她知道并对泽林宴感兴趣,点点头,语气骄傲地说道:“学宫最优秀的六位夫子可以带着自己的学生前往泽林宴,这是皇室对上善学宫的恩泽。”
边关月抓住重点:“那除了学宫以外还有其他的方式吗?”
“文官武将都有携带子嗣后辈的名额,军中、学院、散修都有名额。”金冠荣顿了顿,脸色有些古怪,“今年的泽林宴多了种获取名额的方式,捐赠百万水珠或是木珠可以获得一个名额。”
他估计是在想国主是不是缺钱了,才想出来这样的敛财法子。
边关月想了想,恍然大悟,“那我能直接买官获得名额吗?”
这样花的钱应该会少一些,不至于那么破费。
金冠荣吓得咳嗽一声:“卖官鬻爵是不可能的,国主不会允许那么荒唐的事发生。”
“好吧。”边关月失落,还以为有捷径能走呢。
金冠荣矜持地说道:“若是不想成为夫子的话,也可以作为学子进入学宫,我可以举荐你们,进入学宫以后你们也可以选我作为老师,我正在争取九位优秀夫子的名额,届时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前往泽林宴。”
边关月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林无眠率先回答:“我都可以,我会努力为小浅拿下一个名额,我的就是小浅的。”
明明说着会为唐浅浅努力,眼神却一直往边关月身上瞟。
唐浅浅嘴角一直噙着温柔的笑意,眼中似是闪烁着感动的情绪,“谢谢小眠,我都知道的。”
边关月大为感动,这才是青梅之间正确的打开方式,再看看自己那个青梅,语气不好,“你呢?”
云黛兮语气比她还要恶劣,“我不想成为你的学生。”
这件事要是成了,以后她在边关月这里就别想翻身了。
边关月耸了耸肩,对金冠荣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意见不统一,让我们再商议商议,有了结果我去学宫找你。”
金冠荣提醒道:“相比于其他渠道,学宫是获取名额最简单的方式了,只不过现在学宫已经开始对学子和夫子的选拔,积累的分数不够的话,就会失去机会,要是道友可以在三日之内进入学宫,还可以算作这次任务的参与者。”
娃娃脸接话:“我们接取了缉拿邪修的任务,金夫子为我们护道,按照邪修的修为,算是四分,如果你们加入金夫子的队伍,这四分不会变,但可以一起分享,届时学宫也会有奖励。”
“夫子的队伍还没有满员,你们可以加入进来。”
边关月大概明白了学宫选拔的机制,一个夫子下面有几个学子名额,算是一只队伍,在这三个月里做任务积攒分数,前六名可以进入泽林宴。
“晚上我们商量商量,明天给你答复。”
“这是我的拜帖,你到时可以拿着这个来找我,就算是想成为夫子,我也为你引荐。”金冠荣笑道:“我们为了同一件事而来,也算有缘,既然如此,邪修的事我们会继续追查,我和兵马司说一声,这间宅子就转让给你们,不过要劳烦你们看护着点吴九娘。”
这是间四进的宅子,地段很好,周边住着的都是官员权贵,里面什么都有,不用额外添置,不用打扫,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在外面卖上十万珠子都有人买,边关月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边关月想推辞又狠不下心来,“我们那就先住着。”
目送他们押着半死不活的刘邪修走了以后,还顺带收拾了赌场老板三人的尸体,边关月慈爱地对云黛兮说道:“要不是为了你,我都不会住在这晦气的地方。”
“……”云黛兮表情空白,仿佛是被边关月的无耻惊到了,“你为了我什么?还不是你贪财还抠门!”
边关月觉得自己伤心了,做作地捂住心口,“你不愿意做我的学生,那总得想法子进入泽林宴,我不得给你攒百万珠子嘛,不识好人心!”
云黛兮觉得她说的话依旧不讨喜,但勉强还还算是有良心,扬了扬下巴,“那你慢慢攒着吧,别泽林宴开始了,你还没攒够。”
边关月没理会她的心口不一,对着林无眠说道:“无眠,你出去找一下林卢生他们,顺道把赌场还有乞儿的事告知国都的官府,让官府安置那些乞儿,看有没有什么见义勇为的赏金。”
“这是给乞儿看病的钱,一码归一码,要是有赏金,该拿就得拿。”边关月递给林无眠一个乾坤袋。
林无眠由此窥见边关月张扬肆意下柔软的内心,不介意对弱小者伸出援助之手。
她眉眼弯弯,应了声好:“就算没有,那我一定要据理力争。”
如果是边关月想要的东西,她奋力争取,边关月会对她另眼相待吗?
边关月给她竖起大拇指:“上道。”
林无眠莞尔一笑,将眼中情绪收敛,只道一声:“应该的。”
边关月觉得她刚刚情绪起伏很大,但面上又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着林无眠远去的背影,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想法一闪而过,便不再在意。
她指使云黛兮去点灯,“天黑了,去点灯笼。”
在一旁当充当空气的吴九娘毛遂自荐,“我来吧。”
边关月这才想起她刚到手的宅子还有个需要照顾的凡人女子,多问了一句,“你够得着么?算了,云黛兮,你去点灯。”
灯笼都挂在屋檐下,不搭着梯子还真够不着,往日这间宅子都是有专门的仆从点灯,不过人都被赌场老板赶走了,让仆从明天再过来,现在看来是要失业了。
云黛兮乜她一眼,照做了。
灯点上以后,边关月开始分赃,“咱们算是打了个打胜仗,那狗贼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了。”
“总共三十三万珠子,灵石不多,就几千,还有些瓶瓶罐罐、符箓什么的,以及一些……”边关月声音有些怪异,像是憋着笑,“以及一些壮阳丹药,还是黄阶中品呢,这个我就不要了,你们分吧。”
云黛兮红着脸咳嗽几声,有些忸怩,“你不要的玩意给我们啊!”
“万一你们需……”那个要字没说出来,因为在场的都是姑娘,无须吃药刺激也能那啥,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都行。
边关月话没说完,就看见除了她以外,姑娘们的脸都红彤彤的,她莫名就噤声了,不再胡说八道。
这让她难得反思起来,她是不是脸皮太厚了,一点也没感到难为情。
院子倏然安静下来,充斥着无言的气氛,甚至能听到谁的呼吸声。
云黛兮挺直腰板,端坐在椅子上,看起来非常正经,要是脸没那么红,眼神不那么飘忽就好了。
唐浅浅本来人就白得几近透明,现在更是白里透红,整个人不胜娇羞,根本不敢抬头。
吴九娘在轻咬朱唇,垂下眼睛,不去看其他人,露在外面的耳垂非常红润。
边关月战术后仰,惊吓不已,“不是吧不是吧,你们至于吗?”
这样搞得她很格格不入啊。
“你们还是慧根不净,像我,就非常的心无旁骛,只有我的浮光剑和大道、美食美酒美景、灵石法宝、报仇雪恨、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反正就是没有绮念,要多像我学习!”
数起来才发现,她所求不少。
云黛兮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眼神:“呵。”
唐浅浅咬了咬唇,声音细微但很坚定,“在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也要顺从心意,不违背自己的本心。”
吴九娘没有说话,不过看样子是赞同这句话的。
边关月心里装了很多,又装得很少,在前二十四年她从未有过这样合适的时候和合适的人,也没有额外的感触。
“听不懂。”边关月无法和唐浅浅话里的情绪感同身受,实诚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违背过本心,都是想做就做什么,不需要合适的时候。”
唐浅浅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看向了云黛兮。
云黛兮没有错过她的眼神,像是逃避似的抬高音量,“人家说的是你横行无忌的事吗?驴头不对马嘴。”
边关月炸毛:“我和你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云黛兮:“分你的东西。”
“哼。”边关月决定在别人面前给云黛兮这个面子,等没人的时候再打她一顿。
“这是你们十五万的珠子和两千中品灵石。”边关月把东西给唐浅浅,“你到时候给无眠就行了。”
边关月又把三万珠子送到吴九娘面前,“见者有份,这算是你那一刀的工钱,赌场老板是你杀的,我不好贪污,不得不说,那一刀真是快准狠,我差点都没有发现。”
吴九娘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珠子,有些怔然,她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慌忙拒绝,“能杀得了段泊,我已经很感激不尽了,怎么能收下那么多……”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云黛兮和唐浅浅都在专心数钱,并没有听她说话,对边关月把剩下的三万珠子都给她没有任何异议。
边关月则是在托着腮听她说话,一双眸子特别清亮,见她不说了,主动问道:“原来那头死肥猪叫段泊,你能说说你是怎么通过杀猪练习杀人技巧的吗?”
吴九娘知道这钱她必须得拿着了,哭笑不得地和边关月说起自己是怎么通过杀猪学习控制细小匕首捅进层层肥肉的,听得边关月连连惊叹。
那边云黛兮和唐浅浅已经结束数钱,一致看向边关月精致的侧脸,看她随着吴九娘的讲述,时而惊叹,时而鼓掌,活泼灵动得不行,让人看着她就莫名觉得开心。
云黛兮眼神平和,像是注视着自己有且仅有一个的瑰宝,说着别人也说着自己,“我一直都觉得自知之明是一个人最应该有的品德,不该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人和物。”
唐浅浅收回望向边关月的目光,表情平静,也仿佛说着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如果连奢望都不能的话,那活得也太不甘心了吧。”
“记得是奢望就好。”云黛兮轻嗤一声,撕破和平的假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总不能都奢望吧?连奢望都一样,这还真是巧,你说呢,唐姑娘。”
唐浅浅神情不变,“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不喜欢违背自己的本心。”
云黛兮终于看向她,定定说道:“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是你们有撞南墙的机会吗?不过是肤浅的妄想罢了。”
唐浅浅目光一顿,身形紧绷,没有再回话。
另一边的边关月眉宇轻蹙,搞不懂云黛兮和唐浅浅在打什么机锋,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云黛兮确实很不喜欢唐浅浅,到了厌恶的地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云黛兮讨厌一个人讨厌到了这个地步,对于不喜欢的人云黛兮都是不屑大于厌恶,不会放在心上,不值得她耗费心神。
这让她有些踌躇犹豫,思索要不要和林家人分开,另起炉灶。
相比于别人家的青梅,当然还是自家的青梅比较重要,主要是边关月怕云黛兮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对人家动手。
就在这时候,林无眠带着林家人回来了,扬着灿烂的笑容,一眼锁定边关月的位置,向她邀功,“耽误了点时间,不过两份赏金我都要来了,不过不多。”
“两次加在一起,水珠、木珠各三千,这是你的这一份。”
不知是不是忘了,林无眠并没有把云黛兮的名字加进去,眼里话里只有边关月。
边关月并不失落,如她所说,蚊子再小都是肉,怎么能嫌弃到嘴的肉呢。
云黛兮并不介意,只是觉得好笑,觉得林无眠和唐浅浅不愧做了几十年的青梅,敲打一个不够,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边关月不在意地把乾坤袋让给云黛兮。
林无眠眼神闪了闪,嘴角上扬的弧度完好无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对了,关月,我路过一家生意特别好的卤水鸭,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买了几只,刚好算作夜宵。”
边关月觉得此刻的林无眠无比顺眼,赞叹一声,“林少主,一看你就很有前途。”
林无眠对于她的夸奖的摸不着头脑,但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些。
“对了,我打算去上善学宫凑凑热闹,你们又谁要和我一起的吗?”边关月知道云黛兮不愿意,所以这话是看着林无眠说的。
林无眠错开她的眼神,不期然地和云黛兮对上目光,看清对方眼睛里的不屑,心神颤动,就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我仔细想了想,一百万珠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想自己努力争取,就像你说的那样,宝物你有信心拿到,我总不能托你的后腿,再厚着脸皮问你要吧?”
第47章 招蜂引蝶
这就分道扬镳了?边关月第一时间想到, 刚才她还想着要不要让云黛兮如愿,现在不用纠结了。
边关月如是想着,下意识看向云黛兮。
出乎意料的, 云黛兮脸上的神情并不是开心,而是讥讽。
这讥讽朝着林无眠而去, 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她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这是得多心气不顺啊?
云黛兮察觉到她的目光, 眼神疑惑地看过来,似是在问她看什么。
她笑着摇摇头, 心里却打定主意近期不往云黛兮面前凑,省得遭受无妄之灾。
边关月眉眼弯弯,客套话张嘴就来,“你有自己的规划就好,在第一天就凑齐了二十万的珠子,三个月的时间很充足。”
大头是赌场老板的家底, 再加上抄家和赏金,云黛兮和林无眠身上大概都有二十万的珠子。
“我这还有很多古董名画, 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能换钱。”边关月拍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那么就说好了,我去上善学宫凑热闹,你们走百万珠子捐钱的路子。”
她感慨一声, 语调落寞,“奸臣当道, 只能贿赂迎合,国本不稳啊。”
云黛兮翻了个白眼:“不要把看过的话本套用在这里, 说得我像是无能的蛀虫,只能靠捐钱才能进入泽林宴一样,既然多了条新路,说明就是给我们这些外来人走的。”
这厮以前除了□□话本不看,觉得写得太酸了,看不懂以外,剩下什么话本都看,比如凡人所写的五灵根的主角被仙师收徒,在修真界大杀四方被诸多仙子青睐的话本,写的狗屁不通,她能看得津津有味……
凡间没有修行天赋只能读书的穷书生写的话本,她也看,什么奸臣当道,卖官鬻爵,主角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不用说,边关月这厮绝对是把自己代入了主角,把她和林无眠当成了妄图花钱买官的恶毒且无能之人,连大奸臣都不是。
边关月眼神飘忽,有个极为了解自己的弄酒青梅就这点不好,刚琢磨点坏主意,就被发现了。
云黛兮见她一脸不服,上前揪了揪她的耳朵,“少折腾点,我可不想什么时候就听见你就被挂城墙上了。”
边关月好面子,甩开云黛兮的手,正经说道:“明天去打听打听那些抢劫的外地人有没有被缉拿归案。”
“不管是幻境还是过去,作为泽林国的国都,还是最鼎盛的时候,强者可不少,违法乱纪、作奸犯科要不得,要心存敬畏,就算是咱们,也有点危险,好在咱们主动坦诚,拿了块替天行道、见义勇为的免死金牌。”
“这不和我一个意思吗?”云黛兮说道。
“你是威逼,还没有利诱,我是阐明事实,这能一样吗?”边关月不满。
恶霸和良民怎么能混为一谈!
云黛兮不屑:“心存敬畏?我信你?”
边关月不好意思:“看破不说破嘛。”
她俩旁若无人的吵嘴,吴九娘早在林卢生几个男人进来的时候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不在场,剩下的人在思考边关月的话。
林无眠苦笑一声:“进来以后见到的大多都是凡人,又那么顺利地拿到那么多珠子,确实忘记了要敬畏。”
作为万年后的修士面对本该消散的一切,看向泽林国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带上优越感,容易高高在上起来,不把人命当回事,肆意妄为,第一天就去东市抢劫。
就算是林无眠,发现自己也是如此。
边关月讲了句公道话,“人家自有法度,触犯了人家的国法,又不是吃干饭的,能乐意才怪了。”
云黛兮没觉得奇怪,边关月就是这样,她的桀骜和傲气不是朝着活在底层、无辜之人而去的,而是那些妄图压迫她、折断她傲骨的人,对方越是嘴脸不好,她就越是反骨。
有些规矩她还是很乐意遵守的,但这不代表她被驯服了。
林无眠苦恼地说道:“看来还要钻研一下泽林国的律法。”
唐浅浅温柔地看着她:“我陪着你看。”
林无眠歪头朝她笑笑。
边关月再次羡慕别人家的青梅情谊,眼神示意云黛兮也学习学习。
云黛兮平静地注视着她。
直看得边关月上半身往后仰,“你这什么眼神,怎么跟看绝顶蠢人似的?”
“有自知之明就好。”云黛兮起身,不打算和边关月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我要修炼了,恕不奉陪。”
边关月也跟着起身,跳脚地看着她的背影,“陪个鬼啊,那么喜怒无常,我可不稀罕。”
“我也去休息了,回见。”
目送她欢快的身形离去,院子里出现滞涩,瞬间安静下来,本该无话不谈的青梅相对无言。
林卢生几人还以为少主和唐姑娘有私房话要说,推推搡搡地也离开了。
林无眠照例关心唐浅浅的身体,“还好吗?现在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唐浅浅依旧报喜不报忧,“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木珠对我的效用很好。”
就是没有边关月的灵力好用,如果说木珠对她是止疼丹药,那么边关月的灵力就是救命法宝,可以让她枯木般的身体活过来。
想想也可以理解,那可是浮光剑主边关月。
同为木灵根修士,唐浅浅自然听说过边关月的名声,心底无比羡慕对方的肆意,却不觉得能和对方会有什么交际,一个病秧子,一个举世瞩目的天才,能有什么关系呢?
见到真人以后,没有失望,没有觉得名不副实,只有种就应该是是这样的感慨,那种向往一点点变成渴望。
林无眠静下来,不知在想什么,在灯笼的照耀下,半张脸陷入阴影中,忽明忽暗。
唐浅浅也没有开口,目光静谧地落在林无眠身上。
这是她们从前最习以为常的默契。
良久,林无眠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天边的皎洁明月,有些懊恼,“是我发呆太久了,夜色寒冷,你身子受不住,快回房。”
唐浅浅摇头轻笑:“我还好,不用担心,小眠晚安。”
扶着唐浅浅回房的路上,林无眠怅然地长叹一声,“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呢?”
唐浅浅青丝缠绕在林无眠的手上,整个人显得很柔顺,“我一直知晓小眠的心意。”
林无眠看着唐浅浅睡下才出来关上门,走到院子里,看到廊下多出来的人影,脚步一顿。
“云道友,是在赏月吗?”
见云黛兮不说话,抱臂欣赏月色,林无眠直觉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主动问话,打破僵局。
云黛兮并没有收回望向月亮的目光,摇了摇头,“我是专门来请教林少主的。”
林无眠觉得好笑,“我能有什么可以指教云道友的地方吗?”
知道边关月是谁以后云黛兮的身份就不难猜了,中域姓云的有很多,但边关月的朋友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声青梅的,也就是云黛兮了。
顶级世族的嫡系大小姐身份何其贵重,要什么得不到?就连边关月也是她的青梅,能有什么地方请教她的吗?
“自然有,要不然我不会出来。”云黛兮终于不再望向月亮,深沉的眼眸仔细打量着林无眠,忽地展颜一笑,声音里带着调侃,“边关月一直说我不是个称职的青梅,对你和唐姑娘之间的情谊很感动,我不好让她失望,所以我想向你请教怎么和自己的青梅搞好关系?”
院中冷凝的气氛随着云黛兮带着笑音的话语一扫而空,林无眠却仿佛如坠冰窟般的收紧拳头,干涩地说道:“我们又不是一样的人,这怎么能等同呢。”
“这样啊,说的也是。”云黛兮轻轻呢喃,眼神变亮,“我只是觉得我们俩挺像的,都有个珍之重之的青梅,还挺巧的,我们应该珍惜身边人,不要等到以后再后悔,不是吗?”
林无眠躲避她的目光,答非所问,“珍惜和爱重是不一样的,前者是心疼和责任,后者是心动,我想云道友应该也是可以分得清的。”
云黛兮扬眉,点点头,并没有反驳,“你分得清,但别人分得清看得清吗?”
这个别人是谁,是外人,是看客,还是边关月,抑或是唐浅浅?
林无眠身形紧绷,往后退一步,像是觊觎别人宝物的小偷,睫毛颤了颤,还是抬眸直直对上云黛兮的眼睛。
“我不想辜负自己的心意。”
云黛兮步步紧逼:“你的心意对你来说万分珍贵,对别人呢,分文不值?”
她看着林无眠煞白却难掩秀致文雅的小脸,心想,不愧是青梅,一样的眼光,一样的难缠。
“我不是话本里的管家恶婆婆,不会去做棒打鸳鸯这种讨人厌的事,我只是想告诫你,”云黛兮神情平和到带上了几分怜悯,像是注目着偏执到不给自己留有任何后路的赌徒,“适可而止,给自己留有余地。”
说完,她转身离开。
林无眠豁然问道:“云道友,你的点到为止让你如愿了吗?”
云黛兮身形顿了顿,不做回答,又抬步离去。
林无眠独自一人和孤零零的月亮对望,浑噩地眨了眨眼睛,心中一片茫然,挣扎映衬到脸上。
*
清晨,边关月睡了个饱觉,浑身清爽地出门,打算练练剑。
近来一直没机会带上浮光剑出去耍耍,搞得浮光剑都要有意见了。
刚出来就被院中一道孤立不动,带着清晨露水湿气的白色人影吓了一跳。
边关月差点把浮光剑出鞘了,依稀借着背影认出这人正是林无眠。
其实是因为穿白衣就两个人,一个是云黛兮,一个是林无眠,别人也不穿白衣。
她撇了撇嘴,难免有些毒舌,“你叫无眠,总不能真不睡觉吧?不对,金丹期已经辟谷,不睡觉也行,那你这是吸收了一夜的月华?”
林无眠骤然转身,眼睛也湿漉漉的,无措地看着边关月,“我是在看月亮。”
边关月抬眼看了眼天色,很是不能理解,“月亮没了啊。”
天色已经大亮,月亮早就没了踪影。
林无眠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一样,睫毛湿湿地沾到一起,跟着重复边关月的话,“月亮没了。”
边关月抱剑思索起来,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国都的月亮有问题,能把人照成傻子。”
林无眠愣愣地看着她,理智慢慢回笼,想到自己刚才的傻样,过于苍白的脸上漫上红晕,无力地为自己解释道:“我就是……就是不想月亮消失。”
边关月“嚯”了一声,“万年前的月亮就那么好看?难不成有不对的地方?”
林无眠不知道该怎么证明泽林国月亮的清白,觉得自己连累了无辜的月亮,只好喏喏不说话。
边关月看她这个样子,不好再继续毒舌以报被吓到之仇,敷衍地说道:“月亮和太阳一直都会在那,高高悬挂在无眠头顶上,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你也不要对月亮太痴迷了,人和月亮这也太殊途了,人妖恋都比你这个靠谱,月亮只是挂在那里,又做错了什么?”
越说越觉得林无眠可能因为一夜没睡,脑子都不好了,怎么就沉迷起了月亮?
安慰不了一点点。边关月觉得她脑子有病,因为月亮落下而难过成这个样子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无眠望着她一言难尽的表情,觉得她们这样各说各的,月亮都不是一个月亮,也挺有意思的,一夜的阴霾一扫而空,笑着说道:“我只是可惜月亮落下得太早了。”
却没有否认自己对月亮的痴迷,她依旧奢想月亮的青睐。
边关月不信,还是认为她脑子坏掉了,不欲和她争辩,叹了口气,“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八十万珠子只是听起来多,做起来你就发现更多了……咳咳咳,努力努力,还是能凑齐的,大不了你去抢和咱们一起进来的人。”
“有什么事多和唐姑娘说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相信唐姑娘一定会体谅你的。”
显然,她觉得林无眠的异常是因为压力太大了,那这压力来源于唐浅浅。
林无眠没有急着否认自己,含笑应声,“我会的,小浅是我最珍视的妹妹,我会为了她和自己努力挣钱的。”
边关月自觉做了好事,挽救一个处于迷惘中的灵魂,骄矜地点了点头,“年轻人确实应该多努力,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生万事须自为,跬步江山即寥廓,加油,我看好你。”
林无眠啼笑皆非地答好,“多谢,我会带上你的期许努力奋进,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不用不用,我就随口一说,还是为了你自己和唐姑娘吧。”
“没事。”林无眠声音微不可闻,轻到自己也听不清,“我当真了。”
她说得太模糊不清,边关月也没在意,“你自便,我就先练剑了。”
林无眠顺杆往上爬:“我可以观摩吗?我不会打扰你,如果是不能看的,我这就离开。”
边关月感觉她的态度过于诚惶诚恐,跟怕她发飙似的,不免有些无奈,“基础剑法而已,大陆货色,想来很多剑修小时候都练过这套剑法,你不嫌无聊的话,看着就是了。”
林无眠笑逐颜开,“能有机会见到浮光剑主的剑术,是我的荣幸。”
边关月没有再回话,眉目沉静,随手挽了个剑花,带着她独有的肆意和洒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都喜欢看她练剑,但边关月对于想不通的问题不会过多深究,权当林无眠不在,专心致志地练剑。
剑光湛然,光彩夺目,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能抢夺看客所有的注意力。
剑道天才并非浪得虚名,边关月的基础剑法和别人的不一样,或许基础剑法的创作者也想不到,有人会把那么平平无奇的剑法展示得如此凌厉,带着不破不立的孤绝。
边关月眼里只有她的剑,而世人浅薄,眼里只看得见她。
等林无眠回过神,才发现其他人都起来了,站在檐下围观边关月练剑,就连吴九娘也是在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边关月灵动的身影。
这让她心里多出几分不能独占至宝的干涩感。
她想,没人会愿意分享边关月。
边关月练完一套剑法,身上彻底活动起来,冒着腾腾热气,束起的长发调皮地跑到前面,红衣张扬,她朝着众人笑开,“哟,那么齐整,都是看我练剑呢?”
没人答话,都沉浸在之前的美景中,仿佛被凛然的剑光夺走了心神。
还是云黛兮对她最有免疫力,受到的蛊惑少了些,“你的剑光那么闪,不出来看看,还以为是打雷要下雨,可不得出来收衣服。”
边关月稀奇地看着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幽默呢?”
云黛兮:“如果你好好当个人的话,我可以一直都那么幽默,你能做到吗?”
边关月不敢保证,只说:“我尽量不异变成其他种类。”
“德行。”
边关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并洋洋得意,“我要出门吃国都的早饭,然后去上善学宫,要一起吗?”
云黛兮矜持道:“既然你没伴陪着,那我就勉为其难和你一起去吧。”
边关月刚想说自己不是那么稀罕,就听见林无眠说话,还拿唐浅浅当由头,“小浅没有辟谷,一直吃辟谷丹也没有什么味道,正好我也嘴馋了,不介意加上我们两个吧?”
唐浅浅声音又轻又柔,像是附和林无眠,还带着一丝委屈,“辟谷丹不好吃。”
林卢生毫无眼力见,“我也要去!”
其他人纷纷加入进来,吴九娘提议道:“我知道一家很地道的铺子,已经是祖孙在做了,他们家的馄饨几十年都很受欢迎。”
云黛兮剜了边关月一眼,心里骂道:招蜂引蝶。
边关月数了数人头,算上她自己,一共十一个人,这要是放开了吃,荷包可遭不住。
“我原则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没有钱,咱们各付各的钱才行。”
云黛兮:“怎么那么抠门?”
边关月像是遇上贪赃枉法的坏官一样满腹冤屈,大声控诉她,“珠子不都给了你嘛,灵石在这里又不值钱,我确实贫穷啊!”
不穷的剑修还是好剑修吗?
越穷越有含金量,懂不懂啊!
当然,不管她有没有灵石,都是独一档的厉害。
她全身上下加起来差不多还有一百块极品灵石,剩下最值钱的就是浮光剑了——这可是能抵剑仙半剑的剑呢。
云黛兮无言以对,她从来没有过过苦日子,无法像边关月一样坦然面对自己的贫穷。
为了防止边关月说出要卖身挣钱一类的话,她急忙说道:“我请大家行了吧?”
边关月昂首挺胸:“那我没有问题了,出发,九娘带路。”
明明她可以把所有的珠子都给了云黛兮,自己一个不剩,选择去上善学宫争夺名额,却仍为了坑到云黛兮一笔而感到欣喜,额前的几缕碎发都高兴地翘起来。
云黛兮心里有些涨涨的又有些酸涩,面上如常地笑她,“你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出息?”
边关月看她一眼,狐疑地说道:“能是能,就是我怕到时候你又说我是闯祸精。”
云黛兮深呼吸,边关月对出息的定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除了边关月没人会愿意看到她‘出息’的场面。
“我请客,我最大,现在你能少说点话,让我花钱也花得值,好吗?”
边关月祸水东引,看向其他人,“今天早晨吃饭一定要安静知不知道,可不能被云大小姐烦了咱们,要不然可没有下一顿。”
林无眠和唐浅浅两人但笑不语,笑意不及眼底,没有沟通,一同默契地不去捧场。
若不是边关月,她们定然不稀罕云黛兮请客吃饭,对下一顿也没有期望,云黛兮烦不烦她们也不那么重要。
亲疏有别,她们不想去和云黛兮相比在边关月心里的地位。
林卢生几人看不懂自家少主太过内敛含蓄的情绪,大笑着说道:“
那现在岂不是就得把待会的话都说完?”
“你觉得我待会吃东西的时候会说什么?”
“你会说什么,我怎么知道,你问我啊?”
边关月点点云黛兮的肩膀,“看来下次你请定了,可不许赖账。”
云黛兮神情有一瞬间的滞涩,慌乱不自然地回了句,“又不是请不起,你至于吗?”
因为她听错了两个字,把边关月的话听成了‘情定’,呆了一瞬,心乱如麻,回神过后就知道是自己想岔了,态度自然算不上多好。
直到现在,袖子里的指尖都在轻颤不已。
边关月很有自己的道理,“至于,你主动请的和我努力获得的,当然不一样。”
云黛兮依旧在心悸,忍不住掐了掐边关月的脸,嗔怪一声,“麻烦的祸害。”
第48章 夸夸小妹
这顿早饭, 也就只有边关月吃得心满意足,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不知名的气氛给影响到了。
要分道扬镳的时候,云黛兮没说话, 只是脚步紧跟着边关月走。
边关月看了眼不愿意和男人待在一起的吴九娘,难得体贴一次, 想着走到这里来了, 也不缺去学宫的那点路。
“要不一起去看看上善学宫怎么样?”
吴九娘眼里满是渴望, 虽自小生活在国都,但她一直都是在外城打转, 要不是为了捅死段泊那头死肥猪,她可能一辈子都进不来内城,更不要说去看看上善学宫了。
都说上善学宫有教无类,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只要过了考核,就可以在学宫学习修行, 可这只是对有灵根有天赋的人说的,没有灵根, 连上善学宫的大门都看不见。
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天堑就是如此分明。
所以国都凡人百姓既自豪于上善学宫, 也觉得上善学宫遥不可及,吴九娘也不例外。
“我可以一起去看看吗?”美人明艳的脸上全是小心翼翼。
边关月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上善学宫又不是她开的,她当然无所谓了。
林卢生现在不把边关月当外人,积极主动地举手, “我也想去。”
“还有我!”
“我我我!我还没去过学宫呢。”
林无眠打断他们:“我什么,在家里的时候不是上过族学吗?快去打听消息, 我和小浅替你们看。”
唐浅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对。
林卢生试图挽回自家少主的心意, “这不一样啊,族学和人家的大学宫怎么会一样,那么多人一起去看,多热闹。”
林无眠心冷似铁,不给回旋的余地,“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差这一会,去吧。”
林卢生六人期期艾艾地看着她们身影远去。
边关月回头看了一眼,好笑说道:“这很像老牛舐犊的父母目送孩子上学堂的情景,你们两个可是承担着家中所有的期望,须得好好向学。”
林无眠笑了笑,并不在意边关月拿她开玩笑,“你这样说的话也没错,林家的希望可不就都在我身上。”
唐浅浅捏紧了帕子,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层阴影,神情淡漠,和谈笑风生的林无眠格格不入。
片刻后,她的情绪恢复正常,唯有实在不喜欢她的云黛兮察觉到了。
注意到云黛兮审视般的视线,唐浅浅抬眸朝她笑笑,就像刚认识的之际她教云黛兮怎么展示自己的柔弱时一样友善。
云黛兮垂眸嗤笑一声,柔弱是真的柔弱,心思多也是真的多。
边关月偏头看她,明亮的大眼睛眨呀眨,见云黛兮看过来,继续眨呀眨。
云黛兮:“我没生气。”
“我没问你有没有生气啊。”云黛兮嘿嘿一笑,“不过实话实说,你近来情绪确实多变,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你可以偷偷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
云黛兮仔细盯着她看,诚心实意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因为谁而烦心?”
边关月毫不留情地把头扭回去了,真是的,她就多余关心云黛兮,说话真噎人。
没过多久,她又把脑袋转了回来,困惑地问道:“可我近来什么坏事都没干,非常老实,那你怎么还不开心?”
如果说她把进入泽林国遗迹的第一天就抄了别人的家砸了人家的生意、揍了一同进来的修士抢了他的钱并把他送进监牢这一系列事情都当成老实的话,那云黛兮无话可说。
云黛兮盯着她的脸看,“有没有可能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边关月气恼:“那你别看我的脸!”
云黛兮移开目光。
好在上善学宫已经近在咫尺,要不然边关月真能和云黛兮在大街上比划几招。
林无眠适时出声:“关月,前面就是上善学宫,好生壮观,还好没让卢生他们过来,要不然怕是他们都会赖着不走了。”
边关月抬眸看向不远处宏伟的学宫,最前面矗立的是两根白玉石雕,上面刻画着学宫的大事记,往后是上善学宫第一任山长的雕像,看不清样貌,一手执书,一手握剑,衣衫飘飘,恍若要飞走,自带一股浩然正气,威震宵小。
来往的都是身穿士子服的学子,路过此处的行人都忍不住放轻脚步,有坐骑的下坐骑,坐轿子下轿子以示对上善学宫的尊重。
几人眼里满是惊叹。
“第一学宫啊。”边关月感叹一声,就算是万年后的栖灵大陆也没有哪家王朝的学院可以比拟上善学宫。
她眼珠转了转,“这地方适合我。”
云黛兮剖析她的心境,“因为都是第一?”
边关月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知我者,兮兮也。”
这时候又不嫌云黛兮知道的多了。
虽然边关月从不以做过无极道宗的弟子为荣,甚至觉得这个身份阻挡了她,让她不好出去放荡不羁,但她不觉得随随便便一个势力就能让她俯首加入进去。
第一才够格。
林无眠笑言:“第一学宫我是无缘得见了,关月有此机会可要好好游玩,回来讲给我们听。”
唐浅浅也说:“这样的体验不可多得,关月要帮我们的那一份也参观了。”
吴九娘也是艳羡地看着她,“原来这就是学宫,真好啊。”
唯有云黛兮站在后面,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意气风发的身影。
边关月急不可耐地问道:“你还有什么嘱咐我吗?我保证这次不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有什么好说的,你又不是进去出不来了。”云黛兮觉得她矫情,以前最讨厌别人念叨她,现在不说她了,倒是不习惯了。
偏偏不说,就让她惦记着!
“你变了。”边关月不着急去学宫了,她疑窦地盯着云黛兮瞧,“真心情不好啊?难不成是觉得咱们要分开一阵不习惯?”
云黛兮眼皮子一跳,“你想什么呢,我没……”
边关月叹息一声,一副“没想到你那么粘人”的表情,熟练地哄云黛兮,“真拿你没办法,这个给你,不要太想我。”
“以前也不知道你那么离不开我,还是我魅力太大了。”她解下浮光剑上的剑穗,递给云黛兮。
又给浮光剑换上一个新的,安抚住了没了剑穗,马上要闹腾的浮光剑。
她的宝贝浮光剑可挑剔了,为此,边关月特地存了好多不一样的剑穗,时常给浮光剑换新的,也让浮光剑有个不一样的好心情。
——她也只有对待浮光剑如此上心了。
边关月眼神清澈,自鸣得意,并无他念,只是想安抚不开心的青梅。
云黛兮知晓这家伙是没地方放浮光剑佩戴过的剑穗,又不舍得扔,正好送给她的心态。
可不管出什么目的,边关月愿意哄她不是吗?
饮鸩止渴也甘愿了。
她顶着林无眠和唐浅浅同时望过来的莫测眼神,展颜一笑,清丽绝美,把剑穗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朝着边关月勾了勾。
边关月凑过去,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云黛兮帮边关月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柔和,“我会努力挣两份钱,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去玩个痛快吧。”
边关月后退几步,被云黛兮温柔的语气吓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不由得抖了抖胳膊,连忙头都不回地跑走了,还有声音往后传出来,“太吓人了……”
这是哄人哄过头了吗?这样的云黛兮真让人不适应,差点又让她大喊一声“何方妖孽,还不快束手就擒”。
云黛兮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手里还拿着剑穗,“九娘你要出去吗?我送你过去。”
又转向林无眠和唐浅浅两人,“林少主,唐姑娘,你们二位要去哪吗?”
吴九娘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火星味,实在不愿意卷起这件事里,赶忙拒绝,“我要去外城找几个熟人去祭拜故人,一路上都有人陪着,就不用劳烦云仙子了。”
云黛兮现在的心情尤其好,对谁都能给出一个笑脸,“那我送你出内城。”
换做平时,云大小姐不是很在意一个凡人的去向,更不要提护送了。
不过谁叫边关月今天表现好呢,她当然知道边关月只是随手,但能展露出两人的亲近,她就很开心。
吴九娘不好推脱,不去看林无眠和唐浅浅的表情,点头应声,“好,九娘先谢过云仙子。”
林无眠像是察觉不到云黛兮的暗暗炫耀,婉拒道:“我和小浅要到处逛一逛,为那一百万珠子努努力,就不和云道友一起了。”
没了边关月这个桥梁,林无眠和云黛兮根本不会玩到一起去,更不会做朋友,本就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已经是难能可贵。
云黛兮面上笑容不变,“就此别过。”
林无眠站在原地目送她们俩人离去,看了看上善学宫的玉雕,兀自叹气,“小浅,我们也要走了,任务繁重,至少要赚八十万的珠子,你可要做好我的军师。”
她不通庶务,对怎么赚钱一窍不通,偏偏还想多赚一百万,届时边关月需要的时候可以送给她。
还好她有个除了身体不好哪哪都好的青梅,可以为她排忧解难。
算术、女红、管家、琴棋书画、焚香煮酒……就没有唐浅浅不会的。
唐浅浅挽上她的胳膊,像是一对逛首饰铺子的闺中好友,动作亲密,“我怎么会不管小眠呢。”
林无眠把脑袋轻轻搁在唐浅浅肩上,声音带上一丝撒娇,“我就知道小浅对我最好了。”
唐浅浅揉了揉她的脑袋,垂眸看她,“因为小眠对我很重要。”
林无眠身体僵硬一瞬,片刻后才放松,昨天晚上和云黛兮的对话自动在脑海里浮现,忍不住去想,小浅对她是什么感情呢?是妹妹对姐姐的依赖吗?
以前对于别人的打趣,以及母亲说若是真喜欢,可以成亲但不可结为道侣,林无眠都是无所谓,顺其自然的态度,如果别人的误会能让小浅过得好点,那误会也就误会吧。
可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不想小浅伤心,也想转变和小浅的关系。
她想,现在不着急,总有万全之策的。
唐浅浅凝视她的过于秀气的侧颜,眼中讥讽一闪而逝。
*
边关月走近了才发现上善学宫其实是没有门的,每个学子都穿过水幕似的屏障进入学宫。
她怕自己被当成入侵的敌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试探性地伸出拿着拜帖的手一点点探进水幕。
见水幕没有把她当成敌人攻击,她才放心地走进来。
看来拜帖就是学宫夫子邀请外人进来的信物。
边关月走进来还没来得及欣赏学宫的独到之处,就被人围了起来,一群人开始自说自话起来,对着边关月指指点点。
“这就是新来的?”
“金丹初期?修为不错。”
“看起来不太好惹。”
“再不好惹,能有白琨姣不好惹吗?”说话的那人一脸的心有余悸,非常后怕,“听说白琨姣放话要把金夫子从泽林宴的名额里踢出去,啧啧啧,新来的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边关月一点都不见外,插话问道:“我能有幸知道这位白琨姣是谁吗?”
“连她你都不知道?”
“金夫子就只说能为我引荐让我入学宫。”
那人一脸“你被坑惨了”的神情,幸灾乐祸地解释说道:“白琨姣不止是学宫出名,就算是在国都也有赫赫威名。”
边关月看他就知道,这‘名’估计不是什么好名。
“国主的外甥女,王后还是她的姑姑,身分高,天赋好,整个国都无人敢惹,在外面下敢揍文官武将,上可猛踹皇子,被她惦记上的仇人,还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边关月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白琨姣身上,“国主既是她舅舅,又是她姑父,合着皇室的审美都集中在白家。”
说话的那人一愣,咳嗽一声,声音细小,“你这样说的话,也没错,但是你可就倒霉了啊,我觉得你还是趁早和白琨姣服个软,她说不定就看你长得美不和你计较了。”
“白琨姣为什么和金夫子过不去啊?”
“这个我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呢?”一道女声传来,声音的主人从树上跳下来,白衣黑发,眼眸深邃,带着别样的凶狠,衣衫猎猎,很是潇洒。
同时响起的是热心学子的解答,“因为白琨姣看上了金夫子的学生,学生不从,金夫子为学生做主,白琨姣被罚,这才结仇。”
其实热心学子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沐浴在白琨姣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完了,而围在学宫大门这里看新人热闹的众人也一哄而散。
学宫内不许打架斗殴,问题是出了学宫容易挨揍啊。
白琨姣对于热心学子的话不屑一顾,冷笑一声,目光灼灼地看向边关月,戏虐地问道:“你要不要和我服软?”
边关月也很是目光热切地看着她,“这个等会再说,你能告诉我,你的白衣服为什么会那么流光溢彩的闪吗?”
白琨姣的白衣和云黛兮、林无眠的都不一样,云黛兮是温婉端庄,林无眠是斯文温雅,而白琨姣就不一样了,她的衣服特别闪亮,再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衣服上什么东西都没加,纯粹就是衣服闪亮,有种流光溢彩的美感,很是贵气。
被夸到点子上的白琨姣心神愉悦,她心里想道:新来的找靠山的本事不怎么样,但眼光不错。
“天上地下,仅此一件,就算告诉你,你也找不到。”
“那无妄海里有吗?”边关月很求知若渴。
白琨姣本想发脾气,但见边关月实在喜欢她的衣服还得不到,她就不气了,“海里也没有。”
热心学子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俩聊上了,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这和他预想的发展相差十万八千里,白琨姣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这不合理。
下一瞬,合理的发展起来了。
白琨姣觉得边关月长相和眼光都很不错,可以留在身边专门用来夸赞她的衣服,打算再给边关月一次机会,“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和我服个软,以后在学宫里我罩着你……”
边关月眼神奇异地看着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忽然笑了笑,在白琨姣和热心学子惊诧的眼神里,身上差点气息慢慢升腾,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直至化神后期。
云黛兮给她的掩息佩着实好用,想要什么气息都可以模拟出来,一点破绽都没有。
把气息模拟到化神后期,也是因为她能打得过,展示真实的金丹圆满修为又能打得过化神期,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注目,带来麻烦,所以她直接一步到位。
她扬了扬手里的拜帖,“金夫子说可以举荐我成为学宫的夫子,我打算来应聘,找个活计养活自己。”
热心学子和白琨姣都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金冠荣也才元婴后期,和化神后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要是知道边关月是金丹圆满,她们会更惊讶。
白琨姣能和夫子作对不止是因为她身份高贵,否则上善学宫成了什么地方,是她修为已至元婴初期,却因为身体异常强悍,可以硬抗元婴后期的攻击,这才是她在学宫放肆的理由。
可身体再能抗,她也打不过化神后期的修士!
夸夸小妹没了,白琨姣自然发现这人从头到尾都在耍她玩,恼羞成怒,“你不是金夫子说的新来的学子吗?金夫子怎么那么不靠谱!”
哪有化神期的学子啊!
边关月耸耸肩:“我觉得我可以当夫子。”
其实她不觉得自己可以当夫子,让她讲学,她能忽悠得学生明天就起义,要推翻泽林国。
但她更不想和一条小白蛟服软,所以还是让那些学生受苦吧。
反正她吃不了一点点苦。
白琨姣差点气哭,莫名觉得自己输了一筹,咬牙跺脚,放下狠话就跑,“我也要做夫子!”
边关月突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亭台楼阁,一群人走来,都好奇地打量她。
陌生的化神气息太过显眼,在边关月气息变化的下一刻,学宫的夫子就被惊动了。
其实在边关月拿着拜帖进入学宫的时候,诸位夫子就已经关注了,本想看边关月如何应对白琨姣的刁难,结果边关月直接把桌子掀了,他们只能赶紧过来。
一个绾发,身穿夫子服饰的女夫子笑道:“老金你不厚道啊,昨日说自己发现了一俊才,我还想着和你抢呢,合着咱俩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俊才啊。”
金冠荣苦笑连连:“我昨日见道友的时候还是金丹初期,一眨眼,道友从学生变同僚。”
应他的话,边关月身上的气息慢慢跌落到金丹初期,只不过她那身锋利的气质可不像金丹初期的修士。
边关月笑笑:“化神后期战力加上一个敛息的法宝就可以了。”
她只说自己有化神后期的战力,可没说自己是化神期,至于能不能听懂,那就是他们的理解能力了。
“这位道友,你可真是打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说话的人行了个礼,向边关月介绍自己,“梁玄感,学宫副山长,见过道友。”
“边关月,不是国都人,接下来会在国都定居一段时间,没钱没地方住,正好金夫子送我一间宅子,抛出橄榄枝,我就来了。”
全是实话,所以边关月说得很坦然。
金冠荣见众人都看向他,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为了四分和学生接了个铲除邪修的任务,正好遇见边道友追查那个赌场老板,我还没出手呢,邪修就被边道友的同伴一掌打个半死,我就把边道友请来了,顺道把宅子送给边道友。”
一个夫子“咦”了一声:“照这样说,你不应该把边道友的同伴请来吗?”
边关月大言不惭地接话:“她当夫子学子都不合适,我觉得我还行,就过来自荐了。”
梁玄感看向金冠荣,眼神不赞同。
金冠荣知晓他的意思,大为无奈,“我都邀请了,连筑基期都没放过,能来个化神期,梁山长你就偷着乐吧。”
上善学宫两位山长,正山长神龙不见尾,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副山长对学宫上心过了头,恨不得把天才俊才一网打尽,都网罗到学宫里。
边关月兴致冲冲地问道:“听说学子和夫子想进入上善学宫都有考验,我能见识见识吗?”
“这当然可以。”梁玄感当然想留下一个化神期的夫子,不过还要看看边关月的心性如何。
边关月:“我对上善学宫的问心镜可谓是仰慕已久。”
已知她们现在在泽林国的遗迹里,问心镜又是学宫用来考验学子夫子的幻境,一层套一层,不知道幻境会不会崩溃?
她拭目以待。
第49章 新任夫子
还从未见过对问心镜如此迫不及待和向往儿的人, 这是对自己的心智和品行非常自信吗?
边关月要是知道众人的疑惑,定会回答:那当然,她就没有对自己不自信的时候。
梁玄感伸手做出邀请的姿态:“边道友这边请, 相信学宫的问心镜不会让道友失望。”
边关月笑眯眯点头,上善学宫招收只有两个条件, 一是要有灵根, 就算是五灵根也可以, 二是在问心镜的幻境里展示自己的心性。
只不过随着泽林国的覆灭,广袤无垠的领土一夜之间变成沼泽, 上善学宫和问心镜也跟着被埋葬,不见天日,也不知道这个问心镜是不是真的。
边关月跟着一众夫子前往山长阁楼,现在不是学宫招收学子的时间,问心镜不在演武场,而在山长阁楼。
走出几步路以后, 边关月想到什么,回头对呆滞许久的热心学子说道:“若我做了夫子, 你可以来做我的学生, 朝着泽林宴的名额一同努力。”
热心学子终于回神,大大张开的嘴巴合上了,咽了咽口水,他没听错吧?
成为化神期夫子的学生?!
现在他哪还管白琨姣在新来的吃瘪的事,满心满眼都是新来的夫子……不, 他的老师一定要通过问心镜的考验。
热心学子迫不及待地去找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就是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想不起来了,应该不重要。
前方女夫子楚文姝却是想到了热心学子想不起来的事, “我刚刚可是听到了白学子要成为夫子的话,还是我一把年纪幻听了?”
这话一出,绝大多数夫子的脸色都变了,就连梁玄感也不例外,他本就很古板的脸现在看起来更威严了,“楚夫子说笑了,元婴修士何来幻听,白学子若是一意孤行,便让她先结业,通过结业考核,才不算是学子。”
“好办法。”楚文姝赞叹道,“她现在应该又去申请结业考核了,到时候还得麻烦梁山长主持问心镜了。”
梁玄感脸上的皱纹重峦叠嶂,一层又一层,很是苦闷。
边关月从不把自己当外人,凑近楚文姝,好奇问道:“白学子可是白琨姣?她无法结业吗?”
按理说元婴期当个夫子绰绰有余,而白琨姣还是学宫学子,听起来还是个让人头疼的结业困难户。
楚文姝也是个自来熟的人,给未来同僚解释说道:“学宫结业必须是金丹期,参与结业任务和问心镜的再次问心,白学子实力没问题,只是以她的心性,不太适合放出学宫。”
“她做了什么?”
“在问心镜的幻境里,她作为泽林国的将军,斩杀了百万敌军还反杀回去……”在边关月疑惑不解的眼神里,楚文姝继续说道,“在敌国投降以后,还屠杀了敌国的皇室官员,还有屠城的举动。”
边关月真想不到那个被她气得跳脚放狠话的小白蛟竟然如此暴虐,“看到她为何屠城了吗?”
楚文姝:“敌国被打散的军队不服投降的决定,偷袭了她的兵将,造成近万人的损伤,她一怒之下杀人泄愤。”
边关月还要在问什么,就看到梁玄感推开尘封已久的山长阁楼的大门,被惊动起来的灰尘迎面飞来,抬脚进去都是古朴的腐朽味。
“到了。”梁玄感掀起一面圆镜上的纱布,“这就是问心镜。”
“我要做什么?”
“站着不动,凝视问心镜就行了。”楚文姝热心解答,还分给金冠荣和其他夫子一把灵瓜子,积极看戏。
其他夫子也没有走,就为了看看边关月能不能成为他们的未来同僚,她的问心幻境又是什么样的。
边关月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热心学子的身影,有什么样的夫子,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梁玄感为问心镜注入灵力,同时对边关月说道:“放松心神,不要抵抗。”
边关月竭力不让自己拔剑,做出防御姿态。
片刻后,场景变换,边关月失去意识,不到一炷香,意识回笼。
她扭动脖子,顺势握住浮光剑,偏头就看到其他人震惊、一言难尽的目光。
边关月没有在幻境里的记忆,就看到问心镜定格在她把浮光剑扛在肩上,笑得一脸恣睢张狂的画面,眉眼如刀,灼灼其华。
挺好看的啊,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了,又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没通过问心镜的考验?”
楚文姝一直被认为不靠谱,但现在她甘拜下风,“在幻境里你出身孤儿,天赋卓绝,被一家大宗门收养,成为一长老的亲传弟子……”
边关月点点头,和现实相差无几,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问心镜给出的幻境,都是修士的心结所在。
“你成了少宗主,在宗门危难之际成了宗主,然后你让所有人都去挖灵矿,挖完了一处所有的灵矿,你去了其他宗门,继续奴役所有人给你挖矿,直到你把修真界所有大宗门都祸害了一遍,世上的灵矿也被你挖了一个遍,你成了修真界最有钱的修士。”
怎么能用祸害这个词!?
边关月面露憧憬,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有钱对剑修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事,她要是修真界第一人,她就那么干,让那些闲着没事干、只想着陷害弟子的老不死们都给她去挖矿!
她假意咳嗽一声,“所以我是过关还是不过关?”
梁玄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边关月残暴吧,她没杀一个人,只是把人打得半死,再伤痕累累地给她挖矿。
说她心性好吧,也沾不上边,她觉得世上的每一块灵石都该是她的,都应该进她的腰包,一块漏网之鱼都不该有,就算是别人的也可以是她的。
偏偏她只祸害大宗门大势力,不屑对弱小者出手,甚至还愿意分出去一点点灵石。
边关月大概猜出自己能干出什么事,为自己辩解,“楚夫子也是剑修,就应该知道我们剑修听不得穷这个字,有条件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做个有钱人,可以天天给我的浮光剑做保养。”
贫穷到月月俸禄都用来还债的楚文姝,吃住都在学宫,全身上下只有一把破破烂烂的本命剑,做梦都想成为一个富有的剑修。
偏偏她又是个很能惹事的剑修,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来上善学宫混口饭吃。
楚文姝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剑修的?”
她并没有把佩剑拿出来,就一身夫子服,头发乱糟糟地扎了个混元髻,姿态落拓,要不是面容清秀,她看起来真的像宗门破产,出来讨饭的可怜人。
“那股兜里掏不出一个子的气味很明显。”边关月笑笑,“还有种剑未出鞘,剑意凛然又压抑,杀气腾腾的感觉。”
剑修对同类很敏感,能一眼看见人群里的剑修,并且跃跃欲试,想要打一架。
楚文姝当即对梁玄感说道:“一看就知道边道友会是咱们学宫的夫子。”
梁玄感撇了她一眼,学宫已经有个闹腾的剑修了,再来一个,他的头发遭不住。
“我去请示山长,请稍等片刻,我马上给你答复。”
边关月见他去了后山,凑到楚文姝的身边,“山长不是不在学宫吗?”
楚文姝语气很是羡慕地说道:“山长确实不算是在学宫里,因为后山是山长一个人的山头,是她一个人的道场。”
边关月也不去关心学宫的山长阁楼都落灰了,她也想有自己的山头,可惜她在遗迹里有宅子,马上有养活自己的活计,在外面还是得风餐露宿地流浪。
没过多久,梁玄感就面色古怪地走过来了,法令纹挤在一起,看起来遇到了非常疑惑不解的事情。
“山长同意边道友在学宫做夫子,泽林宴的名额也可以争取。”梁玄感说道,递给边关月一块夫子令牌,“对了,山长说让你有时间去找她。”
“找谁,谁去找?”边关月还没说话,楚文姝就忍不住了,两眼放光地看着梁玄感,“梁山长,你觉得我带着新同僚熟悉学宫,顺道去后山怎么样?”
梁玄感无情地打断她的幻想:“山长只说了边道友,没有你。”
收集的资料里没有上善学宫的山长,边关月并不知道这位山长姓甚名谁,但看楚文姝和其他夫子对她羡慕的反应,这位山长很得人心。
梁玄感:“既然你说了,那你带着边道友尽快熟悉学宫,要不然分数和其他人差距太大,赶不上泽林宴的名额选拔。”
楚文姝有气无力地说道:“知道了。”
边关月:“山长有说为什么见我吗?”
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山长深居简出,不常露面,那为什么对她感兴趣了呢?
梁玄感摇摇头:“这我并不知晓山长心思。”
从山长阁楼出来以后,边关月按耐不住问出声:“山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有钱的强者。”楚文姝答道,见边关月沉思起来,觉得她可能因为去见山长而感到紧张,于是解释道,“我们山长是镇国大长公主,是国主的姑母,你可以想想她得有多有钱,同时她还是泽林国第一强者,修为莫测,还未有人见过她全力出手。”
“我也就见过山长一面,还是她帮我摆脱追杀的时候,抬手间,敌人皆枭首,不带一丝血气,不过山长本人很温和,每次找人要不是指点瓶颈,要不就是分发宝物,总之都是好事!”
踌躇不前不是边关月的风格,要在上善学宫待三个月,就推脱不了和山长的见面。
边关月含笑说道:“那我要好好欣赏山长的风姿。”
楚文姝带着边关月逛学宫,期间总有几个人盯着边关月,她走到哪跟到哪,非常执着,要不是进了夫子的住处,哪几个人还能跟进来。
盯梢盯得不走心,有好多次都挡住了她的路,推推搡搡的,让她差点踩到对方的脚。
学宫的学子都是那么碰瓷夫子的吗?
进了夫子的独院,边关月随手一挥,小院子变干净,她坐到竹椅上,看向憋笑不已的楚文姝,略微思索便知道了,“白琨姣的人?”
楚文姝忍笑:“边夫子聪慧,正是白学子找的随从,有男有女,从练气期到金丹期都有,是学宫里一大势力。”
边关月揉了揉眉心:“是一大恶势力吧?”
听着别人喊她边夫子,她总觉得竹椅刺挠扎屁股,让她坐不住,不过还挺好听的,等出去找云黛兮的时候,让她也喊几声。
她从前怎么就没想到给自己找那么多跟班呢,浩浩荡荡一群人跟在后面,多有排面。
输了输了。
“哈哈哈哈。”楚文姝放声大笑,笑过才说道,“倒也不至于,学宫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只不过这群学子不那么听话就是了。”
边关月庆幸自己没选学子的身份,要不然白琨姣能烦死她。
“不过你去见了她的姑外祖母之后,她应该就会消停,若说谁最推崇山长,就是白学子了。”
边关月不置可否,反正她没听说泽林国皇室有蛟龙血脉,白琨姣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
她摸了摸光洁细腻的下巴,若有所思,她不清楚万年前的泽林国有没有白琨姣这一号人物,唯一可以看到肯定的就是白琨姣的身份有问题。
难不成是白家有蛟龙血脉?
也不对。
边关月看见白琨姣的真身一闪而过,是头还未成年的小白蛟,白色鳞片泛着流光溢彩的光芒,很是好看,血脉很纯正,就算是返祖,也反不到这个程度。
楚文姝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打断她的思考,“走走走,到饭点了,学宫有三绝:山长,白琨姣,另外一个就是学宫的饭堂,特地从宫中请的御厨,味道绝了。”
一路疾行,紧赶慢赶,赶在了所有学子面前打饭,楚文姝担起前辈的责任,给边关月推荐各种美食。
边关月诸多心思都抛在了脑后,专心享受美食。
确实不负御厨之名,本该肉质冷硬的妖兽肉被做得鲜嫩无比,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食材虽有缺陷,但味道一绝。
埋头苦吃的时候,热心学子端着碗筷走过来。
边关月下意识地收了收自己的盘子,意识到对方不是来抢食的,她正襟危坐,瞬间拿出夫子的气势,问道:“有事吗?”
是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在她吃东西的时候说?这不就差点应验云黛兮说她护食的事了吗?!
热心学子自我介绍道:“夫子午好,我叫石茂,是筑基班的学子,主修剑法和剑阵,会一点阵法,会一点炼丹,会一点炼器,听说您已经是学宫的夫子,特来找您祝贺,顺道问问您还收学生吗?别的不说,我打听消息绝对是一把好手,就算是任务对象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他给揪出来,不耽误您拿分数。”
“筑基初期,战力不强,学而不精,爱好八卦。”边关月用十六个字对他的一番话进行了总结。
对面坐着的楚文姝扑哧笑出声,嘴里的妖兽汤差点喷到边关月的碗里,还好她眼疾手快,要不然差点酿造成夫子上任第一天就因为护食把同僚打个半死的惨剧。
石茂脸垮起来,但不放弃,期期艾艾地说道:“您都说了收我为学生,我早早就等着您的消息了,您不会反悔吧?”
这可是化神期的夫子,他不抓住这次机会,难不成让给别人吗?
“我没说要反悔,走吧。”边关月的脸看起来比他还要丧。
石茂蹦跶起来,惊呼一声,“您是说要收我为学生?!”
成功把一饭堂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边关月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是还在我眼前晃悠,我后不后悔可就说不定了。”
石茂很识趣,二话不说,端着碗就跑。
可惜为时已晚,饭堂里知道学宫新来应该夫子的学子都对边关月蠢蠢欲动,想端着碗去找边关月。
下一秒,其他人就停住脚步,因为白琨姣两手空空地过来了。
边关月看着自己没吃完的饭,面露哀切,上善学宫的学子都什么毛病,非得在别人吃饭的时候过来是吧?
白琨姣坐在楚文姝身边,不屑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这玩意也能吃得下去?”
边关月和楚文姝都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果然欠揍是刻在白琨姣这些小妖骨子里的东西。
白琨姣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可以去我家,我家的厨子做得比这好吃多了。”
皇室和白家这两家,你娶我姐姐,我娶你姐姐,关系好得不能再好,有时候白家用的东西比皇室还要好,以白琨姣的眼界,她说的好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边关月对此就干脆利落地两个字,“不去。”
白琨姣瞪大眼睛:“你看不起我?”
“就是因为我看得你才不去的。”边关月冷笑一声,给看过来的楚文姝和白琨姣解释,“万一你成了学宫第一个敢于弑师的学子,给饭菜里下毒,我到哪哭去?”
白琨姣气得白嫩的脸颊通红,“我才不会做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是你狗眼看人……”
边关月冷哼一声,一身化神威压朝着白琨姣而去。
压得白琨姣喘不过来气,脊背怎么也挺不直,急得眼眶含泪,羞愤地盯着边关月,像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
下一刻,威压消失,白琨姣扶住桌子大口喘息,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
边关月往椅背上一靠,红衣随着而动,轻笑出声,“教你个乖,在面对无法匹敌的强者时,最好不要太猖狂。”
她心里有些庆幸,还好她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一个这样的前辈教训她。
果然人在修真界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就在别人手里载个跟头。
其实她不是心血来潮故意对白琨姣释放威压,她就是想看看在化神期的压力下,白琨姣会不会露出原形,现在看来,白琨姣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是个白蛟,或许以为自己是个纯正人族。
白琨姣被边关月气得抬脚又要跑走,被边关月叫住。
“等等,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请我吃饭,没别的事了?”
白琨姣本想大吼一声没有的,但看着边关月隐约的笑意,心里有种预感,现在走了,怕是不会得到边关月这个坏家伙的同意了。
于是她看天看地就是不堪边关月,忸怩地小声说道:“我想让你做我的老师。”
边关月和楚文姝面面相觑,楚文姝更是掏了掏耳朵,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出现幻听的毛病。
“你为什么不找其他熟悉夫子,而找我一个刚来的新夫子?”边关月满是困惑,心里疑惑这条小白蛟是不是要害她。
白琨姣把脑袋扭过来,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又看不上他们,你是化神后期,我不找你找谁?”
对面的楚文姝大力咳嗽出声,像是把刚才吃下去的午饭都吐出来。
边关月悄然往旁边挪了挪,不想坐在楚文姝对面,忒不讲究了。
楚文姝惊愕道:“你既然想成为边夫子的学生,你就不能表现得谦逊点吗?”
白琨姣不搭理她,见边关月迟迟不回话,忍不住暴躁大声问道:“你到底收不收我当学生?”
再次成功把全饭堂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们这个小角落。
边关月嘴角抽了抽,深刻反思来上善学宫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和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攒一百万的珠子不好么,何至于被堵住问收不收一条小蛟龙当学生,这可真是有教无类了。
“你若想获得泽林宴的名额,不过是一句话,为什么非要成为我的学生?”
白琨姣掰着手指数理由:“第一,在夫子里你最强,我的夫子必须比我强,我能打过的老师算什么老师?第二,我虽然什么时候都可以进皇宫,也能拿到名额,但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走捷径?”
边关月再次和楚文姝对视,都看到彼此眼里浓浓的不赞同,若是她们俩能有捷径的路子,肯定不选择累死累活。
能躺当然要躺!
同道中人啊!
俩人露出狼狈为奸,互为知己的笑容。
“你到底收不收,给个准话。”白琨姣暴躁道。
“收收收,走吧,去找石茂,他是你大师兄。”
“他很快就不是了。”
等她走了,边关月也吃不下了,和楚文姝走出饭堂。
楚文姝:“你何时去见山长?还要出去和同伴交代一声吗?”
“不用,我马上就去见山长。”边关月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不喜欢把事情搁置。”
“看到山长,你肯定不会失望。”
两人分开,边关月朝着后山走过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爬山,来到了山腰的一座小木屋前。
屋里人的第一句话就让边关月变了脸色。
“边关月?”屋里人声音低哑,带着难言的韵味,下句话让边关月脸色骤变,“无极道宗弃徒?”
第50章 大长公主
第一句边关月的时候, 边关月并不惊慌,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那么大的强者神识覆盖整个国都都是绰绰有余, 听见她叫什么名字再正常不过了。
可第二句话直接让边关月脊背一寒,她上次说自己是无极道宗弃徒, 还未进入泽林国遗迹, 是在沼泽岸边。
边关月深呼吸一口气, 凝神望过去,朝着小木屋拱了拱手, “晚辈边关月见过前辈。”
“什么前辈,不过一困兽。”
随着屋里人话音落下,木屋的门被一阵清风吹开,走出一个穿着威严华贵朝服的女子,并未束发,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地散落在肩上。
她光是站在那里, 就给人一种天潢贵胄的感觉。
“沈云溪,上善学宫的山长。”女子朝着边关月眨了眨眼睛, 冲淡了那身朝服带来的威仪, “来自万年后的小夫子,你好。”
沈是泽林国的国姓,可就算面前人是泽林国第一任国主也不应该知道她从万年前来啊!
边关月倒吸一口冷气,震惊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咳咳咳, 存在?”
沈云溪佯装不知晓她的意思,顺口答道:“泽林国的镇国大长公主。”
边关月左眼一个不信, 右眼一个我又不傻。
作为一个不算笨、只是不常用脑子的人,她终于转动大脑, 忍不住猜测起沈云溪的目的,用泽林国遗迹作为诱饵,捕捉万年后的修士一网打尽,进行血祭以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
虽然她也这样想过,但她最多会把别人的储物戒指都收缴了,可没有杀人的心思。
谁知道一个万年前就身死国灭的老古董会做什么。
沈云溪看着边关月变了又变的脸色,有些好笑,“你在想什么?”
边关月后退几步,更好地观察沈云溪,实话实说,“在想你的目的。”
沈云溪摇了摇头,觉得她回答的不对,“你应该说在想你。”
边关月往后再退几步,死鱼眼看着为老不尊的山长,“山长,我是你手下的夫子,你这让我怎么教学生尊师重道。”
“忘了忘了,主要是以前没做过山长,不太习惯。”沈云溪不走心地说道,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小木屋,“要进来喝杯茶吗?”
“恭敬不如从命。”边关月没有推辞。
人在屋檐下就是得低头,不管沈云溪是什么存在,唯一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打不过沈云溪,那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吗?
根本拒绝不了好不好!
小木屋从外面很小很破旧,很像山林里商队行人用来歇脚的屋子,进去发现果然如此,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个凳子都没有,落的灰都能重新建一张床了。
边关月茫然地看着沈云溪,茶呢?
用万年前的老灰给她泡茶喝吗?
沈云溪咳嗽一声,直接点餐,一点都不客气,“我看见你的储物戒指了,拿出两张椅子,再来一壶茶。”
边关月无语:“我再给你上点瓜果点心?”
她先是一惊又是默然,上次她拿出桌椅板凳还在明霞域的丛林里,喝林无眠唐浅浅一起吃的那一顿,难不成沈云溪的神识已经能延申到那么远了吗?
“那就更好了。”沈云溪一点都听不懂好赖话,看着边关月面无表情的脸,大气地说道,“小明灯,你也不算亏,这不就马上告诉你我是个什么东西了嘛。”
边关月忍辱负重,依照要求把东西拿出来摆好,催促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她本就好奇心旺盛,路过的花花草草都想探究一下是公是母,更不要说沈云溪了。
沈云溪满足地喝了口茶:“你问,我看心情说。”
“你还是人吗?”
“不算是,不完全是。”
边关月哑然,好实诚的一个人,她继续追问道:“那你知道泽林国的覆灭是怎么回事吗?”
沈云溪瞥她一眼,“不知道。”
边关月瞪大眼睛说道:“这才第二个问题,你好歹敷衍我一下。”
“事实就是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有白天装作凡人参加泽林国庆典的记忆,而夜晚的记忆凭空消失,一点也无,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云溪还摆弄了身上的配饰,“你看,我还穿着当时的衣服。”
边关月勉强相信,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漏网之鱼,神魂没有泯灭。”
“可在我的感知中,你现在分明就是活人!”
“哦,那是因为我的神魂和生木之珠融合了。”
边关月皱眉,脑子快速转动,灵光乍现,“那泽水之珠是回到过去的阵眼?”
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支撑那么大一个遗迹。
沈云溪惊叹一声:“你是真的很聪慧。”
边关月翘尾巴:“那当然,我要不聪明一点,早被人打死了。”
能混到今天还安然无恙,她靠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傲人的智慧,只不过武力在修真界的用处远远大于智慧,所以她常常把自己的脑子搁置。
沈云溪托腮看着她,青丝滑落到身前,“若你早生个万年,我定要把你抢回来当面首。”
边关月不满意:“就不能是驸马、夫婿什么身份的么?非得是面首,虽然我生得白皙,但真的不想当小白脸。”
这些位高权重的女修怎么回事?不呵护修真界的未来就算了,还一个劲的想把年轻天才收入后院,不可理喻。
“咱们现在就可以筹备婚礼,争取三年抱俩,十年之内孩子满地跑,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生,皇室有这样的秘术。”沈云溪兴致高昂地说道。
边关月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也不笑了,婉言拒绝,“我还是个孩子,请放过我。”
沈云溪失望:“这可是大好的吃软饭的机会,你不要有的是人要,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边关月直接打断她:“白琨姣怎么回事?泽林国皇室的血脉变异了吗?”
“小琨姣啊,她祖上是泽林国的护国神兽,一族都为皇室效力,万年前还是个蛋的时候被泽水之珠护了下来,破壳之后,我就封印她的血脉,把她放到了白家。”沈云溪解释说道,直视边关月的眼睛,“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做个交易,用生木之珠换你带走小琨姣。”
边关月了然:“怪不得说山长叫人过来都是好事,现在我信了。”
沈云溪勾了勾唇:“我喜欢共赢,如果你愿意做我的驸马,那我还能再赢一次。”
边关月板着脸说道:“请不要肆意骚扰无辜夫子,谢谢。”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就算你想做泽林国的国主,我也能帮你实现,这才是真的双赢。”
“我不喜欢沉溺在虚假的快乐中,你还是让我痛苦的活着吧,我乐意吃这份苦头。”
“没品位,软饭都端到你嘴边了,不知道吃一口吗?”
边关月不为所动,努力把走歪的对话给拉回来,“为什么是我?把生木之珠给我,之后的泽林宴怎么办?生木之珠不是和你的神魂融合了吗,怎么给我?”
沈云溪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却并未损伤她的高贵和威仪,“你怎么那么多的问题。”
她一一回答,“不为什么,我直觉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泽林宴的宝物是泽水之珠,谁拿到泽水之珠就意味着一切重回原点,这场梦到了该醒的时候,至于最后一个问题。”
“那当然是把生木之珠从我神魂里剥离出来。”沈云溪无所谓地说道。
边关月皱了皱眉:“听起来血淋淋的,你现在能以这种人不人、魂不魂的形式存在,就是因为生木之珠,这等层次的融合,把生木之珠剥离出来,那就意味着你会灰飞烟灭,你真的甘愿吗?”
“这有什么甘不甘愿的,我早就该死了。”沈云溪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万年之后已经没了泽林国的位置,那我和泽林国都应该尘归尘,土归土。”
她确实是一心求死,并未作假。
边关月不能理解:“那你就不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了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造成了那么大的劫难,就不想报仇吗?”
“想啊。”沈云溪喟叹一声,“可我做不到,谁能一夜之间覆灭整个泽林国,反正我是不能……不过我觉得你可以。”
边关月指了指自己:“我啊?别闹,我已经在修真界步步维艰,这样的敌人,我现在可没信心对上。”
沈云溪笑而不语,忽然问道:“要是你发现自己已经和这样的存在敌对了,你会怎么办?”
“目前死不了的话,就多做准备弄死对方。”边关月摊摊手,还能怎么办,莽上去呗,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
沈云溪笑容里包含了很多的东西,目光也变得深邃悠远,“很好,这就值得我把生木之珠和小琨姣托付给你了。”
边关月:“为什么不把泽水之珠一起给我?”
“……你好贪心,你又不是水灵根修士,要泽水之珠干嘛?”
“我不能用,但我不能不拥有。”边关月阐述自己的歪理,“我可以给别人,也可以拿出去拍卖,这得是多少灵石啊。”
沈云溪也不想着留下边关月当驸马了,一脚把边关月踹下山,同时还有一句话传入边关月耳中,“三个月后交易开始,你有本事的话,泽水之珠也可以是你的。”
边关月直直飞出去,刚落地就看到白琨姣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副探头探脑、犹犹豫豫的样子,想上去又不敢上去。
见到边关月,白琨姣狐疑地看着她,但边关月的表情太过正经,她就打消了疑虑,直白问道:“姑外祖母找你什么事啊?”
“没什么,交流了一下你的教育问题,以后去我就全权接管你了。”边关月说道,摸了摸下巴,“你这样直接把山长喊老了至少三个辈分,不过这个称呼和山长很搭,继续加油,再接再厉。”
白琨姣很想尊敬自己来之不易的老师,但真的尊重不起来,嫌弃道:“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边关月刚在沈云溪那里吃瘪,本不想迁怒自己学生的,但看白琨姣那么迫不及待地挑衅她,她也就不客气了。
揪住白琨姣的衣领,边关月随手把她挂在了树枝上,用灵力禁锢着她,不让她乱动。
边关月拍了拍手:“半个时辰之后我的灵力消解,你就能下来了,这是要教会你另外一个道理,尊师重道。”
“既然成了我的学生,作为老师,肯定要教给你一点不一样的知识。”
白琨姣的嘴没被堵住,气得破口大骂,“混蛋,你有老师的样子吗?王八蛋,欺负人,别落在我手里,要不然……”
边关月心情极好,就喜欢看别人打不过又骂不过她的样子,舒心了。
由于山长特批,边关月不用去给学子上课,可以专心致志接任务攒分数。
其实上善学宫的夫子不是很多,也就不到二十人,九个名额就相当于二选一,竞争并没有那么激烈。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边关月很是慢悠悠,让石茂和白琨姣推荐学子,她负责考核,又招了四个学生,加起来六个学子,刚好满员。
边关月吸取从前教训,这次放养学子,让她们自己接任务完成任务,理所当然的白琨姣成了六个人里的头头,接了个元婴期的邪修任务。
邪修是被打死了,可也伤了三个同伴,要不是白琨姣及时打死那个邪修找到解药,一个同伴就要死在邪修的毒药下。
这让白琨姣很是挫败,她以为会完美地解决这个元婴邪修向边关月示威,没想到因为自大中了邪修的诡计,差点连累所有人,从邪修那里翻到的灵石珠子什么的也都分给了其他人。
边关月坐在外城最大的酒楼的包间里,翘着二郎腿,看白琨姣受挫,哈哈大笑,高兴地脚尖都在颤。
坐在她对面的云黛兮脸上写满了无语,“看学生吃瘪就那么高兴?”
“你不懂,我觉得白琨姣很像我以前,那股欠揍不屑的样子一模一样。”边关月晃了晃脑袋,“我不就得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身份高、天赋好、横行霸道、肆意妄为、谁都不服……从这些来看,白琨姣确实有和边关月相像的地方。
云黛兮看了看白琨姣再看看边关月,仔细端详边关月许久,才说道:“你们并不像。”
白琨姣是所有人让步下的不服气,而边关月是永远走在路上的不屈,这不一样。
边关月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盯着看了我那么久,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饱私囊故意馋我的美貌。”
云黛兮被她的话呛到,大力咳嗽,咳得脸颊红得不行,睫毛轻颤,眼波盈盈,叱骂一声,“地上掉的全是你的脸皮,就不知道捡起来吗?”
“就不捡。”边关月贱兮兮地摇晃身子,欠揍意味十足。
云黛兮没什么威慑力地瞪她一眼,偏头不说话了。
边关月觉得无趣,往常云黛兮的战斗力没有那么弱啊?
“对了,林无眠和唐浅浅两人怎么样,你还和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吗?”边关月在问问题之前就已经预想了答案,云黛兮和林无眠、唐浅浅实在格格不入,不怎么不对付,没了她这个中间人,想来早就各自飞了。
出乎意料的,云黛兮说:“还住一起,林无眠让林家其他人去住客栈了,现在那间宅子就只有三个人,赌场老板段泊的后台倒了,吴九娘搬到外城。”
虽然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住,但她们三个确实谁都没搬走,还好那是个四进的宅子,平时也碰不上另个两个人。
边关月诧异:“金夫子做事情那么快的吗?也不知道把这活介绍给我,我好去抄家。”
云黛兮表情出现了异样,仔细盯着边关月的表情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学生在这件事中出了大力。”
“白琨姣?”
“我觉得不止,依照你告诉我的,我觉得你其他几个学生也参与其中,因为不止后台倒了,还有几个同党也是,这其中需要有人找出谁是后台的同党。”
边关月想到了:“那应该就是石茂三个人,他们在打探消息上很有一手。”
六个学生,石茂推荐一男一女,全是他玩得好的同窗,对八卦和小道消息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在搜集情报上一般人很难比得上他们仨。
白琨姣带来手下两个小妹,都是国都权贵之女,出身、天赋、长相都不错,天天跟在白琨姣身边捧她的臭脚,夸她的衣服有多好看有多华贵,小词儿一套套的,都不带重样的,语气还非常真心实意。
她都没这个待遇!
各有各的圈子,互不搭理,各玩各的,唯一的一次合作就是搞掉段泊的后台及其同党。
加在一起,边关月只能由四个字来形容:奇形怪状。
“一会就把她们骂个狗血喷头,区区一个元婴期,搞成这样,真丢我的人。”
云黛兮在桌下给了边关月一脚,阴恻恻地问道:“看不起元婴期啊?”
边关月缩了缩肩膀,做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死样子,小声说道:“就不是很能看得上,包括以前的我,也不行。”
本来她想用语气更强烈的词,但一想到那自始至终都在人家圈套里的倒霉蛋是她自己以后,她就不是很想为难自己。
过去割舍不掉,还能怎么办,认下呗。
云黛兮对她很无奈,“你一张嘴,天下就没有几个能看得上眼的人了。”
元婴期再怎么样都是元婴期,可以在上善学宫做夫子,可以在无极道宗从弟子的身份独立出去,获得一个山头做洞府,可以在一些不大的门派里做个小长老,怎么就在边关月嘴里分文不值呢。
边关月也觉得这样不行,“这不是我的问题,是别人不行,我以前不怎么行,但我迎头赶上,我现在行了。”
“那你可太行了。”云黛兮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就是不知道以前被她揍过的人听见她这番话会怎么想,哦,她也是其中之一。
这样想着,云黛兮就不是很想给边关月好脸色看了,“你找我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没事的话,我还要挣钱呢。”
边关月起身关上窗户,在云黛兮莫名又期待的眼神中小声喊道:“山长,山长,山长,我是边夫子啊……沈云溪,沈云溪,你在不在?”
风平浪静,无人搭理。
“……这是哪个脑子不正常的邪修新搞出来的邪法?喊人名字就可以诅咒她?泽林国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邪修?”云黛兮试图理解边关月的脑子,但依旧很不理解。
边关月朝着她摆摆手让她不要说话,继续呼唤沈云溪,“山长,沈云溪,大长公主,你到底在不在?”
无人应答。
边关月并不气馁,继续加大马力,“沈云溪……沈云溪,我是和你密谋过的边关月啊,你不要记得了吗?在不在呀,在的话回个话。”
一道无可奈何的声音传来,在边关月和云黛兮耳边响起,却又不会传出这个屋子,“你觉得我在不在?”
整个国都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草一木都万分熟悉,只是不想搭理边关月而已,但这厮实在太吵了,还越来越来劲。
要知道在大能者神识的控制范围内,喊大能的名字是会被感应到的,早在第一声的时候她就注目过来。
边关月放心了:“你在就好,帮我看着有没有人偷听我说话,现在我要说的东西不适合外人听到,你守卫好这间屋子,我就不和你计较让我给你当驸马的事了。”
合着做大长公主的驸马的事在她这里是得罪她了。
“……”沈云溪咬牙切齿,万年的修身养性在边关月面前都得破功,忍不住大开杀戒的冲动,这厮就是有把死人气活再气死的本事。
云黛兮大概知道这位沈云溪是谁了,在看到边关月的操作后,她只剩下满心的同情,以及淡淡的忧愁——她早晚会被边关月这张嘴祸害过的人给牵连了。
偏偏边关月这厮惹到的人一个比一个修为高。
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边关月就把从沈云溪那里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云黛兮了,包括生木之珠的事,事无巨细,未曾隐瞒。
她解释道:“和咱们一起进来的人就算是散修,也各有手段,不能不防,万一谁就用自家长辈的神识来偷听咱们说话了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云黛兮垂眸看向边关月放在桌子上修长白皙,弧度正好的指尖,胸腔震动,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
沈云溪的神识并未离开,她平静到疯狂地问道:“你拿我来讨好小姑娘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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