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情歌
你方唱罢我登场。
陈知颂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 温楚忍不了,也不想忍。
她同秦见纾撂下话以后起身,径直来到隔壁人堆里找到吉他的主人, 提出想要礼貌借用。
这边的气氛才刚刚被陈知颂带起了不少, 大家一看,竟然还有漂亮美女要主动献唱,哪有不依的?
温楚如愿借到了吉他。
农家乐没什么条件, 陈老板见大家这么有兴致也乐得捧场, 他从堂屋里拎出来一把没有靠背的矮脚板凳给温楚摆在坪地正前方。
比起陈知颂方才站着唱, 温楚这算得上是特殊优待。
她抱着吉他, 调整姿势,清秀的眉眼低垂着, 尝试轻轻扫动和弦。
那些曾经深深印在脑海的谱子这一刻仿佛全都活了过来,一个个音符跃动于眼前。
温楚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泠泠月光映入如墨的瞳孔,莹光流动。
她整个人沉静下来,指尖按着勾动粗硬的吉他弦,温柔舒缓的旋律在夜色中缓缓流淌, 娓娓低唱:
“是你吗/手指鲜花的一个/你我曾在梦里/暗中相约在这夏”1
比起方才陈知颂弹的那首炙热情歌,温楚选的这首粤语歌直白却不失含蓄,是含情少女在夏夜里对心仪之人低声倾诉爱意。
开口,就唱进人的心里。
同样是情歌, 弹唱的人不同, 给人带来的感觉也不同。
特别温楚的音色柔美中带着一股特有的清甜, 唱出来, 多了几分跃动活泼的生命力,又是一种别样的风格。
底下的人群最开始骚动了一瞬, 接着,又在这动人的歌声里缓缓安静下来,一切都是自发的。
“原来温老师会弹吉他啊?”
重南这边,不知是谁小声问了一句。
回答的却是向来跟温楚关系不错的冯妮,她也跟活见了鬼似的:“我不知道,她从没说过这个诶!”
大家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目光不约而同汇落到了秦见纾的身上。
要说关系好,秦主任和温老师的关系才是最好的吧?
知晓大家的意思,秦见纾摊开手,无奈地笑:“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和温楚的相处大多数时候是在学校,两人会谈论生活和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多,即便是私下里,温楚也从未透露过自己还会弹吉他这件事。
关于对方的过往,秦见纾从未过问。
她只知道,温楚的过去相当精彩。
不比自己,像一碗淡而无味的白开水。
微弱的火光烘亮秦见纾眼,她定定望向不远处那人窈窕的身影,心动不已,清幽如墨的瞳孔里,有小簇火苗在窜动。
夏日倾情,是一首很美的表白歌。
每每唱到“是你吗”这个三个字的时候,温楚一双温柔含笑的眸子都会朝秦见纾扫来。
那眼神缱绻至极,丝毫没有避嫌的意味。
不过这一幕落到其它人眼里,就成了闺蜜情深。
除了姜舒。
姜舒咂咂舌,凑到宋思淼身边同人低声耳语。
“看见没?”
“就这,纯洁?”
“温姐姐看她的眼神都快要拉出丝了。”
她话音刚落,温楚那边唱到了“如今我只想你”这句。
姜舒轻哼一声,愈发笃定:“她们俩这分明就是在隔空调情。”
旁边,宋思淼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坚定秦温两人闺蜜情深的立场开始摇摆不定,特别在姜舒一声声添乱的“啧”声里,有些怀疑人生。
不可能吧???
真的假的??
难道自己真眼瞎了??
这暧昧的气氛太浓厚,叫人忍不住醉心其中。
温楚这首歌情绪太饱满了,歌声撩动人心,勾动现场好几个单身的男女蠢蠢欲动,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想要恋爱的冲动。
一曲完毕,现场再度掀起热潮,底下听众给出极热烈的反应,掌声雷动。
比起方才陈知颂弹后所受到的恭维和吹捧,温楚所获得的夸赞显然要更真心实意一些。
底下,有那么几个还单身的男士已经蠢蠢欲动想要起身过来要联系方式。
却不想被角落另外一拨人里一位年轻女孩抢了先。
“姐姐,你单身吗?”
“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下次一起出来玩啊。”
女孩瞧着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随手扎的低马尾,露腰小背心,热辣又性感。
温楚听陈老板说起过,她们是一家舞蹈俱乐部里的会员,今天特地出来玩。
同类的气息过于浓厚,温楚头顶的姬达已经响爆了。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她游刃有余。
“可以是可以,但是……”
“我不单身。”
这四个字出来以后,女孩肉眼可见有些失望,不过她也是个爽快人:“没关系,就当交个朋友,有机会一起玩~~”
温楚扫了对方的微信,两人加上好友。
回到重南这边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被大家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提问。
“温老师,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
“天!你竟然脱单了??”
“瞒得这么好,说!什么时候脱单的?”冯妮以手作刃,佯作恶狠狠地样子横戈在了温楚脖子上。
一群人闹成一团,秦见纾置身事外的另外一位当事人,则是坐在一旁悠闲的喝茶看戏。
直到大家严刑拷问无果,将目光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我……应该是知道的。”
她低垂着眼,笑得很含蓄:“温老师的恋爱对象,是个很优秀的人呢。”
“长得怎么样?”
“身高呢?”
“照片有没有!!!”
“各方面综合条件如何啊?”
秦见纾微微挑眉,面对大家一句又一句的质疑,啼笑皆非。
那还用说?
她清清嗓子,眼神飘到了温楚身上:“总而言之,配咱们温老师绰绰有余就是了。”
温楚坐在一旁听着,憋笑憋得很辛苦。
天老爷,怎么有人不害臊这么夸自己的?
秦见纾真是被她带坏了,脸皮现在变得这么厚。
“以后有机会的话,会带给大家见见的。”
最终,温楚扔下这样一句话,总算是给了这帮同事一个敷衍的交代。
不一会儿,炉子上的烤全羊可以吃了。
陈老板带着几个帮手出来帮忙把羊抬上桌,然后开始片羊肉。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跑到烤全羊上,温楚这才悄悄贴到秦见纾的耳畔,低声问询:“我刚刚的弹唱怎么样?”
温热的气息扑至耳后,秦见纾心间划过丝丝缕缕的悸动。
知晓温楚想要听的是什么,她小声夸赞:“特别棒。”
果然,温楚一双眼眸瞬间亮了。
她勾起秦见纾的尾指轻晃两下,眼弯似月。
秦见纾却看向她:“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弹吉他?”
“以前去朋友的酒吧当过几天驻唱。”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温楚哼哼唧唧的,唇瓣贴住对方耳廓,撒娇似的:“等以后,你再来慢慢发掘,说不定会有更多惊喜哦。”
秦见纾被勾动了心思。
她眸光微闪,转脸朝人看去的那一瞬间,忽然生出种想要将人深深吻住的冲动。
温楚这样,还真是欠收拾。
晚上再好好跟她好好算算这笔。
怨不得陈老板家开的农家乐又远又偏还生意这样火爆,他们家秘制烤全羊的味道实在是没话说。
一顿晚餐从七点吃到九点才堪堪散去,中途,温楚吃得尽兴,也跟着喝了几瓶冰啤酒。
傍晚一场热闹将素不相识的三批客人关系拉近不少,尤其是舞蹈俱乐部那边女孩子比较多,好几个人还跑过来给温楚敬酒。
月上梢头,树影婆娑。
夏夜的晚风吹到身上散去了几分微醺的醉意,温楚好不自然地靠在秦见纾肩头,听其它老师八卦说笑。
视线不期然和姜舒望来眼神撞在一起,温楚朝人展颜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稍晚一些时候,陈老板领着几个阿姨小哥就开始收拾残局了。
今晚留下过夜的都各自回房,不过夜的,也已经走差不多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温楚的酒量不差,但也不算好。
秦见纾拿不准对方是个什么状态,索性将房卡交到她手上,将人往回赶:“你先回房间,我去车上拿点东西。”
温楚却不依。
她拉住秦见纾小臂,手心一直从对方的关节处滑到凸起的腕骨,眼神黏糊糊的:“我和你一起。”
秦见纾抿了下唇,无奈默许。
从农家乐大门出去,去往大路旁边的停车场要经过一条乡土小径,这边的光线很暗,陈老板隔几米在树上挂盏小灯。
温楚被秦见纾牵着,跟在对方身后亦步亦趋,乖巧又听话。
她像是醉了,又像没醉。
可依着秦见纾对她的了解,喝完酒以后的温楚不应当是这么一副乖巧的模样。
正想着,绵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楚拉了一下她的手。
“秦见纾。”
“我的睫毛上好像沾了东西,你帮我看看……”
温楚停下脚步,用力揉了揉眼。
“别揉。”
秦见纾扯开她的手,凑近了低头查看:“你转过来点看看,光线不是很亮……唔……”
鼻尖飘来一股淡淡的酒香。
话未说完,温楚仰头吻了过来。
秦见纾剩余的话语都被对方吃进了肚子里。
质量堪忧的小灯盏,忽明忽灭的闪动着。
光影下,两道窈窕的身影缠在一起,吻得火热。
秦见纾也被撩起了心间的火,她不自觉地勾上对方的脖颈,温柔回应。
秦见纾没有猜错,喝了酒以后的温楚与乖巧二字并没有太大的干系,方才那副无辜纯良的模样分明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说什么睫毛沾了东西,现下手已经不安分地贴着她腰线游走。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一分钟,或者两分钟,温楚轻喘着松开了秦见纾的唇。
她额头轻抵住对方的鼻尖,气息炙热,出口的声音软腻得发娇:“我甜吗?”
第92章 惩罚
能不甜吗?
秦见纾以行动证明, 将还温热的唇又印了上去,落下轻轻一个吻。
心头掀起的波澜久久未曾平息,寂暗的的夜里, 月下虫鸣, 她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虽然是晚上,又是小路, 但保不准就会有人突然从这经过。
秦见纾不喜欢玩这种心惊肉跳的刺激游戏, 赶在温楚又要不依不饶继续黏上来之前, 她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拉开距离。
上午来时候两人只取了后备箱的东西,洗漱用品袋放在后座忘记拿。
下午睡醒后, 秦见纾原本想要冲个浴再下楼,进了浴室才发现,农家乐准备的一次性洗浴用品自己并不是很用的惯。
到停车坪四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温楚在路上耽搁了一阵。
意外的是,她们到的时候看见几米外有对情侣在争吵,旁边还有人劝架。
温楚定睛一看, 好家伙,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知颂和他的新婚妻子赵念。
借着拿东西的幌子,温楚站在车旁竖起耳朵听了几句, 听得她眉头紧锁。
“还好你没和他在一起。”
回到房间后, 温楚喝着水, 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然的话, 现在鸡飞狗跳的就是你了。
这句话,温楚没有说出口。
秦见纾挑男人的眼光还真够差的, 不过挑女友的眼光倒不错,这不就遇上自己了吗?
还好有她呢。
温楚笑眼眯成一线,难掩自己此刻的好心情。
虽然这样想挺不道德的,但只要看姓陈的倒霉,她就开心。
最好那位赵小姐也快一点醒悟,赶紧踹掉姓陈的渣男,别掉深陷这段糟乱的婚姻里爬不出来还搞得一身骚。
“你是想说,还好我遇见了你?”
秦见纾正要脱衣服进浴室洗澡,此刻双臂交织落在上衣下摆处,轻拧着腰肢回首看来,迟迟未动。
温楚倚在桌前笑得懒散,她一手捏着矿泉水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秦见纾点头:“说得不错。”
竟然承认了?
温楚略微诧异。
晃了片刻神,那头,秦见纾已经顺手将衣服脱下,光洁的后背上只余一件黑色内衣,腰线以下,是宽松的牛仔裤。
优越的身材比例一览无遗。
她随手将脱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篓里,紧接着又开始准备脱裤子。
温楚睁大了双眼,右手撑住桌面直起腰来:“你……这是做什么?”
“脱衣服,洗澡啊。”
秦见纾语气淡淡的,头也没回。
话音落地的同时,她将已经将裤子纽扣解开。
长裤叠落,露出两条纤白的长腿。
这样的香艳的画面冲击对于温楚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撩拨:“……你以前不都是进浴室才脱的吗?”
秦见纾回头看她,抓起后颈散落的长发,笑意轻晃:“浴室太小,我不喜欢,所以今天脱了再进去。”
“那,还有两件没脱呢。”
一件在上,一件在下。
秦见纾含笑望来:“你要帮我吗?”
不是暗示,是邀请。
秦见纾已经表达得如此直白,温楚哪有不依的?
她眸光微闪,连心率都快了些。
近到对方身前的时候,温楚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勾到了嗓子眼。
指尖沿着内衣轮廓轻轻滑过,温腻柔滑的触感,像是在抚摸昂贵的绸缎。
她一时忍不住,将整片掌心都覆了上去。
温楚从后将人拥住,脸轻轻贴在秦见纾光洁的脊背上。
这一瞬间,她似乎能听见对方心脏跳动的声音。
温楚懒着嗓音调笑着:“真的很难想象,有的人以前竟然是柏拉图。”
接受不了亲吻,接受不了更亲密的关系,很长一段时间秦见纾以为自己是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可是这些被严格规列起来的事情,到了自己这里,统统绿灯放行。
温楚其实想说,自己很幸运。
曾经在程听然以后,她一度对感情生出了抵触和失望的情绪,所以才有之后那几年漫长的空窗期。
并不是没有新人出现,而是不想。
直到秦见纾出现在自己的视野。
她们彼此之于对方,其实都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真好。
温楚想着这样想着,心中一股暖流滑过,手上将人拥得更紧了。
她像一只小猫,用鼻尖轻轻蹭过秦见纾的脊骨。
而被她抱住的人,也给出细微的回应。
“是啊……”秦见掌心覆在对方的手上,稍侧过脸,呢喃着轻笑,“怎么到你这里,柏拉图就彻底打破了呢?”
说到底,不过是以前遇见的人都不对。
以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
温楚就是打开她的那把唯一钥匙,对方的一言一行,哪怕只是简单一个眼神都能轻而易举地撩动她的心。
秦见纾又想起今天傍晚,温楚抱着吉他对她唱歌时的样子。
只是……
傍晚时分就萦绕在秦见纾心头的疑惑,在这时又悄然浮现。
她忽然开口:“温楚。”
背后的人微微抬头。
“嗯?”
“你以前,也给其它女孩子弹过吉他吗?”
就像今天晚上这样。
秦见纾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大抵是今晚的温楚在她面前表现出了从未展示过的一面。
她这才发觉温楚的过去在自己这里,是完完全全的空白。
秦见纾问得太突然,温楚几乎都没反应过来。
可回过神来以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发虚。
温情暧昧,怎么突然就变得犀利?
对方这一瞬的沉默,让秦见纾心里有了答案。
“那看样子是了。”
眼底笑意散尽。
秦见纾方才还热忱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她拉开温楚搭在自己腰侧的手,不动声色地与人拉开距离:“好了,我要进浴室洗澡了。”
温楚:?
说好的要帮忙脱衣服呢?
这还没完,秦见纾抱着干净的睡衣走进浴室,没两秒,又从里头探出半张脸来,声音冷淡:“对了,两个人睡一张床太挤,今晚分开睡吧。”
“柏拉图。”
秦见纾刻意强调这三个字。
说完,她头也不回就进了浴室,只留下温楚还在原地发愣。
完了,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掌控。
现在这间屋子,满满全是发酸的醋味。
温楚隐隐觉得秦见纾刚刚说的不是气话,想想之前程听然的事情,当时两人还没确定关系,对方都没少折腾她。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
果然,接下来一直到睡前熄灯秦见纾都始终冷冷淡淡的,即便温楚主动贴过去,她也会将人推开,然后扔下轻飘飘的三个字。
“柏拉图。”
房间里两张一米五的床,今晚可算派上了用场。
等到屋子里的灯全部熄灭以后,温楚裹紧身上的被子,屈膝侧卧对着秦见纾所在的方向。
“秦见纾……”
静谧的夜里,无人回应。
对方侧身背对着她,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
温楚咬了咬唇,心下一片苍凉。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温楚下了某种决心。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脱衣动静,半梦半醒间,秦见纾感觉好像有人钻进了自己的被子。
很快,一具柔软的身体从自己身后贴了上来,温软滑腻,她下意识伸手去摸。
“嗯——”
黑暗中,响起轻微一声难耐的低吟。
困意被赶跑,秦见纾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
她大脑一片空白:“温楚,你……”
竟然已经如此没有底线了??
“我错了嘛……”
趁秦见纾反应过来之前,温楚厚着脸皮直接朝人贴上去。
她的双手灵活地绕了上来,跟个八爪鱼似的,很快将人缠得死死。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秦见纾仍然能感受到对方胸前的柔软。
她烧得滚烫,微妙的悸动感层层叠叠涌来。
她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将人真的从自己身上推开。
这种近似无赖的行径,却出乎意料,让人很是受用。
温楚贴着秦见纾的耳畔,低声认错,又哄又亲的:
“以前的事情你别生我的气嘛,以后我给你一个人弹,只唱给你一个人听,好不好?”
“外面天好黑啊,我有点怕。”
“我刚刚做噩梦吓醒的,不能再一个人睡了……”
秦见纾:……
鬼扯。
她定了定心神,正想开口叫人从自己床上下去。
这时,温楚牵起她的手,将她引到一片潮湿且隐秘的地方:“你要是还觉得气不够,那就罚我吧。”
温楚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怎么罚都行。”
*
没羞没臊的日子过得飞快,甜,却不腻。
眨眼就到了月底。
学生返校填报志愿,零零散散的岔开来,有的上午,有的下午。
总之,四班是再也聚不齐了。
第一次带毕业班,温楚瞧着空荡的教室和一去不复的热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填报志愿当天祁风月当天本人没来,来的是祁晚霁身边的秘书。
据说高考结束以后,她就被祁晚霁接走出国旅游,到现在已经玩了十几个国家了,都没有回来的意思。
说起旅游,温楚和秦见纾其实也有暑假出行的计划。
不过她们是国内游,打算等学校这边的事情彻底结束后就立马启程。
两人商量好一阵子了。
秦见纾是个行动派,温楚说不想去太热门的景点,于是她在网上做攻略挑出些比较冷门的地方,还做了个PPT出来供人查阅挑选。
不得不说,这种待遇温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享受。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选择。
地点定下来以后,就是买机票和做攻略。
以前和朋友出去玩,温楚都是玩到哪算哪,然后等飞机落地才临时想起来上网搜索攻略,象征性的去几个著名景点走走逛逛。
到了秦见纾这,就都不用她操心了,一切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从买机票,到挑酒店,再细到每一天的行程安排,温楚感觉自己甚至都可以不用带脑子出门,只跟着对方走就行。
秦见纾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见纾要是把她卖了,她估计也还傻呵呵的乐着帮人数钱。
从七月,到八月。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消耗在旅途上,每到一个地方,她们至少要停留七天。
秦见纾不太喜欢走马观花的旅行,也不愿意将行程安排得太紧,以至好好一次出游变成紧迫的任务。
夏日炎热,一天里,两人基本只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时间在外头。
其它时候,她们喜欢窝在被子里或者阳台上,做一些爱做的事情。
温楚喜欢这种感觉。
在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风景,身边却始终是熟悉的人。
旅途的最后一站,是川西的一座小城。
只不过飞机刚落地,两人还没还没出机场,秦见纾就接到了丰城家里人打来的电话。
温楚见她挂完电话,脸色不是很好。
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起,果然应验。
“对不起,温楚……”
“我们这趟,可能得提前结束了。”
第93章 会哭
退休后, 秦爸的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
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加上小时候家里穷后天没有保养好,年轻时又因为工作等等将事业发展放在第一线, 彻底落下了病根。
就这几年父亲三天两头进医院的频率来看, 秦见纾自己其实也有预感,这一天总会来临。
她和母亲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这件事情在这一刻真实发生的时候,那些所谓的防线和准备, 都被一一击溃。
虽然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但秦见纾说话的声音仍旧有些发颤:“医生给我爸爸下病危通知了, 我得回去。”
这世上, 亲与不亲,并非靠简单的血脉联系就能诠释。
对于她来说, 养父母没有血缘关系,却恩深似海,并非所谓的亲生父母能比的。
温楚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
“我陪你回去。”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坚定的五个字,说出了不容拒绝的味道。
秦见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垂着眼,双唇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明就在五分钟以前两人还在愉快地探讨今天落地的第一站行程要去哪。
温楚退掉酒店,买了最近一班飞南城的机票,落地以后她们从南城打车回丰城,到的时候, 已经入夜。
两人拖着大号的行李箱直奔医院, 秦妈妈一脸憔悴守在监护室外头, 看见女儿的第一眼, 泪水就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深夜寂静的医院走廊里,母女两相拥而泣。
妈妈哽咽着, 一边擦眼泪一边安慰女儿:“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乖,不着急,啊。”
愧疚、自责、心疼,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秦见纾再也忍不住。
她胡乱抹着眼泪,妆都花了大半:“妈,对不起,我应该放假了就第一时间回来陪你们的。”
而不是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和女朋友到处旅游。
一想到自己在外纵情声色,家人却躺在医院床上遭受无尽的折磨与病痛,秦见纾就觉得自己不配做人家的女儿。
从小到大,秦爸秦妈对自己多好啊?
沉重的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秦见纾现在脑子乱乱的,心如刀绞,原本压抑的哭声快要忍不住,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秦妈妈却是心疼不已:
“没有的事,什么对不起。”
“是我和你爸爸商量好的,不告诉你,怕你有太大压力。”
“没关系的啊,你爸爸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样了,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你不用太自责。”
母女俩个互相安慰了好一会儿。
秦妈妈见女儿哭得止不住,越是安慰哭得越狠,干脆换了种方式。
她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女儿:“真是的,你说你从外地连夜赶回来,到头还要我个一把年纪的老妈子在这安慰你。”
秦见纾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哭又笑的,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丑。
走廊尽头的电梯在这时“叮”一声,门开了。
温楚拎着打包好的盒饭径直就朝这边过来。
错眼望去,秦妈妈瞧着这姑娘有些眼熟:“那边那个,是你朋友吗?”
“嗯……听说我家里出事了,她一定要陪我回来。”
秦见纾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拿起手里的纸巾擦眼泪。
说到底,还是不太想让女友瞧见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
三两句话的功夫,温楚此时已经到了近前。
她眼神落在秦见纾已经哭花了妆的侧脸上,心疼不已,不过在长辈面前,她还得端着不能叫人看出太多的端倪:“阿姨好,秦见纾说您应该还没吃东西,我就去附近菜馆里让老板炒了几个菜打包……不知道合不合胃口,但多少先吃点。”
秦妈妈仔仔细细将面前的漂亮姑娘打量了会儿:“我记得你,你是纾纾的同事……温小姐是吧?”
两人倒是见过两次,在秦见纾的视频电话里。
温楚没想到秦妈妈记性这么好,她愣了下:“是我。”
“妈,你叫她温楚就行。”
“她……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秦见纾这会儿已经缓得差不多,她敛了敛神情,接过温楚手里打包的盒饭,又恢复到平常那副寻常淡定的模样。
只是遮不住双眼的红肿。
丰城是座小四线城市,平日里接待的病危人员并不多,是以这层楼的深夜走廊里,除了偶尔过来巡视的医护人员,再无其它。
秦妈妈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可有女儿从旁盯着,她还是打开盒饭勉强吃了两口。
眼下时间刚刚过了十点。
吃了会儿,秦妈妈抬头看向秦见纾:“你爸在里头暂时还不允许探视,现在时间太晚,你一路赶回来也挺累的,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陪着就行。”
“你和温楚就住家里边,别去酒店了,等休息好明天再过来。”
秦见纾其实还不有些不太愿意走,可妈妈提到了温楚。
她抬眸去看一直坐在旁边陪着的女友。
温楚话不多,她从下午就陪着自己一路坐飞机再转车,晚饭也只草草吃了两口面包,此时那双漂亮灵动的杏眸里已经写满疲惫。
自己不走,温楚肯定也是不会走的。
“那我明天给你送早餐。”
“有事你就打我电话。”
没再过多的纠缠,秦见纾叮嘱两句给母亲留下自己的充电宝,干脆地带着温楚回了家。
秦家的房子是秦见纾上大一那年买的,当时丰城新区开发,这边的商圈还不够完善,又不是中心区域,所以房价不高。
现在十几年过去,这边的房价比起其它几个区已经高出一大截,属于是很有前瞻性的投资。
三室一厅的房子,即便秦见纾不在家,秦妈妈每周也会进她房间去打扫两次卫生。
推开房间门看见干净整洁的卧室,秦见纾又是一阵鼻酸。
温楚敏感察觉到恋人的情绪变化,伸手绕过对方的腰肢,低声柔语:“有我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
“谢谢。”
秦见纾情绪低落,说话的时候明显带着闷闷的鼻音。
她垂眸,视线落在温楚搭在自己腰侧的手上:“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的,又累又麻烦,这是我家的事……”
温楚打断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再说了,难道你不是我女朋友吗?”
可是我们才刚在一起没多久?
秦见纾抬头看她,欲言又止。
这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澡,我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收拾一下。”
两人这次出来旅游原本只带了一个大号行李箱,换洗衣物都放在一起。
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玩下来,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买新的衣服,新的配饰,一个行李箱完全装不下。
她们只好又在商场买了个26寸的。
温热的洗澡水淋在身上,冲散了大半疲累感。
温楚伸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腰肢,还在想秦见纾方才对自己说那话时的眼神。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
秦见纾并没有完全把她当做自己人。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温楚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仿佛两人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也许就要这样相伴一生的错觉。
大约是在一起后她们方方面面都太和谐了,尤其是在床上。
当灵魂和身体每每攀上极致愉悦的高峰,感官的体验被无限放大,那么其它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被忽略。
今天秦见纾家里突然出事让温楚意识到,两人目前虽然已经确定关系,但彼此间,还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膈膜。
秦见纾不够信任自己,或者说,不够信任她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想要将自己从她家这堆麻烦事里撇清出去。
人之常情,也可以理解。
毕竟以前那么多年,秦见纾都是这样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没有依靠过任何人。
思维改变,需要时间。
只是温楚一旦想到心里还是会有些发闷,觉得堵得慌。
收拾整理,秦见纾爬到床上躺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对方上床的时候温楚已是困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侧有人躺下的动静,她还是挣扎着摸过手机,喃喃开口:“定个闹钟吧,明天早上不是要去医院给阿姨送早餐吗……七点?”
秦见纾掖被的动作顿了一下,轻声开口:“明天早上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这一句,让温楚陡然清醒了许多,也不困了。
借着床头灯盏微弱的暖光,她翻身侧过来,看清了秦见纾的那张素淡的脸庞。
仿佛又回到最开始,两人还不熟的时候。
下一秒,温楚伸手将人揽住。
她脸埋在对方的脖颈间,委屈又难受:“秦见纾,我是你的女朋友,别把我当外人,不要把我推开。”
被人一句戳穿心思,秦见纾有些无措。
她抬手抚上温楚的脸,低眉去看:“我……没有。”
“还说没有。”
温楚更委屈了,音色发颤,听着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秦见纾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除了在床上,温楚可是从没在自己面前掉过眼泪,她瞬间慌了神。
偏偏对方将脸死死埋着不肯抬头,自己想要安慰都没法。
“我只是怕你会烦……”
“那我答应你,这一点慢慢改,行吗?”
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她很难做到在短时间内将另一个人和自己彻底绑定在一起。
但同样秦见纾也清楚,温楚的指责是对的,自己确实不应该遇事就将恋人推开。
“那好吧。”
得到满意答复,温楚也不装了。
她瞬间抬起脸来。
秦见纾下意识伸手去摸她的眼角,干的。
“我没哭。”
温楚吸了吸鼻子,声音不复方才的娇柔做作。
她一手将人勾住,薄唇相贴的瞬间,秦见纾的气息也乱了。
温楚吮含住对方下唇,然后张嘴,作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但你下次要是再敢这样,我真的会哭给你看。”
第94章 忍耐
今天一整天跑下来实在太累, 温楚缠着秦见纾在床上腻了会儿,什么也没做,困意袭来, 很快沉沉进入梦乡。
秦见纾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比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黏腻程度来看, 今夜,大概是她们睡得最规矩的一次。
一觉睡到自然醒。
睁眼时,温楚捕捉到从窗帘缝隙中飘进来的天光, 一时恍惚。
意识回笼, 她支起身体从床上坐起, 这才发现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 原本应该是躺在自己身边的秦见纾早已不见了人影。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 屋子里空荡荡的。
温楚脑海里,还回荡着昨晚睡前对方哄自己的话。
她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睡醒以后给我电话。】
不意外地看见一条短信,应当是是秦见纾早上出门前特意发的。
温楚眉头一拧,面色不善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早上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昨晚说得好好的,合着都是在哄自己玩呢是吧?
温楚有些生气, 又觉得比较受伤。
她以为昨晚自己说的那些秦见纾应当是听进去了,结果转眼,还是这样。
电话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吵,听起来像是在医院大厅, 又或者是病房走廊。
秦见纾捏着手机走远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 她的声音才从电话那头徐徐传来:“早上闹钟响了一会儿, 但是你没醒。”
“我看你昨天那么累,又睡得晚, 就想让你多睡会儿。”
听出来温楚有些生气,秦见纾解释完后又放软语调多添了句:“不是见外。”
温楚冷淡淡的:“你骗人。”
秦见纾又好笑,又好气。
她站在走廊尽头的位置回头望了一眼乌泱泱的走廊,将声音刻意压得极低,轻叹出声:“温楚,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不会心疼女朋友的形象吗?”
温柔的嗓音沿着手机声筒传到那边,宛若情人就在耳畔低语。
“……”
她岂能听不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原来,秦见纾是在心疼自己。
温楚抬手用力搓了搓耳朵,感觉自己仿佛被很轻地电了一下。
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
就这样被对方轻飘飘地反将一军,温楚态度转变飞快,甚至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大清早刚起床就找人发作,着实是有些胡搅蛮缠了。
“那好吧。”
她忽然别扭起来,只得快速转移话题:“那我一会儿出门直接过来,你和阿姨吃过早餐了吗,还需要带什么东西我都帮你一起带过来。”
“我来大姨妈了。”
“你一会儿过来的时候帮我在路上买两包卫生巾,要……”
“我知道。”
听到这,温楚抢先截断她的话:“我知道你用哪个牌子。”
这点小事,难道还要秦见纾特别提醒?
温楚放下虚下去的底气这会儿又找了回来。
那头,秦见纾很轻地笑了一声:“嗯,那你记得吃早餐。”
挂完电话,温楚起床洗漱。
出门前,她又折返回卧室里将睡得凌乱的床小心铺好,这才放心离开。
除了秦见纾交代的卫生巾,温楚还去了药店,她买上止痛药一起捎带过去——对方生理期的头两天,偶尔会疼得厉害。
这次过去,温楚总算见到秦见纾的口中的养父。
和秦妈妈一样,爸爸是位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礼貌地开口感谢。
两口子身上都有一股浓厚的书卷气息,温厚,知性。
至此,温楚算是知道秦见纾身上那种自如的优雅和修养是从何而来了。
秦爸爸早上的时候已经过了病危观测期,从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医生上午来了两趟,给病人家属说的是观察两天没问题就可以直接出院。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能够这么快的出院,说明是急病已经缓和稳定下来,可以回家休养。
不过秦爸爸这病由来已久,拖了这么多年,根治已经不可能。
油尽灯枯,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一家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偏还说说笑笑,尽量不在彼此面前流露出太多的悲伤情绪。
看到这样的一幕,温楚有些触景生情。
她不由想起自己的父母。
老温的身体这些年也不是很好,一年到头,总会有些小病小痛要往医院跑。
从小就在父母溺爱中长大的她很难想象,如果自己的父母有一天也像这样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世上折磨人最深的,大抵就是“无能为力”这四个字。
想到这一层,温楚就更心疼秦见纾了。
不像自己,秦见纾从小到大唯一获取“爱意”的来源,就是养父母。
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温楚在丰城待了近一周的时间,中途秦爸爸出院的时候,她曾私下同秦见纾提出自己要不还是外出住酒店的好。
刚巧这话被打水回来的秦妈听见,第一个不同意。
“住什么酒店!住家里就行,温楚你和小纾的关系那么好,叔叔阿姨欢迎都来不及,去外面住酒店多浪费钱。”
秦见纾则是一言不发。
她眉眼含笑,一眼望进温楚的心里,轻声问:“听见了吗?”
“我妈说昨天还问我你平时吃东西的习惯和口味,说要等爸爸出院了,好好做顿饭给你露一手。”
秦爸爸住院这几天,温楚没少跟着忙前忙后。
两人现在是恋爱关系。
在她看来,自己做的这些事情都只是应该。
可在秦家父母看来,却不是这样。
秦妈妈只觉得女儿在外面交的这个朋友又漂亮又懂事,细心体贴,几天下来,对温楚的好感早已经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那……我就还是住家里。”
得知秦见纾的妈妈竟然这么喜欢自己,温楚是又惊喜,又心虚。
心虚,自然因为自己和人家的宝贝女儿并不是那么单纯的朋友关系。
见温楚仍旧迟疑不定的样子,秦见纾一语定音:“你就住家里,还是和我睡。”
她说睡这个字,就真是单纯的合被而眠。
这几天医院的事情多而杂乱,秦见纾又刚好遇上生理期,人也容易疲惫,一到夜里她总是困得厉害。
温楚虽然有那种心思,却也不舍得让对方过于劳累。
以至每晚,她总是很克制地只缠着秦见纾亲一会儿,点到为止。
实际,每次亲完等到秦见纾都睡着了,她内心的躁动都还久久未能平复。
热恋禁欲的日子,总是特别难熬。
到了要离开丰城的前一晚,温楚终于蠢蠢欲动,开始忍不住了。
这天夜里,她洗完澡规规矩矩穿着衬衫睡衣回到房间,趁秦见纾去客厅同长辈聊天的时候,又拉开行李箱,从里头翻出自己的最为钟爱的吊带裙换上。
等秦见纾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四下寂静。
床上被子底下隆起很小的一团。
温楚瞧着,像是已经睡着的样子。
这让她有些惊讶。
秦见纾轻手轻脚爬上床的另一侧。
就在她正要躺下的时候,被人拉住,从旁一拽。
黑暗中,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温楚滚烫而又柔软的身躯将她瞬间贴紧。
空气升温,有无形的火星在跃动燃烧。
秦爸爸已经出院四天,这两天忙乱的事情也减少许多,偶尔饭后闲暇时刻,温楚还会跟着一家三口出门散步消食。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融入这个小家。
事情少了,人也缓过来自然有了歇息的功夫。
可一到晚上,秦见纾还是睡得很早。
甚至有两次气氛正好,情到浓时她们正要进行到下一步的时候,温楚就听见对方莫名地刹车喊停,说是困了。
一次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今晚,温楚可没打算再这么轻易地放秦见纾用拙劣的借口来敷衍自己。
有计划,有预谋。
秦见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尝试着推了推温楚的肩膀,对方反而将她拥得很紧。
炙热的体温仿佛要透过肌肤,将自己烫伤。
秦见纾指尖微颤,心跳也跟着乱了节拍,素日清泠的嗓音里已经掺上些许哑意,她低声警告:“温楚,这是在家里。”
温楚不依不饶:“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
她身体紧贴着对方,鼻尖沿着秦见纾的脖颈微微蹭动,声音娇软得快要滴出水来,俨然已经情动:“下次见面都是好久以后了,你都不会想我吗?”
眼下不到八月,重南新生开学是九月一号。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依秦见纾的性子,这一个多月肯定是要待在丰城陪父母的。
这么细细算下来,又是一个多月。
秦见纾没有说话,可沉默的这么会儿时间里,身体却给出了很诚实的微妙反应。
温楚听见了对方骤然加重的呼吸声,知晓自己的勾-引已然奏效。
她埋首,继续用唇贴着对方肌肤缓缓游走,所到之处,似有若无的亲吻燎起丝丝火苗:“那你不想我吗?”
温楚尾调勾起,媚眼如丝。
她刻意咬重了“想”这个字。
此想非彼想。
同时,也牵引着秦见纾的手将它放在那片最柔软的地方。
如此主动的勾-引。
秦见纾唇舌有些发干:“我当然……”
她当然想,发疯似的想。
秦见纾想,温楚当真是一只会蛊人的狐狸精。
她被对方蛊得神魂颠倒,却又仍然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气息微喘:“但这是在家里,我爸妈的房间就在隔壁。”
“而且……我没锁门。”
虽然父母从来都没有不打招呼就推门而入的习惯,可同一个屋檐下,仅隔着一堵墙。
在父母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
这是秦见纾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也是近两天自己在床上总是以“困了”的借口推拒温楚的原因。
实在是太大胆,太走危险了。
然而……
温楚吻过她唇角:“没关系。”
薄薄的被面底下,她的小腿贴着秦见纾的肌肤轻轻蹭动,温腻丝滑。
她攀上对方肩,潮热的气息涌来,此刻滚烫的红唇已经贴在秦见纾的耳畔边,喃喃低语:“我可以忍住,不发出声音。”
如堤坝决堤,山洪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秦见纾挣扎求生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焚烧得一干二净,她翻身而上,将温楚的手轻轻压在旁边的枕头上。
细细密密的吻如夏夜里忽然而至的雨,带着滚烫的温度,温柔地碾压下来。
呼吸在不知不觉间乱了节奏。
浓稠夜色里,秦见纾听见了温楚压抑而又克制的低-吟。
她轻声提醒着:
“那你……忍住了。”
第95章 愿意
大抵是在丰城待了一个周有些触景生情, 回来以后,温楚就搬回父母家小住,想要多陪陪他们。
面对女儿突如其来的孝顺和殷勤, 不明所以的温爸温妈是惊大于喜。
温爸:“这是缺钱花了?”
温妈:“还是受什刺激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温楚搬回家头两天, 夫妻两个小心观察,对于女儿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警惕在意。
做父母最怕的就是孩子在外面被乱七八糟的人给骗了。
意外的是几天观察下来,一切如常。
温楚既没有开口向他们要钱, 也没有提起其它的任何要求。
这次搬回家来住, 确确实实就是奔着做体贴乖女儿来的。
尽管真相确实有么几分让人惊讶, 但温爸温妈也很快就接受了女儿这样突然的改变。
两口子私下将这戏称为“良心发现”, 并且开始享受难得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
相较于父母的多思多虑,温楚的心思就要单纯得多了。
她自己一个人住和搬回父母家住的唯一区别是除了不那么隐私以外, 其它照常。
甚至是日常生活质量比起独居的时候有了明显提高,家里阿姨每顿变着法做好吃的,大半个月下来,体重秤上的数字稳步提升。
什么都好,倘若女朋友能够在身边的话,就更好。
和秦见纾才刚刚确定关系没两个月, 乍一下要分开这么久,同居状态被突然打断,温楚浑身都写满了不适应。
每天晚上,她都要按时按点给人拨去视频电话, 风雨无阻。
这一异常, 自然也被住在同个屋檐下的父母看在眼里。
这天晚饭过后, 全家人都坐在客厅看电视, 八点一到,温楚果然又要起身离去了。
温妈妈在这时转头看向她:“你又回房间吗?”
“亲爱的妈妈, 我约了朋友一起玩游戏。”
胡乱编了个借口,温楚抽身离去。
等她走后,温妈妈才鬼鬼祟祟伸手去戳一旁的丈夫:“你发现没有,每天这个时候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悄悄跟人打电话,问她,她就说是在和朋友玩游戏,什么游戏需要天天玩啊?”
“你说,咱们女儿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温妈妈一拍大腿,得出结论。
“不能吧。”
老温心不在焉的。
最终,还是在妻子的眼神威慑下不得不放下手机多说了几句:“咳……我是说不太可能,女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要是真谈恋爱了也不至于偷偷谈,指定是大大方方领回家给我们看。”
知女莫若父,老温是觉得不大可能。
“那就没可能是她找了个条件有瑕疵的男人,所以不敢敞亮带回家来?”
妈妈睨他一眼,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躁。
话没说两句,她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你就玩手机吧,回头女儿给人祸害了你就抱着手机哭去。”
为了显得自然,温妈妈还特地跑去厨房切了碗水果端着来到温楚的房间门口。
“咚,咚”两声——
“楚楚,妈妈给你切了水果端进来哦?”
“楚楚?”
温妈妈拧着眉,耳朵轻贴到门板上试图偷听房间里传来的动静。
可惜,当时家里装修都是亲力亲为,方方面面挑的也都是上好的材料,特别在隔音这一块,花了不少功夫。
听了半天,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温妈妈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自己直接开门进去。
恰巧这时,房门从里开了。
温楚一眼就看见母亲手上端着的果切。
温妈妈顺势就将手里的果切玩盘朝对方递去:“多吃点水果,看你今天晚饭也没吃多少。”
“谢谢妈妈~~”
温楚笑靥如花,夹着嗓子拖长语调甜甜谢了一声。
换做平常面对女儿的撒娇,温妈妈定然是十分受用的。
可今天不一样。
她心不在焉地笑笑,而后错开眼朝对方房间里看了一眼,迟疑地开口:“乖乖,你刚刚是在房间里和人打电话吗?”
“嗯,是在打电话。”
温楚说这句话的时候低敛着眉,顺手捏起一块果切送到唇边,漫不经心。
温妈妈:“那……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远处的客厅里,老温坐直了身体。
他虽然人没过来,却一直竖起耳朵在听这边的动静。
一听妻子开口就直接切入主题,老温不由也跟着开始紧张,他悄悄调小电视音量趴在沙发背偷听。
许是母亲过于直接,温楚被问得愣了会儿。
倏尔,她眼眸弯起,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温楚并未否认。
那厢,温爸爸低声喃语:“我就说嘛,她肯定没……”
等等,什么?!
猛然反应过来的老温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他三步并做两步,急哄哄地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眼见自己一句话让家里两位长辈都急了,温楚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神情也变得正经起来:“等一下,你们等一下,先别急!”
“我确实是谈恋爱了没错——”
温楚拉长了音调,缓缓眨眼。
不意外的,她从自家父母脸上瞧见了不安和忧虑的神情。
瞧瞧,先前不谈恋爱催自己找对象的人是他们,现在谈恋爱了又不放心的,还是他们。
温楚悄然叹了口气,将自己剩下没说完的话一并说出口:“不过我和她刚刚在一起没多久,还没到见家长的那一步,所以你们就别操心了。”
“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把人带回家给你们看。”
简单交代了两句,温楚瞧着像是准备结束话题了。
温爸爸这时抢过话头,语速飞快:“什么人啊?多大?做什么工作的?家在哪里,综合条件怎么样呢?有没有照片给我们先掌眼看看?”
“谈个恋爱而已,问这么清楚是在查户口呢……”
“拒绝奉告。”
温楚双唇抿成一线,又好笑又无奈。
不过考虑到自己如果不多少答点,面前这两位今晚可能会睡不着觉,她略略松了口:“至于条件嘛,能让你们女儿看上的,会差吗?”
言外之意,各方面条件都是极为优越的。
放出个烟雾弹,让两位家长自己琢磨。
说完,温楚后退一步,微微挑起细淡的柳眉。
她眼含笑意,将房门轻轻带上:“好了,我现在要继续和我的恋爱对象煲电话粥,爸爸妈妈,二位请回。”
……
房门关上,整个世界的喧嚣与吵嚷都被隔绝在外。
一间小小的卧室,仿佛是另片静谧的天地。
“我回来了。”
温楚端着果切盘放在床头,伸手捞过一旁的手机。
屏幕上的视频通话,仍在继续。
秦见纾在那头听见动静,掀了掀眼:“你爸妈应该是担心你被人哄骗了。”
“你都听见了?”
“嗯。”
温楚捞过一个抱枕趴在床上,托起腮,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今年都多大了,还担心我被哄骗。”
再有两个月她就满二十九岁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想想和秦见纾刚认识那会儿自己才过完二十七岁生日没多久,眨眼,两年就过去了。
“这和年龄没有关系,可能……做父母的心情都是这样。”
视频画面里,秦见纾边说眼神边往天上瞟,看起来像是在回忆一些事情。
温楚猜测她大约是有过类似的亲身经历。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屏幕里的人,用眼神一遍遍描过对方的眉眼,唇鼻,目光灼灼,
看得见,摸不着。
温楚幽幽叹了口气,她抿了抿唇角:“那你说说,和你谈恋爱我算是被哄骗吗?”
秦见纾撤回思绪:“我骗你了吗?”
“你骗的难道我还少吗?”
温楚轻嗤一声。
话说完以后自己倒先笑了起来,从床上坐起,她盘着腿开始掰着手指头和人挨个翻旧账。
温楚细细计算着。
从两人暧昧到正式在一起,这期间,秦见纾就没少套路过她。
当然了,自己也没少回敬。
但今晚温楚只数自己上当受骗的那部分,振振有词,听得电话那头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竟然骗了你这么多吗?”
温楚眼弯似月,她将手圈成话筒形状,送到屏幕前:“为人师表,竟然做出如此行径!”
“采访一下秦主任,是否会觉得有一点愧疚呢?”
秦见纾作沉吟状配合她在假装思考,眼中盛满了笑意:“不会。”
“嗯……看来叔叔阿姨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毕竟想要骗你实在是太简单了。”
简单到可以只是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温楚对她,永远热忱。
秦见纾的眼神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柔情与缱绻,她贪恋地盯着对方。
原本是在说笑。
可突然被秦见纾用如此黏腻的眼神盯着看,温楚心思飘了。
她敛了敛眼中的笑意,轻唤一声对方的名字。
“秦见纾。”
“嗯?”
“等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再久点,我就和我家里说我们的事情。”
今天在房间门口,她和父母原本也是这样说的。
手机那头,秦见纾默了会儿。
倏尔,她低声开口:“我记得杨柳说过,你是深柜。”
温楚摇摇头,开口纠正对方的说法:“深柜只是一个笼统的词,没有遇见值得出柜的人,自然也就不必多此一举和家里出柜。”
可是现在,她遇见了。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久,相互间的了解也还不够透彻,但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冥冥中,温楚就是觉得自己和秦见纾能够在一起很久。
秦见纾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举着手机,长睫轻颤,声音忽然变得极为轻缓:“所以,你觉得我会是那个值得的人?”
“当然。”温楚毫不犹豫。
她的唇边,漾开极为惹眼的笑。
秦见纾也跟着笑了。
这样踏实而又有力度的两个字,仿佛将她整个心腔都填满。
温楚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何时,从来都是十分坚定地朝自己走来。
“那你还没回答呢,要是真有这一天,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出柜吗?”
温楚将这个问题抛回给秦见纾。
即便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即便还不知道过程会有多么艰难,即便可能……最终也不会尽如人愿。
可她就是想要听秦见纾的回答。
女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
此时此刻温楚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想听一些甜言蜜语的承诺。
幸而,所念之人亦未曾让她失望。
“我愿意的。”
秦见纾放低了声音,温柔的情话仿若轻盈而至的风涌入她心间,掀起微妙的悸动:“温楚,我很荣幸。”
第96章 反讽
夏天留给人的印象总是漫长又短暂, 身上仿佛还残留着被阳光灼过的痕迹,一夜小雨,清凉潮湿的空气席卷过后人们才发觉, 秋天早已在悄无声息中到来。
新生入学在即, 开学前一周老师们就收到了学校发来的返校通知。
八月的最后一天,温楚陪秦见纾度过她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
温馨,而又简单。
秦见纾迈入了自己人生的第三十四个年头。
新一批学子, 又是一个三年。
先前因为怀孕而撤到二线的袁主任重新上马, 取代了秦见纾年级主任的位置, 年级办公室的工位也有新的调整。
由于不再担任年级主任一职, 秦见纾被安排到了和冯妮她们一起的大办公室,和温楚隔了一层楼的距离。
她手上的课程安排也从原先的五个班, 减少到了两个班。
就在大家集体对学校这一安排产生质疑的时候,冯妮凭借着和温楚超好的关系,问到了一点内情。
转头,她就将这个内幕悄悄告诉要好的老师:“秦老师家出了点事情,所以没那么多精力再管那么多事情。”
紧接着,这位老师又告诉自己要好的人。
结果就是一传十, 十传百。
不出两天,整个年级组都知道秦老师家里出事了。
大家的态度从质疑瞬间化为怜爱。
那几天,秦见纾走到哪能被人热心关切。
细问之下,当事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大家一致觉得她这几年实在是倒霉, 先有未婚夫家长大闹单位, 后有感情破裂无情被甩, 男友另娶她人。
紧接着, 又是家中父母又生病住院。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单独拎出来不管放到谁身上,都足够压得人喘不过气, 更何况是接二连三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晚上睡前,秦见纾同温楚随口聊起这件事。
“我哪里知道她那么大嘴巴……”
得知这些事是从冯妮嘴里流出去的,温楚忽然开始心虚。
冯妮能知道,还不是自己说的?
追究来追究去,事情的责任源头竟是在自己身上。
温楚轻轻咬住下唇,黑暗中,她悄悄支起身体试图去看清楚秦见纾脸上的表情。
“看什么呢?”
察觉到她的视线,秦见纾侧身转过来。
如此一来,两人便是面贴面了。
温楚将身体支在秦见纾身边,这样居高临下托起半边腮。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垂下眼眸,轻声开口:“我怕你生气。”
秦见纾听完,唇角漾开丝缕笑意:“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
她以掌心轻轻抚上对方脸,摩挲两下:“而且大家知道以后都很关心照顾我,也没有说其它的。”
两年多的相处,有温楚这个交际花从中作桥搭线,秦见纾和这群同事的关系相处得实在不错。
倘若是陈知颂那样的事情在两年以后的今天重演,她想,那位陈妈妈大约会被办公室里的老师合力打出去。
想到这,秦见纾不免感慨命运的奇妙之处。
都说上天关上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老天爷也算是待她不薄了。
过去那么多年,她虽然常常独来独往,从小就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还有一对刻薄寡恩的亲生父母。
可逼仄的小房子里,属于她的另外一扇窗总归是被人从外打开。
秦见纾长这么大,除了遇见养父母有切切实实被人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感觉之外,就是温楚。
温楚的出现,将她从走不下去的死胡同的里带出来。
自此,成就了崭新的自己,开始不一样的活法。
秦见纾用指尖贴着对方温腻的肌肤缓缓游移,勾过颌角的轮廓,描过细长的柳眉,以指为笔,在黑暗中描绘爱人的模样。
温楚的身体不知何时轻俯下来。
她就那样将脸贴在秦见纾的肩头,隐约间,也能听见对方心跳的声音。
不同以往,一举一动中总是勾缠着难言的暧昧。
两人今夜就这样单纯的拥在一起,安安静静,什么也不做。
属实难得。
要是这样的简单的生活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秦见纾下巴抵住温楚的额,轻轻蹭了蹭:“温楚,我后天又得走了。”
“我知道,我在家等你回来。”
温楚仰脸。
那双含笑的眼即便在漫开的夜色里,也是最闪耀的星星。
秦见纾早些天跟自己说过的,温楚能理解。
八月份的时候秦爸爸犯病又再进了一次医院,情况不好,需要做手术。
秦见纾忙前忙后,托了人转院到省城医院动手术。
后天,就是动手术的日子。
原本她们一家是打算保守治疗不让秦爸爸再受罪了,毕竟手术风险也不小。
但中途再次犯病,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
秦见纾走的那天温楚没能去送,因为她前一天晚上累坏了,也起得晚,只好让对方自己打车去了机场。
秦见纾走后没两天,就是校庆活动。
校庆当天活动有万丰集团的捐楼仪式,相关人员必定出席。
以往这样的活动,祁晚霁都是让底下几个副总来,这次,校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她本人亲自请到场。
于是活动升级。
学校老师们很快收到了上面通知的新要求:所有人都必须正装出席。
温楚从衣柜里翻出已经快要被遗忘的西服套装,整理收拾一番,抹上淡色的唇釉。
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唇角,甚为满意。
干脆地拿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几张,挑了一张最好看的,给秦见纾发送过去。
顺带附了一条语音过去,语调轻盈悠扬:“看看这是谁家的1,又美又飒~~”
等到了校庆活动现场以后,温楚才收到秦见纾姗姗迟来的回复。
秦见纾了她一个圆圆句号。
温楚知道,这是无语的意思。
怎么,她说得不对吗?
秦见纾怎么还还无语上了,过分。
旁边,冯妮她们在火热讨论高二有位老师合同到期要辞职的事情。
温楚侧耳听了两句,没兴趣,双唇紧抿着,注意力又放回和秦见纾的聊天窗口。
她神情不悦,开始打字:【难道我不1?】
温楚绝口不提美不美飒不飒的事情,关注的重点相当明确。
消息发完,她将手机放好。
这时,头顶飘来一声略略惊讶的声音:“温老师?”
温楚一愣,抬头,入目的是祁晚霁那张清艳冷俏的脸,对方眼底含着丝缕笑意:“温楚老师,好久不见。”
“没想到祁总还记得我。”
温楚朝人礼貌地笑笑。
这位,可是今天校庆的主角。
学校给祁晚霁安排的位置应当在第一排。
温楚想着对方应当很快就走了,怎料这位大小姐直接挨着自己坐下。
她讶异地挑起眉梢。
“当然记得,我妹妹没少在我面前提起过温老师你,说你很照顾她。”
祁晚霁转过头来,继续同温楚说话:“还有另外一位秦老师呢?”
“我听月月说你们关系很不错,经常形影不离。”
温楚的心情从讶异转为古怪。
这也说?
祁风月怎么什么都跟她姐姐说啊……
温楚言简意赅:“秦老师家里有事,请假没来。”
祁晚霁似有若无的“哦”了声,倏尔,她话锋一转:“你是温叶的堂妹?”
温楚快要坐不住了。
她拧起一双细眉,转过头来静静迎上祁晚霁那双深邃的美眸,神色淡淡:“祁总,当你妹妹的班主任还需要被调查户口吗?”
祁晚霁笑了声:“哪有温老师说的那么夸张。”
“云城的生意场就这么点大,我会认识温叶也不奇怪吧?”
“只是前段时间和她吃饭,听她说起家里妹妹最近准备和朋友往生鲜电商市场里插一脚试试水,就多问了几句。”
这一问,没想到温叶口中的妹妹竟然是温楚。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其实云城的生鲜电商市场前几年已经厮杀过一轮了,不过最终存留下来的,是万丰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等于说杨柳现在拉着温楚想弄的这个项目,其实就是从万丰集团手里抢饭吃。
温楚拿不准祁晚霁跟自己说些是什么意思。
恰巧这时,祁晚霁又出声了:“如果到时候项目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取经的话,温老师可以找这个人。”
她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张名片,递到温楚手里。
又或许是早就提前准备好的。
“就算我这个做姐姐的帮妹妹感谢你这几年的照顾。”
原本,温楚还觉得祁晚霁这事做得好莫名,可当对方提起祁风月,她心中瞬间明了了。
收下名片,温楚又多看了祁晚霁两眼:“祁风月其实挺在意你这个姐姐的,祁总有空的话可以多关心关心她,想必会比各种各样价值不菲的奖励和礼物来得更有用。”
祁风月高三最后一年忽然改变学习态度,奋起直追,不就是因为她姐姐祁晚霁吗?
温楚和秦见纾作为旁观者,看得真真的。
这姑娘哪是什么叛逆少女啊?
不过就是想要姐姐多疼疼自己。
话音落地,从旁飘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其实……月月不是我的亲妹妹。”
不是亲妹妹?
这句话让温楚怔了下。
她是在热搜娱乐版块看到过不少关于祁晚霁的花边新闻,倒是没怎么关注对方的家庭背景……
温楚正要开口详细询问呢。
台上,校领导开口念出万丰集团代表的名字。
大礼堂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祁晚霁理了理身上的礼服裙,起身离座。
温楚没能问出口的话,成了永久的秘密。
不一会儿,温楚重新摸出手机。
果不其然,她方才发过去的消息已经有了回复。
【秦见纾:嗯嗯嗯,你1,你最1了[可爱][可爱]】
什么意思?
温楚一个职业教语文的,哪能读不出这句话里的意思。
秦见纾这是在反讽!
尤其句子后面跟着那两个表情,阴阳怪气的。
温楚低眉,瞧着对方发来的这条消息忍不住弯了眼,眼底蕴着浓浓的笑。
阴阳怪气自己是吧?
没关系,她先记下。
等秦见纾从外面回来以后,再慢慢算账。
毕竟,她们来日方长。
第97章 想你
两个坏消息。
秦爸爸手术做到一半癫痫突发, 手术紧急停止。
秦见纾给学校提交的销假日期也跟着再次延后。
温楚从电话里听见秦见纾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和自己道歉,那头,素来温和清婉的人说话已经有些疲软, 透着明显的倦感。
她短暂地沮丧了一会儿, 又很快打起精神。
“没关系,既然你抽不开身回来,那我过去找你。”
说完, 温楚捞过平板开始查看这个周末的高铁票:“你现在在省城的话, 云城高铁直达只要三个半小时。”
三个半小时。
温楚将平板电脑捧至面前看了又看, 下一秒切回桌面打开了电子地图。
代表着她的蓝色箭头在云城这一块发出淡淡的光圈, 指尖在莹亮的屏幕上轻轻划过,从地图的这一头, 到那一头。
此刻,她与秦见纾之间的距离不再是具体的数字公里,而是购票软件上精确到分钟的,三小时三十二分。
这样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温楚风风火火,她买了周五傍晚的票过去, 周天晚上回来。
同时她也打心眼里清楚,自己和秦见纾的异地恋恐怕将会成为一场持久的拉锯战,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当天晚上,秦见纾不知疲倦地缠着温楚, 一次又一次, 她们在翻涌的浪潮里浮沉。
从玄关到沙发, 再到浴室。
因为要见秦见纾, 温楚今天出门特意挑了上周新买的吊带连衣裙,不想刚一踏进酒店房间的门就被人抵在玄关的柜子上, 火热缠绵。
唇齿交缠间,未曾来得及开口诉出思念已经由身体交出了直白而又热烈的答卷。
她们是如此思念彼此。
秦见纾轻柔地托起温楚的后脑,吻得又深又急,一双手绕不知是何时绕到后方,沿着对方的脊背向下缓缓游走,指尖勾起绵密酥-麻的悸动。
直到……
她两指夹住银色的拉链往下轻轻一带,娇艳的红色长裙如光滑的丝绸从温楚身上滑落。
暂且停下了亲吻的动作,秦见纾垂下眼眸,览过无尽风光。
那双清幽的眸子里早已染上丝缕情-欲。
“不专心。”温楚低声嗔了一句。
她忽然掐住秦见纾的下巴,将对方垂下的脸又一寸寸抬起。
不满秦见纾的忽然分神,哪怕……对方此刻注意力仍是在自己身上。
她赤脚踩过艳红的长裙,上前一步,重新吻住那双被自己亲得红肿的唇,双臂将人勾得更紧,同时也索要得更深。
宽敞的酒店套房里,女人渐重的喘-息和难以自抑的低-吟,此起彼伏。
寂暗的夜里,暧昧与情愫勾连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人按下静止键。
秦见纾只觉得温楚好像是无形中覆在自己身上的一只手,将她篡紧,又释放,重复着这一过程乐此不疲。
她快要被玩坏了。
月光穿透过玻璃,在房间的地板上洒落薄薄一层清霜。
有那么一瞬间,让人恍然觉得像是在梦里,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秦见纾不安地侧了侧头,她探出一只手去抓温楚的手臂,对方滑腻的肌肤底下是炙滚烫的温度,这终于让她有了几分安心踏实的感觉。
温楚察觉到她的异样,眼眸微抬:“怎么了?”
此时的她跪坐在秦见纾身侧,手里捏着湿巾,正低着头专心地帮对方清理身上湿漉的暧昧痕迹。
秦见纾软着身子躺在床上,长发披散着,腰肢无力,宛若一幅鲜活的美人图。
她抬起一只手浅浅覆上自己的双眼,声音有些哽咽为难:“温楚,我……”
赶在秦见纾再一次开口说“抱歉”以前,温楚倾身而上将人吻住,对方剩下的话全都被她一个字一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两人又再黏糊地抱在一起,亲了许久。
温楚终于松开秦见纾的唇。
她抵住对方的额头,眷恋地轻蹭着:“我们是恋人,如果一定要说对不起的话,我希望你会用另外三个字来代替。”
几次三番的情动,秦见纾这会儿眼神娇得快要掐出水来,她低声追问:“是什么?”
温楚在她耳畔轻声咬字:“我想你。”
静谧的夜里,温楚的声音轻盈如鸿毛落在秦见纾心间,勾起丝丝缕缕的悸动,连成一片,然后迅速炸开。
她忽然收紧双臂,很用力地拥住自己身上的人:“那,我很想你。”
*
第二周开会的时候,袁主任很迅速地对秦见纾负责的课程安排做出了调整,她将秦对方手下的两个班级分摊给了另外两个历史老师。
散会的时候,温楚跟冯妮走在后面,听见旁边的两个老师在议论:“袁主任这么安排……我听说秦老师的五年合同马上要到期了,她是不是不准备续约了?”
“温楚,你知道吗?”
这两人转头就看向温楚。
温楚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她确实不是很清楚。
两人上个周末见面的时候,秦见纾并没有主动谈及这件事情。
不过温楚猜想,多半就是那两个老师说的那样。
秦见纾……大约是还没做决定。
不过她倒是已经做了决定。
比起继续留在重南当老师每天面对一群闹腾腾的半大小孩,温楚还是更喜欢未知的挑战,她被杨柳几次三番的游说打动了。
挑了个工作日没课的上午,温楚叫上对方一起前往万丰集团。
祁晚霁上次给她的名片上有个电话,打过去,那边原来是万丰集团市场部一位姓张的总监,叫张诚,他就是当初万丰涉足生鲜电商领域时的项目总负责人。
温楚遂在电话里同对方说明来意,并约好了今天上门拜访。
杨柳一开始本来还不信万丰的人那么好心,会愿意将过往的项目资料拿给她们看。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她跟着温楚进了市场部的办公室。
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满面春风:“张哥,您办事真是细心敞亮,改天有机会我一定得请您吃个饭,云城的馆子你随便挑!”
“不客气,两位是祁总介绍来的,我也只是按吩咐办事。”
张诚笑笑,对二人始终维持着客气礼貌的态度。
这趟过来很轻易地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收获颇丰。
两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没一会儿就发现张诚也跟了上来。
张诚:“我去19楼给祁总交这季度的报表。”
祁晚霁这会儿在公司呢。
听见这句,杨柳悄悄附到温楚身后,小声追问:“那我们要不要也上去打个招呼?”
毕竟今天这事还是祁晚霁的人情,不然的话,她们哪能挨到这个项目的边。
温楚想了想,点头:“去看看。”
两人跟着张诚一起到了十九楼,同祁晚霁身边的秘书知会一声过后,就坐在外头的会客区里耐心等待。
张诚不一会儿就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窈窕的年轻女孩。
温楚正端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不经意朝那边瞥了一眼,愣了下:“祁风月?”
温楚惊疑不定,但还是很快确认了女孩的身份。
她起身将人叫住:“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京城学校里上课吗,怎么会在这里?”
高一上学期的时候,祁风月开始发力学习。
虽然各科的基础底子不错,可一年的时间要将之前荒废的两年完全赶上来,还是显得吃力费劲。
上天总是公平的。
最后高考分数出来,祁风月也只是勉勉强强过了个二本线。
不过祁晚霁这个做姐姐的舍得花钱,她托人在私底下稍稍运转了一下,直接将她送进了京城一所还不错的二本学校。
据可靠消息,这家本科院校近两年就要升批次,会调入一本录取批次。
虽然不是什么211、985的知名院校,可以后毕业出来总归也是个普通一本,说出去要比二本好听许多。
不过现在是十月中旬,一不是节假日,前后又和周末挨不着边,祁风月一个大一新生在这时候出现在她姐姐的集团公司里,属实奇怪。
“……温老师。”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温楚,女孩惊讶过后脸上一闪而过不自然的神情。
即便已经毕业,可面对自己曾经的班主任祁风月仍旧会有几分不自在。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神态,大大方方地迎上对方的视线:“我姐姐这几天不舒服,我请假回来看看她。”
一个关心姐姐的好妹妹。
这理由,并没什么不妥。
祁风月弯起眼眸,露出清丽的笑,目光掠过温楚和她身边的杨柳:“老师,你们是找我姐姐有事吗?”
“没有特别的事情,反而是你姐姐帮了我很大一个忙……”
“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们上来和你姐姐打个招呼感谢一下。”
听得温楚的来意,祁风月眼神忽然亮了亮。
她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不难听出声音里藏带了一丝轻盈的愉悦:“嗯……那我带你们进去好了。”
有人带,温楚她们就不必继续坐在这等。
祁风月在祁晚霁这里,无疑是一种特殊的存在,领着两人越过负责的秘书,她直接推开办公室那张厚重的实木门。
这一瞬间,温楚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祁晚霁的影子。
里头,祁晚霁正听张诚给自己做简单汇报。
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她余光瞥过,一下就看见那道年轻绰约的人影。
祁晚霁微微蹙眉,声音里透着淡淡的不悦:“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赶紧回学校去上课吗?”
张诚的工作汇报到一半被意外中断,他也跟着回头望去。
祁风月充耳不闻。
她眼里,仿佛看不见除了祁晚霁以外的任何人。
祁风月敛了敛眸子在门口站定,很快让开一个身位,为的,就是让祁晚霁能够清楚看见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另外两人。
“姐姐,我在门口遇见温老师了。”
祁风月笑得很甜,刚满十八岁的少女如同春天树上刚长出来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
她丝毫不在意祁晚霁的严肃态度,反而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温老师在学校的时候照顾我很多,没有她,我最后也不可能考上大学。”
“姐姐,要不我们中午请温老师吃个饭吧?”
祁风月顺理成章的,让自己有了继续留下的理由。
只有一直跟在温楚身边不明所以的杨柳小姐,在见过祁风月这么一系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以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姐姐办公室在办公室里忙工作,这小姑娘带着她们问也不问就直接硬闯。
闯进来就为了说吃饭的事?
她站在温楚身旁,偏了偏脑袋,用细若蚊吟的气音小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觉不觉得,有点怪啊?”
第98章 利息
祁晚霁婉拒了妹妹的提议。
理由, 是她约了云城工商局的某位领导中午要一起吃饭。
工作永远比私交来得重要。
而祁风月这次的去而复返也有意无意提醒了她,未免中途再次发生变故,祁晚霁特意让自己贴身的秘书买好机票, 亲自将人送往机场, 务必要亲眼看人通过安检口。
名为送机,实则看顾。
祁晚霁低垂着眼,说话的声音里多添了几分深深的无奈:“回到学校以后给我发条事实定位消息过来, 不要让我担心。”
祁风月压了压唇角, 没有说话, 方才浮于表面乖巧和甜美也瞬间消失。
她同温楚简单告了个别, 在秘书的陪同下快步离开。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就是妹妹在和姐姐闹脾气, 进行了一场小小博弈罢了。
温楚拉着杨柳识趣地退出门去,张诚也收拾收拾心情,也继续自己未完的汇报。
祁晚霁看来是没有时间见她们的,温楚只礼貌地让另外一位秘书帮忙带了句谢谢。
回去的路上,杨柳靠在副驾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身上的安全带,她嘴里碎碎念叨着:“之前祁家出事的时候就听我妈说他们家里只剩两个女儿了, 没想到小的那个,转眼都已经这么大了。”
而且这么巧,还被温楚教了三年。
无心插柳,意外搭上了一条特别的路子。
有了祁风月这层关系在, 她们这条磕磕绊绊的创业路以后大约都会要好走许多。
想到这, 杨柳心情愉悦地跟着歌调开始哼。
前方路口刚好是一个红灯。
温楚稳稳将车停住, 好奇地将脸侧向一旁:“你对祁家很了解吗?”
“还行吧, 都是一个商圈里的。”
“我妈和她打过几次交道,这些都是听我妈说的。”
杨柳的家庭组成是很明显的女强男弱, 爸爸在家当家庭煮夫,妈妈才是家里拥有绝对话语权的那个。
她们家做的生意不大,不过在云城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能排得上一定名号。
温楚想了会儿,状似无意道:“先前祁晚霁和我说起过,她和祁风月不是亲姐妹。”
她浅浅抛了个钩子出去。
原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从杨柳嘴里套出什么不一样的信息。
没想到杨柳一点儿也不矜持,跟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知道的噼里啪啦全都往外倒:“就是这个事!我跟你说祁家原来其实只有一个女儿,另外一个是后来领养的!好像说是什么旧友家的孩子……”
顺着杨柳的话,温楚思维惯性地猜出一个可能——
“你是说,祁风月是被领养的?”
毕竟如今整个祁家的产业都在祁晚霁手里掌握着,这很容易让外界以为祁晚霁就是祁家父母意外去世前就早早培养的接班人。
可现实却是……
杨柳哼哼笑了一声,她满脸神秘地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晃动。
“祁风月,才是那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
对于祁家的家事,温楚只是出于好奇探听了一些,全当做闲谈八卦。
听完,也就忘了。
不过今天去见张诚倒是收获颇丰,不仅当面请教了许多经验,还拿到部分整理好的一手的项目资料。
温楚在微信上将这个好消息说给秦见纾听。
然而发出去的消息一直到傍晚,都没回音。
也就是说整整一个中午加下午,秦见纾都没看手机?
温楚坐在办公室里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面批改课代表刚收上来的作业,时不时要按亮屏幕看一眼有没有消息提示。
一直到暮色降临,深秋的凉意袭来。
学校的晚自习铃声响了三遍,温楚一脚迈进教室,这时,外套口袋里手机轻微振动了一下。
秦见纾刚刚发来的语音消息。
温楚语音转文字,看到了对方发来的内容:
【下午回丰城了,我妈说这两天暂时不用我过去陪着,太累了,眯了会儿,一觉睡到现在。】
原来是累得睡过头了。
温楚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归位,她微微敛眸,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跃动:
【那你记得吃东西】
【我先给学生上晚自习】
发完消息,温楚收起手机一只手按在练习册上,目光扫过教室里的学生。
“把课代表刚刚发下去的同步练习册拿出来——”
……
高一三节晚自习,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
温楚拖着疲惫的身体,脱衣,换鞋,她进门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开灯,而是背着身子坐在玄关处的木板台阶上,愣愣怔着放空大脑。
太冷清了。
以前没和秦见纾一起住过,还不觉得。
从一个人到两个人,现在又变回倒一个人,每天回来面对冷清的屋子,温楚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感。
但这些,她从没和秦见纾说过。
秦见纾连家里的事情都操心不完,温楚不想让再为对方增添烦恼。
一坐下,她就不想动了。
今晚在讲台上站得久,温楚小腿跟灌了铅似的发酸沉重,摸出手机,她开始处理今晚还没来得及回复的各种消息。
淡淡的手机莹亮的光驱散小片寂暗的黑,温楚垂眸。
有父母朋友发来的,学生家长发来的,还有杨柳的。
累得有些麻木,她没什么表情地看完了所有。
妈妈在半个小时前发了条语音消息来,问自己明天中午会不会回家吃饭。
明天,是她的二十九岁生日。
往年生日,温楚都是中午回家和父母亲人过,晚上才外出和朋友一起疯玩。
但今年,她兴致缺缺,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想要过生日的念头。
明天是自己生日,也不知道秦见纾会不会记得——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没有秦见纾的消息。
温楚点开和对方的聊天窗口,又检查了一遍,眼中透着明显的失落。
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主动发送过去:
【我到家了】
几乎是同时,一抹亮色的光划破这浓稠的黑夜,十分突兀地一声手机消息提示音从客厅沙发的方向传来。
温楚愣了一下。
她拧过腰,转身回头,白色的荧光映照着茶几。
手机?
难道是秦见纾的……手机?
极度疲累下,温楚的脑子有点转不动,她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着起身过去查看。
然而没走两步,身后忽然响起“滴”的一声。
密码解锁的动静生生控住了她的脚步。
防盗门被人从外打开,楼道里的光溢了进来,铺亮灰暗的屋子。
秦见纾抬手,开灯。
灯光骤亮的同时,鼻尖飘来一股熟悉淡甜的香水味。
下一秒,温楚重重撞进她的怀里。
这一下力道太重,秦见纾忍不住哼了一声,她手上还提着刚从楼下生鲜超市买的东西。
熟悉的人,熟悉的气息。
十分久违了。
温楚将脸抵在她的肩膀,缓缓收拢双臂,她拥得很紧,仿佛想要将秦见纾揉进骨血融为一体,好要再也不分开。
秦见纾知道,这是极致的思念。
她任由对方抱着,低声叹息:“我也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只这一句,就已经扫清温楚连日来积攒的落寞和疲累。
她抱够了,将手搭在对方的腰肢上,抬头看秦见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见纾含笑道:“在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那时在高铁上,都快到站了。”
也就是说,一个多小时以前到的。
温楚拧眉,唇角抿成一线:“那突然回来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可以去接秦见纾的,而不是让对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
“想给你一个惊喜。”秦见纾温声开口,她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抚了抚对方柔软的长发,“明天你生日,是不是以为我忘了?”
还真是。
温楚长睫扑扇着,没有回答秦见纾的话。
不说话,往往就是默认。
秦见纾笑笑。
她太了解温楚了,一如温楚了解她那样。
好一会儿,温楚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拎的袋子。
在她出声询问之前,秦见纾主动开口:“回来准备煮点东西吃,结果发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袋不知道冻了多久的速冻饺子。”
手机还没带,还好收银妹妹认得她的脸,愿意给帮忙先垫上。
“不对,”温楚反驳秦见纾的话,她鼻尖酸涩涩的,这会儿笑得比哭得还难看,“还有一袋葱油饼,是我前两天外卖买的,煎了一片好难吃,还煎糊了。”
“是吗?”秦见纾被温楚这副样子惹笑了。
她们家这位温小姐是当之无愧的厨房杀手,秦见纾盈笑着追问:“那这么难吃的东西,就该扔了,怎么还留在冰箱里?”
温楚耷拉着眉眼,很是可怜的样子:“冰箱太空了。”
冰箱太空了,每次打开看着都好可怜,所以她连难吃的葱油饼都不想扔。
这话听得秦见纾心生怜爱。
她拎起手里的东西,朝人示意:“我买了东西回来,这下可以帮你填填空荡的冰箱了。”
部分生鲜水果,一把鸡蛋挂面,还买了几盒奶。
双开门的大冰箱,这点东西塞进去完全不够看。
可,总归看着不那么空荡了。
将最后一盒牛奶摆好,温楚满意地拍拍手,唇角边总算漾开丝缕笑意。
她转过头去看秦见纾。
不想对方抬手,对着自己的下唇凌空指了指:“嘴唇。”
流血了。
应当是方才温楚撞过来抱住自己的时候,不小心磕破的。
磕破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很快凝成一颗圆润的小血珠,晶莹剔透。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彼此相遇的那个夜晚,一时,心跳如鼓。
秦见纾目光飘落在对方唇瓣上的那颗小血珠上,眸光闪烁着。
温楚上前一步:“你记得吗,上一次你磕破我的嘴唇是什么时候?”
她隐晦的,主动的,将自己送到了秦见纾的面前。
秦见纾几乎是瞬间会意,她低头,含住对方的唇——
甜腥的血气瞬间散开。
秦见纾伸出舌尖,极温柔地舔过温楚下唇处的伤口,勾起对方丝丝颤-栗。
很微妙的感觉,又疼又痒,还有电流窜过的悸动感。
温楚的呼吸逐渐加重,几欲沉溺。
两人都十分克制,且隐忍。
轻轻含吮了片刻,秦见纾松开她的唇。
温楚眼底含笑,再抬眸的时候眼底是一片晶莹的水光,动人极了:“原来你一直记得。”
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断片。
此时再聊起初遇那晚的往事,颇有些微妙。
秦见纾避开她的视线:“很巧,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也很应景,你等我一会儿。”
留下一句话,秦见纾转身回了趟卧室,再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多捧了个崭新的手机盒子。
“我记得那晚你从清吧门口捡到我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你手机摔了。”
温楚抿唇轻笑,她拉长了音调很长地“嗯——”了一声:“后来还说要赔。”
“嗯,”秦见纾轻笑出声,此刻的她仿佛眉眼间都蕴了层淡淡的温柔,“结果你说碎的是膜,你换张新的就好,不用我赔。”
温楚当时那个手机是去年的新款,也不算旧,换了个膜也依旧完好的继续用。
结果就一直用到今天。
秦见纾垂眸,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手机盒面,徐徐低语:“我想,这个还是得赔,只不过赔得晚了一点。”
“没关系,加上利息。”
“嗯?”
温楚忽然凑近,她屈膝抵住秦见纾的小腿,柔软地身躯紧贴着将人抵在冰箱门上:“你连人带手机,一起赔给我。”
温楚此刻眼神已经变了。
丝丝情愫在她眼底悄然漫成一片,风情尽显。
“这么高的利息?”
秦见纾想要配合地扮演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却被对方的发丝弄得很痒,笑意渐浓。
她颔首,将唇贴在对方的下巴尖上,轻轻蹭动:“温楚,你是放高利贷的吧?”
“是。”
温楚重重应了一声,静如黑夜的眸子里是深深的占有欲:“那你赔吗?”
秦见纾低声轻叹。
似有若无。
赔,怎么不赔呢。
第99章 一年
秦见纾这次回来, 请了一个大长假。
她和学校的合同年底到期,同时,也告知温楚自己不准备再续下一个五年了。
医院的专家曾在手术失败后私下给了病人家属一个最后的大概期限, 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 最多半年。
死神挥舞着镰刀,终于是一步步逼得更近。
秦爸爸一周前就出院了,回到丰城, 那个他土生土长生活了一辈子的小城市。
每周, 还需要去附近的医院进行两次透析。
大约也是意识到了生命花期将尽, 他不愿再去更好的医院折腾自己, 折腾妻女。
落叶归根。
只是想回到丰城,与家人走过生命尽头的最后一段路。
秦见纾想, 自己毕业后没两年就来了云城,一直也未好好在养父母跟前尽过多少孝心,所以这一次,她选择回到丰城陪在家人身边。
只切身稍稍代入,温楚就明白了秦见纾为什么会这么选择。
换做是她,她也一样。
她的父母也如秦见纾的养父母一般, 对自己投入了全身心的爱。
“要带些什么走呢,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是不是得带些厚衣服走?”
“毛衣、大衣……丰城冬天冷不冷啊,羽绒服要不要带上?”
“下次回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到这句的时候, 温楚短暂地静了一下。
而后, 她用更加轻快语调将自己声音里的失落掩盖住:“还有啊, 你放在书架上这些买了还没来得及看的书要不要也带上,还是我给你叫个快递一起邮寄过去……”
秦见纾爱看书, 之前住在那边的房子被楼上淹了,好多书都泡了水。
住到自己这边来以后就又购入一批新的回来。
只不过因为工作太忙,好多书都没时间来得及看。
一直到今天。
温楚站在书桌旁边,伸手将一套还没来得及拆封的《鲁迅全集》给拿了下来,轻轻撕下上面的塑封。
书房的透光性最好,秋日里没什么温度的阳光穿过落地玻璃斜照进来,温楚满头深乌的青丝也仿若萦上了一层熠熠的光影。
秦见纾从后悄然走近。
她纤长的小臂环过对方柔软的细腰,脸颊贴在温楚的肩背上,细语轻声:“温楚,我什么也不带。”
温楚手里的动作顿住,长睫微颤:“不是……要搬回丰城吗?”
“你说得我好像永远不会回来了似的。”
她不会永远待在丰城,只是想陪伴有养育之恩的养父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
只不过,这个过程会需要久一点。
秦见纾也不确定温楚会不会有这个耐心,她其实也有些不安:“你会等我吗?”
“我当然。”
秦见纾这问的是什么话?
温楚推开面前的书籍,拧着腰转过身来,略略不满。
秦见纾顺势搭上她的肩,故意质问:“那怎么这么着急想着要把有关我的东西全部清出家里?”
温楚微微挑起眉梢:“嗯?”
自己出于好心帮她归整要带走的东西,原本还难受着呢。
秦见纾倒好,倒打一耙。
温楚心里的那点难过顷刻间全都消散。
秦见纾被她带得越来越坏了。
离别在即,四周浓浓的低气压被秦见纾这么一打岔,瞬间变得轻快许多。
听对方这么说,温楚也不执拗于眼前的分离了。
“那……我等你回来。”
“衣服什么的就不带了,那边可以买,这些书也等你回来再看。”
她抿住唇角,深深望进对方漆黑沉静的眼眸里:“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温楚想的再简单不过。
暂时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之前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这次,不过是时间久一点。
半年的时间晃眼就过。
次年三月,温楚和学校的合同也到期了。
与常规的五年合同不一样,因为是靠着私下关系走后门进来的,资历摆在那,温楚当时签的是三年的合同,待遇也比秦见纾她们这种也会稍稍逊色那么点。
不过也好,她没什么留恋。
正如杨柳说的那样,自己的人生经历里,老师这一项也终于被红色的记号笔浅浅画上一个勾,将成为永久的过去式。
她是来体验人生的,所以也要开启下一站了。
和杨柳的一起策划了大半年的创业项目,早在年前就已经启动,春节过后正式铺步入正轨。
当然,两人在这方面都是新手,想要在万丰集团子公司垄断的生鲜电商市场里分到一杯羹,少不了双方家里的资源助力。
也正是借用了家中在本地积攒下来的人脉资源,初次创业,她们一路进展极为顺利。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市场,线上现下的宣传铺开以后,接下来才是重点。
温楚她们得和万丰旗下的“丰万生鲜”打持久战,在市场竞争下,彻底站稳脚跟才算成功。
其实不算是一件容易事。
——这也是祁晚霁为什么会如此爽快地主动打开市场口子,大大方方欢迎她们参与竞争。
商人嘛,功课做得再足,准备做得再充分,到了上阵真刀真枪拼家伙的时候还得拿出底气和实力,不然,等待着她们的就只是血本无归。
春去夏来,秋意渐浓。
寒潮来临之际,温度骤降,云城几乎是一夜入冬,温楚身上风衣也跟着换成了厚厚的羽绒服。
这一年里,两人每周都会要固定见一次。
起初是温楚往丰城过来,后来她从学校离职全身心扑到新的事业赛道,逐渐变得忙碌,就变成了秦见纾往云城来。
当初医生给的预估判断出了差错,秦爸爸如今的身体状况虽然依旧处于下滑的趋势,一天不如一天,可到底是凭着一口气努力撑到今天。
或许,他还能再撑一年、两年,或者更久。
毕竟奇迹的本身是生命。
这一年里,秦见纾偶尔兼职给人补课做家庭教师,并没有再另外找学校任职。
跨年的前一天,温楚将所有的应酬饭局全都推给了杨柳这个合伙人,自己则是拿着提前买好的高铁票越过万水千山,去见女朋友。
年底是最忙的时候,两人上次见面,还在一个月多月以前。
“杨柳她巴不得呢,反正她最近刚被甩了,一个人待着也是喝酒,倒不如去应酬那些合作方客户跟他们喝。”
迈进酒店房间,温楚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身上的羽绒服。
她回身将人黏住,话锋一转:“有没有想我?”
脱去羽绒服以后的温楚身上只着一件紧致贴身的打底毛衣。
她长发披散在脑后,身姿曼妙,曲线诱人。
被对方这样紧贴着,秦见纾只觉得喉咙里水分被瞬间蒸干,她微微蜷起指尖,眸光暗了暗。
四目相对,只一个眼神而已,她们明明都还没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感受到了彼此身上汹涌的思念。
秦见纾嗓音不知为何就变哑了:“你说呢?”
还问。
温楚眼尾含情笑得像只要吃人狐狸精,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话真多。
秦见纾引颈而上,直接吻住对方不断张合的红唇。
灵活的舌尖抵开齿关,如干涸已久旱地逢来甘露。
温楚被人推在沙发上,抵着肩膀亲,她整个人被十分轻易地点燃。
顷刻间,星火燎原。
她紧拥对方开始热烈地回应与索取,你来我往,乐此不疲。
直到逐渐缺氧,秦见纾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温楚的唇。
她支起身子垂眸去看身下的人,只见对方青丝铺散,眼神迷离,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满满的潮意。
两人抱着躺在沙发上又腻了一会儿。
“杨柳和许意宋……又分手了吗?”
秦见纾迟了很久继续接上这个话题。
温楚阖目,声音听来有些娇软无力:“嗯,这次大约是真的分了吧。”
她昨晚有应酬,凌晨两点才睡,今天一路舟车劳顿过来已经很是疲惫了,刚刚又被秦见纾按着亲了这么久。
亲得浑身发软,有些架不住。
这几年那两个总是分分合合,又吵又闹的,她们作为一路看来的朋友也早都习惯。
温楚以过来人的经验旁观,两人这次分手好像是来真的。
“许意宋一直和家里周旋着不肯出柜,杨柳又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大概确实不合适吧。”不好在背后对两位朋友的感情点评些什么,温楚一句话轻巧带过。
从前她能那么坦然的对杨柳说许意宋并非良配,那是因为当时和许意宋还不熟,算不上朋友。
如今……
几年下来,温楚也不是看不见许意宋做出的改变和和付出。
只不过许意宋遇上的是杨柳,杨柳的过往感情经历导致了她需要从伴侣身上不断汲取大量的爱意,才能换来少量的安全感。
一次两次的吵闹折腾,可以当成情趣与磨合。
可同样的原因,次数一旦频繁变得多起来就是对感情的消磨。
有些事情不用温楚说,秦见纾也知道。
一直横在许意宋与杨柳之间的不是什么感情问题,而是现实问题。
无法解决,一直拖延,到最后只会将彼此都耗得两败俱伤。
想到这,秦见纾不由侧目朝身边的人看去。
温楚此刻闭着眼,神态安宁。
对方呼吸很轻,一双浓密的长睫随着呼吸起伏微微轻颤,仿佛依偎在自己身边已经睡着的家猫,乖巧极了。
她此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温楚之间也还横着件长久拖延着,一直无法解决的事情。
片刻的晃神。
倏尔,慵懒的语调响起,温楚转了转脸凑近到她面前:
“——在想什么呢?”
第100章 心事
秦见纾有心事。
虽然对方嘴上不说, 但温楚是多么了解她啊。
秦见纾不想说,温楚也不想逼她。
疲累的身体经过热水一泡,骨头都酥软了。
洗过澡出来, 温楚直接钻进被子里。
眼皮困得睁不开, 沉沉倦意宛若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拽进暗色的深渊里,温楚睡得迷迷糊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床的另一侧传来细微动静。
温楚在被窝里拱了拱翻过身, 十分自然地寻向那处温暖, 她顺势就将手搭在秦见纾的腰肢上,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将人抱住。
习惯使然。
鼻尖嗅着熟悉的清香,秦见纾听见自己身后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
整个房间, 顷刻静下来。
秦见纾悄然转头,余光瞥见了对方沉静的睡颜。
床头的壁灯照亮小方天地,薄薄的金光落在那双浓密的长睫上,睫毛的主人似乎睡得不安,每颤一下,仿佛都会抖落一层光影。
温楚真的很累。
但就算这么累, 也总是会抽空过来见自己。
秦见纾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头闷闷的,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她伸手,按掉了床头的最后一盏亮灯。
无边的夜色笼了下来, 悄无声息地漫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半夜。
“嗡——嗡——”
床头的手机亮起刺眼的白光, 手机铃声和着密集的振动频率将温楚硬生生从睡梦中拽出来, 她循着动静来源去摸手机。
“呜呜呜呜呜……”
“温楚, 你个……杀千刀的,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去谈恋爱!”
“温楚, 你在听没!你怎么能背着失恋的好朋友跑去谈恋爱!”
“……”
电话那头杨柳说话的声音一会儿尖锐刺耳,一会儿囫囵不清,一听就是在发酒疯。
温楚皱眉将手机听筒音量调小,从床上坐起。
她看了眼时间,压低嗓音十分无语:“现在几点,一个应酬你喝到那么晚,又跑哪疯去了?”
应酬饭局顶多吃到九点,现在是凌晨一点。
喝成这样吗,能跟应酬能有什么关系?
温楚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动静脑袋嗡嗡的,原本就是被人半途吵醒,她重重按住眉心,一时觉得或许自己才是喝的宿醉头疼的那个。
然而现在她说再多,杨柳一个醉酒的人也听不进去。
温楚头痛着,正低头翻通讯录准备找人把醉鬼接回去呢,这时,电话那头的声音换了人——
“温楚,是我。”
听见这个声音,温楚愣了一下,但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这会儿手机对面的人是谁。
温楚抿住唇角,没有出声。
那边,程听然似乎是笃定她听见了,依旧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饭局八点多就结束了,后来杨柳和我一起去了虞思曼组的跨年局,你放心,我一会儿就把她安全送到家。”
“嗯,谢谢。”
“不客气。”
两人的对话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
挂完电话,温楚将手机重新放回床头重新躺进被子里。
前两个月一次偶然的情况,她将程听然的联系方式重新添加到了手机里。
倒不是释然与和解,只不过是合作需要。
程听然被总部从北京调到云城分公司过来开辟西南市场,比较巧的是,和生鲜电商这一块刚好有所交集,所以两边一起吃过几次饭。
既然是工作上的合作需要,那么温楚就不会把私人情绪摆在工作之前,正式场合,她也不是不可以称呼程听然一声“程总”。
好在,对方瞧着也像是已经释怀那段过去了。
温楚轻轻拱动被子,动作很轻地往秦见纾那边重新贴去。
正当她要抱着对方再次入睡的之时——
“……谁的电话啊?”
半梦半醒间,秦见纾迷迷糊糊吐出几个字。
看来已经醒了一会儿。
温楚漫不经心:“杨柳,失恋又喝醉酒打电话给我发疯。”
将人搂紧,她在秦见纾的嘴角轻轻啄了一下:“睡,觉!”
*
三十一号过后连着三天元旦假期,温楚很难得一次性能在丰城待这么久。
秦见纾也珍惜如今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三天,两人除了偶尔出门吃东西看电影以外,其余多数时候都是窝在酒店的套房里不出门。
或是腻在床上,每一次缠绵都折腾到筋疲力尽,方才罢休。
没事的时候,她们会一起靠在床头打开投影放片子,尽管每次看到一半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以至于目前两人还没看完一部完整的电影。
秦见纾有事外出时,温楚会安静地待在酒店里等对方回来。
在这期间,她会打开电脑回复邮件,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天堆积的工作。
遇到温楚有要紧急回复的邮件时,秦见纾也会自觉避开,不去打扰。
这和在学校的时候又不一样,经过一年的沉淀,温楚身上的气质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现在的她看起来愈发的沉稳,仿佛春日里开的正盛的玫瑰,瑰丽惹眼,艳压群芳。
秦见纾很爱看她认真处理工作时的样子,性感,又成熟。
“今天晚上加菜。”
脱掉沾了一身寒意的大衣,秦见纾将保温桶中袋子里小心拿出来,放在桌上,她回过头朝沙发上的人神秘地眨眨眼。
果然,温楚很快撇下工作好奇地靠近来:“这是什么?”
“我妈炖的甲鱼汤,出门的时候特地让我带上了给你拿来。”
温楚惊疑不定:“……给我?”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啊,我妈知道你来了。”秦见纾神态自若,她将自己一双冻得冰凉的手缓缓贴在温楚的脸颊上,眼弯似月,轻声问,“不然你以为每次你一来我就夜不归宿这事,要怎么瞒过去?”
还有温楚每次买的那些补品。
起初,温妈妈还以为女儿是偷偷瞒着家里在外面找男朋友了,后来才知道,是“闺蜜”。
不过这闺蜜来得也太频繁了点,两人也好得太过分了些。
这些疑虑,是他们藏在心底没有问出口的。
在人情世故这方面,长辈会更加在意,经常听女儿提及温楚的事情,一来二去,秦爸秦妈也就对温楚有了大概的了解。
知晓她工作又忙又累,所以这次出门特地让秦见纾捎了补汤过来。
温楚受宠若惊。
两人叫了酒店外卖,饭后,将保温桶里的汤喝得个干干净净。
吃饱以后,温楚开始犯困,她懒在沙发上,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晃着尾巴餍足的猫。
倏尔,身边的沙发面微微陷落。
秦见纾挨着她坐下。
温楚正想伸手去拉对方——
“温楚,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秦见纾很郑重的样子,一秒、两秒。
温楚敛起了唇边漾起的丝缕笑意,她直起腰来,定定望进对方淡如黑夜的眸子里:“你说。”
秦见纾神色平静,抿住唇角:“今年春节过完,我就准备回去继续教书了。”
“丰城三中有意向让我继续回去当老师,先前我一直没答应,是觉得我应该在丰城待不久。”
但现在……看不见头。
秦见纾不知道父亲这样的情况还需要持续多久,她需要改变计划。
她刚从云城回来的时候,三中那边就有熟人找上门聊过一次,当时被她婉拒了。
三中是丰城最好的私立中学,给的薪资待遇自然也不差,比起她零散地在外接一些补课兼职,收入要更稳定,也更多。
为了给秦爸爸治病,家里的积蓄已经花掉大半,她自己手里的存款也从六位数掉下了五位。
方方面面的现实考虑,反复思量过后,秦见纾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
她现在是三十四岁,不是二十四岁。
温楚听完以后,默了会儿:“要多久?”
“那边说的,最少要签两年。”
说完这句,秦见纾搭在腿上的手都没忍住篡紧。
她呼吸重了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觉得十分荒谬,自责。
秦见纾很想和温楚说一句对不起。
她总是这样,总是……有那么多的意外和无可奈何。
可她也曾经答应过对方,不会再说对不起。
“嗯……一直做帮人补课也确实不是个办法。”
“我支持你。”
温楚沉默了很久,最终,她伸手拥住对方,以极为轻快的语气给了秦见纾安慰和回答,露出浅浅笑:“刚好我也很忙呢,杨柳还说了,等云城这边市场彻底稳定了明年下半年我们得转战下一个城市。
温楚只字不提,两年的漫长。
不生气吗?当然生气。
不失望吗?当然失望。
复杂的情绪在温楚心底翻涌交错,她甚至想要站起来大声质问秦见纾为什么又是一个两年。
可是,这一切是秦见纾的错吗?
不是。
秦见纾除了是自己的女朋友,还是她养父母的女儿,更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现实的难关,总要迈过去才行,幼稚的争吵和不分青红皂白的情绪发泄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温楚选择了自己觉得正确的做法。
她难过,可秦见纾大约那样的人只会比她更难过。
耳畔,秦见纾的声音闷闷的,低落至极——
“温楚。”
“你有没有想过一直和我这样异地恋,会特别的累?”
秦见纾仿佛意有所指。
温楚联想到对方这两天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心中一凛,忽然抬头将人冷静地审视:“你想说什么?”
秦见纾眸光闪烁着:“我……”
温楚观察她的神情,在对方即将开口的时候心底陡然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下次见面再说吧,”温楚生硬地抢断了话头,她语气里鲜少透着一股躁意和不容反驳的坚决,“……我现在不想听。”
两人同时陷入死寂的沉默。
这时,温楚又添上一句。
她轻扯唇角,状似波澜不惊地笑了声:“如果下次见面,你还是一定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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