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出门真的收获满满，不仅顺利交换到急需的物资，还跟许多部落、联盟初步建立起友谊，为以后的贸易奠定基础。
如果顺利，甚至还能进一步学习到高深的铭文，真是棒极了。
云漠和霍莉心中充满喜悦，归心似箭，就连这些日子吃饱穿暖的大小河也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充满希望。
小孩子长得很快，尤其是小河，安定下来有了足够的睡眠和营养摄入后，小脸蛋迅速红润，要不了多久就能养出小肉肉了。
姐妹俩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跟之前的流浪儿简直判若两人！
因为之前的衣服都很破旧了，云漠还让霍莉用从藤部落换来的布料给她们做了新衣服，柔软舒适，非常合身。
小姐妹俩之前完全没接触过这样高品质的面料，一开始根本不敢要。
霍莉就故意板起脸来吓唬，“你们的衣服都又旧又破，难道要这样丢小姐的面子吗？”
判断一名贵族是否有实力，其中一条永恒不变的法则就是观察她的随从和仆人。
如果连仆从都顾不到，说明这位主人自己过得也不怎么样。
听霍莉这么说，姐妹俩立刻就去换了衣服，还专门跑到霍莉面前接受检查，态度严谨到活像完成一项重大任务。
她们才不要给领主大人丢脸！
领主大人是好人，她们一定严格遵守领主大人的命令，多吃多睡多锻炼，以后长得高大健壮！
在集市这些天，霍莉趁空闲把换来的许多布料都加工了，按照尺寸裁剪出窗帘、桌布和床单，又为云漠缝制了几套春装。
她不会绘画，更不擅长绣花，就努力用不同颜色的布料做了拼接，看上去也很不错。
走过一趟的路再走，就不那么艰难了，中间云漠还专门去探望了送她魔法原石的杉树。
杉树也好高兴，呱唧呱唧说了很多话。
云漠仔细观察，发现之前除掉的藤蔓果然又在地下冒出细细的根须，蠢蠢欲动，于是再次挖开地皮，直接将根须拽了出来。
藤蔓：“……”
您就盯着我了是吗？
那么多藤蔓杀树，干嘛不抓它们呢？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云漠直接跟这棵贼心不死的藤蔓展开谈判，“我想你一定很希望换个地方生活吧？”
这算哪门子谈判！
藤蔓：“……是的，我想。”
人类另一只手中燃烧的火把表示这个答案很奈斯。
于是云漠就把藤蔓种到了一块大石头旁边。
“没事爬那么高干嘛？我觉得盘绕着长就挺好，对吧？”
藤蔓：“……”
还知道给我找个攀援物，你人还怪好咧！
几天后，当城堡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霍莉忍不住大喊起来，“小姐，我们回家了！”
大河、小河姐妹俩闻言都把脑袋挤在窗边，迫不及待地向外看去。
哇，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吗？
霍莉高高扬起马鞭，用力挥舞着撕裂空气，“驾！”
驾车的两匹马听见动静，长嘶一声，撇开蹄子狂奔起来。
一个多月不见，城堡外面简直大变样：
新开辟的菜园子初具规模，麦田更浓密，绿油油的麦苗们竟然开始陆续抽穗了！
想必鸡鸭群体又增员了，老远就听见它们咯咯喔喔嘎嘎的叫声响成一片。
大门外开出一条可供马车行走的路，路上铺满碎石，中间高两边低，方便在雨天排水。
玛雅姨妈在听见鸡鸭乱叫的瞬间就冲了出来，瞧见飞速驶来的马车，先是一怔，继而狂喜。
“天呐天呐！”
玛雅姨妈张开双臂，飞快地朝着她们跑来，一把抱住跳下马车的云漠，狠狠给了她几个甜蜜的吻。
她大约正在准备午餐，穿着围裙，手上甚至还沾着面粉呢！
“哦，你长高了这么多，还瘦了！这一趟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玛雅姨妈第一眼便发现了不同。
洪水倾斜般的思念从玛雅姨妈口中淌出，她就像所有爱护孩子的家长一样，颠来倒去诉说着思念和牵挂。
云漠一一回应，又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姨妈，您才是瘦了呢！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虽然云漠和霍莉这一趟出门确实辛苦，但托贸易的福，两人的生活水平不降反升，其实还真没瘦多少。
两人都认为彼此吃苦，都觉得对方瘦了一圈儿，根本顾不上旁人。
霍莉非常体贴地将空间留给她们，自己先带大小河姐妹俩将带回来的货物搬到储藏室去。
大河急于表现，上去就要扛最大的背篓，结果拽了半天，没拽动，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
霍莉笑着将背篓提起来，丢给姐妹俩一个装着布匹的小篓子。
这种小篓子有两个把手，正好一人一边提着。
姐妹俩乖乖提着篓子，跟随霍莉进入城堡。
刚进去，小河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时值正午，外面已经挺暖和了，可城堡里面竟还有些冷。
面对云漠严肃的询问，玛雅姨妈刚要糊弄过去，却见霍莉和大小河姐妹俩送完一趟东西回来，忧心忡忡道：“夫人，您怎么没吃饭呀！”
储藏室里的食物还剩下好多呀！
玛雅姨妈：“……”
还没来得及撒谎呢，就被拆台了。
以前三个人每天都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充实又热闹。
这些日子只有玛雅姨妈一个人在这座空荡荡的城堡，说句话连个回应都没有，心里就跟缺了一块似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而且她的厨艺也相当一般，这些天吃饭都是糊弄。
她白天又要照顾农田，这一来二去的，能不瘦吗？
“不过现在你顺利回来，姨妈就什么都不担心啦，”玛雅姨妈拉着云漠的手，满面慈爱，“等着瞧吧，等会儿我一定要多吃一个面包！”
说完，大家一起笑起来。
云漠又跟她说了两句亲热话，这才介绍起这趟的收获，并赞了霍莉的工作，介绍了大小河两姐妹。
两个小姑娘手拉手，稍显局促地上前，努力回忆着霍莉的教导，稍显生疏地行了礼，“夫人，日安。”
玛雅姨妈抓起围裙，擦了擦红红的眼角，“可怜的孩子，快进来吧。”
家里确实该多几个帮手了。
现在见玛雅姨妈比想象中还要热情，姐妹俩对视一眼，都觉得身心松弛，下意识笑起来。
虽然来的路上就听霍莉姐姐说过，夫人非常能干又和蔼，但在亲眼确认之前，大河始终忐忑。
真好，我们又有家了。
玛雅姨妈也拥抱了霍莉，然后便拉着云漠的手，再次看个不停，“瞧瞧，好孩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还晒黑了。啊，真的高了好多，快让我再看看。”
16岁的少女，正处于迅猛的生长发育期，足足四十多天不见，长高是很正常的。
哪怕霍莉天天陪伴在云漠身边也有所察觉，“夫人，您瞧，小姐的衣服都短了呢。我临时帮忙做了新的，只是不如您手艺好。”
今天云漠穿的正是旧衣服。
这些年人类贵族中流行类似灯笼袖的收口款式，裤腿、袖口末端有富余的布料堆积褶皱，主打一个华而不实。
走的时候这套衣服云漠穿着有点长，现在褶皱基本都抻平，已经很合身了。
玛雅姨妈拉过她，用手比划了下个头，“啊，长高了差不多一根手指呢！”
一根手指大约是8、9厘米，算是很快了，难怪云漠最近晚上睡觉时经常感到疼痛。
果然还得加营养！
大家一起将马车上的货物卸下来，玛雅姨妈指挥着她们按照用途和分量分别摆放在几个房间里，又当场登记造册，简单换过衣服就一起做了午饭。
最近天暖，玛雅姨妈几乎天天出去挖野菜，每逢下雨还会采蘑菇，做了不少蔬菜干，今天的餐桌上就有一道菌菇片蔬菜沙拉。
菌菇片脆嫩弹牙，鲜美异常；野菜汁水丰沛，春意盎然，相当清新爽口，很适合长途赶路的疲惫旅人。
云漠赞不绝口，“您还开了菜园子，长得很不错呢，以后我们就不怕没有菜吃了。”
玛雅姨妈久违的心花怒放起来，果然胃口大开。
啊，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被肯定被需要的感觉！
问完了玛雅姨妈的近况，云漠也将这些日子发生的各项大事都长话短说。
玛雅姨妈听得很认真，不断点头，又是骄傲又是激动。
瞧瞧，我们的姑娘可真能干呀！
“跟精灵族做生意，”听到这里，玛雅姨妈迟疑了下，不太确定地说，“能行吗？”
现在她倒不是不怕精灵族对她们不利。
就她们这几个人，如果对方真的有歹意，半夜悄无声息就能解决了，哪儿用得着绕这么大的弯子呢？
她担心的恰恰也是产量。
哪怕多了两个小家伙帮忙，恐怕每天也做不了多少糖吧？
分量少了，恐怕精灵族懒得交易。
可如果贸然应下，到时候却完不成，就更不好了。
“是的，所以我打算弄点更精致的新品出来。”云漠咽下嘴巴里的汤。
玛雅姨妈深以为然。
不光精灵族，人类贵族也是如此，很多时候分明是同一种东西，但只要制作更精巧，价格就会翻番。
而对于新品，云漠也有了眉目：龙须酥、蛋挞和水果软糖。
龙须酥的材料就是麦芽糖浆，不用额外费工夫，但技术难度比拉糖瓜高了不知多少倍，前期可能做不好，可以让霍莉慢慢琢磨。
蛋挞简单，精华就在于蛋挞皮，而玛雅姨妈本人就非常擅长制作油酥可口的派皮，虽然跟蛋挞皮不是一种东西，但材料一致，一通百通，基本确定可以上新。
水果软糖就更简单了，穿越前云漠就自己做过，不止一次！
果汁软糖关键在熬果浆的温度，而里面最必要的“科技”手段就是吉利丁片，用来凝结，刚好可以用海螺部落换来的海花菜熬胶。
见云漠安排得井井有条，大家都很安心。
但一直到下饭桌，霍莉也没听到云漠提及可能需要去树屋长住，以便学习铭文的事。
她们不在期间，玛雅姨妈又陆续收拾出来好几个房间，格局焕然一新。
趁玛雅姨妈亲自带大小河姐妹去认房间，云漠小声为霍莉解答疑惑，“无论同意与否，姨妈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担心，现在我刚回来，还是先让她尽情高兴几天吧。”
玛雅姨妈真的很爱她，是那种尊重孩子，愿意承担风险，不求回报的爱，所以这件事玛雅姨妈一定会同意，但也一定会不舍，会担忧……
第32章 水车
下午，云漠使出浑身解数赞美了玛雅姨妈留守的功绩，情绪价值提供得高高的。
其中诚然有夸大的成分，但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真的非常不容易。
玛雅姨妈兴致高涨，又拉着云漠四处看，仔细解说着自己的努力成果。
她说一处，云漠就夸奖一处，每次夸奖都不重样。
玛雅姨妈脸上浮动着幸福的红晕，双眼闪闪发亮，快乐得像个小女孩儿。
“只是有一点，那片麦田我尽力照顾了，可是最近好像有点没精神，”说起麦田，玛雅姨妈不禁忧心忡忡起来，“亲爱的，你赶紧去看看。”
“不要担心，姨妈，刚才进门前我就看过了。”云漠安抚般轻轻拍拍玛雅姨妈的手，“您真的已经尽力了，也照顾得很好，只是它们现在开始抽穗，需要比平时更多的水分，有点渴了。”
原来是这样！
玛雅姨妈微微松了口气，旋即又发起愁来，“可是孩子，想要让它们喝饱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阿索城领地内多为丘陵地形，而瞭望塔出身的城堡更是方圆几十里内的制高点，哪怕雨季到来也不怕被淹。
说得再形象点，就是这一带的地形宛如波浪，而城堡就在最高的浪尖上，河水只会从浪底流过……
最近的支流距离城堡也不过200米左右，其实不算远了。
但现在小麦抽穗，日后还会灌浆，需水量激增，200米上坡路就成了天堑。
云漠决定挖条正式的引水渠，再利用水车引水上楼。
但这中间有很多拦路虎：兔子窝。
越靠近森林和水源的地方，水草越丰美，夏天和秋天经常会结出酸甜可口的浆果，备受食草动物们的青睐，兔子窝也就越集中。
不打掉这些兔子窝，水渠就别想建成。
就算勉强建成，后期也一定会垮塌。
但如果直接摧毁，兔子一定会四处逃窜，平白浪费了那么多好肉和皮毛不说，保不齐哪天它们又会杀个回马枪。
云漠决定斩草除根。
这个时空的生灵体型巨大，兔子也不例外，大部分老窝都在地下一、两米深，且通道和出口错综复杂，若单靠普通人类的力量，别说填埋，就连精准定位都很难。
但云漠不是普通人类。
她会魔法。
野草的生命力很顽强，尤其是这种荒废了几十年的地方，哪怕地表看上去清理干净了，地下深处也一定还残存着草根。
而只要有草根，就一定能检测到木系魔法元素！
生物本能逐光，而光的对立面就是暗，光在哪里，暗就在哪里。
所以，魔法元素触及不到的那些相互贯通的空白，就是四通八达的兔子窝。
魔法，【透视】！
精神力流水般铺开、渗透，泥土不能阻隔分毫，云漠轻而易举便捕捉到厚重土层中蔓延的草根。
分明那样纤细，却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
春天已发出信号，如果不是云漠突然到访，想必要不了几天，它们就会刺破土层，在地皮上露出细嫩的翠芽。
无数野草的根系相互交织，网罗成一片密集的地下森林，而就在“森林”之间，却出现了许多明显是外力开凿痕迹的通道。
兔子洞！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简直泛滥成灾，密集恐惧症看到会呕吐的那种程度，如果任由它们泛滥，早晚有一天真的要把城堡的地基挖空了。
云漠宛如一台精确的人形扫描仪，所到之处，地下世界的轮廓无处遁形：
哪里是几号兔子窝的老巢，这老巢又分出了几条通道，通道分别通往哪些洞口……
玛雅姨妈等人就跟在后面，她说一处，大河、小河就倒腾着小短腿儿记录一处。
这可是领主大人分派下来的第一个正式任务，一定要好好完成！
所有的兔子窝都用了同一种处理方法：
选一个洞口做攻击口，另一个洞口安置只能进不能出的笼子，笼子用十二棱管状藤剖片编织，非常结实。
剩下的洞口仍以石块封堵，确保万无一失。
“还像之前那样用烟熏吗？”玛雅姨妈问。
云漠抬手，掌心一节脆嫩的绿芽灵蛇般扭动，见风就长，“不用费两遍事了……”
烟熏完了，兔子窝不还是完好无损吗？
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三指粗细的藤蔓，一个猛子顺着留出来的兔子洞扎进去，模仿鳄鱼的死亡缠绕螺旋前进，走一路塌一路，在地面上撕开蛛网般的裂痕。
“有东西！有东西！”
大河突然指着逃生口那边喊起来，话音未落，两只灰头土脸的大兔子就争先恐后闯入笼中。
好大好肥！
显然最近天气转暖，野草转绿，这些可恶的小畜生抽空出来贴了不少春膘，看着比云漠离开之前肥多了。
基本上两只兔子就塞一笼，霍莉和玛雅姨妈抓紧时间将捉到的兔子拿出来摔晕、绑好、割喉，再争分夺秒的将笼子安回去。
突如其来的藤蔓攻击让这些兔子们吓破了胆，彻底慌了神，四处逃窜，好多跑到头才发现洞口被封死了，只好折返……
光这一个窝里就抓到了7只兔子！
大家都高兴坏了！
这么多肉，再加点富含淀粉的主食，炖了都够五个人吃一整天的了。
只用了两天，云漠就把规划的水渠一带的兔子窝围剿了个干干净净，又顺势下挖，最后让家里的三头家畜在这里反复狂奔，踩踏夯实，硬生生把地面踩下去几十公分，表层的土锃明瓦亮，坚硬得好像石板。
至少能管好几年！
侧面不好发力，只简单修整了下，然后云漠就从支流那边带回许多十二棱管状藤，按照原计划沿着边缘催生。
这种中空的藤蔓柔韧异常，又高又直，还不喜欢乱长，简直是天选打工藤！
截至水渠和蓄水池竣工，她们收获了100多只兔子！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怕发臭浪费了，云漠带头连夜剥皮分割，烤制肉干。
一连数日，城堡上空都飘荡着浓烈的烤兔肉味儿。
虽然口感不能跟炖煮的鲜肉相比，但这样能保存好几年，或许什么时候能成为救命粮呢。
几天下来，云漠剥皮取肉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活像一台没得灵魂的分割机器，令兔子闻而色变。
储藏室的房梁上挂满了深棕色的风干兔子，看着就踏实。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真好！
就是水车建造和运行方面，略有些复杂。
木制工具最方便偷懒的办法是用钉子，最有技术含量也最经久耐用的则是榫卯结构。
但云漠既没有足够的钉子，也不会木工，还是要用魔法催生。
圆形旋转工具需要绝对的对称和平衡，要求不可谓不苛刻。
托之前盖树屋的福，她现在对植物尺寸的掌控俨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几乎每个零部件都像复制粘贴一样标准一致。
她的眼睛就是尺！
水车要稳，就要深扎地基，云漠又是动用魔法好一通“上天入地”……
别的不说，这个【画地为牢】是真适合挖地啊！
毕竟是第一次做，许多细节真到了实践这一步才意识到，云漠光水车基座就装了拆、拆了装了五六次，不断改进、调整，城堡里里外外堆满了报废的框架……
一连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她就没离开工地一步，每天忙活到深夜，还要在灯下仔细打磨零部件。
零件的细致程度直接决定了后期水车寿命和运水效率，马虎不得。
玛雅姨妈举着烛台过来，柔声道：“好孩子，累了一整天，夜深了，该睡觉了。”
云漠揉揉干涩的眼睛，抬头扭动下僵硬的脖颈，“就差一点了，不弄完梦里都在想，您先睡吧，我还不累。”
见劝不动，玛雅姨妈叹了口气，取来披肩给她围上，又弯下腰，轻轻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才退了出来。
关门前，玛雅姨妈从门缝看着重新低下头去工作的云漠，目光复杂。
三天后，引水系统正式落成。
整套系统由引水渠、蓄水池和水车组成，水渠入口和水塘底部有相当的高度差，银色水流骤然降落，砸起雪白的水花。
出口则高一点，方便蓄水，又方便丰水期泄洪。
一群人眼巴巴站在池塘边等了许久，小河看看姐姐，小声说：“不动。”
大河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嘘！”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领主大人可是强大的魔法师，这些状况一定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你不要乱讲！
“啧，不动啊。”
云漠摸摸下巴。
大河：“……”
小河的脸颊肉都被挤出来，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姐姐：
这次不是我说的。
玛雅姨妈和霍莉也跟着着急。
费了这么大劲，前面每一步都很顺利，怎么到了最后却行不通了呢？
不应该呀！
云漠仔细检查了水车的每一个零部件，伸手转动，确定运作良好。
嗯，水车本身没有问题。
但是好沉啊！
她又去入水口那里蹲下伸手感应水流的分量，“啊，我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劲儿小了！
城堡单层很高，水车直径至少要15米才能将水送到三楼，而阿索城四季分明，现在正值秋末到春初的枯水期，她们引的又是支流，水量不大，产生的冲击力并不足以驱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云漠又搞了一个滚轮装置，“枯水期的话就先脚踩吧。”
从春末开始，就会渐渐步入丰水期，到时候就可以脱离人力了。
霍莉上去踩了几圈，水车果然嗖嗖转动起来。
一开始那几下还有点费劲，但只要水车转起来，就不怎么需要踩了。
大河见状，立刻跑去三楼，架起半边树干掏空做成的“水管”，接住了水车边缘挡板内落下的清水。
没一会儿，她就兴奋地从窗边探出脑袋来，“水满啦，水满啦！”
真好用呀！
第33章 龙须酥
繁重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云漠久违的迎来休息，窝在椅子里，抱着热茶杯就不想动弹。
这些天可真把她累坏啦！
天气越来越暖和，原本枯黄的草地已重新焕发生机，绿油油一片，远远望去就像无水的海浪。
曾经霍莉畅想的野餐也终于变为现实：
她们在外面的草地上搭建凉棚，天气好的时候，就欣赏着绚烂的晚霞用餐。
晚风吹过旷野，被远方高低起伏的草甸和枝叶勾勒出形状，千变万化。
配着红的紫的蓝的热烈的晚霞，美丽极了。
菜园子周围也建起篱笆墙，防止外面来的野兽和鸡鸭乱吃，霍莉带着两条小尾巴，抱着篮子穿行在菜园中，采摘成熟的果实。
现在菜园子里成熟的品种不多，除了菠菜，主要是从林子里挪过来的几种野菜，野荠菜、野韭菜最多。
因为小花的加入，现在云漠强制大家每天都喝一杯鲜牛奶，剩下的都做成黄油、奶酪。
小花日均产奶量不算太高，大约10升出头的样子，但脂肪含量极高，差不多每天都能得到鸡蛋那么大的一团。
这极大地改善了大家的生活，甚至还有点吃不完。
于是昨天，玛雅姨妈就做了她最擅长，可能也是唯一擅长的奶酪菠菜派。
很扎实的派皮，大约一寸高，八寸大，非常厚重扎实，烤成金棕色的外皮香酥可口，内部的菠菜馅儿也极有风味。
大家都吃了很多。
夜里睡觉时，小河都不舍得闭眼，贪婪地嗅着空气中残存的奶香味问姐姐，“我们在做梦吗？”
她已经很久没饿过肚子了。
大河亲亲妹妹开始鼓起来的小脸蛋儿，眼神坚定，“不，不是做梦，但比梦境还要好。”
奶酪，那可是奶酪！
梦里她也不敢这么吃呀！
夫人还说了，等以后多攒点黄油，早上就拿来抹面包吃！
听听，多么梦幻！
另外，玛雅姨妈还用云漠撰写的菜谱烙了两次韭菜鸡蛋盒子，外酥里嫩，鲜美多汁，得到大家的一致欢迎。
云漠也用跟海螺部落交换来的瑶柱、海带炖了汤，做了菜，因为大家对海腥味的接受度不一，所以餐桌主力还是本地食材。
哦，有例外，煨鲍鱼大家都很喜欢！
但太费柴，玛雅姨妈觉得如果作为日常菜谱，多少有些太过奢侈了……
野菜长起来是真的不要命。
以前在荒地里没人管都一片一片的，现在到了菜园子里接受照顾，就跟憋着一股狠劲儿似的，非要报答，一夜不见就窜高一大截，又粗又壮。
小河个头最矮，格外喜欢这项工作，也数她最积极：两条胳膊用力抓住荠菜的根部，半蹲着双脚发力，小小的身体努力向后斜过去，然后……“咕咚！”
她摔了个四脚朝天，被荠菜根部带出来的泥土洒了满头满脸。
霍莉和大河见了，笑得乱七八糟。
不远处凉棚下的玛雅姨妈和云漠也不禁泛起笑意。
“又要走吗？”玛雅姨妈忽然来了句。
云漠一怔，就见对方无奈又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一直很努力，但这几天似乎太努力了，好像有什么在背后催促，不抓紧点儿就完不成了一样……”
“姨妈……”云漠难得语塞。
那边小河已经抱着大荠菜爬起来，傻乎乎举着让两个姐姐看，红扑扑的小脸儿上满是兴奋：
我也能干！
再没什么好隐瞒的，云漠将银星准备推荐自己去学习铭文的事情讲了一遍。
“集市那边……”玛雅姨妈沉默片刻，“什么时候走？”
她这样干脆，倒弄得云漠不知所措。
“傻孩子，”玛雅姨妈反倒笑出声，“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我怎么会阻止你呢？”
既然王城的人类同胞不可信，那么精灵族的友谊就弥足珍贵，既然来了，务必要抓住。
虽然不能在家，但集市那边长期有人类和精灵活动，想来不会有太多大型野兽出没。
况且这点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
马车拉货七天左右的话，单人骑马狂奔，最慢两天也就到了。
真想得厉害了，她就自己骑马过去！
她的马术也很不错呢。
“我也会经常回来的，”云漠靠在她肩头，难得撒娇，“就算上学也会放假呀。”
秘密公开后，玛雅姨妈就开始风风火火地为云漠收拾行囊，恨不得连抹布都塞进去！
“哦对了，衣服，夏装！春天到了，夏天也会很快降临的，五套，不，至少有十套夏装换洗才行啊……”
“姨妈，”云漠啼笑皆非道，“我每个月都会回来的，不用这么多件，下次回来再拿就是了。”
玛雅姨妈直接往外推她，“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
云漠：“……”
不是，我16了呀，姨妈！
我自己穿什么还不知道吗？
眼见插不上嘴，云漠只好用制作新式甜品的事情强行打断长辈施法。
如她所料，果汁软糖和蛋挞都是一次成功。
丰收季尚未到来，果汁软糖只做了三种口味，一种是支流附近的紫色浆果，另外两种则是从藤部落换来的果干，重新熬煮成果酱后再加工。
云漠亲自动手，先将从海螺部落换来的海花菜熬出透明的汁水，趁热加入到果酱中，不断搅拌。
等果浆黏稠挂壁，就可以停火了。
放到扁平的铜制大烤盘中冷却、定型，再切割成一寸见方的柔软糖块，滚上一层雪白糖霜……
三种果汁软糖都属酸甜口，但或许因为酸碱度、新鲜程度不同，成品分别是深紫色、浅紫色和蓝色，倒也很美丽。
熬制果汁软糖只是繁琐、材料神秘，但步骤并不难，玛雅姨妈和霍莉看了一遍也就会了。
只是玛雅姨妈之前没做过蛋挞，蛋挞皮有些厚了，但烤制过后奶香浓郁，边缘依旧酥脆，只要再练习下，不断改善口感就好。
她对蛋挞的黄油和鸡蛋的用量感到心惊，“如果需要天天制作的话，光靠小花可不行。”
而且显然蛋挞轻薄酥脆的挞皮是特色之一，一旦凉透就会失去这种口感，这就决定了只能现烤现吃、轻拿轻放。
如何交易成了大问题。
云漠点头，“到时候我再详细问一下精灵运送的时长，如果有需要，就再添置两头牛。”
反正这附近缺什么都不缺草。
养牛可比养马简单多了。
不过说起来，蛋挞的回报率好像确实不如果汁软糖呢。
听玛雅姨妈说，这附近有好多果树，从夏天开始就会陆续成熟，哪怕敞开肚皮吃都吃不完呢！
这部分成本就相当于零了！
最难的龙须酥放在最后面。
老实说，云漠已经做好了失败无数次的准备。
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
从一团半固态的糖浆，到掺杂银色的糖条，再到纤细如发、入口即化的洁白糖丝……
万万没想到，霍莉竟然一次成功！
云漠人都傻了！
穿越前她也跟风尝试过，失败了十多次才成功呢！
被小姐这么火辣地注视着，霍莉还有点羞赧，茫然地睁着眼睛，“就……这么拉呀。”
这难道不是纯粹的体力活吗？
难道还能有什么诀窍？！
或许是拉糖瓜次数多了，练出来了手感，她冥冥之中就觉得应该用多大的力，用什么角度发力，所以就遵循本能去做，然后就……成功了。
众人听了，心服口服。
还能说什么呢？
这就是天赋吧！
云漠更是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锤定音，“你是天才！”
轻盈、美观、技术含量高、模仿难度大，运输方便……
得了！
蛋挞可以暂缓，鸡蛋和牛奶留着我们自己吃吧！
现阶段的本地拳头奢侈品出现了！
就叫“云丝糖”，轻如云，白如雪，细如丝，入口即化，说是世间最顶级的享受也不为过。
云漠紧急召开了“第一届共建阿索城全体公民大会”，严正声明：
“以后无论什么人，或者智慧生物问起，你们都要牢记，这种糖果因为工艺极其复杂，需要资深甜点师花费数日精心制作，所以价格极其昂贵，产量极其稀少！
足足一整罐棕糖浆经过无数道工序，才能得到一小盒六团云丝糖！
必须提前预定！”
玛雅姨妈十分欣慰。
好孩子，张口就来，果然是当领主的好苗子。
大小河姐妹俩嘴巴里还残留着云丝糖惊人的香甜，想都不想便响亮地答道：“是的领主大人，我们记住了！”
霍莉毕竟良心未泯，散会后小声问云漠，“小姐，您是不是记错了，其实只要拳头大小的一团麦芽糖就能做一盒了……”
云丝糖看着大，其实中间都是空隙，轻轻一捏就只剩指头肚一点了，分量非常小。
而且熟练之后，她拉糖的速度更快了，一次做的就能团好几个，咋就“资深甜点师花费数日”了呢？
我学习制作糖果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来月，这，这就是资深了？
话说“资深”什么意思？
“话不能这么说，”云漠决定纠正她这种错误的思想，“做买卖看的是从头到尾的全部成本，包括并不仅限于时间、人力和物力。”
“啊？”霍莉茫然，“小姐，什么叫成本？”
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云漠招招手，霍莉便温顺地低下头颅，云漠顺势搂住她的肩膀，开始洗脑。
不对，呸，是开始帮助霍莉进步。
“可能你觉得云丝糖只要反复几下就能拉好，但拉糖用的麦芽糖哪里来的呢？制作麦芽糖的麦芽又是哪里来的呢？以后如果我不在家，没人帮忙用魔法催发麦芽，你们是不是要花好几天等着它自己萌发？有这等待的时间，如果我们出去打猎，抓到的兔子、鱼虾和野鸡，是不是也够吃好几天的？”
云漠避重就轻，完全绕过麦芽糖用量和对资深的解释。
霍莉向来对她唯命是从，这会儿又见她这么严肃地说了这么多话，脑袋都晕乎乎的，不自觉就被牵着思维走了：
对啊，我竟然会忽视了糖的真正来源，真是太不应该了！
这可是昂贵的棕糖啊！
果然还是小姐看问题全面。
小姐真厉害。
第34章 拜师
两天后，云漠久违地来到冷水河支流，吹响银哨，顺利与在附近巡逻的银星和紫叶碰面。
她带来了云丝糖和果汁软糖的样品试吃，并自信一定会俘获精灵们挑剔的胃口。
果不其然，云丝糖的轻盈高贵，果汁软糖的甜美可爱，色香味俱佳，都在第一时间稳准狠地戳中了精灵们的癖好，瞬间空降“精灵最喜爱的甜食”榜单前两位。
精灵们绿色的眸子里泛起愉悦的光。
然而不等精灵们开口，云漠就抢先一步开始大吐苦水，诉说成本如何如何高昂，制作如何如何艰难繁琐……
总而言之：产量不多，价格不低！
这两款甜品的外形和口感确实无可挑剔，至少两名见多识广的精灵也是初次接触，对这套说辞毫不怀疑。
精灵们追逐享受，在吃喝玩乐一道，并不吝啬。
银星和紫叶几乎能预见这两款点心出现在精灵长桌上的场景。
一人两精像以前那样在大树下用过香煎电球鱼、电球鱼奶白浓汤等老菜谱，约定以后就在这里由霍莉出面交易，云漠则外出求学。
晚上回去，得知求学的事情定下来，霍莉的眼眶都红了，“小姐，您怎么能不带上我呢，我可是您的第一贴身女仆啊！”
云漠失笑，“好霍莉，我可是去求学呀，哪有上学还带……”
话没能说完，她的表情就和其他人一样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贵族上学还真要带仆人！
不仅要带贴身仆人，还要带专门的车夫和厨子，生怕学院里粗糙的饭食不符合自己娇贵的胃口。
不过后来连学院也被取消了，因为贵族们仍然坚称，那些狭小的宿舍给自己的身心健康造成了严重影响……
哪怕那些宿舍比许多落魄贵族的现有居住条件还要好，但面子不能丢。
然后家庭教师开始流行。
真正的贵族就要多对一！
一对多太不像话了！
贵族们不愿意去学院，而普通平民又上不起学，战争爆发后，那几所学院也就渐渐荒废了。
“霍莉，我不要这样，”云漠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语气无比诚恳，“家里需要你。”
对上云漠充满期待和委以重任的神情，霍莉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过，”云漠又笑着说，“你也可以偶尔去看看我。”
适当的流露出需求更有益于家庭和睦。
再次回到树屋，灰杉托尼十分开心，话篓子一样絮叨起来。
其实几年、几十年、上百年，对这个只能原地坚守的物种而言，犹如一片浑沌。
但托尼喜欢跟人类说话，这种经历让它觉得自己翠绿的生命也斑斓多姿起来。
次日，银星如约前来，带着人类弟子前往未知的密林。
精灵们似乎特别喜欢在树枝间跳跃，一点脚尖就轻飘飘蹿出去十多米远，飘扬的发丝和衣角在枝桠间若隐若现，美丽极了，也潇洒极了。
云漠……云漠在地上撅起屁股猛骑！
眼见精灵越“飞”越远，云漠急得满头冒汗。
啊啊啊老师，等等我！
您是不是丢了一个学生啊喂！
纳林霜离群索居名不虚传，周围真就荒无人烟，地上都没有正经路！
每隔几米就有冒出来的巨大树根，马儿随时可能被绊倒，速度提不起来，云漠的屁股也不敢坐下去，全程精神紧绷，各种迂回绕弯。
山里的孩子上学难啊！
陌生的环境让马儿十分紧张，又被地上厚重的落叶遮挡视线，马蹄踩上隐藏的树根，马儿顿时一个踉跄，疯狂蹦高找平衡！
云漠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就被掀飞出去了。
要完！
她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只来得及遵循本能蜷缩身体，护住要害，然后“咚！”“咕噜噜……”
听见动静的银星折返回来一看，好么，自家学生双目无神目光呆滞地趴在落叶堆里。
饶是这么着，还死死保护着装有见面礼的背包。
银星：“……”
精灵无奈，精灵叹气，精灵捡垃圾，不是，捡学生。
捡完了学生，银星又去追回受惊狂奔的马匹……
磕磕绊绊骑了大约一个半小时，云漠终于赶在崩溃前抵达目的地。
回忆着一路来的辛酸苦楚，云漠不禁饱含热泪。
咱就是说，真没有慈善人士帮孩子修条路吗？
纳林霜在居住习惯方面跟普通精灵没什么分别，也是自己修建了树屋。
但树屋跟树屋不一样。
如果说云漠那座是刚需小破房，那么人家这座就是改善型大别墅：
极尽精巧的设计和走线，六座不同大小和造型的屋子错落有致，尖尖的房顶和弧线动人的窗框是精灵艺术永恒的经典。中间以藤蔓搭成的连廊和梯子相连，表面又穿插覆盖着各色鲜花，娇嫩花瓣和绿叶随微风起伏，荡开一层又一层涟漪。
如此浓郁的生命力，如此惊人的自然之美，云漠都看呆了。
银星上前敲门，云漠赶紧检查下礼物是否完好，忙不迭跟上。
制作龙须酥的天赋她是没有了，所以只带了果汁软糖，方便以后持续供应。
还好还好，这玩意儿抗摔。
不多时，房门打开，一位比银星年龄稍长的女性精灵探出头来。
她的面容同样动人，但翠绿的长发却不那么柔顺，衣服也不太服帖，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
这就是知名铭文大师，纳林霜！
云漠瞬间激动起来，忙搂着背包向她行礼问好。
看着台阶下发如鸟窝，身上还沾着青苔、落叶和灰迹的云漠，纳林霜皱巴着脸嘀咕，“地精？”
云漠：“……哈？”
十分钟后，云漠有幸进入精灵居所，与两位精灵同坐。
得知闹了乌龙的纳林霜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有错都是别人的，我怎么会有错呢？
看你这孩子穿着也挺体面，不像外面那些野人，怎么这么邋遢呢？
除了地精，谁还会把自己弄的跟地底下冒出来似的！
开了门的纳林霜也不招呼，踢踢踏踏回到长桌边坐下，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如果不是感应到外面有熟悉的魔法波动，她根本就不会理会。
能亲自起身开门，而非藤蔓代劳，已经是感人的朋友待遇了。
银星对此见怪不怪，熟门熟路找到银壶煮茶，从某个架子上翻出糖罐子，往其中一个茶杯中倒入致死量的雪花糖，递给纳林霜。
然后银壶就被弟子夺走了。
开什么玩笑！
怎么能让登门求人的老师倒茶！
云漠立刻帮银星斟茶，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路上连滚带爬的，她都快渴冒烟了。
纳林霜沉迷工作，银星不动，云漠也不敢率先开口，借着喝茶休息的工夫打量起精灵工作室来。
被树杈分割成一块块的阳光斜着落下，光柱中隐隐可见细小的微尘游走，像一条条发光的鱼。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纳林霜的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摩擦声，窗外传来的悦耳鸟鸣，以及偶尔风掠过枝头的刷刷声。
充斥着植物清香的树屋内渐渐弥漫开热茶的味道，叫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树屋里到处都是直通天花板的大型书架，每个格子里都堆满了纸质和兽皮卷轴，另外还有许多带有书写痕迹的手稿被胡乱堆在桌上、地上……
纳林霜工作的书桌上同样挤满了资料，另外还有许多云漠看不懂的瓶瓶罐罐和花色笔。
那些笔有羽毛做成的，也有不同植物的枝条削的，正静静散发着淡淡的魔法波动。
魔法笔？
还是绘制了魔法阵？
抑或是笔尖蘸取的墨水中加入了某种魔法材料？
不少散落的图纸上有未完成的魔法阵设计分解图，云漠想看又不敢看，只好努力控制自己别往那边瞧，心里痒痒的。
过了许久，一壶茶都喝光了，银星才说明来意。
云漠：“……”
不是，您不是说提前沟通了吗？
纳林霜头也不回就拒绝了，“不要地精。”
云漠：“……不是地精。”
就这么不像人吗？
我最近长个儿了，洗干净还挺好看的呢！
哦，会说精灵语。
纳林霜很给面子的扭头瞧了眼，“不要人类。”
纳林霜完全不想招惹任何麻烦，也不想进行任何无用社交。
连宴会都懒得参加的精灵根本不想教学生！任何种族！
银星给了云漠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展示了自创的两个魔法【透视】【画地为牢】，又咬牙用精神力构建了魔法阵雏形。
纳林霜果然起了一点兴趣，眉梢一挑，点点头，“唔，不错的天赋。”
这个年纪的人类能有这样的悟性和能力，实属难得。
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银星叹了口气，对云漠微微摇头，意思是失败了一半。
云漠的心沉了下去。
但很多事情都讲究缘分，强求不来。
她抿了抿嘴，以空前诚恳的态度说：“虽然有些冒昧，但我真的非常渴望得到您的指点。”
说完，她没有继续纠缠，行了一礼，从脏兮兮的背包里掏出精心挑选的礼物。
“这是我冒昧登门的赔礼，请您千万不要拒绝。”
留下礼物，云漠牵着马离开。
其实云漠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她在赌，赌一丝微弱的可能，赌精灵究竟能不能被诱惑。
这盒果汁软糖是她用能找到的所有浆果反复试验、配比后得出来的最优选，还大胆的在中央加入了浓郁的果酱，真的一点儿也不比后世的名牌产品差！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距离树屋越来越远，云漠的喉头干痒，心跳声也越来越明显。
背后没有动静，难道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如果这次不行，我可不可以再来第二次？
如果实在不行……
不等云漠想好“如果实在不行”要怎么办，急促的树叶摩擦声突然逼近，紧接着，传说中永不收徒的纳林霜从梢头落下。
云漠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隐约猜到了结果。
因为以精灵的能力，正常赶路根本不会发出声响！
纳林霜明显是急匆匆冲过来的！
纳林霜清清嗓子，微微抬着下巴，矜持道：“咳，现在有木系魔法天赋的人类实在不多了……”
礼物不礼物的倒不重要，主要是想将铭文这门伟大的学问发扬光大。
银星适时颔首表示理解，并慷慨地为弟子疯狂上大分，“她非常勤奋，还主动学习精灵语。”
“是的，”纳林霜赞同地点头，“这很好。”
有没有诚意合作其实很好判断，单看她是否主动尝试破除交流障碍就知道了。
银星又针对好友的需求补充，“这个孩子具有相当高超的烹饪技巧，会制作许多种可口的食物。”
纳林霜看向云漠的眼睛都亮了。
啊，一种难能可贵的技巧！
云漠努力克制着狂喜，点头时表情坚定得像要入党，“我会做很多甜甜的点心，非常多！”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甭管现在是不是真的会那么多，先喊出去！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不会还可以学！
但失去这次拜师的机会，就可能没有第二次了！
纳林霜立刻陷入挣扎。
我不该收下那盒糖果的，那是万恶的源泉，精灵想，但……真的太好吃了！
色彩动人，柔软多汁，非常有趣的口感，最可爱的是咬破的瞬间，会从中间涌出一股浓郁的酸甜果浆……
哈，这种想法真的太天才了！
但……不想收弟子！
太麻烦了！
云漠看出精灵的纠结，立刻主动表示：“您可以把我当一棵树！”
银星：“……”
纳林霜：“……”
这也当不了啊！
第35章 热心
“我会非常安静的，只要您允许我旁观就好。”云漠持续丢出诱惑，“我可以为您烹饪午餐，比如今天，几块香嫩的煎肉排配一点美味蔬菜，再来一杯甜甜的果汁和一份餐后小甜品怎么样？”
像纳林霜这种级别的业内大佬，哪怕只站在旁边看着都是天大的便宜！
一顿午餐算什么！
她还能加晚饭和宵夜！
十分钟后，一人两精再次坐在了树屋里。
一小时后，云漠凭借一顿早午餐获得了求学的机会。
银星放心离去。
目前看来，纳林霜确实不太适合当老师，只是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格书架，让云漠自己看。
具体从哪儿看起，重点看什么，一个字不提，主打一个放养。
云漠也确实遵守承诺，把自己当成一棵树。
只不过是会移动的树……
中间茶杯空了几次，不必精灵开口，云漠就悄没声过去添上，再安静退下。
纳林霜难得多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多了两分满意。
安静，这很好。
其余的时间云漠都在研究纳林霜的旧日手稿。
头有点大，因为云漠……她不识字！
听说读写四要素，云漠目前只会听说！
麻烦了。
云漠偷偷看看伏案工作的精灵，嘴巴几次开开合合，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说了会怎样？
难道还指望对方一字一句帮自己阅读？
大概率会被撵走的！
不行，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云漠极其缓慢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决定先把文字部分放到一边，专心看绘图。
铭文本身就是为了绘制魔法阵而诞生的，所以手稿中足足有八成以上是图纸，倒也不至于无处下手。
看着看着，倒是品出些味道来：
魔法阵和现场施法的回路并不完全相同，甚至可以说是两门截然不同的学问。
现场施法的精神力和魔法元素回路是立体的，流动的，但魔法阵要落实到平面上，势必要调整路线，压缩成平面。
是不是有点像画地图？
但二者的难度系数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地图压缩最多失真，可绘制魔法阵却可能因为不稳定和回路阻塞而爆炸！
众所周知，一个立体空间内可以同时容纳多条线路，互不干扰。
但固定的二维空间内非常容易产生交点，而一旦线路相交，精神力和魔法元素就会乱窜……
这种变化只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为避免魔法阵回路阻塞、乱窜，魔法阵势必要层层嵌套，但如何让多层魔法阵之间相互呼应，又成了新的难点。
发现问题之后就要解决问题，图形旁边的文字标注往往是答题关键所在，但……看不懂啊！
云漠憋屈。
云漠窒息。
这可咋办！
书桌边的纳林霜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全然忘了身后还有另一个渴求指点的活的生物。
云漠也曾不止一次沉浸在某件事之中，知道这个时候打扰绝对没有好下场。
她硬着头皮尝试临摹精灵文字，屡败屡战。
精灵文字也如精灵一般纤细优美，且结构非常复杂，书写难度极高，不过短短一行字，云漠就抄写了好几十遍，直到确定每一次转折起伏、每一个弧度都一模一样才罢休。
但失败并非全无用处。
在几十次反复抄写过程中，云漠渐渐觅得一点规律，字母间隔的规律……
脑力劳动非常消耗能量，纳林霜如此投入，天黑之前一定会再加餐，到时候自己可以趁机问一下。
如果对方不排斥，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排斥，云漠也可以出门后随机抓取幸运精灵帮忙翻译！
问题解决，云漠舒服了，继续看图。
因为吃了早午餐，纳林霜中午应该不会太饿，但云漠还是起身摸到厨房里。
作为知名技术宅，纳林霜的厨房包容万千，但大多是甜食和各种酒瓶子，再就是十几棵结有果实的植物。
果实色彩缤纷、形状各异，沿着墙壁攀援而上，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是装饰墙呢，正经挺漂亮的。
靠墙还有一排宽大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各色种子、根块、粉末。
云漠挨着尝了个遍，惊喜地发现了许多意料之外的调味料……但好像都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似乎屋主人搜集它们，也只是为了搜集而已。
看着这幅画面，云漠几乎可以想象对方的三餐日常：
早上起来，胡乱对付一顿；
中午饿了，胡乱对付一顿；
晚上饿了，胡乱对付一顿……
纳林霜的年纪应该比银星大，但到底是“大一点”，还是“大亿点”，就不好说了。
所以云漠才越发敬佩，这么个甜品摄入法儿……精灵们难道不会蛀牙吗？
还是有什么强大的清洁护齿产品？
有机会一定要问一问。
胡思乱想间，云漠决定拌个沙拉。
都要端出去了，她又在角落发现几枚灰突突的鸟蛋，想了想，煮了！
切开两半摆在沙拉表层，营养更全面了。
纳林霜对这份意外到来的沙拉相当满意，赞许地看了云漠一眼，起身来到餐桌边。
任何专业人员都会将自己的研究成果视为珍宝，用心呵护，轻易做不出边吃边写的举动。
见纳林霜心情不错，云漠趁机说了自己对现场施法和魔法阵绘制差异的看法，以表示自己确实努力了。
原本纳林霜真的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但现在听便宜弟子言之有物，倒也多了几分真实的欢喜。
真正的大师哪怕性情古怪，也是绝对乐意见到本领域兴旺发达的。
喝了一口温度适宜的茶，纳林霜破天荒主动开口纠正了云漠的几处认知误区，又微微蹙眉，责怪她不看标注。
云漠满面羞愧，小小声道：“我还不认识精灵文字。”
纳林霜一口沙拉噎住。
说了送来一棵大树，现在告诉我，我还要教大树认字？！
后悔，就是非常后悔！
不干了行不行？
云漠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立刻笑眯眯问道：“还合您的口味么？”
沙拉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蔬果本身的风味，又在原有基础上增添了一丝酸甜口感，清脆爽口，确实比生啃好吃。
纳林霜点头，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就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如果是自己，一定会忙到饿意上头才会摸出去找吃的，又要收拾，不仅仓促，而且浪费时间。
但这个人类会替自己把这些都做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哪怕她脏兮兮的像个地精，还是文盲，但在烹饪一道，或许有大师之才！
精灵们的心性直白可爱，心里想什么几乎都会摆在脸上，云漠马上趁热打铁，拿出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不会耽误您很久的，我已经提前将不明白的地方列好，只需要您在休息间隙略作解答即可。真的，很快的！”
对她而言，铭文是一门全新的，极其深奥的学问，遍地是难点，就算纳林霜有耐心帮着读书，一时半刻的，云漠也消化不了那么多。
纳林霜一琢磨，还挺合算，答应了。
于是吃完沙拉，云漠就抓紧时间提问，这张图左下角的标注啥意思？
那张手稿右上角糊成一团的鬼画符又是什么？
还有，这两张手稿看上去几乎一样，但为何标注量却天差地别？
纳林霜的表情也随着问题内容变来变去，有几次只是哼哼，显然不想回答。
奈何云漠以充满求知欲的渴盼的眼神注视着，纳林霜很快投降，扭扭捏捏含含糊糊地说了。
云漠：“……噗！”
原来好几处根本就不是什么标注！
而是科研技术宅郁闷的文字发泄：
“该死的，又失败了！”
“这次又是哪里不对？！”
“上次明明修改了的，为什么还是同一个地方回流阻塞？”
一天的学习加打杂很快结束，傍晚时分，云漠又做了一份沙拉，勉强喂饱饥肠辘辘的二号导师后，这才踏上归程。
感受到马儿的抵触，云漠再次感慨，这个破路啊！
不怪马想跑。
以这种生物的体型体重和如今的医疗手段，如果摔断腿，只有死路一条。
不光马愁，云漠也愁！
以今天早上的情况来看，她以后每天往返通勤时间至少要4小时！
太浪费了，足足4个小时啊，都够干多少事儿了？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有没有什么办法……哎，还真有！
云漠抬头仰望两侧高耸入云的巨木，心潮起伏。
能不能在两棵树之间催生一条有高度差的“索道”，直接滑过来？
这么一来，不光速度提上来，舒适度也将大大提升，就算拿点重东西也不费劲了……
正想着，就见路边树上嗖的“飞”过去一只精灵，她近乎本能地喊了一嗓子，“你好！”
精灵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坠落。
云漠猛蹬几脚赶上去，仰头问候，“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住在那边树屋的木系魔法师。”
树太高，她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呢，这话其实是乱喊的。
但咋说呢？
先有紫叶所在的三精集团常常打包外带，投喂同伴；后有她精神力透支昏厥，虚惊一场，引来精灵大规模围观……
云漠觉得自己在附近的精灵圈子里，应该大小算个名人了。
果然，一听是住在前方树屋的人类，精灵立刻轻盈落地，微笑着向她还礼。
靠近了，云漠瞬间确定：
不认识！
陌生的精灵巡逻队成员！
但没关系！
“突然打扰您，真的非常抱歉，但我遇到了一点困难，急需像您这样热心肠的精灵搭救……”
人类妥帖的言辞完全抚平精灵那点微不足道的被打扰的怨气，笑容越发真挚，“不必担忧，我的朋友，请说吧。”
朋友！
这是真朋友！
云漠大喜，毫不犹豫地掏出笔记递过去，指着上面几行字问道：“这个怎么念啊？”
精灵：“……？”
精灵好像懵掉了，愣了下才抬头看看云漠，再低头看看笔记本，非常怀疑精生。
不是，你如此郑重其事地求助，就为了这几句破话？！
困难呢？
拯救呢？
就这？！
不知为何，精灵竟然有点失落，旋即生出几分羞恼。
你是不是在侮辱我？
云漠却满面诚恳，“如您所见，我是一名人类魔法师，但我一直非常仰慕繁荣的精灵文化，奈何机会有限……”
那是，精灵文化如此源远流长、丰富多彩，人类仰慕再正常不过了！
果然是木系魔法师，跟普通人类完全不同，非常有眼光！
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精灵得到极大的安慰，当场就解答了云漠的疑惑，还应她的要求，将那几个句子反复拆分、翻译。
只是精灵有点奇怪，这个人类从哪儿弄的句子？怎么都是抱怨的话？
什么失败，什么可恶，什么天天下雨不喜欢的，简直乱七八糟嘛。
云漠大为感动，从背包中掏出几颗糖瓜，“感谢您慷慨的解答，来点甜甜的糖果吧！”
啊，是这个味道！
巡逻小队长紫叶身上就曾沾染过！
总队长银星身上也曾出现过！
精灵周身立刻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云漠一看就知道这谢礼是送到心坎儿上了，当场顺竿爬，“这点小小礼物实在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如果方便的话，要不要去我的树屋坐一坐呢？”
绝望的文盲还有海量问题想问！
速来！
尝过煎肉排外卖的精灵可耻的心动了，但树屋超出了自己的巡逻范围，职责在身，只能婉拒。
“不过，”精灵马上补充道，“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经过这里，非常乐意为你提供帮助。”
糖果不糖果的倒无所谓，主要是精灵族天生热心，咳。
第36章 朋友
与精灵依依不舍地道别之后，云漠就径直回家了。
因为临时“聘请”教学，又耽搁了一点时间，回到树屋时天都黑了。
托尼对小伙伴异常关切，见她这么晚才回来，呜里哇啦说了好多话。
“有坏鸟，坏猴子，躲开……”
坏鸟？
坏猴子？
森林中鸟类不计其数，托尼说的是哪种呢？
倒是猴子，云漠确实不太喜欢，也听到过许多次它们的尖叫。
不过人家一般生活在几十米开外的树冠中上层，她是个行走在地面的人类，迄今为止还没遭遇过。
睡觉前，云漠还用藤蔓在树屋外面一圈设了篱笆，又在篱笆墙外设了几个陷阱。
一来自保，二来到这边就要独立生活了，若真能就近弄点荤腥也是意外之喜。
最近天天吃兔子肉，她都快吃吐了，非常渴望换换胃口。
云漠把之前紫叶给的那套弓箭也带过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有射击经验的人都知道，射固定靶和户外狩猎完全是两码事。
尤其是有思考能力的野兽，不仅要求猎手心态稳、精准度，还要将风向、风速、自己的呼吸和对方的反应一同计算在内。
云漠试了几次，成功猎到……一根鸟毛，可喜可贺。
次日云漠很早就醒了。
晨雾未散，远处绵延起伏的山丘被笼上一层白纱，随着气流不断变换形态。
云漠随便弄了点吃的，先例行练习射箭50次，看天色还早，就开始琢磨滑索的事儿。
太细了承重不行，太短了要频繁更换，也不行，所以必须又粗又长。
云漠熟练地上了树，大体估计了下方向，一条巨蟒般的藤蔓就飞快朝着远处的树枝游去。
哦吼，第一次估算失误，方向偏了，藤蔓末端试图捆绑时落了空，直挺挺掉到地上，“砰”一声溅起老高的灰尘。
云漠：“……”
尴尬了。
她飞快地左看右看，很好，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就是没发生！
“坠机”就“坠机”吧，接下来几天的柴火有着落了，也不算白忙活。
第二次成功绑住了。
云漠又催生了一把类似婴儿座椅的椅子吊上去，试着滑了一回。
坡度是够的，负重也可以，她上去之后也只是微微下沉。
不过因为刚催生出来的藤蔓表面有点粗糙，摩擦感比较强，没有想象中的快。
但这是直线哎！
怎么都比她胆战心惊骑着马在下面绕树根强得多啦！
坠马可是会死人的！
作为精灵巡逻队长，银星非常忙碌，只连着送了云漠两天，确定她不会迷路之后就暂时离去了。
云漠对这位精灵长者充满了感激之情，“等忙完了就去我家吧，我会做可多好吃的。”
银星笑着点了点头，纵身消失在密林中。
跟纳林霜的相处比想象中更轻松。
只要足够安静，不打扰对方做研究，时不时轻手轻脚帮忙添茶，准备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餐【餐后甜点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就有机会在休息时间获得几句含金量极高的点拨。
当然，你还要足够努力，足够有天分、有悟性。
因为姑且不论脾气性格，纳林霜还有着天才们的通病：不太会教学。
初学者的问题对天才们而言，难度约等于“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
这种问题还用问？
难道不是生下来就会的吗？
普通人不明白天才们为什么明白，而天才也不明白普通人为什么不明白。
这是先天的智商隔离。
云漠觉得自己在木系魔法方面的天分应该还不错，至少能入得了这位铭文大师的眼，但至于铭文方面的……暂时不得而知。
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可能拉长学习过程。
所以在午饭之前，云漠都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一棵会倒茶、会自主学习的人型大树，一边复习昨天学到的知识点，一边将今天遇到的问题汇总下来，准备集中提问。
纳林霜不喜欢无用社交，同样不喜欢多余的寒暄，所以问题一定要尽可能精简，确保每一句都言之有物。
对天才而言，学过的知识就不可能忘。
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可以问同样的问题……
纳林霜的树屋大有乾坤，云漠就像闯入迷宫的异乡客，无意中有了许多惊人的发现：
无论室外刮风还是下雨，室内温度总是那么舒适；
西北角有一间特殊的储藏室，分明是暖意融融的春日，但储藏室内竟然沁凉如雪，完全可以当冷藏室来用！
毫无疑问，这些一定都是神奇的铭文的作用。
多么奇妙，多么实用！
我一定要将这门学文研究透！云漠默默地想。
于是中午，云漠就用精面粉、黄油和打发的奶油，以及在美酒中浸泡了数个小时的葡萄干制作了一款后世知名的甜品：“朗姆”酒奶油夹心提子饼干。
厚实的饼干体非常蓬松，口感介于曲奇和酥脆饼干之间，外侧油润，内侧则被加了酒液的细腻奶油填充，很有层次感。
奶油夹层中还慷慨地放入了大量酒腌渍过的提子，甜美多汁，带一点酒香回甘，多吃两块也不会腻。
好吃，但费工夫，云漠要先腌渍提子，利用休息间隙烤饼干胚，再打发奶油，忙得脚不沾地。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电动料理机，云漠只能用肉身硬抗，半边身子抖得跟抽风似的。
所幸付出马上迎来回报：
纳林霜非常喜欢，一连吃了五块才停下，并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都展现出空前的包容，忍耐了云漠的好几个蠢问题……
傍晚回家时，云漠又在同一地点遇到了热心精灵！
对方老远瞧见她就跳下树，柔顺长发在背后高高扬起，一双美丽的绿眼睛闪闪发亮，满脸都写着“快问我快问我快问我”。
云漠说出自己的计划：
她想系统学习“读写”。
纳林霜手稿上的文字大多是零碎的词句，实用性很差。且相当一部分都涉及到铭文学核心，不可随意外传。
仅靠搜集手稿上零星的“心情日记”，大概率云漠一辈子都无法流畅阅读精灵文。
而偏偏想要在魔法阵方面深造，就必须阅读大量的精灵语文献。
这是个迫在眉睫，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云漠可以选择的请教对象非常有限：
作为巡逻卫队长，银星大部分时间都很繁忙，不太可能单独抽出时间来教导云漠拼写。
同为巡逻队成员，紫叶也不清闲，且本身做派不适合当老师。
纳林霜更不可能做这种基础工作。
只有这名NPC，不是，这名外表酷似人类18岁少女的年轻精灵看似并未被委以重任【可以在原地停留30分钟左右】；工作范围又恰恰在云漠的上学路上，免去了额外的往返奔波！
见年轻精灵面露踟蹰，云漠柔声道：“亲爱的朋友，不必担忧，其实这跟之前的流程并无不同……”
她自然没有系统学过精灵语，但她学过英语啊！
世界上任何一门外语的入门都大同小异，初期最关键的无外乎词汇和语法，其余的都是以这两大项为基础延伸出去的分支。
不过这种方法更适合时间充裕的在校生。
而云漠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她强迫自己开启填鸭式学习：
她请年轻的精灵在羊皮卷上写下一首长长的诗歌，然后逐句翻译。
而云漠边听，边在另一张羊皮卷对应位置上标注谐音和注释，反复跟读，直到这些拗口的音节如滚烫的烙铁般在她脑海中留下印记。
一次记不住太多，那就一天三句，积少成多，直到能完整地背诵下来，一字不差。
同时，她还将诗歌拆分，把每一个词、词组和变形都做成单词卡片，随身携带，吃饭睡觉的间隙都要抽空拿出来看一看。
七天下来，云漠把这首诗歌彻底背熟、嚼烂，无形中也掌握了大量陌生词汇和基础语法。
每门语言的实际词汇量不等，简单的可能只有几千、几万个，复杂的高达十万、几十万。
但这并不代表学外语就一定要一口气学那么多。
因为语言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可以边学边用，哪怕表达不那么精准，对方也能结合语境或肢体语言猜出来。
实际上，无论哪种语言，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到的词汇都集中在5000到10000之间。
通常来讲，只要掌握3000词汇，基础交流就没有问题。
一首中等篇幅的精灵诗歌约有800字，其中包含了大量历史、传说，日常生活中频繁出现的名词、代词、方位词等等，实用性非常高。
云漠的定位非常清晰，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识字”“阅读”，至于会不会写，写得怎么样，都不重要。
15天下来，云漠彻底掰碎掌握了两首精灵诗歌，不仅了解了两段精灵族内部广为流传的动人故事，增强了与精灵朋友的友谊，也收获了初级阅读能力。
她目前的阅读词汇量应该在1100左右【口语方面差不多可以翻倍】，因为高频词汇出现次数极多，两首诗歌的文字必然有大量重合。
即便如此，她的进步也非常显著。
如今再看纳林霜的手稿，虽然还不能通读，但许多简单的词句已经不需要别人翻译了。
甚至偶尔有稍微复杂一点的，结合手稿设计图，也能连懵带猜想个大概。
然后在回家的路上请热心精灵帮忙翻译其中一两个关键词汇，完整句意也就弄明白了。
在这期间，她也跟那位名叫呼尔雅的精灵混熟了。
170岁的呼尔雅只能算精灵族中的未成年，虽然已经可以出来工作，但长辈们也只肯委派一点不那么重要的小活儿，比如日常巡逻，检查下防御大阵有无损坏之类的。
发现危险后的清理和战斗，就不是呼尔雅的任务了。
任何一个种族的未成年或多或少都有点莫名的躁动，总觉得自己旺盛的精力下掩盖着无穷潜力：
我的未来熠熠生辉！
我能干一番大事业！
简称，猫嫌狗厌。
对呼尔雅而言，单纯巡逻的工作真的太枯燥啦！
因为精灵族的长老们非常关爱幼崽，给未成年们划分的巡逻区域也是最安全的，若干年下来，根本就没有一次危险！
说白了，只是为了让孩子们释放下过分充沛的精力，摸摸鱼罢了。
所以上次云漠一求助，年轻的精灵就使命感爆棚，一口答应了下来。
嘿嘿，有人类需要我！
云漠：“……”
不得不说，你们精灵族是真的好骗。
得知云漠正跟在纳林霜身边求学，呼尔雅立刻睁圆了绿眼睛，充满真情实感地惊叹道：“你可真了不起。”
云漠吃软不吃硬，给夸得不好意思，“哪里，其实就是打个杂……”
纳林霜家的家具都快给她盘包浆了！
呼尔雅却不这样认为。
年轻的精灵眼中流露出混杂着羡慕和敬畏的神情，“那位大师可……”
不太好相处。
第37章 师生
纳林霜曾凭实打实的战功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游吟诗人们的口中多有传说。精灵族幼崽们“上学”时，都会或多或少听说这位长者的丰功伟绩。
哪怕其他种族的高层，也都知道浩瀚森林外围有这么一位神秘又厉害的铭文大师，性情古怪，脾气多变。
久而久之，经过层层传言和“艺术加工”，纳林霜的对外形象已经半妖魔化了。
考虑到纳林霜自己的意愿，以及整个精灵国度的对外威慑力，精灵族高层一致决定听之任之，甚至会在必要时刻推波助澜。
呼尔雅忍不住问：“你是怎样成为纳林霜大师的弟子的呢？”
这可不容易。
“还不算正式弟子啦，”云漠目光涣散地清点起来，“平时也就是端个茶倒个水，擦擦桌子抹抹地，帮忙整理下散乱的手稿，给植物们浇浇水、拔拔草，给圈养的奶牛挤奶，做黄油、奶油，做几顿饭、准备几样点心……”
她还没说完，呼尔雅的眼神就从向往变为钦佩，继而迅速从钦佩沦为惊悚。
云漠觉得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立刻描补起来，“其实大师人很好的，指点了我很多呢！”
呼尔雅：“……”
你做着战争奴隶般繁重的工作，得到指点难道不是应得的吗？！
太可怕了！
人类太好骗了！
一切都在想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某一日……
纳林霜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
预想中会是个大麻烦的弟子预备役非常省心，不仅不会出声打扰，还会主动将树屋收拾得整整齐齐，能动的动，不该动的绝对不会动。
每次茶杯要见底时，人类就会鬼魅般冒出来，安安静静地将茶杯注满，再安安静静地退下去，像一抹日光下的幽魂。
就连最令纳林霜头痛的三餐，她也安排得明明白白！
哦，两餐，因为早上来不及。
每天到了固定时间点，充满诱惑力的繁复香气就会从基本没怎么被使用过的厨房飘过来，毫不费力地将纳林霜的神智从研究中拉回。
啊，该吃饭了，精灵秒懂。
人类烹饪的食物花样百出，非常可口，还时常有惊喜，纳林霜根本挑不出毛病。
一天中最美妙的午餐时刻过后，纳林霜一般会小憩一会儿。
不过现在又多了个步骤：
为人类答疑解惑。
曾经纳林霜对类似的工作深恶痛绝，因为太多人类甚至是精灵幼崽都不会主动思考！
她们桀骜不驯，头脑空空，同一个知识点竟然还需要问第二遍！
问两遍！
足足两遍！
你们怎么敢！
宝贵的铭文知识难道不会在你们空荡荡的小脑瓜里留下哪怕一星半点痕迹吗？！
但这个人类不一样。
她会思考、有条理，还会主动分门别类、层层递进地整理笔记……就像寄生在纳林霜肚子里的蛔虫，完美避开了所有雷区。
纳林霜甚至觉得，如果人类一直如此发挥稳定，那么，咳，真正收做弟子，也不是不行……
精灵一边在手稿上写写画画，一边忍不住频频向窗外看去。
就像过去二十多天那样，要不了多久，人类弟子就会风尘仆仆地出现，傻乎乎地笑，“老师，我来啦！”
谁是你老师？
我可没有答应！
太傻了，纳林霜无数次默默地想。
所以精灵从不出言回应，只是矜持地收回目光，或者干脆将对方丢去沐浴间，先把自己洗干净……
回忆到这里，纳林霜不自觉又抬头看了眼。
嗯？
外面空荡荡的。
人类没有出现。
纳林霜微微蹙眉，瞥了眼书桌上的时光沙漏。
不太对劲。
人类一直很守时，每天不等沙漏过半，外面就一定会响起马蹄声。
纳林霜的尖耳朵飞快抖动了下，试图捕捉远处的动静。
然而除了风声和鸟鸣，什么都没有。
是人类试图偷懒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纳林霜自己否决了。
不会的。
这些日子以来，人类的努力和渴望毫不掩饰，绝不会轻易放弃。
那就是出了意外。
敌袭？
精灵卫队日日巡逻，今天并未示警。
沙漏里的雪白颗粒正飞速滑落，在底部堆成高高的尖丘，恰如纳林霜心底不断堆积的莫名担忧。
人类仍未出现。
纳林霜终于站起身来，破天荒中断铭文研究，推开门，久违地走了出去。
人类应该是沿着这条路来的吧？前几天她好像说过什么……
纳林霜努力回忆着，终于在满满当当的研究中捕捉到一点零星的记忆碎片：
哦，她说做了什么滑索，今天不走路了。
在哪里来着？
人类应该说过，但纳林霜觉得不重要，没有听。
精灵心中首次出现类似懊恼的情绪。
又走了一段，依旧不见人类身影，纳林霜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磅礴的精神力瞬间铺开，洪水倾泻般往四周疯狂席卷而去。
找到了！
发现云漠的时候，她正从树上吭哧吭哧往下爬。
人类看上去十分狼狈，头发散乱，满身血痕，肩膀上还挎着半拉背包残骸，明显刚经过一场恶斗。
“抱歉，老师，我……呕！”云漠面色惨白，刚一张嘴就开始干呕，眼前发黑，身体软趴趴的往下倒。
这是典型的精神力榨取过度的后果。
纳林霜皱眉，扶着她坐下，掏出一只精致的小银瓶，“喝下去。”
云漠的脑袋仿佛被重锤敲打过一样，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抓过来就喝。
浓烈的草木清香沿着喉管流窜到四肢百害，仿佛有一只温柔的大手迅速抚慰了疲惫的身心。
各种负面状态以惊人的速度退却，云漠眨眨眼，哎，我好了？！
甚至就连身上的伤口也奇迹般的愈合了！
这就是魔药吗？！
好厉害！
我能不能学？！
状态回归后，云漠向纳林霜诉说了原委：
今天是滑索缆车正式投入使用的第一天，云漠起了个大早，出发前还特意搞了个剪彩仪式，庆祝“通车”。
经过反复测试的缆车很好用，不仅不耗费体力，还能悠闲地观赏高处风光，被林木过滤过的晨风吹拂在面颊上，舒适而惬意，让云漠的心情跟身体一样飞了起来。
她好喜欢！
但万万没想到，猴子也好喜欢！
不，不该说没想到，是大意了。
浩瀚森林的树木体型巨大，枝桠也高，为了满足滑索的高度差，有那么几段藤蔓的高度超过了二十五米。
二十五米，一个猴群偶尔会下来的暧昧高度。
刚走到一半，几只猴子突然从高处跳下，直扑云漠的背包！
云漠本能地跟它们拉扯，手背一下子就见血了。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即发动藤蔓攻击，将几只猴子抽飞出去。
这下算是捅了猴子窝！
猴子扯着嗓子发出尖利的“吱吱”声，不过眨眼功夫，四面八方高高低低的树杈上就冒出来数十只棕色的猴子！
首领猴子体型极其庞大，保守估计能有一百多斤，蹲在树杈上老大一坨，直勾勾盯着云漠的样子活像个人，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
云漠身上的白毛汗都冒出来了！
危险危险危险！
猴王组织了一场完美的配合战：
小猴子们从远处向云漠抛扔石块、果核，砸得她抬不起头来；
中等体型的猴子们兼备速度和力量，轮番上前撕扯云漠的四肢、背包；
剩下的大猴子或许自恃身份不肯轻易出战，又或许觉得没必要，就站在藤蔓滑索的两端拼命蹦跳，一看到云漠身形不稳就幸灾乐祸地大笑出声、手舞足蹈。
有好几次，云漠差点被颠下去！
这可是距离地面二十多米的高空啊，万一坠落，必死无疑！
云漠又趁乱发出一根藤蔓。
危机榨取了她的潜能，这根藤蔓的速度极快，箭矢般激射而出，尖端刺穿一只猴子的肩膀，带着一蓬鲜血，将它死死钉在树干上！
云漠大喜，乘胜追击，如法炮制，又刺穿了好几只猴子！竟在短时间内扭转了局势！
连续十多次魔法攻击，根本来不及休息，哪怕都是几米长的小藤蔓，也让云漠的脑袋一阵阵抽痛。
精神力已到临界点。
我太弱了！
她咬牙抽出长弓，抬手就是一箭！
一只猴子刚刚起跳，尚未落下就撞上迎面飞来的箭矢，惨叫一声后骤然坠地。
云漠爆发出空前的战斗力，转眼就射出三箭，只有一箭落空！
首领猴子自觉被挑衅，短暂的错愕后掀开嘴唇，露出尖利的獠牙，嘶吼着直奔云漠而来，高高起跳！
猴王落下的瞬间，整条藤蔓都被重重弹起，活像海水翻滚，云漠直接就从座椅里弹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来得及死死抓住吊椅底部，这才没高空坠落。
但长弓却拿捏不稳，脱手飞出，被一只猴子跳起来抓住。
该死！
云漠大声咒骂起来，我的弓！
猴子头头转眼到了云漠上方，举起肌肉发达的双臂就往下砸。
这一击力道极大，带着呼呼风声，仿佛空气都被撕裂。
云漠的心脏都有瞬间停跳，电光火石间压榨极限，对自己使用了【画地为牢】。
下一秒，藤蔓编织而成的“茧子”就被猴王高高击飞，又因为尾部还缠绕在滑索上，并未落地，只在空中疯狂回荡。
云漠觉得自己成了滚筒洗衣机里的衣物，在“茧子”里不断翻滚、磕碰，哪儿哪儿都疼，几乎要吐了。
一击不中，猴王越发暴躁，竟要顺着藤蔓攀援而下。
它一定要撕碎这可恶的人类！
就在此时，磅礴的精神力核爆般平推而来，所到之处的木系魔法元素纷纷共鸣，形成一道又一道海浪般的魔法涟漪。
云漠和猴群俱都动作一滞，旋即一方大喜，一方大惊。
老师来了！
不等云漠回神，猴群就呼啦啦散了个干净……
纳林霜素来表情不多，听完云漠的讲述后也只是往猴群逃窜的方向深深望了眼，“先回去清洗。”
回家后，纳林霜翻出一件自己没穿过的长袍丢给云漠。
云漠诚惶诚恐的接过，把自己洗干净后才拿起来细看，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精致风格：
浅薄荷绿的织物细腻柔软，流水般垂落，长袍后背隐约有暗纹闪过，一点儿也不比现代社会的丝绸织物差。
她还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呢，都有点不舍得上身了。
“老师，我收拾好了。”
云漠从浴室出来，发现树屋里空无一人，窗外的风高高扬起白色的纱帘，将桌上摊开的手稿吹得簌簌作响，如振翅欲飞的蝶。
“老师？”
云漠又叫了声，顺手拿起一瓶墨水压在手稿上，防止吹飞。
她各个房间都探头找了一遍，纳林霜不在。
奇怪。
又过了几分钟，纳林霜从外面推门而入。
“老师！”正乖乖坐在书桌边自学的云漠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迎接，“您去哪里了？”
此刻的纳林霜看上去与方才并无不同，但云漠似乎隐隐嗅到一股铁锈味。
紧接着，纳林霜抬手，手中抓着的赫然是云漠那张被抢走的长弓。
“啊！我的宝贝！”
落荒而逃的猴群，消失的老师，若隐若现的铁锈味，失而复得的武器……几条线索在云漠脑海中飞速交织，迅速得出结论。
从有记忆开始，她的父母就沉浸在争吵之中，离婚后，两边的亲属更视她为拖油瓶……
“老师！”人类用力吸了吸鼻子，两只亮闪闪的眼睛里堆满崇拜和快乐，“您去教训它们了是吗？是为了我吗？”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上前两步，恨不得用力抱一抱对方。
精灵立刻抬起手臂，冷着脸拒绝，“作为我的弟子，竟然败给一群猴子……”
传出去脸都要丢光了。
不过那群猴子确实太嚣张了。
竟敢公然袭击路过的木系魔法师。
方才纳林霜追踪猴群至老巢，猴王非但不低头认错，竟还敢试图发动攻击！
精灵没有生气，只是血洗猴群高层……
纳林霜没能说下去。
因为人类非但没有被这硬邦邦的话吓到，反而越发激动，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里仿佛要流淌出蜜糖。
“所以您确实是我的老师了，对吗？”
嘿嘿，我有铭文老师啦！
纳林霜沉默片刻，果断转身进入浴室，关门。
云漠屁颠儿屁颠儿跟过去，美滋滋趴在门上喊：“老师，其实我做的还不错吧？”
现在回想起来，我简直棒呆了好嘛！
一人独战猴群，还杀了好几只呢！
要不是被打个猝不及防，肯定能杀个七进七出！
您确定不夸夸我？
纳林霜：“……”
不听不听！
“老师，其实您挺喜欢我的对吧？”
纳林霜：“……”
我就多余说话！
“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闭嘴！”
第38章 上贡
云漠见好就收，纳林霜从浴室出来后就没有再聒噪。
师生二人还是一个在窗边搞研究，一个在小桌边看手稿，一切好像都跟以前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了。
午餐后的请教时间，云漠试探着问：“铭文绘制和现场施法同为精神力外放，但二者要如何区分呢？”
比如同属碳元素，一部分经受高温高压后蜕变成钻石，自然能与铅笔芯区分开来；
再比如水低温冷冻后变成冰，自然就可以装水。
那铭文呢？
铭文到底该怎样才能与基础的精神力区分开，成为一根具有屏蔽功能的“水管”？
这个问题直戳铭文学核心，颇有没学会走就想跑的嫌疑，若在前几天，打死云漠都不会开口。
但现在……嘿嘿，我们是师徒哎！
果然，纳林霜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自指尖催生出一根细细的藤蔓，从密密麻麻的书架存货中准确地抽出一本。
书架堆得很满，拿取时难免带动相邻的几本，那根小藤蔓甚至还会伸出更细的分支扶着！
扶着！
纳林霜轻描淡写的举动让云漠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太流畅太娴熟太精准了，完美得令人发毛。
仿佛那不是藤蔓，而是手指的延伸，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如臂使指，云漠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领悟到这个成语的精髓。
“这本《铭文起源》你可以看……”纳林霜又想起来这是个文盲。
云漠赶紧搂紧，生怕对方撤回，“我最近有向朋友学习读写，已经能看懂不少啦，如果有实在看不懂的地方，到时候再请教您。”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老师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哪怕不睡觉也一定要啃下来！
纳林霜没有拒绝，勉强同意了她请教的要求。
顿了顿，精灵忽然又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什么朋友？”
说起来，除了银星介绍的那点儿，纳林霜对这个弟子可谓一无所知。
现在既然应了这句“老师”，总要问一问，确保弟子没教坏朋友，没被带歪。
云漠自然觉察到这种细微的变化，美滋滋道：“是一位名叫呼尔雅的精灵，170岁，隶属第五精灵小队第三支队，支队长是……前段时间我们在巡逻路上遇到的。”
纳林霜没听过呼尔雅的名字，支队长的名字倒是有些耳熟。既然是同类，且年龄、从属都清晰明确，想来问题不大。
午休过后，云漠开始抱着《铭文起源》生啃。
刚翻开第一页，她就一阵晕眩。
妈呀，好多字！
因为讲述的是起源和基础理论，图片很少，基本都是文字！
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她偷瞟了纳林霜一眼，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气，开始硬着头皮阅读：
“铭文是一项什么什么的什么艺术……传说精灵大师谁谁谁于什么什么……我们无法追溯什么什么……”
干！
怎么这么多字不认识！
我那1200的词汇储备量哪儿去了！
云漠咬牙坚持，遇到不认识的字句就先在羊皮纸上抄录下来，准备回头找呼尔雅问问。
半个小时后，羊皮卷写满了。
云漠：“……”
人干事？！
完了，我完了！
老师一定会觉得我蠢到不可救药！
孩子要辍学了！
云漠自以为足够克制，殊不知纳林霜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并第一次发现了饲养弟子的乐趣所在。
人类的表情实在太丰富，一会儿瞪眼，一会儿抻脖，一会儿恨不得眉毛眼睛都拧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笔下生风……
分明急得抓耳挠腮，却还克制着不敢出声询问。
分明写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看懂。
纳林霜忽然觉得有点有趣。
绘制手稿有些累了，精灵决定逗弄下人类。
“学到什么了吗？”精灵毫无征兆地发难。
“啊？”云漠猛抬头，两眼无神、目光呆滞，一副被榨干的样子。
纳林霜：“……”
可怜巴巴的。
几秒后，人类弟子用力揉了揉脸，深吸一口气，以一种英勇就义般大无畏的精神大声道：“老师，看不懂！”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到纳林霜的嘴角微微翘了下，眼底也沁出浅浅的笑意。
但一切都稍纵即逝，快到云漠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老师应该不至于这么坏心眼儿吧？
我都这样了！
纳林霜坐在原地没动，只眼睛斜了下。
云漠会意，麻溜儿捧着书跑到自家老师身边站好。
“你很诚实，也很有坦白的勇气，”纳林霜悠悠道，“这很好。”
精灵最讨厌欺骗。
如果刚才人类试图欺瞒自己，现在早就被丢出去了。
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虚伪和自大，那将成为求知路上永远的绊脚石。
然后，纳林霜就把那本《铭文起源》背了一遍。
背了一遍！
云漠倒吸凉气。
“阅读并背诵全文”，恐怖如斯！
精灵的嗓音非常动听，虽说是背诵，但节奏舒缓、轻松自如，倒更像吟唱。
云漠既要克制住自己不沉沦下去，又要努力分辨里面的内容【毕竟她的听说能力可比读写强多了】，一度非常艰难。
今天纳林霜的心情格外不错，耐心也极佳，偶尔还会停顿下来回答弟子小脑瓜子里忽然冒出的稀奇古怪的问题。
期间涉及到人类带头创建的魔法工会，纳林霜漫不经心道：“名存实亡，也没什么。”
因为某个众所周知的原因，种族大战期间，人类精英和高层锐减，大批魔法师陨落……
人都没了，工会自然也不复存在。
现存的魔法师们基本都是野生的，行踪诡秘。
据说她们私下里会有固定联系渠道和方式，但官方途径确实再未开通。
思及此处，云漠忍不住瞄了自家老师一眼，按年龄算，身边这位应该也是造成如今凋敝的元凶，当时著名的刽子手之一？
结果她一扭头，就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云漠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屁股上好像也凭空生出刺来。
不是，老师，咱们可是亲师徒啊！
真有趣，像一只炸了毛的警惕小动物。
纳林霜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继续讲解起来。
从成分来说，铭文由无形的游走精神力和有形的固定精神力结晶构成，前者被后者包裹、隔离。
而最大难点在于，二者必须同时进行！
就是你要一心二用，按照特定路线和图形淬炼精神力结晶的同时，注入游离的精神力！
这无疑需要极其庞大的精神力储备和极尽精准的操纵力。
以云漠现阶段的实力，除非配备魔杖增幅，不然根本不可能实现。
难不难？
难！
难到云漠现在就开始头皮发麻了。
这跟一手画画一手写诗有什么分别！
哦，当然有分别，至少写字画画顶多废一张纸，铭文绘制一不小心则会废个人。
但铭文有个施法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好处：
单纯的魔法师可能一生只能施展本属性的魔法，但铭文大师不同，到达某个阶段后，她们可以无视魔法属性隔离，绘制出本属性之外的魔法阵！
突破元素属性！
云漠立刻低头看身上的精灵长袍。
纳林霜露出满意的神情，“你很敏锐。”
衣服上绘有防御法阵。
不仅如此，整座树屋内部都绘有小型风系魔法阵，可以加速空气流动，达到清洁的效果。
树屋的角落还刻有迷你的水系、冰系魔法阵，在盛夏配合使用，降温保鲜，效果翻倍。
云漠看衣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好么，原本就觉得昂贵，现在直接价值连城啦！
纳林霜喜欢聪明的脑瓜子，见云漠一点即透，忍不住多说几句，“同为自然元素，木和水的关系最为亲密，风次之。偶尔也会有天资出众的木系魔法师能够召唤部分水系、风系魔法元素，但施法成功率较低，威力也很有限。”
精灵停顿了下，语气中染上不易察觉的骄傲，“但魔法阵可以大大提高成功率。”
因为铭文的特性就是“无性”结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蒙蔽魔法元素的作用，跨界时，自然会比现场施法更可靠。
纳林霜的讲解简练直白，云漠的理解力也不差，一遍下来就懂了。
魔法多按照属性分类，但也有一部分通俗魔法，只要精神力和魔法元素的“量大”就能管饱。
打个比方，在国内只能用人民币交易，但如果去到欧洲就可以同时用欧元或者美元交易；再扩大到整个国际市场，可选择的货币种类就更多了。
只要钱到位，哪种货币不能通神呢？
石油、黄金、天然气也不是不行。
比如，传送魔法阵。
它需要的只是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储备和足够稳定的魔法元素回流，至于属性，无所谓。
只要能量够了，就能撕裂空间，打造空间传送通道。
如果不精通铭文，单属性魔法师永远无法使用空间魔法。
云漠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疑似水系魔法元素，“在很深的地下，植物根系附近，蓝色的光点。”
纳林霜点头，“应该不会错。”
傍晚分别时，纳林霜让云漠明天把魔法原石带来。
次日还是坐缆车，鉴于上次不怎么愉快的经历，云漠难免心有戚戚，一早就把武器绑在手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虽说猴群必然接受教训，不敢像上次那样攻击了，但……万一呢？
结果一路上安静得吓人，云漠刚要松口气，就在纳林霜的树屋外对上几只鬼鬼祟祟的猴子。
云漠：“……”
猴子：“……”
双方都表示很突然，所有的动作都暂停在半空中。
云漠的脑袋嗡一声炸响，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全身的血都涌到天灵盖去了！
狗日的，你们还敢来！
她立刻就要弯弓射箭，那几只猴子便惊恐地炸着毛尖叫起来，忙不迭丢下手里的东西，飞快地爬到树上逃走了。
嗯？
什么情况？
怎么瞧着那么害怕呢？
老师到底给它们留下多大阴影？
啧，我还是喜欢你们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那几只猴子太小了，云漠也懒得赶尽杀绝，收拾好东西就要进屋，转头就：啊，好多东西！
阴凉处堆放着大量鲜嫩的果实和鲜花，红的黄的绿的褐色的，五彩缤纷。
明显刚摘下来，断口处的木茬还是新鲜的，翠绿的叶片都没打蔫儿。
也不知哪只猴儿安排的，还挺讲究，底下铺着巨大的叶片，一点泥土没粘上，衬托得颜色越发鲜艳了。
嗯，就是难免有几根猴毛。
云漠：“……”
这是被杀怕了，求和赔礼来了？
“呵，”听见动静的纳林霜慢悠悠晃过来，随意瞥了眼，“收下吧。”
算它们懂事。
大自然有完整的生态链，精灵作为其中的一员，不可能对某个种族赶尽杀绝。
原猴王及其爪牙死后，自然会有别的野心猴儿顶上。
因老猴王的自大，猴群遭受了空前惨烈的打击，战斗力最强的一批猴子就没剩下几只，整个猴群实力严重缩水。
在未来的日子里，它们必将迎来其他猴群的挑衅，也将面临战斗力不足、猎食困难的窘境，能不能守住现有地盘都是个难题。
如果不尽快化解与人类和精灵的矛盾，届时内忧外患，本猴群必将成为历史。
新猴王显然要比死去的那只更聪明，也更识时务，所以第一时间赶来求和。
云漠再次被猴子的智商震惊，也油然升起一种近乎荒诞的啼笑皆非。
第二天一大早，猴子们又送贡品来了！
令云漠惊喜的是，里面竟然有几只鸟蛋，还有两只被拧断脖子的小鸟。
云漠认识这种鸟，红头鸟。
成年红头鸟会觉醒风系魔法元素亲和，飞行速度极快，以人类肉眼观察会掉帧的那种快。
而偏偏红头鸟成鸟体型庞大，又给它们带来绝佳的力量，一度所向披靡。
这直接导致红头鸟横行霸道，甚至会主动攻击过往行人和其他种族，与猴群并称森林二霸。
上次云漠和霍莉来赶集市时，就曾遭到红头鸟莫名其妙的追击，两人二马夺命狂奔蹿出去几里地才敢停下，马屁股都被鸟嘴啄出血来。
要不是有车厢遮挡，云漠和霍莉也要遭毒手。
据石斧说，红头鸟肉极其美味，就是不好抓……
正好纳林霜家中还有一点面粉，云漠翻出来烤了面包，又做了煎蛋和熏肉，撒上一点黑胡椒，就是美味的三明治了。
熏肉表面刷了蜂蜜水，烤出漂亮的焦糖色，纳林霜非常满意。
开始学习之前，云漠还把剩下的水果熬成果酱，可以在休息时间抹面包吃。
结果当天傍晚回家时，云漠就看见了猴子打架！
但打架对象不是她，而是红头鸟！
老远就听见森林二霸各具特色的尖叫，云漠抬头看时，上空的树冠上就嗖嗖蹿出去好多熟悉的身影，有新仇，也有旧恨，那叫一个热闹。
联系到这两天猴群的贡品，不难推断出战争的起因：
谁家崽子被杀了能冷静啊？
红头鸟掌握制空权，论单打独斗，猴子自然不是它的对手。
云漠亲眼看到一只成年红头鸟几个急转变向，将猴子们晃晕，然后一个拉升加俯冲，鱼雷般急坠，两根利爪探出，一把从母猴怀中将小猴子夺走，然后狠狠甩到地上。
母猴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
猴群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它们仗着数量众多，身形灵活，兵分几路，一部分持续骚扰成年红头鸟，让它无法分身，另外几只则迅速摸到红头鸟的巢穴，将里面的雏鸟和未孵化的鸟蛋统统摔碎、咬死。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两败俱伤啊！
第39章 新想法
第二天到了纳林霜家一看，消失近一个月的银星竟然也在！
“老师！”云漠又惊又喜。
已经被喊习惯了的纳林霜下意识回头，对上银星戏谑的眼神后才意识到什么，又哼了声，别开脸。
“听说你受伤了，”精灵温柔的嗓音中透出几分担忧，“怎么样？”
云漠嘿嘿一笑，“老师去得很及时，药也很好用，已经没事了。”
生死危急关头，我还小小突破了一把呢！
如果再来这么一次，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银星笑了笑，又说起一件事。
“下个月是春日祭，精灵族会在当月雨后的第二日举行盛大的庆典，要去玩么？”
春日祭过后，雨水就会迅速增多，浩瀚森林将真正迎来一年一次的复苏。
不光最喜欢宴饮娱乐的精灵族，届时人类的各个部落也会有相关庆祝，非常热闹。
“人类也能去吗？”云漠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战争史摆在那儿呢。
银星颔首，“普通人类自然不行，但我的木系魔法师弟子可以。”
其实在大战之前各族关系和睦时，精灵王国就经常招待来自各族的自然魔法师。
大家一起探讨深奥的魔法，攻克各种难题，举办各种庆典，品尝美酒和佳果。
各族的乐曲彻夜回荡在浩瀚森林上空，连飞鸟和群星都会为之驻足，精灵族还专门为各族贵宾们准备专属客房……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可惜，如海珠淹没于沙砾，群星陨落于山巅，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偶尔思绪翻飞时，银星也会忍不住想，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
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仿佛所有美好注定了要从那一夜开始破碎……
云漠将会是大战后第一位踏足精灵领地的人类。
这或许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开端。
云漠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一直没说话的纳林霜就不太赞同地开口，“你未免有些太过溺爱了。”
要纳林霜说，一切宴会和庆典都是不必要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尤其是幼崽，又不用上战场，就该学习！
万一孩子被带野了，无心学业了怎么办？
银星笑容不变，“她也会拥有漫长的时光，何必急于一时？”
种族混战期间，银星曾亲眼目睹许多年轻的精灵战死，也曾面对精灵族幼崽的夭折而无能为力。
生与死，如此残酷，纵然世上最深奥的语言也无法描述万一。
银星熬过了那段黑色的岁月，但痛苦并未因时光流逝而淡去。
相反，血淋淋的记忆碎片总会在不经意间强势闯入，层层加深，让纤细敏感的精灵一次又一次受尽折磨。
所以面对唯一的人类弟子，银星难免多一点关怀。
木系魔法师就是半个精灵！
而精灵天生需要放松！
光逼着孩子学习，非学傻了不可！
纳林霜微微蹙眉，显然双方就这个问题不止一次发生过分歧。
但精灵彼此尊重，倒也做不来强迫对方赞同自己的事。
于是纳林霜看向云漠，决定听听她自己的意见。
一扭头，纳林霜就对上人类闪闪发亮的眼睛：
老师，想去！
纳林霜：“……”
算了，不必问了。
云漠明白纳林霜的担忧，主动说：“老师，您可以提前给我布置点作业。”
纳林霜轻哼一声，算是妥协了。
很好，皆大欢喜。
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
因猴群给力，主菜变成了红头鸟。
鸟肉不少，一部分拿来穿成鸟肉串烤了，一部分用菌菇炖了，剩下一点脖子、翅膀、鸡胗等零碎做成卤味。
烤肉就要用明火，看着透明的油脂一点点炸开花，边缘渐渐卷曲、上色，肉里才会染上特殊的烟火气。
因飞行能力出众，红头鸟的肉质非常紧实；而因为风系魔法辅助，红头鸟的肉又比一般猛禽肥嫩不少，口感非常独特。
这次云漠就发现，烤出来的红头鸟皮特别好吃！
不用多么复杂的调味，只要一点点盐巴，食材本身的鲜甜就能最大限度激发出来。
而烘烤带来的水分蒸发也让鸟皮艮啾的口感更加突出。
她一口气吃了好几串！
回去的路上和呼尔雅碰了头，得知云漠要去参加庆典，对方十分高兴。
呼尔雅很喜欢这位人类朋友，也希望她能一起过去玩。
但未成年精灵没什么话语权，贸然向长辈们提出邀请异族也很容易被拒绝，所以迟迟没有开口。
“我们会连续庆祝三天！巡逻卫队也可以轮流参加，真是棒极了！”
呼尔雅无比期待地说。
云漠笑着点头，“我也很期待，到时候给大家带点小礼物吧。”
她的内心在流泪，今天离开前听纳林霜的意思，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作业……
没什么比大家都在纵情娱乐，自己却在旁边苦哈哈赶作业更可怜了。
惨，太惨了。
或许我不该第一时间表现得那么贪玩，云漠默默地想。
“对了，”云漠问，“庆典上大家具体会做什么呢？也会祭祀神明吗？那神明会现身吗？”
她对神明这种超自然的存在非常在意。
“我们会唱歌，跳舞，品尝美酒佳肴，当然，还会比一比射箭和格斗技巧。魔法？哦，所有精灵从诞生之日起便都会魔法，那没什么有趣的。”精灵浑不在意道。
云漠：“……”
太凡尔赛了！
魔法多有意思！
乐于助人的呼尔雅没有察觉人类小伙伴的悲愤之情，继续春光灿烂道：“至于神明，只是一次普通的庆典而已，倒不会特别祭祀，或许会有谁唱两首赞歌吧，谁知道呢？女神信徒众多，平时也很忙碌，通常会到大丰收日才会有回应呢。”
顿了顿，呼尔雅又充满遗憾的补充道：“但期盼女神的种族太多了，所以也不是次次都有回应。”
精灵族各种名目的各类庆典、宴会极其频繁，除了任务繁重的旱季，几乎每个月都有五六场。
有时精灵王一时兴起，还会半夜招呼大家起来唱歌……神明们要是每次都来的话，估计就要定居了。
“大丰收日？”云漠继续问。
听上去应该是秋天的节日。
呼尔雅笑道，“四季轮转，冬季结束后，冷水河重新奔腾汹涌，树木重新伸展，枝头渐渐挂满甜美的果实，动物们的皮毛开始变厚……总之，一切都会迎来收获，以对寒冬。”
说到这里，呼尔雅的表情中流露出几分虔诚，“托生命女神和自然女神庇佑，精灵森林的大树永远不会枯萎，纵然是寒冬，也不像别的地方那样凋敝。”
看着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的崇拜，云漠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
永不会枯萎？
打起仗来还不是全烧了死了，整个浩瀚森林都缩水一半！
可见所谓庇佑也有限。
“哇，那可真是神奇，”云漠没什么诚意地敷衍几句，继续追问，“那神明是如何诞生的？感应到信徒们的诚心降临时，又是何种形态呢？想必那场面一定非常震撼，我们能看见吗？”
作为未成年，呼尔雅接触不到什么精灵族秘辛，知道的也仅仅是广为流传的大众套路而已。
但对现阶段的云漠来说，已经够了。
还从没人一口气问过呼尔雅这么多问题呢。
满足感爆棚的小精灵本就不多的知识储备开始告急，“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流传下来的诗歌中记载，神明之所以是神明，就是因为她们无私奉献，心地善良，所以得到了信徒们虔诚的信仰……”
至于降临，其实大战后神明降临的次数并不多，毕竟也才短短50轮呢。
年轻的呼尔雅只亲眼见过两次，出于对女神的尊敬，精灵未敢直视，第一时间便低下头颅。
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呼尔雅脑海中只剩下一片非常耀眼璀璨，却又极其温柔温暖的光芒。
与呼尔雅道别之后，云漠的脑袋里就塞满了对于神明的大不敬猜想。
神到底是什么？
如果由特定的种族成神，现在神的身体是否还是原本的血肉构造？能否被伤害？
如果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或者真的诞生于光明、黑暗、信仰之类虚无缥缈的玩意儿，那么它到底是什么？
是一团飘散于各地的能量体，还是一段特殊的光波，或者其他更深奥的物质能量结构？
“得到信仰”，所以得到信仰就能成神吗？
晚上回到小树屋，云漠告诉托尼，自己下个月要去参加精灵族的春日祭，一来一回的话，可能要十天不在家。
托尼很喜欢精灵，因为精灵好看，又爱护植物，还挺为云漠高兴的。
就是这个赶路，云漠有点头痛。
浩瀚森林太大了，即便是会场边缘，据精灵们估算，以她的行进速度，从树屋出发起码也要六天！
足足六天！
别说马匹会不会被地上的老树根绊倒，哪怕顺利，人也要颠散架了！
看着藤蔓滑索，云漠冒出了新想法：藤蔓能不能载人？
两头拉紧的状态下，一根藤蔓曾同时承受过一个云漠和三只大猴子，三四百斤没问题。
这么多天过去，云漠的精神力和对魔法元素的操作运用也大大提升，如今在保证神智清醒和基本行动能力，并控制方向的前提下，每6分钟左右能催生一根直径10厘米、长60米左右的藤蔓，再多的话就会有点虚。
不过承重是一回事，重量集中在前端，又是一回事。
把一张纸两端拽紧，中间完全可以放两瓶水而不会断裂。
但如果只拿着纸的一边，另一端别说放两瓶水了，可能两滴水就能给它压得抬不起头来。
两位老师都说过，魔法有无限可能，任何一种猜想都是不断淬炼的过程。
所以只要自己不偷摸瞎搞铭文和魔法阵，任何猜想都可以大胆尝试。
云漠立刻催发了一根藤蔓，然后趁着对方还没长大，麻溜儿爬了上去。
再然后……
骤然落地的云漠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那段可怜兮兮的藤蔓，蹲下去，用手指戳了戳，“走啊，你怎么不走？”
藤蔓：“……”
人类摇头叹息，“你不行啊。”
藤蔓：“……”
是的，我不行，所以您能不能起开？
还真是不行。
云漠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的叹了口气，抬脚退开两步。
憋屈已久的藤蔓瞬间蹿出去三十多米远。
我行！
云漠过去拍拍那细溜溜的小身板，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看来，初期阶段还是要注意柔韧性。”
次日，云漠兴高采烈地将自己的想法说给纳林霜听，精灵老师既欣慰又头疼。
欣慰的是弟子确实非常乐意主动钻研魔法，头疼的是，她那颗小脑袋瓜子里怎么总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第40章 精灵庆典（一）
接下来的几天，云漠开始疯狂付诸实践。
她知道每一项新技能的开发必然会伴随诸多难题，但万万没想到，初期遇到的最大问题竟然是保持平衡！
藤蔓不动也就罢了，一旦开始动就像极了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和舒适度可言的过山车，不断突刺，非常刺激。
脚底和藤蔓接触面相当有限，以致于一人一藤的组合酷似随时都会沉没的泰坦尼克：
云漠从上面倒栽葱摔了不止一次。
期间紫叶来了，又被她这种近乎作死的行为吓跑了，然后干脆三精集团都来围观，时不时发出整齐的惊呼。
云漠：“……”
你们真的很闲啊！
我就那么像动物园里的马喽嘛！
最初云漠还觉得有些羞耻，但习惯之后就开始破罐子破摔，后面突发奇想给自己加了个扶手，类似自行车婴儿座椅的那种。
嗯，这次站住了。
虽然偶尔速度过快或者幅度过大时，还是挺容易被甩下来的，但起码不会轻易摔了。
通过不断练习，云漠总结出了第一阶段的经验：
催生藤蔓不能一味求长，起码要保证20厘米的直径，不然容易变铲车；
要等长到1米左右时再上去，踩在前端向后约莫1/3的位置，这样就不会压趴下了；
不能“飞”得太高，不然精神力消耗会特别快，但也不能擦地皮，容易绊倒，滚到草堆里就不美观了……
目前看来，离地五米左右是最舒服的。
期间云漠遇到过几次猴子。
起先对方还吓得嗷嗷叫，但马上就被好奇心驱使，抓耳挠腮地追在旁边跑。
云漠也不是什么煞星，对方既然不招惹，她也懒得驱逐。
看习惯了之后，真别说，有几只毛茸茸的小猴子还挺可爱的。
可能被长辈提前教育过，小猴子们对云漠非常敬畏，见了就主动上贡。
云漠：“……”
问就是不劳而获挺美！
大众可能觉得猴子最爱吃香蕉，其实不然，它们什么都喜欢，尤其是鲜嫩多汁的水果，基本没有不碰的。
就是有时候喜欢吃皮更胜过瓤。
这种习惯云漠很喜欢，好几次跟猴子打配合，让它们剥了皮吃，剩下的果肉给她……
工作期间，几只手脚干净，不爱掉毛的小猴崽子格外受到青睐。
云漠会光明正大地给它们一点麦芽糖，以作鼓励。
猴子多精明啊！
时间一长，猴子们有样学样，出工之前都会拾掇拾掇，相互间摘摘杂草叶子，要掉不掉的浮毛直接薅下来，去水里洗洗手啥的，争取额外奖励。
整体卫生状况有了可喜的改善。
次数多了，警惕心强的大猴子暂且不提，曾经去纳林霜门口上贡的几只小猴子倒是混熟了，还会主动替她保驾护航，驱逐别的飞禽走兽。
每天早上来，白天休息，傍晚再来，按时按点上下班，非常令人感动。
就为了混那仨瓜俩枣的。
世上的所有生物都爱偷懒！
好几只脑筋灵光的小猴子一早就发现了，与其跟着家长们辛辛苦苦学习捕猎，累死累活分那点东西【还不一定轮得上】，还不如来给人类魔法师帮工，活儿轻松不说，报酬也丰厚。
有甜甜的糖果呢！
有时候云漠就感慨，“这么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了，你妈不管你啊？”
小猴儿：“吱？”
最初确实有大猴子不放心，偷偷摸摸来观察过，发现是给人类魔法师打工后彻底放了心，撒手不管了。
谁爱带孩子谁带！又不是什么好活儿！
猴群正琢磨怎么跟魔法师和精灵交好呢，人家还给饭吃，这不挺好嘛！
出发前，纳林霜为云漠做好了法杖。
1.2米的杖身高度非常完美，既不妨碍施法，又方便脆皮法师们走累了当拐杖。
偶尔什么时候牛脾气上来，抡起来也能降伏二三对手，表示本人也粗通拳脚，主打一个近战法师。
仗身采用不知名青灰色实木打造，净重不超过1.5公斤，周身施以经典的精灵螺旋纹加速魔法阵，底部稍尖，倒提猛刺也能有不错的破甲功效。
简称，戳死你！
顶端镶嵌翡翠绿色木系魔法原石，不规则切割，玲珑剔透，内中隐隐有翠流涌动。
原石上下叠加精神力恢复提升和一等防御法阵各一枚，配合杖身上雕刻的施法加速阵法，堪称完美搭配。
云漠当着纳林霜的面往魔法石内注入精神力，看着绿色光芒一点点从魔法石内亮起，又如流水般灌注下去，沿着杖身的魔法阵纹路流淌，继而发出细微的嗡鸣。
一丝崭新的联系迅速搭建，云漠不用低头查看就能以精神力感知法杖的状态，就好像不是多出来一截木棍，而是她延长的第三只手。
从今往后，这柄法杖就打上了云漠独有的精神力烙印，除非她和法杖中的一个死去，或被实力碾压的对手掠夺后强行刷新，她们将会是永恒的战友。
见弟子爱不释手，纳林霜适时出言提醒，“不过你的未来无限，或许将来某一天发现了更适合自己的魔法原石，又或者你急速成长，现有的法杖不足以将你的实力发挥到最大，自然就需要换新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至少现阶段，云漠很满意这位新搭档。
法杖的好处显而易见：
第一次正式使用时，她感觉自己活像喝了十瓶八瓶红牛，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牛劲儿。
我现在简直强得可怕！
原本两次藤蔓催生之间有6分钟的冷却时间，现在依靠法杖就能硬性压缩到不足2分钟！
短短2分钟内，云漠狠狠体验了一把精神力猛灌般的恢复速度，而且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另外，她的精神力运转更为流畅，与魔法元素的沟通也更迅捷，简直像从刷卡进门升级为热源扫描……
恐怖如斯！
托冷却时间缩短的福，云漠的藤蔓移动大法初步实现了无缝衔接：
只要不盲目追求速度，她完全可以边前进边恢复精神力，在第一根藤蔓快到尾声时丢出第二枚嫩芽，让它提前生长，然后踩上去的同时，分出细细一缕卷起回归种子状态的第一根藤蔓……
如此循环往复，她的精神力活像安装了永动机，颇有几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意思。
这么一来，就算过几天前往精灵国度参加庆典，也不用面对人家在树上“飞”，她在地上追的狼狈场面。
优雅，非常优雅，非常适合装博一。
云漠不禁泪流满面。
这才是魔法师该走的路线啊！
好处太多了，没见过世面的人类干脆搂着法杖睡，梦里都在大杀四方。
中间霍莉来了一次，带来许多换洗衣物和大块黄油，并惊讶地表示：“小姐，您看上去简直光彩照人！”
云漠叉腰大笑，毫不谦虚，“那是！”
霍莉：“……”
小姐如此自信，真好！
又过了十天，在法杖的帮助和拼命三郎般疯狂练习下，云漠单次催生藤蔓的冷却时间已经可以稳定在1分30秒左右，创历史新高。
为表庆贺和鼓励，银星送了她一件浅水蓝色的精灵长袍，长袍以精灵森林特有的藤丝编织而成。这种藤最富含水分，穿在身上就相当于背了一台移动空调，冬暖夏凉，最适合出门。
当天晚上，一道惊雷将云漠从睡梦中惊醒。
她抓着法杖翻身坐起时，就见天边几道青紫色的雷龙在厚重的云层中游走，照亮了半边树屋。
滚滚闷雷从远处袭来，深沉而悠远，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呢喃。
紧接着，风起，云涌，裹挟着浓重水汽的夜风扑面而来，久违的带了几分凉意，吹得云漠迷了眼。
又是一声惊雷，像直接在头顶炸开，灰杉托尼瑟瑟发抖。
粗壮的银亮水线从天而降，瞬间将天地连成一片，溅起蒙蒙水雾。
虽还是春雨，但已初具夏日暴雨的磅礴气势。
大雨过后，河水暴涨，曾经干枯的河床重新化为水泽，云漠也久违地听见了远处的潺潺涓涓。
想必家中的水车也能无人自动了吧？
一夜之间，密林吸饱水分，原本低垂的枝桠重新挺拔，干瘪卷曲的树叶也再次舒展开来，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清晨推窗，湿漉漉的草木清香混合着雨后泥土特有的气息扑鼻而来，沁凉舒爽。
云漠闭上眼，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迅速四散的精神力感应到的全是植物们的雀跃。
真好。
阳光穿透枝桠落下，将叶尖垂下的晶莹水珠染成浅金色的水晶，微风吹过，水晶坠落，在地面的水洼中溅起浅浅涟漪。
云漠出门转了一圈，收获许多蘑菇，原地炖了吃。
后天就是精灵族的庆典了，按照约定，云漠没有去上学，吩咐托尼看家，一大早便带着纳林霜老师提前布置好的一大堆作业启程：
熟练背诵两段1000字左右的铭文法则，并能够默写出完整的铭文回路，然后还要尝试创建两个初级铭文魔法阵。
这种魔法阵是最基础的，构造简单，没什么威力，就是把魔法元素引来之后，按照自己的想象让它们排列成特定的图形。
就算失败，最多不过噗嗤一下散了，不会有什么反噬。
以云漠刚得知庆典消息时的速度来算，她想抵达会场外围也要5、6天，而为期3天的庆典后天就会开始，无论如何是赶不上的。
但现在不同了，托勤学苦练和法杖的福，她现在的速度最起码提升了3倍，最快次日傍晚，最慢第3天早上就能到。
时间刚刚好。
银星还说，难得去一次，如果有收获，不妨尝试在那里多停留几天。
精灵族遍地都是资深木系魔法师，且拥有漫长岁月传承下来的法典和经验，对人类而言，绝对是难得的交流和学习场所。
或许谁一句不经意的话，就能给云漠带来巨大的启发。
对此，纳林霜没有反对。
云漠对这一趟的精灵王国之旅充满期待，期待中难免又夹杂了一点亢奋和忐忑。
亢奋的是那里遍地是老师，必然收获满满；
忐忑的却是那段惨烈的历史毕竟不是虚幻，她不确定是否所有精灵都如自己目前遇到的那几位那样，能够保持对人类魔法师的中立看法。
伸手不打笑脸人，云漠自制了许多礼物与大家分享。
满满三大盒各种口味的果浆夹心果汁软糖，都切成一寸见方的大块，表面裹上细细的糖粉，看上去雾蒙蒙的。
端着盒子轻轻一晃，软糖们就扭起屁股来，颇有几分俏皮。
自己做的果汁软糖不仅没有添加剂，还非常实惠呢。
另外还有霍莉带来的两大盒龙须酥。
据霍莉汇报，她们已经成功与精灵族进行了一次交易，对方对果汁软糖和龙须酥的口味很满意，只是觉得份量太少。
如今多了大小河姐妹俩帮工，玛雅姨妈和霍莉也觉得，或许适当提高一点产量，也未尝不可。
还有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小花的产奶量开始下降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要不了多久，家里就没有牛奶喝，也没有黄油和奶油可用了。
云漠想了下，“这个不要紧，我找精灵打听下养牛人的住处，再买两头就好了。”
既然买卖要扩大规模，那么除了买牛，她还有另一层打算……
一天后，云漠和呼尔雅在事先约好的地点碰头。
再往前，就要跨越冷水河，正式进入精灵的领地了，云漠到访的消息未必传遍上下，为避免误会，呼尔雅特意来接应。
精灵对她手拿肩扛的造型非常震惊，主动帮忙分担。
虽说精灵族不缺客人们带的那点礼物，但这足以表明来者的诚意，也令精灵心生欢喜。
有呼尔雅的帮忙，云漠走得就更快更利索了。
精灵对她这种催生藤蔓接龙赶路的方式非常感兴趣，问明白原理后也跟着学起来。
只是没想到，看上去简单得不行的技法，呼尔雅竟到傍晚才算彻底掌握了。
不光云漠诧异，呼尔雅自己也有些惊讶。
一人一精面面相觑。
按理说精灵族身段轻盈，平衡感极强，又是与生俱来的木系魔法天赋，双方都觉得精灵上手一定很快。
可呼尔雅真正做起来才发现必须同时兼顾藤蔓的粗细、长短、方向、生长速度和衔接频率，这无疑需要对时间和精神力极其精准的分派和、掌控，稍有不慎就会失控。
最初的1个小时里，精灵竟然就被甩出去好几次！
索性精灵反应迅速，运动神经发达，被甩出去的瞬间就能在半空中调整重心，然后稳稳落地。
“没事吧？”云漠停下。
呼尔雅站起身来，拍打着腿上沾的落叶摇头，然后以一种全新的目光重新审视着她，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赞叹：“你好厉害呀！”
在木系魔法方面，精灵无疑是上天的宠儿，倒不是说人类魔法师永远比不上精灵，但眼前这位才几岁呢？
听紫叶小队长说，她开始学习魔法也才两三个月吧？
可她对精神力的掌控竟到了如此精准的地步！
云漠也有点晕乎。
过来这么久了，她都没见过正经人类木系魔法师，绿藤虽然有些天赋，却迟迟不能入门，所以云漠压根儿就没有对照组。
她周围环绕着精灵，各个出类拔萃，甚至不乏一方大拿，所以总是觉得“我是渣渣”“我还差得远”“我要更努力才行”。
精灵们天生悠闲，普通精灵一天能拿出2小时专心钻研魔法就可以称一句“勤勉”。
但云漠，她一天24小时中至少有14个小时在学习。
衣食住行，任何一个可能应用到魔法的领域，她都没有放过。
这些都是宝贵的实践机会。
论卷，中国孩子没有在怕的。
这也是银星和纳林霜最欣赏的地方：
很少有这个年纪的种族能这样沉稳，摒弃虚荣和诱惑，沉下心来研究学问。
她注定辉煌。
直到此时此刻，云漠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觉悟：
原来，或许我已能算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
迟来的欢喜和成就感令她狂喜。
这，这多叫人不好意思啊！
嘿嘿，嘿嘿嘿！
长久以来的努力没白费，尤其还得到了同行高手的肯定，这种喜悦真是难以言表、无与伦比。
经过这个插曲，云漠和呼尔雅的关系更亲近了些，两个小伙伴一路都在叽叽喳喳交流魔法心得。
正如银星所言，精灵族传承深厚，哪怕呼尔雅没有多么刻苦的学习，但从小耳濡目染，所知所闻也远胜云漠这个新丁。
仅仅只是抵达会场边缘的短短几个小时内，云漠就不知多少次被呼尔雅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拨开迷雾、激发灵感。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随着不断深入，除了清脆的鸟鸣之外，云漠已经可以隐隐听到悠扬的乐声，空气中也混杂了淡淡酒香，以及某些陌生的好味道。
沿途也不再是纯粹的森林植被，外力雕琢、催化的痕迹清晰可见，浩瀚森林外面罕见的精灵风格建筑比比皆是：造型优美的纤细拱桥，俏皮灵动的尖房顶，蜿蜒鲜活的门窗，一圈圈旋转着消失在茂密枝叶深处的楼梯……
茂密的枝桠被富有技巧地分拨开来，灿烂的阳光慷慨洒落，形成一道道明亮的灿金色的光柱，如神明天降。
如此光明璀璨，实在不像巨木环绕的密林深处。
还有林木间矗立的灰白色圆润石柱，表面刻满了藤蔓、枝叶、河流和星星月亮的图案，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
云漠注意到其中颇有几幅故事连贯性极强的画作，那些长头发尖耳朵、手捧鲜果的“小人儿”应该代表精灵，而正前方身形高大，周身萦绕着光圈的强壮女人，或许就是被祭祀的女神了。
又往前走了约莫五分钟，乐声和香气越加明显，连脚下的潺潺溪流似乎都比别处活泼些。
呼尔雅止住话头，带着云漠转过一道弯，停下脚步，脸上不自觉洋溢出回家的幸福和骄傲。
前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鲜花瀑布，数不清的花枝从高处垂落，缠缠绵绵，盛开出灿烂的花海。
底部花枝垂地，正随着林风缓缓荡漾，时不时就有缤纷的花瓣飞落，或坠入溪水中流逝，或铺在茵茵草地上……
云漠下意识仰头，却见那尽头一眼望不到边，仿佛已入云端，更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壮美。
精灵微微低头，抬手轻轻点在肩头，退开半步，做了个请的动作，“欢迎你，尊贵的客人。”
云漠笑着还礼，深吸一口气，绕过花海瀑布，大步迈了进去。
人类魔法师踏入会场的瞬间，歌声暂缓，乐声停歇，似乎就连流水声都有片刻凝滞。
所有精灵俱都停下手中动作，齐齐扭头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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