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偷听

    在爆出吴曈和alpha助理进同一个房间的几个小时里, 所有吃瓜的人一边敲碗等待吴曈的回应,一边为舆论的发酵推波助澜。

    一些为《点翠》而入坑的姜珩吴曈CP粉一脚刚踏入粉籍没多久,就惨遭了塌房, 即刻粉转黢黑,怒斥吴曈不守O德。

    而姜珩那边的部分粉丝也在时事评论里冲锋陷阵,冷嘲热讽《点翠》剧组为了热度捆绑姜珩, 结果爆出这种事情。

    另外还有一批隔岸观火的纯路人,在话题热度下降时适时添柴加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热心网友格外体贴地帮忙撰写了一条前段时间文曼琦同款的alpha闺蜜澄清声明,被点赞到了广场前排。

    心急如焚地刷新微博页面,终于在傍晚时分在吴曈工作室的账号主页上看到了这件事的回应。

    不过工作室账号只是公布了一个长达五分钟的视频, 从封面看,视频还算清楚, 右下角有日期和时间,貌似是一段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从酒店的正门口开始播放。

    一辆黑色保姆车上走下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稍矮一些,戴着口罩, 与另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高挑青年一同进了酒店大门,而最后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年轻男人则似乎有事, 等在了酒店外。

    这两个人一同搭上了电梯, 花里胡哨的那个准备按下楼层, 却被阻止了。

    电梯直升,画面再次一转,来到了酒店走廊,能清晰地看到二人一同进了同一个房间。网友这时候就要沸腾了, 但耐着性子接着看下去。

    二人进门后, 能看到画面明显加速, 右下角的时间在飞快流逝。直到某一刻,画面中出现人影,视频倍速暂时停止。

    这个穿着大衣的年轻男人在视频中露出了正脸,正是姜珩。他在那个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两秒后就被迎了进去。

    视频再次加速,直到分钟那一栏跳了二十多分钟,再次有人从房间里走出,径直走向了对门的房间,开门进入。又过了一分钟,房间里另一个花里胡哨的来客出门,视频终止于这人离去的骚包背影。

    与工作室这个视频晚一分钟发出来的是吴曈的澄清。

    【@吴曈:感谢大家对我私人情感生活的关心,但如酒店当晚完整视频所呈现的那样,我和助理之间清清白白,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弟弟,但不是爱人。】

    工作室紧随其后,转发了吴曈这条微博,然后放出了略带警告意味的声明,让网友停止对当事三人的造谣和诋毁。

    那些蹦跶着说吴曈和alpha助理不清不楚的人终于闭了嘴。

    十分钟后再看微博,那些恶意满满的评论全部消失殆尽,吴曈松了一口气。

    又翻了翻刚才那则澄清的评论区,吴曈的视线在热评第一多停留了几秒。

    吴曈:“……”

    姜珩在停车场停好了车,侧眸诧异问:“车里很热吗,脸怎么红成这样?”

    手机飞快藏在了腿上折叠整齐的外套里,生怕被其他人看到,吴曈抬头看向姜珩时满脸都是被抓包后的惊惶表情。

    “没什么东西!”他顿了顿,才意识到姜珩刚才在说什么,掩耳盗铃一般地找补,心虚眨了眨眼,“是有点热。”

    姜珩疑惑地多看了他一眼,推门下车。

    吴曈借着套上外套的空档,偷偷摸摸从外套里重新把手机摸出来,忍不住又多瞄了一下那条让人脸红心跳的热评第一。

    热评第一的点赞不多,才一千出头,但楼中楼第一的点赞高达两万三。

    【两A一O?该不会进去三批了吧?[狗头]】

    楼中楼名为【守护星是珩星】的网友回复:【别瞎说,怎么可能是三批?jh绝对远远不止二十分钟,所以我现在完全相信wt和助理是清白的:)】

    角度清奇……可偏偏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双方粉丝,乃至于各路路人全都被说服了。

    就很离谱。

    总觉得这条评论挂在自己干净纯洁的评论区有违现在正在号召的网络清朗行动。

    吴曈面红耳赤地窥视一眼正站在车旁整理袖口的姜珩,一边心里感觉网友们说得很有道理,一边偷偷摸摸地把这栋已经盖出三千层的楼给删了。

    趁着和姜珩坐电梯上楼,吴曈又拿出手机瞅了一眼微博热搜。

    本来想看和姜清源有关的词条有没有被撤掉。

    然而一眼看到热搜第五。

    #吴曈删评#

    “删评?”

    有着温润玉石质感的低沉嗓音从耳畔传来,吴曈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一侧头就对上了姜珩出于好奇而刻意凑近的脸。

    “你删了什么?”

    他们挨得极近,这样的距离能让吴曈清晰地看清姜珩漂亮到毫无瑕疵的侧脸,也能闻嗅到alpha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信息素味。

    虽然他的生理上还无法避免地有着长时间以来习惯性的抗拒,但反应没有之前那么强烈。反倒是被宁和好闻的松香味冲昏了头脑,在那瞬间忘了做出反应。

    于是任由着姜珩点开了这条热搜。

    等吴曈猛然收起手机,已然为时已晚。姜珩看清了被吴曈删除的那条评论,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心虚到眼神飘忽不定的omega。

    吴曈被他盯得人都麻了:“……”

    姜珩问:“为什么把这条评论删掉,难道是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吗?”

    吴曈:“……”

    电梯随着“叮”的一声抵达楼层,姜珩直起稍稍俯下的腰,随着他一起抽离的还有他浅淡的松木香。

    姜珩递给吴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关系,有误解很正常,以后会有机会证明的。”

    说完就率先走出了电梯。

    等到电梯门到了时间缓缓自动关闭,吴曈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慌忙挡一下门,追着姜珩的背影而去。

    “姜老师,我没有觉得他们说得不对……”吴曈顿了顿,感觉哪里怪怪的……说的好像自己切身体会过一样。

    于是改口:“不是,我觉得他们说得不对……”好像更怪了。

    吴曈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田湉打了电话过来,避免了他因尴尬窒息而死。

    田湉说找到了把他和姜清源同进房间门的照片发给狗仔的人,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那天晚上收工之后,袁导组织人一起去吃夜宵,这人觉得冷,想要回房间拿厚一点的衣服。他恰好和吴曈住在同一层的两端,从另一侧电梯出来时发现吴曈领着alpha助理回了房间,于是鬼迷心窍地拍了下来,发给狗仔小赚了一笔。

    吴曈眸光一凛,高声和姜珩打了个招呼,立刻回到电梯里,赶去了田湉报出的酒店二楼会议室。

    目送着吴曈离开,姜珩继续大跨步地往走廊深处走去。

    这里是九楼,他路过了自己的房间也没有丝毫停顿,直至来到尽头,这里还有一扇花雕门,他猛然一推。

    景色豁然开朗,不复门内酒店走廊的寂静无声,这片露台喧哗热闹,炫灯华彩,轻烟弥漫。正中间有一个泳池,不过现在天气还凉,没人在里面游泳。

    姜珩放眼一扫,停顿在某一处。心道一点意外都没有,姜清源果然在这里和剧组的人一起吃露天烧烤。

    他径直走了过去。

    “……关了灯后更恐怖了,床底下好像有液体滴答的声音,我家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可偏偏卧室外有拖鞋的啪嗒声。我吓得赶紧闭上眼,过了二十分钟,你猜怎么着?!”姜清源说。

    “怎么着怎么着!”

    “二十分钟后发生了什么啊!”

    “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啊。”

    姜清源一拍手:“过了二十分钟——嘿!我睡着了!”

    围在他身边听他鬼扯的所有人:“……”

    一道阴影逐渐压下来,接着树梢上挂着的小彩灯,工作人员率先发现了姜珩的存在,仓忙和姜珩打了个招呼。

    姜珩挥了挥手,围在姜清源身旁的人会意,顿时作鸟兽散,陆陆续续离开露台。

    姜清源一见到姜珩就跟见了鬼一样,拿出手机打开《花园宝宝》,嘴里有节奏地念叨着“玛卡巴卡阿卡哇卡”,一边若无其事地混入人群之中,试图趁乱离开露台。

    然后被姜珩揪住了后领子。

    姜清源试图挣扎:“……放开我!”

    姜珩斜眼扫他:“我有事找你。”

    等露台所有人都走完,姜珩松开姜清源的后衣领,看着他满脸不爽地整理被弄乱的衣衫,沉声问:“你知道你上热搜了吗?”

    姜清源:“知道啊!”不然还能这么躲着你吗。

    姜清源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他父亲和他爸几次上热搜,全都是因为他。

    上正向的热搜就罢了,每上一次,他就多给两个人增添一个污点。

    姜清源十分自闭,站在姜珩面前斜眉耷眼,脸色臭臭的。

    知道自己上热搜,还能这么淡定地在这里吃烧烤,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口若悬河……这心理素质,就连姜珩都佩服。

    姜珩捏了捏自己高耸的山根:“那天晚上,你爸找你做什么?”

    “?”

    姜清源愣住。

    他以为姜珩是来找他兴师问罪,三番两次给他爸惹出大麻烦。

    没成想姜珩竟然只是问那晚他爸找他做什么。

    见姜清源愣住,姜珩以为他没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那天晚上,于是补充道:“就是闹出绯闻的那天晚上,你比我早一步进小曈的房间,我进门只闻到你的信息素,你被小曈藏起来了——那天小曈找你有什么事吗?”

    姜珩只见姜清源只是冷愣愣地看了他片刻,紧接着嘴巴像是忽然放了闸门,心底积压已久的委屈在此刻统统漫了上来,滔滔不绝地和姜珩哭诉。

    “你怎么现在才来问我!”说起这个,姜清源就有无尽的悲伤,“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有多吓人!”

    ……

    田湉在吴曈到场之前就喊来了警察,吴曈赶到了会议室,确认证据无误后,偷拍者就被警察带走了。

    吴曈顺便打听来了姜清源今天没有出去,和剧组的人一起在九楼的露台吃露天烧烤。

    毕竟今天的事情和姜清源也有关,怕姜清源会因为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被人指骂而难过,吴曈匆匆上了楼,打算和姜清源聊一聊。

    一路上遇到了似是潮水一般从露台出来的工作人员。

    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却听说姜珩竟然也在露台上。

    可姜珩不是回房间了吗?吴曈略微诧异。

    走廊尽头灯火暗淡,那扇花雕门没有关紧,点点缤纷的彩灯光芒从门缝泄出,在地上铺了一条又窄又细的线。

    吴曈上前刚想推开门。

    却听到了熟悉的嗓音从门缝中传出。

    “他把我堵在房间里,质问我,问那些动图上的人是不是我,语气可凶可凶了。”

    “我都快怕死了,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但他多聪明啊,把我的沉默当做默认,直接认定了那上面的人是我。”

    “他说我喜欢你,让我以后不要再打你的主意,说我和你不可能!”

    “他怎么能这么想我们,那时候我是真的伤心了!”

    “他在我面前完全换了一个人,真的很恐怖,从这点来看他一点也不像我,我就表里如一多了,一直都是一个样子,不会忽然一下子就换一个面孔。”

    “你进来的时候,他还把我关在卫生间里,连灯都没给我开。你在外面和他谈情说爱,我在里面又冷又黑!”

    门外吴曈:“。”

    救命了好想进去手撕姜清源这个小绿茶!!!——

    源宝宝:姜珩这么虚伪,我爸又是变脸比变天还快,一点也不像我,这么表里如一这么老实,只有挨欺负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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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拥吻

    吴曈最终还是遏制住了开门闯进去的冲动, 深吸了一口气压抑情绪。

    终归现在他所听到的还是姜清源在自说自话,姜珩还没说过什么。

    而且他也好奇姜珩会是什么态度。

    露台上,姜清源茶言茶语地哭诉完, 姜珩哑然失笑。

    一手随性地搭在裤兜里,另一只虚虚抚了抚下巴,凝视着姜清源的双瞳之中含着探究。

    毫不留情道:“这段话你添油加醋了多少?”

    虽然姜清源口中的吴曈十分符合姜珩对自己omega的认知, 看上去又腼腆又乖,很好欺负,可稍稍招惹他一下,就能发现他浑身都是刺。

    但他也知道,姜清源从小就十分懂得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

    毕竟这孩子有着手指破点皮就哭着打电话, 非要远在一千公里之外的父亲飞回来带他去医院包扎的前科。

    吴曈对于姜珩的清醒十分满意,没有轻信小绿茶的茶言茶语。

    不过他想了想, 觉得貌似姜清源所说的这些内容大致都属实……

    咳……有点尴尬。

    姜清源心虚地眼神飘忽:“没有添油加醋啊。”

    姜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姜清源:“嗨呀, 其实在卫生间里没这么冷……我也没有很伤心,就是觉得有点震惊而已。”

    桌上铁盘里的烤肉看上去火候正好, 十足诱人,姜珩捻来了一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 抽来一张纸巾斯文地擦手。

    “他没有其他意思, 你别想多了, 不要生他气。”姜珩面色柔和道。

    姜清源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觉得有点郁闷和哭笑不得。

    “我和你的事,我会慢慢和他说清楚的,但这种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常人很难相信, 所以只能慢慢来。”姜珩说。

    “你待在他身边护着他就好, 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看到那样的照片,会胡思乱想什么很正常……”

    姜珩看着已经坐下来心平气和吃烤肉的姜清源,说起照片的时,多日以来淤积的郁闷闯破闸门,今天正好新仇旧怨和姜清源一起算了。

    忍不住将手中用过的纸巾团成团,朝着他的脑袋扔了过去,正中脑门。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有三件!”在姜清源的哀嚎声中,姜珩站在他身旁拧眉俯视着,有些怒火中烧地说,“第一件事就是那天上午去接你,第二件事是感冒时放松了警惕,没有注意到被跟踪,第三件事是没有让你穿上衣服再跟我说话。”

    但凡这三件事中某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

    如果时光倒流一次,那天上午姜珩绝对不会父爱泛滥,忍着感冒的头晕目眩开车出门,去宠物托管所把姜清源带回来。

    反正姜清源在宠物托管所里能吃好喝好,姜珩晚些再去接也没多大问题。

    无奈现在没有侧翻的大卡车会把他们父子撞回到几个月之前。

    即使有,姜珩也不敢再冒一次险。

    “我想问的都问完了,烧烤还没吃完,你发消息让剧组的人回来继续吃,我先走了。”姜珩转身说道。

    “发生这些事情又不是我愿意的!——你不一起吃吗?”姜清源本想再骂几声,但听姜珩这么说,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有一个剧务助理妹子家里开烧烤店的,手艺可好了,桌上这盘你吃过的烤肉就是她做的。”

    姜珩摇摇头:“不了。”

    推开半掩着的门,身后的霓光顺着门缝,在地上画出了一道清晰的弧形。

    九楼露台上的风有点大,把姜珩宽松的衣摆吹得簌簌作响,搅动着九楼走廊内的空气,在走廊中呜呜作响。

    姜珩沿路回到自己房间,折过一个转弯,蓦然发现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懒懒倚靠在自己门板上。

    见他走近,门口的人影转头看了过来,缓缓直起身,浅笑地看着他:“回来了?”

    “嗯。”姜珩颔首。

    吴曈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露出的八颗牙齿洁白整齐,笑线弧度漂亮完美。前段时间牧童娱乐还处理过吴曈的一桩侵权案件,一家牙齿美容机构拿了吴曈的笑容来当自己的案例。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不是错觉,姜珩觉得吴曈此时的笑意有些勉强,那双清澈见底的杏眼之中一片沉寂的默然。

    姜珩心中一紧:“发生什么了吗?偷拍的那个人死不承认?”明明分别之前吴曈还不是这样子。

    虽然这么问着,但他心中已经认定了偷拍的事情吴曈处理得不顺,一只手已经从兜里拿出了手机,作势要给袁导那边打电话,被吴曈拦了下来。

    “没有,这件事很顺利,那个人全都承认了,录了道歉视频,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吴曈说。

    姜珩稍稍松了一口气,拿出房卡刷了一下,推门进去。

    他刚想明知故问地问吴曈要不要进来,却没想到房门刚一打开,猝不及防地忽然感受到一道猛烈的推力从自己身后袭来,他被推入了房间之内。

    没有任何阻挡的房门自动关合而上,卡槽还没来得及插卡供电,房内最后一丝光亮被房门挡在了外面。

    眼睛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视野里一片漆黑,姜珩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感觉背后抵上了墙壁。

    双肩被两只柔软微凉的手按着,姜珩能感觉到二人的鼻息挨得很近,几乎交织缠绕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脸上细小的绒毛被气息扰乱,微痒。

    “怎……”

    姜珩一个字都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大约是没找准位置,一个急切的吻落在了他的脸侧。

    而后缓慢地滑落,近乎是摸索着,探索着,寻到了姜珩薄薄的嘴唇。

    或者说,是被姜珩引导着找到的。

    姜珩梏着吴曈脖颈的那只手松了力道。

    唇齿相依着,从他的唇缝之间挤出一声含笑的嗓音,压得很低很沉:“嘴唇在这里。”

    呼吸声几乎在一瞬之间变得粗重,又湿又热地洒在脸侧。

    可找到了位置之后,柔软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像是有些茫然,忽然走了神。

    对方身体的一切细微动作都逃不过此时将他紧拥在怀中的姜珩。

    “怎么突然愣住了?”姜珩低沉的嗓音难掩笑意。

    “……”吴曈被他笑得有些羞恼,这样的情形下僵硬在这里,他又有点无地自容。

    沉默着试图离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姜珩环在他腰间的手却猝然一紧。

    “别走啊。”姜珩哑声笑着,尾音像是带着一个钩子,撩着人的心弦,“是因为不会吗?没事的……”他会教他。

    吴曈诧然瞪大了眼,下一秒再次获得的呼吸再次被掠夺。

    斯文不复存在。

    爱意汹涌如潮,将人吞没至顶。[审核大大:求求你了,全在脖子以上啊!!!]

    时间的流逝成为了无法知觉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吴曈以为自己即将溺毙之际,姜珩终于稍稍松开了他几许,留给他喘息的空间。

    下巴抵在alpha宽阔的肩膀上,鼻尖缠绕着干净清和的松木香信息素,吴曈双眸稍稍失神。

    姜珩蓦然回忆起什么,松开了他的腰,试图透过沉寂的暗色看出吴曈是否有异常。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说的是吴曈的alpha恐惧症。[审核大大:两人没do!!这是我文里的私设,受闻到alpha的信息素容易反胃,这是攻在关心他,怕他吐!!!]

    吴曈却双手搂在他的颈间,轻声道:“别松开我。”

    被吻过后,他的嗓音乃至于身体都是柔软无比的,可喑哑的声线中透出似是有着冷冽金属质感的不容置喙。

    姜珩顺了他的意,重新抱住他,一只手在他脑后缱绻地摩挲着。

    “为什么突然想要亲我?”姜珩柔声问。

    怀里的omega沉默半晌。他靠在自己肩上,姜珩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以为他还在缓和拥吻后的气息。

    他们贴的很近,双方说话不需要多大的音量就能清楚听见,吴曈贴在他微冷的耳畔,说出的话语近乎于气音。无论是抚在耳上的微弱气流还是这难得的耳鬓厮磨,都让姜珩心中阵阵发麻。

    姜珩靠在一面镜子上,吴曈漫不经心地凝视着镜中的字迹,不答反问:“接吻怎么这么熟练?”

    紧接着,吴曈感受到姜珩抚摸着他后脑的手稍稍一顿。

    昏暗之中,在姜珩看不到的角度,吴曈眼眸中划过一道异样的光。

    ……接吻怎么这么熟练?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能吻得这么熟练,当然是和你练出来的。

    从前的早安吻、晚安吻、离别吻,以及……那种时刻的吻。

    多年没碰到怀中的人,但所有与他一起练出的技巧刻入了骨子里,再次使用时虽然没有到达信手拈来的程度,但在不长时间的生疏过后又重新变得娴熟。

    见他沉默,吴曈自问自答道:“和别人练的吗?”比如姜清源。

    姜珩一愣:“……”

    吴曈佯装不经意地猜测:“你拍过的作品里的吻戏里练的吗?但你拍过的电影和电视剧我都看过,里面好像都没有吻戏。”

    姜珩失笑:“和你练的。”一个毫无把握的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实话。

    “?”吴曈有无数个猜测,但独独没想过他竟然会说出这个答案。

    姜珩的指尖从吴曈的后脑下滑,有意无意地在他后颈的腺体上轻轻触碰了一下,意料之中听到了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的轻吟。

    “还记得几个月前你意外发|情吗?”姜珩点到为止。

    这个答案半掺着谎。虽然吻技不是单独在那次发|情期练出来的,但那个发|情期确实情不自禁地吻过他。

    “发……”情……?

    被掩藏在记忆中的那一夜的画面在脑中清晰地浮现,吴曈瞬间明白了姜珩的意思,感受到双颊在顷刻间就通红一片。

    姜珩拥着他轻笑。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吻我了吗?”——

    救命,改了一下,剧情不变

    极尽卑微(苦笑

    文里那些[细括号]里的话除了有碍阅读流畅之外,不影响本章收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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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雪灾

    走廊中的人来人往的动静透过门板传入房间, 声响显得有点闷,为这一方封闭的黑暗空间增添了些许隐秘的意味。

    吴曈贴着姜珩的耳畔,房间里过于昏黑, 加上他又密又长的眼睫低垂着,看不清他眼眸中的神色。

    只能听见他轻声说:“想亲就亲了,需要什么理由吗?”

    “嗯, 不需要理由,我是你的,你无论想对我做什么,只要你乐意就好。”

    姜珩摩挲着他柔软的短发,深吸了一口他颈间淡淡的桔柚味信息素, 就像是多年枯竭的树木重新获得了养分和水,心中骤然升腾起的满足感顿时枝繁叶茂。

    可这桔柚味平日里都是清甜甘冽的, 而今天却隐隐有些发苦,含着涩意。这种感觉很浅很淡, 如果不仔细辨别,还真难以察觉。

    姜珩眉心一蹙, 问:“小曈,你不开心吗?”

    这一次, 吴曈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 仗着姜珩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卸去了全身伪装,任由真实感受坦白流露出来,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抚动着姜珩耳后的短发。

    “嗯,不开心。”他圈着姜珩颈间的手又稍稍发紧了一些, 像是一只幼小的动物徒劳地圈定自己的领地。

    顿了顿, 又强调:“很不开心。”

    他耳边还回转着不久之前在露台上听到的那些字句言语。

    【我和你的事, 我会慢慢和他说清楚,但这种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

    【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会胡思乱想很正常……】

    ……

    而在他发|情期的第二天上午,姜珩主动去接当时不知道在哪里的姜清源,又因姜清源不着片缕地和他在车上说话,这才导致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动图的流传。

    吴曈很想问,他们到底瞒着他什么?为什么要用“惊世骇俗”这种词语来形容这件事?

    那晚明明是他的发|情期,为什么姜珩急着要跑去见姜清源……难倒是怕姜清源会不高兴,要去和姜清源解释什么?

    姜清源为什么要□□地和姜珩在车里说话?在说话的之前,和之后,他们发生过什么?

    ……所有疑点清点盘算,在吴曈产生了一个他并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这时姜珩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问:“是因为今天这件事吗?”

    吴曈说自己不开心,他便下意识地认为是今天这桩糟心事让他感觉烦闷,于是跑来这里向自己寻求安慰。

    alpha的嗓音似乎有着能安抚一切兵荒马乱的力量,但此时除了让吴曈稍稍清醒了一些之外,他脑中凌乱的思绪还是一股乱麻,拧作一团。

    听姜珩这么说,他的视线闪烁了两下,轻轻点头:“嗯。”

    他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有些质问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他所面对的是深埋于心中,喜欢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人。他对姜珩有着太多的不舍和眷恋,轻易不愿松开。

    即使他明知,眼前所拥有的一切极有可能是一触即碎的气泡、一碰就醒的美梦,可他却存着让这个美梦再做得久一些的奢望。

    可能是他因为心中还留存着一直以来对姜珩的信任和念想。

    在他的认知之中,这个alpha向来都是温柔的,对他毫无保留地付出,甚至为了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在发|情期时强行压制标记的冲动,为自己和他注入了抑制剂,还冲了个冷水澡,导致病了大半个月。

    吴曈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姜珩会变成他所怀疑的那样……或许一切都是他多虑了呢?他侥幸地想。

    可最终差点破土而出的不安还是驱使着他来到姜珩房前,将毫无防备的他推入房间之内,压在了这面镜子上。

    他迫切地想要确认什么。

    耳边alpha温润和缓的安慰声让吴曈慢慢平静下来。

    “……所以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澄清过后就能把它们当成免费的曝光,这么一想,会不会就好受很多?”

    听他在问自己,吴曈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低低地喊:“姜老师。”

    “嗯?”姜珩耐心十足地回应。

    吴曈松开圈在他颈间的手,抵在姜珩肩上,稍稍向后推了推,与他对视。

    姜珩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到omega本就漆黑的眼睛在暗色之中更显幽静似墨,眼眸的水光之中漂浮着些许他看不太懂的情绪。

    “你会一直爱我吗?”吴曈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姜珩听话地注视着他的双眸,不假思索沉声道:“会。”

    “会一直只爱我吗?”

    “我……”姜珩顿了顿,语气中含着抱歉说道,“小曈,这一点我可能做不到。”

    吴曈的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顷刻间凉了一大半。

    但这盆水并没有泼完,姜珩很快又说道:“我的未来不止有你,小曈,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也会爱我们的孩子,但是你在我这里永远排在第一位。”

    ……孩子?

    “姜老师想得这么远吗?”吴曈感觉脸上阵阵发热。

    “嗯。”姜珩轻笑着说,“想过我们将来的很多很多,想过鹤栖湾的房子要按照你的喜好重新布置,当做我们的婚房;想过要在安海好一点的小学和初中买学区房,方便孩子将来上学——当然,学校也要认真挑一挑。”

    姜珩深信姜清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他从小的教育以及周围接触的朋友脱不了关系。

    这次一定要认真挑一挑学校,免得又把孩子养废。

    吴曈专心听着姜珩对未来的计划,脑海中也随着他构画蓝图。

    但在彻底陷入畅想的憧憬之前,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及时把他拉了回来。

    “姜老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吴曈轻轻吸了一口气,单薄的胸腔起伏,让他未被衣领遮挡的漂亮锁骨更加明显。

    “你会背叛我吗?”

    姜珩有些惊讶他竟然会问这种问题,但今天剧组出现偷拍断章取义的照片卖给狗仔的事件。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吴曈此时的敏感多疑。

    他断言道:“不会。”

    怕吴曈还心存疑虑,他的表情认真到了极致,强调道:“无论是哪种形式、哪种方面的背叛,都不会有。”

    说完,姜珩反问:“小曈,你信我吗?”

    吴曈高悬已久的心随着低垂下来的眼睫终于沾了地,视线从姜珩脸上收回,点了点头:“嗯,信。”——

    姜清源发现他爸最近对他的态度忽然冷淡很多。

    他爸化妆腾不出空时,不允许姜清源给他喂小零食了。

    他爸也不再让他在拍戏时保管外套和水杯,而是让另一个剧组的小助理妹妹拿着,下戏之后径直去找助理妹妹,路过他时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就连跟他爸分享八卦,他爸也有点爱答不理的意味,只是敷衍地瞥来一眼,除非他对这个八卦十分感兴趣。

    比如白清枫在剧组拍戏时不慎从高处坠落摔伤了腿,躺在医院里吊着石膏惨白着脸虚弱安抚粉丝说自己没事,结果第二天就被拍到在奢侈品店健步如飞大肆购物,分分钟流水数十万。

    听到又有热闹看,他爸本来兴致缺缺但出于礼貌地递来一个眼神,看清了消息之后,立刻让姜清源拿来他的手机,开开心心在线围观白清枫倒大霉。

    为此姜清源还很郁闷地找过姜珩,问自己在他爸那里是不是失宠了,他爸是不是不爱他了。

    得到了姜珩一个同情的眼神——傻孩子,你在你爸面前什么时候受宠过?吴曈又不知道你是他亲生的,即使确实侥幸受过宠,那又能是爱吗?

    姜清源气到差点和姜珩断绝父子关系,但最后理智阻止了他这么做。毕竟现在他还要靠姜珩养着,刷着姜珩的卡,不得不低头。

    末春初夏的季节,《点翠》的拍摄进入了尾声。

    最后一幕戏需要在雪山之中拍摄,由于之前一直在特效与实景之间举棋不定,这场戏便一直推迟到了现在。

    剧组已经申请好了许可证,提早一天随着向导来到了山里的天然滑雪场旁的旅社,暂时落脚一夜。

    第二天,正式深入雪山拍摄。

    山下是春暖花开、绿意盎然的景象,高山之上竟还是处处银装素裹,针叶林铺盖着漫山遍野。

    等到抵达海拔高一些的地方,俯瞰下去,细长的峡谷两侧被白雪厚重地裹上了一层。

    山海起伏,白雪如涛似沫,波澜壮阔。

    车轮绑着防滑锁链的越野车在山林间停驻,他们要再往更深处徒步走去,车没法再往里面开去。

    袁导随着向导提前选好了需要取景的位置,但重新走一回,还是两眼抓瞎,需要向导凭借经验和记忆带路。

    由于山高路远,这回拍摄他们没有动用过多人力,除了主演和一些必要的工作人员,剩下的剧组人员全部留在山下落脚点里。

    向导和几个人提醒道:“我们东北老一辈有一种说法,在雪山中千万不要大喊大叫,容易引起雪崩。”

    吴曈随着其他几个人一起颔首,示意了解。

    向导又说:“还有啊,不要往山边的悬崖上走,山上常年积雪,你都不知道悬崖边上到底是泥地还是积雪,还是堆着积雪的枯枝。”

    所有人连忙点头。

    入眼之处全都白茫一片,高筒靴踩在雪上,却不知会在何种深度落脚,上山的过程十分磨人,好在今天天气还不错,避免了风雪的雪上加霜。

    等到取景地,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原地修整片刻后,才开始正式拍摄。

    拍摄过程也不太顺利。

    吴曈穿得也算厚实,可实在冷的厉害,暖宝宝贴了满身,还是抵不住零下二三十度的寒冷,差点连台词也说不出来。

    一天的戏份在下午五点之前勉强收工。

    姜珩从骆阳手中接来两件羽绒服,但没顾得上穿,率先把鲜红色的那件披到吴曈身上:“穿上衣服再喝一点姜汤,过会儿就暖和了。”

    吴曈微弱地“嗯”了一声。

    姜珩正把外套往自己身上套,听见吴曈的声音,发现他似乎不对劲。

    “小曈,抬头看我。”姜珩蹙眉道。

    吴曈乖乖抬起头,脸上是不正常的晕红。

    姜珩心中一紧:“你感冒了?”

    “……”吴曈刚想说没有,但一张嘴就打了个喷嚏,瞬间把自己的异样暴露无余。

    袁导那边在催促下山了。

    姜珩高声道:“好,马上跟上!”

    他垂眸看吴曈,在吴曈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俯身探向了他。

    二人额头紧贴着,传递着双方的体温。

    吴曈怔怔地看着他放大的脸,只见姜珩面容肃然:“有一点发烧。”

    为了预防演员和工作人员在雪山戏中生病,剧组准备了许多防寒的用品,姜珩亲自为吴曈通身贴上了暖宝宝,没想到最终还是防不胜防。

    “身体不舒服,拍戏的时候怎么不说出来。”姜珩拾起omega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中仅剩的体温温暖他。

    “我今天状态本来就不好,说出来就更耽误大家进度了。”吴曈咳嗽了两声。

    姜珩沉默着,但借着所剩无几的天光,吴曈看到他脸上浓浓的心疼。

    下一秒,吴曈诧异地看到姜珩背对着自己半蹲下来。

    他稍稍转过头,侧脸被雪地描摹出弧度完美的曲线。

    “上来。”

    吴曈讶然:“不用,我能……”

    “没事,上来吧。”

    寒风裹着雪粒子,在露出衣服之外的皮肤上粗粝地划过。

    导演已经走远,面前是alpha宽阔挺拔,却为他折身弯腰的脊背。

    吴曈乖乖爬了上去。

    姜珩背着他,平稳地走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地之上。

    他们落下了大部队些许,与导演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前面一声惊恐又激烈的一声。

    “啊啊啊啊——”声音尖锐似是利刃,撕裂了这宁静坦适的壮烈雪景。

    姜珩脚步蓦然一顿——

    啊啊又迟到啦TAT

    昨天的章节已经放出来啦,指路我w.b【晋江木酒】,有笑话可以看,关于昨天章节的(苦笑

    第84章 遇难

    这是一段陡峭的下坡路, 坡度接近于五十度,但坡上凹凸不平,有不少被雪掩埋的凸起的石块。

    向导小心翼翼地走在打头的位置, 叮嘱众人一定要照着他走过的脚印下坡,走得慢没关系,但脚在地上一定要踩实。

    尽管千叮咛万嘱咐, 然而最终还是出了意外。

    背着沉重设备的摄影师在落下一脚时不小心脚下打滑,一个重心不稳,竟连人带器材一起滑落了下去。

    顷刻间跌落进入了柔软的雪地之中,破开厚重的积雪飞速地向下滑溜出去,在雪坡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记。

    包括向导在内,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滑落出去的身影。在他路过身侧时,袁导想都没想就要伸手去抓, 然而只抓到了一缕空气。

    “——王老师!”

    飞溅起的雪像是冰冷的金属利器,刮蹭在脸侧, 迎面而来的刺骨的风像是锋利的薄片,将人凌迟。

    摄影师惊恐地瞪大眼睛, 嗓子眼里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本能的尖叫。

    “啊啊啊啊——”

    风声疾唳,几乎要把鼓膜钻穿, 摄影师根本听不清身后的向导和剧组人员忧心的呐喊。

    好在这段坡并不算太长, 也就二十米不到, 转眼间摄影师就抵达了坡底,顺着惯性又滑了几米,便停了下来。

    向导领着一行人匆匆从坡上紧赶慢赶走下来,仔细查看摄影师的情况。

    袁导掰弄着摄影师被吓得瘫软的地上的腿, 忧心问:“老王, 有事没?”

    几秒后摄影师终于回魂, 抬头看向围在自己身侧一圈的人:“跟小时候坐滑梯差不多,我没多大……”

    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不知仰头时透过烟粉色的霞光看到了什么,呼啸的风声将雪峰深处低哑的吼叫送入他泛着嗡鸣的耳中,摄影师映着苍茫雪景的漆黑瞳孔瞬间缩至针尖大小。

    不可置信地低声呢喃:“……好像出事了。”

    温热的体温顺着二人紧密相贴的胸背,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平稳扎实的脚步所产生的轻微摇晃,就像是所剩无几的幼年美好记忆中那张柔软坚固的摇篮,让吴曈昏昏欲睡。

    忽然姜珩停了下来。

    稍稍闭了一会儿眼,吴曈感觉由于感冒而稍稍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些许,低俯的脊背从姜珩身上抬起些许,睁开迷蒙的双眼。

    他以为已经回到剧组车队所在的路道了,但入眼还是空旷无际的雪原。

    “还没到吗?”吴曈捂嘴轻咳了两声,恍惚地问,“是不是累了?姜老师,我觉得好多了,我自己走吧。”

    说着就要从姜珩背上下来。

    却被姜珩喝止:“小曈,不要动!”

    他的低喝掺杂着雪原冰冷的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吴曈莫名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紧绷的压迫。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凛了凛,问:“怎么了?”

    然而不用姜珩回答,吴曈很快知道了答案。

    呼啸的高山寒风断断续续从谷涧中吹拂而来,然而不知从哪个角落袭来的一缕雪风之中夹杂着一丝非同寻常的闷响。

    像是掠过白雪皑皑的顶峰,穿越辽阔的冰原,踏遍了千沟万壑,送来了险象前最后一声警报。

    可这声警报太迟了。

    或者说,一切发生得太快,始料未及,没人能够反应过来。

    听见巨物断裂的咔嚓声,二人飞快地朝身后的山顶方向望去——

    烟粉色的澄澈晚霞映在二人灰白色的护目镜之中,也反射出了远处崩塌的雪顶。

    就像是天空被撕破了一道裂口,滚滚似浓白轻雾一般的雪烟从那道裂口倾斜而出,径直从垂直于地面近乎九十度的陡峰上义无反顾奔腾跃下。

    由雪组成的洪流似是海滩上密集的浪沫,卷席着隆隆的爆破声,呼啸地从山顶上直流滚下,途经之处卷起惊涛骇浪。

    顷刻间天空中的烟霞也被雪雾掩去了大半,似是老旧的相片,失去了艳丽的色彩,变得朦胧不清。

    姜珩震惊地望着这一幕从来只能在电影和新闻中见到的震撼人心的雪崩之景。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环顾张望,飞快地估算这场雪崩的大致路径。

    他背着感冒后不太清醒的吴曈,走得比较慢,落后了剧组大部队大约五百来米的距离,此时还在一片雪地平原的边缘处,正缓缓向坡上攀爬,很快就会抵达一段陡峭的下坡路。

    经过下坡路后再往前走差不多一公里,就能找到剧组的越野车队。

    姜珩绝望地发现,这片雪原恰好就在雪崩的通过区。

    可好消息是,这里大约在通过区的边缘。再往前走一走,来到这段路的上坡,大概就可以把伤害降到最小。如果速度够快,完全越过上坡,抵达背坡,也不是没有躲过这场灾难的可能。

    伴随着雪地震动的隆隆闷响,姜珩声嘶力竭地高声喊:“小曈,往坡上跑!能跑多少跑多少!”

    不用他过多吩咐什么,吴曈已经从他的背上跃下,拉着姜珩的手,飞快地往高处跑去。

    雪地上还印着剧组大部队成员途径的痕迹,这一片的雪并不厚,一脚踩下去很快能落到实处。

    可积雪不厚的原因是坡够陡峭。

    雪崩蕴藏着摧枯拉朽之势,毁天灭地,造成的震动让坡面上细小的砂砾石块也随之一同震颤。

    一块用来踮脚的石头被这剧烈的震动从坚硬的泥层中抖落出来,虚虚地挂在斜坡上,吴曈没能看清踩了上去,顿时失重感袭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跌落这十米高的小山崖时,奔走在他前面的姜珩眼疾手快,奋不顾身地飞快拉住他的手。

    “小曈!”

    在那瞬间被天寒地冻冷到僵硬的韧带毫无准备受到了拉扯,姜珩惊慌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由于护目镜和羽绒服高高立起的衣领,以及厉风掀起的似薄雾一般的雪风的遮挡,没能让吴曈发现他的异样。

    吴曈勉强稳住身形,心有余悸地道了一声谢。

    姜珩只柔和说了一句“小心一些”,便继续拉着他朝高处的雪岭爬去。

    这耽搁的十余秒钟却助长了雪龙的张狂。

    凛风愈演愈烈,似是刀割,吴曈近乎认为一身厚重的衣服都被风撕裂开来,汩汩地往他的骨头缝里钻。让人错认为似乎除了意识之外,这具身躯已彻底不再属于自己,就连简单的抓握和攀爬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他转头一看,这场雪崩竟已然冲刷过最后一道转折,磕磕绊绊却势如破竹地朝他们迎面狰狞地扑来。

    这是吴曈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夹杂着雪块的疾风像是拔地而起的白色巨兽,遮云蔽日,咆哮着从远而近,转眼间就来到脚下的沟谷,来到身处雪坡的他们身前。

    距离雪岭只剩下十米不到的距离。

    但近在咫尺的十米在此时却如同无法越过的天堑,而雪暴已然近在眼前。

    “姜老师,我们是不是完了?”护目镜内侧蒙上了一层薄雾,就连看清姜珩也无法做到。吴曈的语气含着轻易能察觉的鼻音,但更仔细分别,还能发现他的哽咽。

    “……不,没完!”姜珩的胸腔差点承受不住他剧烈的心跳,他几乎从牙缝里憋出这句话,甚至不知是他的不甘还是确实有这自信。

    吴曈只把这句话当成是他的安慰。

    但能够得到姜珩的安慰,他也感觉心里足够踏实温暖了。

    即使没能和姜珩一起组成一个家,一起生几个孩子,度过余生。

    但跳过了柴米油盐庸庸碌碌的几十年,一起合葬于这皓白的冰天雪地之下,这么一想,似乎也还算不错。

    吴曈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被割肤刮骨的雪风呛了喉咙。

    他咳了两声,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天际崩塌之音,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他便跌落在了地上。

    “——小曈,过来!”

    alpha扎实的体重压到了自己身上,吴曈一口气险些没能提上来。

    他本以为自己被奔涌而来的雪浪冲刷走了,但惊惶动作之间护目镜移位,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姜珩推到了一块宽阔的巨石之后。

    “……姜老师?”

    护在他身上的姜珩伸出一只手,帮他把护目镜移位。

    “我们爬不到背坡了,但这里也还算安全。”

    姜珩柔声安抚着,吻了吻他的唇角。

    他的嘴边勾着一抹浅淡易碎的、勉强的笑意。

    “小曈,希望再睁开眼时,我们还能相见。”

    下一秒,骇人的雪龙便从巨石之后冲破云霄,将他们彻底吞灭。

    山坡背侧。

    始料未及的雪崩让剧组所有人都怔愣着,为之震撼。

    “怎么会突然雪崩?!”录音师惊愕地问。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滑落雪坡,惊叫出声的摄影师。就连摄影师本人也为之一颤,一口气哽在了喉间,说不出话。

    袁导后知后觉回过神,张望了一圈剧组人员,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颤抖着声音问:“你们谁有看到姜老师和小曈?”

    一些人摇头,表示没看到。

    一些人互相对视,你一言我一语。

    “你有看到吗?”

    “不见人影,难倒比我们走的还快?”

    “可走在最前面的不一直都是向导吗?”

    “我是走在最后面的,没看到他们啊?”

    一个人哆嗦着说:“你不是走在最后面的。”

    “姜老师和小曈老师才是。”

    “我走路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姜老师背着小曈老师走,小曈老师的红色羽绒服很显眼,离我们大概小半个山头的距离。”

    “他们现在还在这面坡的后边。”

    “……雪崩会路过的地方!”

    袁导的心在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他迎着如寒潭般冰冷的风,踩着满地震动的乱石,就作势要往回跑。

    “我要去找他们!!”

    却被向导拦了下来。

    “你疯了吗,现在雪崩还没结束,你翻过这个坡去找他们也是白送人头!”向导厉声说道,“那两个明星十有八|九已经出了事,你不能再去冒险!”

    文质彬彬的袁导挣不开向导的桎梏,崩溃地回头和他怒吼:“但又能怎么办,这片雪崩的地方是我选的,姜珩和吴曈是我带进山的,我要对他们负责,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带回来!”

    “他们会回来的,但把他们带回来的人不是你,是搜救队。”向导冷静地说。

    袁导执拗地想要往山里走,向导一时不查竟被他挣脱开来,然而坡上砂石震颤,时不时有混杂着暗色土壤的雪块滚涌而下。

    袁导刚爬上五米,就被一截断裂的粗|壮枯枝铲落下山——

    姜清源无所事事地窝在旅社房间里玩Switch。

    一天下来把三个游戏打通关,他正意犹未尽地在网上查攻略找第四个游戏,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兵荒马乱。

    姜清源好奇地打开门,抓住一个路过自己门前的化妆师,问:“外面怎么这么乱,是要开饭了吗?”

    “开什么饭啊,都快乱套了!”化妆师心急如焚道,“拍摄地那边发生雪崩,姜老师和小曈老师不见了!”——

    顶锅盖跑

    只要我跑得够快,你们的臭鸡蛋就砸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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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救援

    吴曈的最后一缕意识是听到了一声闷哼。

    雪浪万丈高, 风声呼啸,他还没来得及辨别这声闷哼究竟属于自己还是姜珩,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已不知今夕何夕,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的第一反应是,好冷。

    紧接着剧烈的被巨物击中的痛感从背后传递过来。即使肢体已被冻到僵硬麻木,也无法忽视这种大面积的锥心的疼痛, 吴曈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可疼痛过后,心中免不了一阵庆幸。

    看来他没死,死人应该是感觉不到疼和冷的。

    而且他昏迷的时间也不太长。

    身上的暖宝宝还在持续地发热,吴曈觉得大约是这些贴满了全身的暖宝宝才免于他在这雪层之中被冻死。

    他大约是下午一点多贴上了新的暖宝宝,雪崩大约发生在临近六点, 他的暖宝宝大约能持续高温发热六个小时,所以现在时间应该没有超过六点半。

    吴曈稍稍动了动, 惊喜地发现压在身上的雪层和冰块竟然不算太厚。

    不幸中的万幸。

    饶是如此,他费劲地从雪层中挣扎出来, 也已经是十分钟之后。

    像是濒临渴死的沙漠旅人遇到绿洲那样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冰冷之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吴曈连气都没能喘匀, 就急迫地呼喊:“姜老师?姜老师!你在哪!”

    空谷寂辽,除了如同鬼魅一般的回声被凛风送回给他, 再无他人应答他的话语。

    吴曈慌了, 焦急的要从雪坑里爬起来寻找姜珩, 然而一脚刚撑在地面上就一阵禁不住的腿软和疼痛。

    脚大概也是扭了。

    吴曈向后跌落回雪坑之中,这才看清周围的景象——

    四处是被雪崩冲刷后平坦苍茫的积雪,而原本挡在他和姜珩面前的巨石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埋藏他的雪坑之后的一棵被拦腰冲断的杉树。

    那块巨石可能也没能完全挡住雪龙的冲击力, 他和姜珩最终还是被冲刷下来。

    姜珩不知去了哪里, 而他被这颗断裂的杉树挡了一下。

    后背的疼痛可能也源于此。

    “姜老师……咳……”

    吴曈稍稍一动身, 就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喉间漫上浓重的血腥气,他有点怀疑肋骨被撞断了。

    可他不能在这里傻愣着。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剧组大部队有没有遇难,没有遇难的话,有没有给他们喊来救援,而救援要多久才能来。

    吴曈忍着痛,奋力从雪坑里爬起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姜珩生死未卜,他必须要找到姜珩。

    脚和脊背都在疼,踩在地上几欲跌倒。

    身后断裂的杉树枝干壮实,雪地里浮着几根直径五厘米的树枝。吴曈蹒跚地走过来,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把这根树枝从浅浅的雪层里拔出。

    再将多余的枝叶剔除干净,又来当做临时的拐杖。

    吴曈晃晃悠悠站起身,将这根树干往雪地中一杵,结结实实捅进了雪地之中。棍子的长度和粗细都合适,还算满意。

    紧接着又抽出棍子,迈出了第一步。

    ……吴曈顿住了脚。

    第二棍下去,手感与第一棍截然不同。

    雪地绵密,第一棍时他戳到了一块坚硬的冰,然后就再也无法深入。

    然而这一次,他似乎戳到了什么软绵绵的物体,像是柔软的雪。但继续用力,却再也无法探入分毫。

    吴曈稍稍抽出棍子,疑惑地又试着往那块地方戳了几下。

    在最后一棍子下去时,忽然感觉手中的棍子被带动着动弹了几下,但吴曈的手并没有再动,而是雪地下的东西在蛄蛹。

    下一秒,雪地中传来一道虚弱的低吟。

    “……别戳我肚子了,再戳就真捅穿了。”

    吴曈一愣,紧接着惊喜交加:“姜老师!!!”

    五分钟后,吴曈递给姜珩一只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姜珩从雪坑中拉出来。

    “姜老师,我还以为我找不到你了。”吴曈含着哭腔扑到了姜珩怀中,险些把他撞回雪坑之中。

    姜珩忍住通身被铁锤击打过后一般的痛,抚了抚吴曈套着羽绒服帽子的脑袋,柔声安慰。

    “别哭,这不是找到了吗?”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看着不远处的吴曈爬出来的雪坑和坑后枝丫横斜的杉树,眼中划过一丝明了。

    “被冲下来时我大概被杉树的枝干接了一下,得到缓冲,这才没能离你太远。”他垂眸看吴曈,勉强勾起的故作轻松的笑意之中含着无奈和庆幸,“如果不是被你戳了几下,我本来还昏迷着,你是我的小福星。”

    “所以小福星别哭啦,福星高照闪烁,有你在,我们一定会平安回去的。”

    吴曈埋在他的颈间,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他忽然感受到姜珩身上除了浅淡松木香之外,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吴曈眉心一蹙,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姜珩就神态自若地松开了怀抱。

    他们都筋疲力尽,不知在兵荒马乱的时刻丢到了哪里。而且这里荒山野岭,就算有手机也没有信号,更不敢冒然离开雪崩的途径处,去搜寻不一定存在的炊烟人家。

    否则体力耗尽,或者彻底失去得到救援的希望不说,还容易遇到雪林中的猛兽。

    姜珩揽着吴曈,在山岭之间找到了一个山洞。

    不大,但挤挤攘攘容纳十来个人绰绰有余,而且能挡风挡雨雪。

    姜珩在里面探查了一番,确认安全,才扶着崴了一只脚的吴曈靠着边缘坐下。

    小感冒经过厚雪的掩埋和零下的狂风的折磨,演变成了高烧。吴曈坐在石块上,环膝抱住自己,身上忽冷忽热,十分怀疑自己还没等到救援队到场就会呜呼离去。

    恍惚之中似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吴曈抬起眼,适应黑暗之后眼睛勉强能看到事物的轮廓。好像是姜珩拉开了厚重羽绒服的拉链,朝他走了过来。

    “咳咳……你为什么脱衣服,不冷吗?”吴曈问。

    “不脱。”姜珩来到他身旁,紧挨着他坐下。

    下一秒,吴曈就彻底被温暖的松木香裹紧环绕。

    “我抱着你,我们都能更暖一些。”

    平日里吴曈所能接受的alpha信息素的极限是姜珩保持着这个世界的社交礼仪,经过有意的收敛过后所散发的清淡信息素。

    此时被浓重的松木香密不通风地裹住,吴曈本来还侥幸地认为自己此时鼻塞后感官迟钝,不会反感,但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不出几分钟,他就挣扎着要离开。姜珩一时不查,差点让他逃走,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桎梏住他胡乱扑腾的手脚。

    “小曈,别动,你现在还发着烧,不能再受凉了。”姜珩说完,即使周身黑暗,他也感觉到一顿无法反抗的目眩袭来,好像眼前的景色在那一瞬间都有些扭曲。

    “不要……”吴曈却完全听不进去,双目失焦,高烧和alpha的信息素像是让他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一般。

    口中惊惧地低声呢喃:“不要碰我,不许碰我……滚啊!妈妈,你在哪里……杨奶奶……杨奶奶……救我……”

    “小曈?小曈?”喊了几声没能得到回应,姜珩稍稍抬高了一些音调,“小曈!你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我,不是那个人!”

    姜珩将他紧紧梏在自己怀中:“你别动,你现在还在高烧,晚上气温零下二十多度,你不能再着凉了!”

    “你再挣扎也没用,我是不会放开的,与其和我白费力气,还不如让我帮你暖一会儿手脚,天亮了我们想办法找求救的机会!”

    吴曈体力透支也没能逃离,放弃了挣扎。

    山中雪狼对月哀嚎,将他涣散的神志唤醒了些许,又惧怕地向姜珩怀中拱了拱。

    这个怀抱是他现在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姜珩像是要榨干腺体一般,无尽地释放能够安抚omega的信息素,严丝合缝地把怀里的吴曈裹入其中。

    omega终于缓慢安静下来,只是因为高烧和剧烈的挣扎,还在费力地喘气。

    姜珩松了一口气,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饿了吗?”他问。

    吴曈点头,但又摇头。他现在有点饿,但生病又让他无法提起食欲。

    姜珩从口袋里摸出一些巧克力。姜清源年纪小,爱吃各种各样的小糖果,姜珩偶尔为了应付闹脾气撒娇的儿子,会习惯性往口袋里装一些糖,没想到竟然会用到这种场合。

    他拆开一包,掰下一块递到吴曈嘴边:“宝贝,饿没饿都吃一点。”

    吴曈恹恹地张开嘴衔来,稍稍抬起头,望着姜珩黑暗中略显狼狈的轮廓。

    齿间夹着巧克力,含糊不清问“你吃了吗?”

    姜珩神情柔和地点头:“嗯,吃了。”

    冰冷的手探向姜珩掌心里的巧克力,感受到仅有一个的缺角,吴曈无声一笑:“骗人,你没吃。”

    他一手拽着姜珩毛衣的领口,齿间的巧克力碰了碰姜珩的嘴唇,直到他张嘴接过,吴曈才满意地退开。

    他重新靠回姜珩身上。

    从姜珩手中又拿了一块巧克力,含入嘴里,感受着浓郁的苦涩黑巧味在口中融化。

    低声说:“别和我演电视剧里舍己救我那一套,我不吃那种桥段,你被饿死了,我也不独活,而且要狠狠笑完你这个饿死鬼之后再死。”

    姜珩却捂住他的嘴:“别说‘死’这个字,我不爱听。”

    “而且我不是故意撒谎,我口袋里还有很多糖,多到让我们两个在这雪地之中活一个礼拜都不成问题,不信你摸摸看。”

    “?”吴曈狐疑地探向他的羽绒服口袋,片刻后又默不作声地收回来。

    “……”呵,到头来原来是我在自作多情。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是谁对浪漫过敏。

    外面风声似鬼嚎,姜珩脱下手套,冰冷的手贴到吴曈的滚热的额头,帮他降温。

    柔声道:“你睡吧,我帮你守着。”

    “我们轮着来。”吴曈昏昏沉沉道,“不能让我一个人睡,你也要休息。”

    姜珩敷衍点头:“嗯。”——

    距离姜珩和吴曈遇雪崩失踪已过去五个小时。

    剧组有意压下消息,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在事发没过多久,河沂山突发雪崩就上了当地热搜。很快就有人发现《点翠》剧组此时正在河沂山拍戏,而且有人在安海机场拍到匆匆出行的姜安嵘夫妇,于是姜珩遇难的消息在几分钟之内就冲上了热搜。

    救援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姜清源站在雪岭之上,望着山下穿梭来回的冷白灯光。这是他被救援队所允许的最接近他父母的距离,身旁还站着面色凝重的骆敏和欲哭无泪的骆阳与田湉。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每次拿出手机,看到飞速流逝的时间,姜清源的心情就更沉重几分。

    但他死死咬着牙,没让情绪流露出来,看上去反倒比骆敏两姐弟更淡定一些。

    头顶着刺目灯光的救援队跋涉回归,骆敏远远地就满怀希冀高声喊:“是找到了吗?”

    “没有。”救援队队长摇了摇头,所有人的心都荡到了谷底,“这一片两公里以内的雪域都找遍了,搜救犬和我们都没有找到,需要扩大范围……”

    “扩大范围?!”骆阳失声道。

    二人当时途径的地区都没能见到人影,要是扩大范围……这难倒不等同于给两个人下了死亡通知书吗?

    “方队长,求求你再找找看,他们出事前就在这里失踪,一定就在这一片,求求你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是找落了哪里呢!”骆阳用满满的哭嗓哀求。

    “你疯什么?”姜清源把差一点挂在方队长身上的骆阳撕下来,厉声呵斥他,“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人都不在这里,怎么可能找得到!再在这里耽误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消耗他们的命!”

    姜清源抬手抹了一把眼角,转身对方队长说:“麻烦一定要找到他们,生要见人,就算死……也要看到尸体。”

    田湉猛然抬手捂住嘴,眼眸中折射着救援队刺目灯光的泪珠泫然欲下。

    身后突然传来越野车的引擎轰鸣声。

    姜清源垂眸看向山下,雪地越野甚至还没停稳,后车车门就被打开。

    从南方的安海匆匆赶来,衣衫单薄的李悦宁在这零下几十度的寒风霜雪之中只披着一件深色的羽绒服,跌撞地从车上下来。

    望着这片雪崩过后彻底被雪清洗过一次的山岭,她怔愣了几秒,紧接着像是终于接受了现实一般,身形摇摇欲坠。

    “姜珩……姜珩!”

    可心中的绝望还没彻底升起,她忽然被一个和脆弱小兽一样的身影扑了满怀。

    爷爷奶奶来了。

    独自死撑了许久,终于遇到了安栖舒缓之地。

    姜清源抱着李悦宁,脑袋埋在奶奶温暖的颈间,忍不住呜咽出声。

    “奶奶……呜……”——

    明天就见到面啦!

    情节都在按照我原定的大纲顺利展开,必要的铺垫和解决的问题还是不能避免的,大家想看的情节也很快就要到了哦3

    (毕竟正文情节也不剩多少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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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获救

    姜珩和姜安嵘夫妇对姜清源的教育向来就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姜清源不是一个会压抑自己情绪的人。

    可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内心也很强大,轻易不会哭。

    然而再强大的人, 面对双亲的生死未卜,在咬牙强装镇定许久之后终于见到最熟悉的亲人,姜清源也崩溃了。

    然而被他拥住的李悦宁却迷茫问:“请问你是……”

    姜清源僵了僵, 才想起来这时候奶奶根本不认识他。

    十七八年前唯一与他相识、清楚他的来路的人只有姜珩一人,除此之外所有亲人只能相见无法相认。想到这一层,姜清源更委屈了。

    他从李悦宁温暖的颈间抬起头,杏眼湿漉漉地看着她,耷拉着唇角。

    “抱歉, 我认错人了。”姜清源郁郁寡欢道,松开了李悦宁。

    这时袁导也从另一处跑过来, 向李悦宁介绍道:“姜夫人您好,这是吴曈的助理。”

    “原来是小曈的助理呀, 放心吧,他一定会没事的。”

    李悦宁抬眸望着面前看似才高中生模样的少年, 对上了他神似吴曈的五官,以及细看之下眉眼之间和年少时期的姜珩如出一辙的神韵, 心中对少年顿生好感。

    可说起遇难的两人, 李悦宁面上又拢上了一层郁色, 此时姜安嵘也匆匆从越野车里走出来,满脸凝重问道:“袁导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导和夫妇二人简单讲了讲当时的情况,又和摄影师一起给夫妇二人道歉。

    “请把道歉收回去, 姜珩和小曈如果真出什么事, 你们的道歉对我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李悦宁含着泪错开视线, “小曈的奶奶快八十岁了,最近住在我和老姜家里。她身体很差,我和老姜出来时根本不敢和老人说实话,如果真出了万一,老人能接受吗?我们能接受吗?”

    说到最后时,她的手几乎都在抖,几乎要遏制不住要上前揪着袁导的衣领子,让他把姜珩还给她。

    剧组几人无奈叹气,似有浓重的阴云压在众人身上,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偏偏这时候骆敏和田湉愁眉蹙额地走过来。

    二人和姜家夫妇问了声好,然后看向袁导。骆敏说:“现在网上到处都在传剧组两个主角遇难的消息,袁导,我建议剧组官方最好发一则声明,同时我们这边艺人的工作室也会提前准备好公关……喜讯和讣告都会各准备一份。”

    袁导一声“好”还没出口,李悦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想清情绪如何发泄。

    一旁的姜清源却先如炮仗一样炸开来。

    “什么讣告?他们根本没死,发什么讣告!”

    他一副要和骆敏打起来的样子,田湉连忙拦住他,试图让这只炸毛的小狮子平静下来:“只是提前准备起来,不是说他们真的出事了……”

    “不用准备,他们还活着,他们没出事!”姜清源眦目欲裂地瞪着所有人,“我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就是他们没有出事的证明!不准写讣告,写一则找到他们的喜讯就够了,找到他们之后就立马发出去!听到没有,不许你们写讣告!!!”

    这是十七八年前,任何一件事的原本轨迹发生改变,那么十八年后可能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如果姜珩和吴曈已经遇难了……那么姜清源也要随之消失了。

    但他还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和他们理论,他爸和他父亲怎么可能有事?

    他们一定还活着!

    一定!

    然而除姜清源外的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只当他因为吴曈失踪而有点疯了,面面相觑了片刻,就各自分开继续忙活——

    风似乎裹挟着雪粒子,密密麻麻地如针一般刺戳在脸上,让人感觉自己的脸近乎千疮百孔。

    吴曈恍惚睁开眼,望着从洞口撒入的淡白色日光,竟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身体的疼痛让意识更快清醒。

    回想起临睡前自己和姜珩说二人轮番守夜,而姜珩任由他睡到了现在,吴曈虚弱地回过身,正要问姜珩为什么要逞强不叫醒自己。然而一转头,就借着明亮的天光,看到了昨晚在浓重的夜色之中不曾察觉的一幕。

    姜珩正闭着眼睛靠檐壁昏睡,而他的后颈,有一道蜿蜒的血迹。

    吴曈颤抖着手探向他的后脑。

    血迹已经干涸了,只能摸到因鲜血而凝结打绺的短发,脑后侧偏向左耳的地方,有一个凝着血的伤口。

    吴曈的眼睛蓦然泛红,因高烧本就红肿疼痛的喉间无法抑制地露出一丝哽咽。

    ……这个伤口是怎么回事?

    被什么东西弄伤的?

    受伤是在昨天遇到他之前还是之后?

    难倒是被我昨天粗暴的几棍子戳伤的?不对,昨天戳到的是他的肚子。

    吴曈忽然想起在那块巨石之后,从天而降的十丈高的积雪落下,在他失去意识之时,挡在他身上紧紧拥着他的姜珩忽然发出的一声闷哼。

    难倒是在那时被雪崩中的冰块砸伤了?

    再向后看,姜珩浅色羽绒服的帽兜之中也全都是凝结成黑红色的血印子。

    ……难怪在拥紧姜珩之时,会在他的颈间闻到血腥气。吴曈本以为是自己喉间的血味,没想到竟是姜珩在雪崩之中受伤而产生的血迹。

    “姜老师?”吴曈拍了拍他的脸,“姜老师,你醒醒,姜老师!”

    然而alpha只是惨淡着面容,并未睁开吴曈熟悉的带着温润笑意的双眼,回应他一个哪怕是虚弱无比的笑意。

    “……姜老师。”吴曈泣不成声,眼角滑落的泪水几乎是立即在脸上凝结成冰晶。

    脸上一阵紧绷干裂的痛感,但他丝毫不予理会,只是执拗地试探他的鼻息,拍着他的脸侧,试图唤醒这个受了伤也一声不吭,不敢让他知道,不愿让他担心的爱人。

    就在他把姜珩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拍得泛红之际,姜珩终于悠然转醒。

    “姜老师!”察觉他的眼皮动了动,吴曈惊喜地喊他,“你感觉怎么样?”

    寒风明明有一整片雪岭可以放纵奔驰,却还是贪婪地往他们这一小方穴洞里钻。姜珩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感觉到一顿出奇的冷,下意识地抬手要把吴曈揽入自己怀中,帮他暖手脚。

    又被吴曈唤了几句,他才勉强回过神。

    “真好,醒来还能看到你。”气力似乎已经彻底被抽空殆尽,就连抬起唇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都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姜珩眯着眼睛,稍稍动一动身子就感觉疼得钻心,尤其是后脑被冰块击中的位置,似乎身体在那里漏了一个洞,鲜血、体力、乃至于生命,都正在从那个洞缓缓地流逝到这冰天雪地之中。

    可他还是奋力抬起手,摘下了护目镜,视线终于变得毫无遮挡。

    望着吴曈近在咫尺的狼狈却仍然不失瑰丽的,这张自始至终都让他心动无比的脸,这个他所挚爱的omega。

    吴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得不太真切。姜珩想要拂去他眼角的泪水,让他不要哭,可这样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他也已经做不到。

    眼前的你是我从时光之中偷窃来的。

    偷来的东西终归不属于我,要还回去。

    看来现在老天终于发现了我做过的卑劣事情,要把一切都收走了。

    我爱你,小曈。

    可能这次是永别,就不说再见了。

    吴曈茫然地听着姜珩的低声自喃,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吴曈崩溃哭喊:“姜老师,你睁开眼睛!”

    然而姜珩再无反应,只剩一缕微弱的鼻息,证明着他还留着一口气。

    由于这片山谷极宽,而且雪崩堵塞了山路,救援进行得十分缓慢且艰难。

    姜清源想着自己还活着,那么吴曈和姜珩就还没出事,在昨晚发完疯之后就安静了下来。田湉、骆敏姐弟和剧组工作人员都撑不住去睡了,而他熬了一夜等待救援结果。

    从滑雪场驿站回来的剧组越野车终于到达,姜清源从助理小妹妹手中接来嘱托她带来的棉大衣,胡乱穿在身上,连扣子都从胸前第一颗开始就扣错位。

    而他的外套此时正披在熬到半夜实在熬不住,回车里睡了一会儿,现在六点多就已经醒来焦灼等待的李悦宁身上。

    姜清源正心不在焉地扣扣子,忽然感觉一顿似乎从灵魂深处传递来的绞痛,整个人几乎都被撕裂开来。

    这是一种灵肉分离的痛感,难以言喻,但刻骨难忘。

    他蓦然瞪大眼睛,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地上。手慌忙地在空中胡乱挥动,扶住身旁的小树,才没有跌倒。

    姜清源剧烈地喘息着,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这么痛死过去,片刻后,这阵痛感又很快地缓解,快到让人错认为刚才身体中的灼烧感似乎只是错觉。

    疼痛过去之后,姜清源心中腾升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猛然转过身,找到正在指挥的救援队方队长。

    扭着惊愕的方队的肩膀让他面朝自己,姜清源白皙颈间的青筋几乎都暴起。

    “都一个晚上了,你们怎么还没找到他们两个!”

    几个救援队队员连忙上前要制止,被方队习以为常地挥了挥手,退离他们。

    面对着暴怒的少年,方队淡定地解释:“我们正在全力展开救援,一个晚上,所有救援队队员都没有合过眼,蹚在雪地中——当然,这是我们的工作,无可厚非。”

    “救援实际上是一个不可控事件,我们会竭尽所能寻找受难者,但确实时常会有意外发生,比如受难者自己脱困,下山寻找援助,所以会消失了踪迹,给我们的救援增加了难度。可能受难者来到有信号的地方会打电话,因此我们在救助的同时也有时刻关注救援中心那边的求助电话。”

    他的话术十分高明,将受难者亲友向好消息的方向引导,以平复他们的情绪。

    事实上姜清源一根筋的脑子也确实很容易糊弄,听他这么说,也稍稍平复了一些心情。

    此时一个救援队队员急匆匆赶过来。

    “报告队长,救援飞机在据此地两公里处的半山山谷中发现一件红色衣服,经过查验,是遇难者吴曈的羽绒服,被人为挂在树梢上,疑似发现吴曈的踪迹!”

    方队眼睛一亮,激动道:“在红色羽绒服五百米之内立刻展开搜索,救援吴曈!”

    直升机在半空之中盘旋,狂风掠过积满白雪的树梢,簌簌地落下满地霜雪。

    姜清源从飞机上一跃而下,就连方队也没能比他更快。然而视线触及什么,他又缓慢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方队紧随他身后。

    两个担架从穴洞之中被缓慢地抬出,白色的布料和担架上面色苍白的二人几乎与满地银白融为一体。

    可万幸的是,两张担架都没有蒙上白布。

    两个人都还活着。

    姜清源提心吊胆地顺着担架的尾端向头部的方向看去,看到姜珩和吴曈虚弱惨白的脸露在外面,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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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清醒

    仿佛在一望无际、上不知顶、下不触底的意识海中无尽地沉浮, 寻不到出口和尽头,回头望也见不到自己的来路。

    姜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浸没,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似乎周身暗色的水在一瞬间被尽数抽离,意识猛然下坠。

    他终于落入了骤然敞亮的光明里。

    “小珩,安海影视学院马上要校庆了, 你要来吗?到时候我把安影那几个我认识的教授介绍给你认识。”身为著名导演的姜家姑姑如是说道。

    姜珩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他看到站在Q大体育馆中穿着一身篮球服的二十出头的自己沉默思忖着,在姑姑的劝说之下,忍痛推掉了半个月后的篮球赛,买机票从首都启程来到安海。

    看着挂断电话后, 向篮球队队长请假的自己略带不情愿的脸色,姜珩轻讪。

    他知道, “他”很快就会明白,这是“他”终生不会后悔的决定。

    安影校庆人潮喧嚣似海, 在校庆节目开始之前,姜珩被姑姑带去了几个教授所在的办公室, 与他们不卑不亢地攀谈。

    结束时一个教授说,他所带的学校话剧团今天也有演出, 提议一起去校礼堂一起看节目。众人欣然应允。

    话剧团的演出很快就开始了。

    姜珩随着德高望重的老戏骨教授们坐到了前排, 与舞台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于是在话剧中饰演新郎的吴曈背朝观众抛出的捧花理所当然落到了姜珩怀里。

    漂亮清艳的omega扔完了捧花, 在回过身时有一秒的出戏,下意识地望向台下,想看捧花落到了谁的手中。

    紧接着与台下姜珩明净含笑的眼眸对视而上。

    alpha安静温雅地坐着,手捧一束精致的鲜花。

    像极了一个在谢幕之后要奉上献礼的爱人。

    也像取得捧花之后, 马上就要向自己所深爱的人求来天赐的缘分。与他遥遥对望时, 竟产生了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吴曈白皙的脸骤然红了, 目光躲闪着,匆匆回到戏里。

    “演着演着怎么还跑神了呢?”坐在姜珩身旁的教授向姑姑打趣,“这位是我们话剧团出了名的alpha禁止近身的omega,小姜竟然能让他多看几眼,看样子竟然还有点害羞?”

    教授看向姜珩说:“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他其实是一个挺有名的宠物博主,他叫吴曈,是这一届中我最看好的学生,不知道未来有没有和你合作的机会。”

    姜珩记住了omega的名字。

    也记住了捧花落入怀中,与omega那一眼的匆匆对视时,那一瞬无法否认的心悸。

    可时光仓促而过,这个名字再次跃入姜珩的视野中,已是他功成名就之后。

    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与这个omega对立成敌,姜珩心觉这件事有异,奈何没有证据,心有余而力不足。

    翻盘是在许久之后,当初与他对视一眼就脸红的omega已艳名传四方,用着如同重锤一般的证据,将自己的黑料彻底逆转。

    与omega的重逢是在一场酒宴中。

    姜珩远远就看到了与圈中知名制作人结伴赴宴的吴曈,此时的他眉目冷艳,几乎成了姜珩不认识的模样。

    然而那双杏眸因为无聊而在宴会场之中无神地流转,落到了倚在露台门旁的他身上,吴曈先是一愣,然后抿出了一个一如当年的腼腆赧然的笑意。

    姜珩去卫生间,遇到了被制作人下了抑制剂解除药,已经药效发作的吴曈。

    姜珩对他居心不良已久,而且这次是为了救人。

    他把吴曈带去了酒店楼上他常年包下的房间,七天没有出过门。

    后来他向吴曈求婚,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姜珩把公司名改为“牧童”,慕曈,这是他昭告天下的,对吴曈一生的承诺。

    很快,他们有了姜清源。

    姜珩至今记得第一次抱起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时,心中无与伦比的激动和无法抑制的潸然落泪的冲动感。

    本以为能就此安然度过余生。

    可上天大概看不过眼他如此顺遂,把吴曈带离了他的身边。

    父子孤守相伴十余年,未曾想竟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之时。

    但可能也要止步于此了。

    这一次,小曈大概能活下去。

    姜珩唯独遗憾的是,还是没能多陪他走一会儿。

    姜珩心知这一次大概走得一去无回,他只身一人站在原地,没有带多余的行李。

    他最后望了一眼这让他无比留恋的,有着他最爱的人的世界,随即缓慢地转身,就要离去。

    却忽然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绝望低声嘶吼。

    “醒醒,求求你,醒醒……”

    “不要丢下去……”

    “姜老师,我把我的羽绒服挂在外面树上了,很显眼,我们很快就能获救了……”

    “你再撑一会儿,你舍不得我,你舍不得我……”

    不久之后,姜珩的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姜珩慌了神。

    为什么忽然安静下来?

    小曈怎么了?

    小曈?你再说句话啊?

    可苍茫黑暗的意识海中无人应答——

    一整个白天,姜清源心脏绞痛无数次,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疼,似乎骨头都被搅碎融化。

    从ICU里穿着隔离服走出来的李悦宁发现他的异样,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身体。

    姜清源扭头看一眼他不被允许进入的ICU大门,抱着膝盖,咬牙忍住密密麻麻的痛感,摇了摇头。

    但第二天时,李悦宁见他实在难受得厉害,怕他真出问题,还是喊来了骆阳带他去做一个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他没有任何异常,这阵痛感来得莫名其妙,医生也说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让姜清源做更深一步的检查,却被姜清源拒绝了。

    无精打采地和骆阳回到ICU所在的楼层,却恰好见李悦宁和姜安嵘一边喜气满面地和医生走出来,一边抹着泪,弯身哈腰连连和医生道谢。

    和娱乐圈中的不老神话有的一拼的李悦宁在一天之间眼尾爬上了两条明显的皱纹,精神焕发的姜安嵘也似乎鬓角多了几簇白发。

    医生走了,姜清源甩开骆阳扶着他的手,上前问:“发生了什么?”

    李悦宁还在含着笑抹泪,姜安嵘如释重负地叹一声气,笑着说:“姜珩醒了。”

    “父……他醒了?!”姜清源惊喜交加,又问,“吴曈呢?”

    说起吴曈,姜安嵘眉心紧了紧,但面上也没有蒙上郁色:“小曈暂时还没醒,但烧已经退得差不多,医生说他也快醒了。”

    耳边环绕着滴答滴答的机械声,姜珩带着呼吸面罩,茫然地仰躺在床上,望着冷白色的天花板,任由医生摆弄着他,给他做检查。

    他知道,自己没死,这是劫后余生。

    医生检查完他的身体,即将要走。姜珩竭力抬起手,拉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医生。

    他苍白的薄唇开开合合,医生凑近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听清他说什么。

    “小曈怎么样了?”

    醒来后第一反应竟不是问自己能不能活,而是问同行的omega的情况?

    医生被他逗乐了,如实回答:“他的情况比你好,你的脑袋差一点就是致命伤了,手术做了几个小时才救回来。吴曈……应该是这个名字吧?他肋骨轻微骨裂,并不严重,除此之外就是高烧,整体来说生命危险比你小。喏,就在你隔壁躺着呢。”

    医生说完走了。

    姜珩吃力地抬起上半身,按照医生指示的方向看向隔壁。

    ICU病房是透明玻璃的设计,他越过身旁高大的仪器,轻易看到了静静躺在他隔壁,戴着氧气罩的吴曈。

    姜珩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一个简单的抬身就耗费了他所有力气,气喘吁吁地躺回床上,头转向吴曈那侧,氧气罩上的水汽急剧地笼罩又退散。

    在水汽褪去时,能清晰地看到他如同孩童的美梦成真一般勾起的唇角。

    姜珩又在ICU里多待了两天,在吴曈半昏半醒地出了ICU的后一天,才转到了他隔壁的普通病房。

    他们还在北方的小城市,尽管这一层是VIP单人病房,但条件仍然不比安海,走廊上人来人往喧闹不止,姜珩并不太在意。

    接来李悦宁削好的苹果核,用渴求却被彻底无视只好放弃的目光看着李悦宁啃苹果肉。一边把苹果核上最后剩的一些肉快速吃完,扔到垃圾桶里,一边和她说了说那天雪崩的经过。

    李悦宁听得心惊胆战,可最终两个人都还好端端地在她面前,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和姜珩说这几日以来天天瘫痪的微博:“你的粉丝听说你出了事,都快疯了,你现在人也醒了,发个视频报个平安。这里环境太差,不利于你和小曈康复,我出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能把你们送回安海修养。”

    抽来一张纸巾擦拭干净满手的苹果汁,说完就出了门。

    手机电已经充满,姜珩从床头拿来手机。想了想,从床上坐起来,随意拍了一条视频证明自己还活着。

    然后也没有过多理会疯涨的评论和点赞,望向紧闭的病房门上的透明窗口,那里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探头探脑。

    姜珩放下手机,笑道:“进来吧,现在就我一个人。”

    病房门推开,姜清源从门后走出,睁着圆润的杏眼一瞬不转地盯着他。

    姜珩苍白一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姜清源一言不发。

    紧接着,姜珩仿佛看到了一个小炮弹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他被一个饱含着冲劲但又克制的力度撞了满怀。

    姜清源坐在床沿,紧紧环着他的腰,脑袋近乎埋进了父亲病后清瘦许多的胸膛前。

    这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下意识地寻找父亲庇护的弱小姿态。

    姜珩被他撞得差点要躺回到床上。

    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姜清源埋在他的身前,哽咽着,声线颤抖着说。

    “父亲,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姜珩愣了愣。

    姜清源八岁之后就鲜少在自己面前哭鼻子,这次是真被吓到了。

    他的心瞬间塌软下来,回抱住儿子,稍稍低下头,高挺的鼻尖亲昵地顶着儿子饱满光洁的前额,安抚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后脑。

    苍白薄唇掩于他额间的发间,柔声安慰:“小源别哭,抱歉呀,父亲吓到你了。”

    李悦宁正和主治医生聊着,忽然听到一阵响铃,她疑惑问:“这是什么声音?”

    医生匆匆拿好表单和笔:“903号房病人,也就是吴曈的铃响了。”

    “什么?!”李悦宁大惊,也跟着医生和护士一起跑出去。

    到病房时,病房里只有田湉和吴曈二人。

    自从高烧后,吴曈即使是醒来也是半昏半醒没有意识的状态。踏入病房,见到吴曈清醒地接过田湉递来的水喝两口,李悦宁吃了一惊,然后连连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一见到李悦宁,吴曈就问:“姜老师怎么样了?”

    “你问我老公?”李悦宁明知故问打趣,“他很好啊,不过现在被我逼着回酒店睡觉了,你想见他的话,可能要再过一会儿才行。”

    吴曈哽了哽,“姜老师”向来都是他对姜珩的称呼,顺口就问出来了,却忘了姜珩的父亲姜安嵘教授在大学里也是被称为姜老师。

    “……叔叔健康就好。”吴曈尴尬道。

    李悦宁笑出了声:“逗你的,姜珩很好,比你先清醒,就在你隔壁,等会儿做完检查再去见他。”

    她坐到吴曈身边,笑盈盈道:“你们两个也太心有灵犀了一些,我听医生说,姜珩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时醒来的第一句话也是问你怎么样。”

    吴曈赧然,手指无所适从地抠被单。

    李悦宁抬眼看了看他的心电图。

    不错,心跳直逼一百二。

    看过前些天吴曈几次跌破四十的心率,李悦宁感觉让他的心多跳一跳,有益于健康。

    逗准儿媳妇,其乐无穷。

    但医生无奈道:“病人最好不要有过大的情绪波动,检查结果才会准确。”

    李悦宁只好宁熄了继续逗人的心思。

    为了让吴曈的心率和血压降回到正常值,又转移吴曈的注意力,和他闲聊。

    “这些天好像除了我和老姜之外,最挂念你俩的,好像就是你的小助理了。”

    田湉不服:“我也关心他们呀!”

    这些天李悦宁和她处熟了,毫不留情地反驳:“人家小助理眼睛都没敢合一下,连续守在icu门外呢。”

    “这是在说小姜吗?”吴曈茫然眨了眨眼。

    “他叫小姜?”李悦宁反问道,“话说回来,这么多天还没问过他的名字呢。小曈,你的小助理叫什么呀?”

    吴曈说:“全名叫姜清源,和姜珩一个姓,三点水的清和源。”

    李悦宁诧异道:“你助理竟然也姓姜?”——

    所以文案上曾经不少人提出的爸爸亲儿子的违和被我圆回来了v+

    平平无奇圆梗小天才而已v+

    骄傲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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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疑点

    “是啊。”吴曈不假思索地点头。

    李悦宁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姜清源的长相, 再对比面前的吴曈,说:“看小姜那长相,我还以为他是你弟弟呢, 竟然不是吗?”

    “不是。”吴曈说,“我是独生子,长得像妈妈, 但妈妈也很早就过世了。”所以他不可能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李悦宁也回忆起了杨奶奶和她说过的吴曈的身世,便彻底把姜清源是吴曈亲戚这一想法从脑中剔除出去。

    不过“姜”这个姓氏并不罕见,她也不会遇到一个姓姜的人,就把他和自家联想出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

    “这个小姜长得和你和姜珩都很像,真是难得的缘分, 我光是看他,我都喜欢得紧。”

    李悦宁笑道:“看小姜的长相, 我都能联想出你和姜珩未来的孩子会长什么样,无论像你还是像姜珩, 都一定特别讨喜。”

    ……孩子?

    吴曈一个黄花大闺O迄今为止和alpha最亲密的接触也只不过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李悦宁一下子把他的思想拔高到孩子的层面, 吴曈因病而显得苍白的脸又一次变得通红。

    “李阿姨……”

    还没等他张口说什么,正在给他量血压的医生就抬眼瞪了瞪李悦宁。

    “都说了不要让病人情绪起伏过大, 血压都不正常了。”

    被瞪之后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假装无辜的李悦宁:“……”

    不由自主联想到少儿不宜的画面而测出高血压的吴曈:“……”

    医生仔细做完了全套检查, 问吴曈还有没有其他哪里不舒服。

    吴曈说:“我的脚好像在出事时崴了一下。”

    “你被送来时我们给你拍过片, 除了肋骨轻微骨裂外,其他地方没有问题。”医生给他检查了一下腿,确认只是脚腕处有些韧带拉伤,开了两瓶喷雾吩咐早晚喷, 就领着护士出门了。

    “李阿姨, 姜老师在隔壁吗?”身上的监测设备都被撤了下来, 吴曈缓慢坐起身。

    李悦宁点头:“对,你现在要去看吗?”

    吴曈已经用吃力下床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由于后背处两根肋骨轻微骨裂,他身上固定着肋骨板,简单的下床动作也十分费劲。

    医生让他最好卧床休息,不要随意走动,但李悦宁心知他不见一眼姜珩大概不会罢休,于是按照医生所教的那样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又小跑到沙发旁,将沙发背上的羽绒服披到他身上。

    “这边天冷,烧刚退,你要穿得暖和一点。”

    吴曈低声道谢,顺从着李悦宁,她说抬手就乖乖举起手,把羽绒服穿到了身上。

    这件羽绒服还是雪地中那一件。如果没有发生这起意外,电影再过几天就要杀青了,吴曈和姜珩提早把衣物和不必要的一些东西寄回了安海。没有其他外套可穿,李悦宁便简单把二人在雪地中弄脏的外套清理了一番。

    医生出门时没有顺手带上门,冷风大喇喇地钻进来,穿着单薄病号服的吴曈被冻得一哆嗦,缩了缩脖子,手习惯性地伸进了口袋里。

    他忽然怔了怔。

    李悦宁正要扶着他往外走,但吴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她疑惑地回头:“怎么了,又不想去了吗?”

    “不是……”吴曈的左手从口袋里伸出来。

    他的掌心里躺着满满一把缤纷的糖果。

    吴曈望向李悦宁:“这些糖果……”

    “哦,这些糖呀。”李悦宁道,“我清理你们羽绒服的时候,这些糖从你羽绒服里掉出来,我就全给你放回去了,一颗没少,你数数看。”

    糖的数量,吴曈并不十分在意。但这些糖果与吴曈印象中那个雪夜,他伸手探向姜珩的口袋时所感受到的糖果的分量别无二致。

    然而李悦宁说,这些糖果是她从他的口袋里发现的。

    吴曈垂眸看着掌心中五彩斑斓的糖纸片刻,紧接着迈开步子,忍着脚腕和后背的疼痛,快步朝隔壁走去。

    李悦宁看他不怕痛不怕伤势加重的走法,惊呼一声,紧赶慢赶跟上。

    怀中的姜清源还在紧拥着自己呜咽着,许久没有感受过儿子对自己如此浓重的依赖,姜珩恍然想起了姜清源小时候粘人可爱的模样,心几乎软成了一团雪白的棉花。

    他像姜清源小时候哭闹不止时那样,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柔声安慰。

    怀中的啜泣缓慢停止,姜清源缓缓直起身。

    都这么大了还在父亲面前哭得这么没出息,姜清源有些不好意思,圆润的耳尖透着薄红,眼里还含着泪。

    他凝视着姜珩胸前被他的眼泪和鼻涕打湿的一块布料,瓮声瓮气道:“以后不可以再去雪山。”

    姜珩点头:“好,不去。”

    “不可以让人担心。”姜清源吸了吸鼻子,“爷爷奶奶这几天觉都没睡,头发都白了好多。”

    姜珩温声道:“嗯,我尽量。”

    “不可以……”

    姜清源还没说完,姜珩一抬眸,忽然瞥见门板上的玻璃窗后似乎有一个人影立在那里。察觉自己被发现后,那个人影瞬间躲闪。

    姜珩拧眉,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门口什么人?”

    他还没走出两步,只见玻璃窗后再次闪出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下一秒病房门被打开,吴曈推门走了进来。

    “小曈?”姜珩诧异,转而惊喜,“你什么时候醒了?”

    “刚醒没多久,医生刚给我做完检查。”终于见到人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吴曈蓦然松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似水的莹光。

    姜珩仍然注视着李悦宁身后的门口,问:“妈,你和小曈刚才进来时,有看到我房门口站着人吗?”

    “有啊。”李悦宁说,“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应该是医院里的医生。”

    是医生?

    姜珩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姜清源看到吴曈进来,眼睛亮了亮,奈何没有机会插嘴问他爸的情况。

    看到吴曈漆黑的眼眸落到自己身上时,略微蹙起的眉心,姜清源莫名打了个哆嗦,总觉得他爸看他的视线似乎不太友善。

    李悦宁见姜清源站在姜珩的床边,也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吴曈人已经给姜珩带到了,她和姜清源此时杵在这里实在太亮,赶紧向姜清源招了招手,把人带出门。

    房门落锁,吴曈抬眼望着姜珩被白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脑门,心中钝钝地犯疼。

    他抬手,虚虚地碰了碰印象中姜珩脑后受伤的位置,怕弄疼姜珩,他甚至只是碰到了纱布就倏地收回了手。

    “疼吗?”

    姜珩含笑:“不疼了。”

    信你个鬼,我的肋骨都疼得要死,你伤的是头,怎么可能不疼。

    吴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撒谎的人:“你的伤势,医生怎么说?”

    “轻微脑震荡,头被冰块砸破了皮,其他就没了。”

    其实伤势的严重程度远远不仅于此,否则也不会差点没能抢救过来。

    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自己好端端地站在吴曈面前,用不着把全部都说出来,让吴曈再担心一次。

    果然,吴曈听到他伤得并不严重,眉眼中几乎凝成实质的忧心消散了些许。

    他直勾勾地望着姜珩。

    姜珩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吴曈一言不发,忽然踮起脚,扶着姜珩的肩膀,来势汹汹地吻住了他。

    姜珩愣了愣,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做出回应。

    一个吻结束。

    二人苍白多日的双唇难得泛出常人的殷红,剧烈地喘气,拥着对方。

    但姜珩怕压迫他骨裂的后背,只是虚虚揽着他的腰。

    吴曈埋在他的颈间,鼻尖环绕着alpha宁和淡雅的松木香。

    他低声问:“我口袋里的糖,是不是你塞的?”

    姜珩心知他会找到自己怕活不下去,塞到他口袋中的那些用来保命的糖,但没料到他会这时候问出来。

    他诚实颔首:“嗯,是我塞的。”

    姜珩退开些许,认真地凝望omega这双水汽蓦然弥漫的杏眼。

    “如果我们之间只有一个能拥有百分百活命机会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小曈,我是心甘情愿的。”

    一种又暖又酸涩的感觉流入了心间。

    “可是你死了,我也绝对不会独活,在雪地里时我说过的。”吴曈低下头,随手一抹眼角流出的泪,“我在这个世界还有牵绊,等我为杨奶奶养老送终,然后为皮蛋和雪团找一个能够托付的好人家,我就会去陪你。”

    “命实在太贵重了,我背负不起。姜珩,我希望的是我们能一起走下去,而不是背负着你的性命独自苟活。你能不能把你的命看得重要一点……至少要比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更重要一些。”

    “好。”姜珩抬手轻抚他没有做发型,柔软蓬松的发顶,“我会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吴曈心满意足地抬起头。

    然而目光却瞥见了姜珩胸前衣服布料隐隐湿润的印记,似乎被水打湿过。

    ……不。

    吴曈回想起方才进门时,站在姜珩的床边,鼻尖和双眼都通红的姜清源。

    姜老师胸前的印记似乎更像是被人扑到怀里哭湿的。

    “小曈,在想什么?”

    吴曈恍然回神,接来姜珩剥好的橘子,掰了两瓣放入口中,含糊地说:“没什么。”

    可能是他想多了——

    北方的这家医院终究条件有限,待二人状况稳定下来后,李悦宁就雷厉风行地把二人打包带回了安海继续养伤。

    等再出院回到家里,已经是回到安海的一周之后。

    出院这天正好是周末,李悦宁和姜安嵘亲自来医院接两个小辈回鹤栖湾。

    姜安嵘下午还有一场学术研究会议,把小辈们送回家后就匆忙回去准备发言稿了,留下李悦宁在家照顾二人。

    回到家,吴曈和姜珩各自回到房间休息,李悦宁在楼下炖汤。

    “姜珩……”

    房门忽然被打开,站在床边正找零食吃的吴曈蓦然回过身。

    对上李悦宁诧异的双眸,吴曈一手往嘴里塞薯片,一手指了指对门的方向。

    “阿姨找姜老师吗?他在对面房间?”

    李阿姨是很少来姜老师家里,所以不太清楚房间的布局吗?

    否则怎么不知道姜老师住在对面?

    “这样吗?”

    李悦宁端着托盘,向后退一步望了望对面的客房,又回来抬眼张望了一下这件宽敞明净的主卧。

    “我记错了吗?”不经常来姜珩的房子,她不禁也有些怀疑自己。

    不过姜珩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一个有点古怪的人。

    放着三楼那间无论是朝向还是格局都俱佳的大房间不说,非要住在二楼的小房间里。

    现在就算放着主卧不住非要睡客房,她也一点也不奇怪。

    李悦宁放下心中的疑惑,把一碗鸡汤放在吴曈的床头上。

    “小曈要休息了吗,把汤喝完再睡吧。”

    “谢谢阿姨。”

    李悦宁被他甜甜的道谢说得心花怒放,美滋滋哼着歌就去对面给姜珩投食。

    吴曈翻了翻从医院带回来的行李,没找到手机充电器,不知道丢哪去了。

    他又翻了翻柜子,也没有备用的充电器,可手机快没电了,不得不开门去对面向姜珩借一借。

    停在房间门口,抬手刚要敲门,忽然听见了门内的说话声。

    “这鸡汤你喝了,补身体的。”

    “好,谢谢。”

    “医生开的那些药,你都记得怎么吃吗?”

    “记得,医生在单子上都写清楚了。”

    “我记得有一味药,是不是和alpha易感期抑制剂相冲啊?”李悦宁忧心道。

    alpha抑制剂分为发|情期抑制剂和易感期抑制剂。

    “嗯。”姜珩喝了一口汤,颔首。

    “这个药的药性猛,而且还和抑制剂相克,你为什么非要让医生开这个药?”李悦宁不解道,“温和一点的药虽然见效慢,但有助于恢复啊。”

    “剧组只剩下一点镜头,不能再拖了,容易影响其他艺人的档期,后续本来计划好的宣发都会受到影响。”

    姜珩说得不甚在意:“易感期是小事,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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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易感期

    李悦宁学校里事情多, 加上还有一个早已计划好的出国交流行程,只周末在鹤栖湾照顾了二人两天,就回到了大学城那边的家中。

    等到能下床任意活动, 吴曈闲不住地牵着哈士奇和狮子猫,出门遛了两圈。

    初夏的季节阳光明媚,鹤栖湾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生机盎然的浓绿。

    吴曈抻直着双腿坐在草坪上, 看着不远处肆意奔跑的猫狗,被迫躺在床上许久,无聊到荒草疯长的心也舒张放松下来。想着有一段时间没有在云朵APP上传猫狗视频,他拿出手机,对着猫狗录视频。

    手机画面中缓缓驶入一辆纯黑色的奔驰G63。

    吴曈猛然抬眼, 只见那辆大G在草坪边上停了下来,驾驶室车门打开, 走下来一个高大清俊的alpha。

    alpha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深蓝牛仔裤和一双白色球鞋,衬衫下摆束进裤子, 显得身材比例极佳。今天没有特意给头发做造型,黑发浓密蓬松, 远远地迎着光走来,像是校园剧里走出的男主角。

    姜珩在吴曈身前停下。

    吴曈垂眸看向草坪边的大G, 笑着问:“提来新欢, 迈巴赫彻底失宠了吗?”

    姜珩但笑不语, 只是递给他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走,带你去兜个风。”

    吴曈坐上副驾,拉来安全带系上。

    姜珩打开后座门, 看着哈士奇叼着是狮子猫后颈跳上车, 才回到驾驶座。

    出发前, 姜珩转头看向后座。

    “看着一点雪团,别让它挠座椅。”这句话他是盯着姜清源说的。

    毕竟是新车,姜珩会心疼。

    姜清源听话地:“汪!”

    姜珩转回身正要点火开车,发现旁边身旁吴曈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

    吴曈看了看后座的猫狗,又看向姜珩,问:“拆家挠椅子这种事情,皮蛋可比雪团擅长多了,要说也是让雪团看着皮蛋吧?”

    姜珩:“……”

    他与后视镜里吐着舌头装无辜的哈士奇对视。

    打哈哈说:“……他俩互相监督,谁把车子挠花弄脏,今晚就没晚饭吃,而且在卫生间门口面壁一小时。”

    拉风的大G驶在安海的街头,出了城上了高速,去到安海周围的小城玩了一圈,直到晚上六点多才回到安海。

    吴曈吃着姜珩买来的脆皮烤五花,感觉后颈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碰了碰。敏感地缩了缩脖子,一转头对上哈士奇垂涎三尺的表情。他欢快地笑着,拿出一盒没有任何调料的烤五花的瘦肉,放到后座上,任由哈士奇大快朵颐。

    地平线未尽的霞光和城市斑斓的霓虹落在omega清艳的脸上,安静的时光随着敞开的车窗落入的晚风缓慢流淌。

    前面是红绿灯,姜珩停下车,缱绻的目光落在吴曈含笑的侧脸,有着说不出的温柔意味。吴曈捏着一块烤五花递到他嘴边,他配合地张嘴接过。

    吃完这块肉,绿灯也亮起来了。姜珩挂挡踩下油门,目视着前方。

    说:“小曈,明天我要出一趟门,大概早上八点左右吧。”

    “出门?”吴曈正和韧性十足的烤苕皮较劲,闻言看向他,“要多久?”

    姜珩想了想:“大概三天,但我也拿不准……可能最多一周我就会回来。”

    “哦……”吴曈舔了舔嘴边沾到的蘸料,疯玩了一天愉悦的情绪莫名稍稍降了温。

    说是第二天才会走,但实际上姜珩在凌晨三四点就急匆匆离开了家。

    躺在实木小床上睡得正酣的姜清源被他奋力关门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机灵就从床上直接跳起来了。惊慌地左右张望,却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了姜珩几近于落荒而逃的背影。

    昨天那辆大G没有开进地下车库里,直接开进了别墅铁门外。姜清源迷迷糊糊看到凌晨的夜色之中,大G明亮的车灯闪烁两下,很快就启动,向远处驶去。

    姜清源气得要出去追他。

    神经病啊!凌晨三点多不睡觉,在这里摔门玩吓他?!

    奈何车子已经开远,姜清源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白白吃下这哑巴亏。

    在心中恶狠狠记了姜珩一笔,然后爬回他的小床上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姜清源又被吴曈的呼唤声吵醒了。

    姜珩要出差,吴曈想要送送他,特意七点多就起床。

    做完了早饭,坐在桌边安静地看着墙上的时钟指针走到八点整,却也没有看到姜珩的身影。该不会是起迟了吧?吴曈拧了拧眉,走到楼上,敲了敲姜珩的房间门。

    敲了五六下,房中也无人应答。

    吴曈直接开了门,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姜老师?!”

    吴曈一边喊,一边找遍了别墅,还打电话给姜珩,然而到处都找不到他。

    姜清源迷迷糊糊地从小床上抬起头。听见吴曈的叫唤,他的意识后知后觉地回笼,想起了半夜被姜珩吵醒的事情。

    吴曈还在打开一楼的一个个房间喊姜珩,姜清源高声:“嗷呜——”爸你别喊啦,姜珩大半夜就出门了!

    “嗷呜嗷呜——”你俩一个个都怎么回事,都爱吵我睡觉?

    “嗷嗷嗷——”我才十七岁,还长身体呢,天天被你俩这么吵,我以后该长不高啦!

    “嗷……嗷?”悠扬的狗叫忽然顿住。

    姜清源拧眉。

    姜珩大半夜这么急匆匆地跑出去做什么?

    难倒是外面有小情人按捺不住寂寞,非要他出去陪TA?

    卧槽!

    姜清源感觉自己勘破了天机!

    姜珩背着他爸果然是私底下啥都来啊!!

    他转而激动地对着吴曈狂吼。

    “汪汪!”姜珩他出去私会小情人了!

    “汪汪汪!”爸姜珩真不值得你托付终生!

    “汪汪汪汪!”爸你听我的,我知道哪些alpha人傻钱多长得好看有权有势父母双亡还疼老婆,我把他们都介绍给你,你看看哪个合适就选哪个,如果都合适全收了也行!

    吴曈被哈士奇吵得头疼,一手摁住了哈士奇不断开合的嘴。哈士奇的嘴失去了自由,只能从嗓子眼里发出细弱的嘤嘤声,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给骆阳打了一通电话。

    “你好,我是骆阳。”骆阳打了个哈欠,语气一听就是要么没睡醒,要么刚睡下没多久。

    吴曈疑惑问:“小骆,姜老师出差没有带你去吗?”

    “谁出差?”骆阳茫然问。

    吴曈眨眨眼:“当然是姜珩出差。”

    “???”骆阳猛然坐起身,“珩哥什么时候出差了?他不是去茉雅开了个房住进去了吗?”

    茉雅,全称茉雅大酒店,一家五星级酒店,就在鹤栖湾这一带的富人区里。

    “茉雅?”吴曈诧异。

    骆阳怀疑自己熬夜打游戏打多了脑子不清楚,还特意翻出备忘录查了一下,确认自己没记错。

    “对啊,珩哥三天前让我去茉雅定一间房,他说他要住。”说到这里,骆阳八卦地问,“曈哥,珩哥在家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出去住啊?难倒和你吵架了?曈哥手段真高!”

    吴曈来不及回答他的好奇。

    他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在姜珩门口听到的,姜珩的易感期。

    姜珩那时候说他要咬咬牙挺过去。

    吴曈本想说让自己可以帮忙,让他的易感期过得好受一些,可当时李悦宁在场,他没好意思当着长辈的面说这件事。

    但这件事过去之后,他的脸皮也没厚到要凑到alpha面前主动说自己要献身的程度。心想着顺其自然就好,和姜珩待在一个屋檐下,他总能碰到姜珩易感期的到来。

    可这件事随着时间逐渐淡忘了。

    昨天姜珩说自己要临时出差,吴曈还没把这件事和他的易感期联系到一起。现在骆阳说姜珩住到了家附近的酒店中,吴曈心中疑窦顿生。

    他拧着眉上楼:“他在哪个房间?”

    “在十六楼,1601房,十六楼一共就两个套房,很好找。”骆阳在心中衡量了一番投靠老板娘和忠心护老板之间各自的利弊,想起吴曈竟然能把姜珩逼出家门去住酒店,于是果断背刺姜珩,把姜珩的事情抖得比他的钱包还干净。

    他想了想又说:“对了,不知道为什么,珩哥还让我吩咐酒店的人把房间里不必要的家具和摆设全都撤走……这是为什么?”

    吴曈眉心蹙紧。

    果然是易感期。

    陷入易感期的alpha如果没有得到omega的安抚,破坏力巨大。

    从前易感期抑制剂还没推行时,时常在新闻中看到alpha在易感期中彻底拆了自己的家,一些有着潜在犯罪冲动的alpha甚至会伤人,更有甚者当街强|暴omega。

    吴曈迅速换了一身衣服:“你有他房间的房卡吗?”

    “有。”骆阳说。

    “麻烦送到茉雅门口,我现在就出发。”——

    又一阵从骨子里渗透出的燥热和暴虐感袭来,仰躺在沙发上的alpha白皙的脖颈,连同着劲瘦手臂上的青筋同时暴起,喉间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

    姜珩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波易感期的躁意。

    他只记得从凌晨四点多来到这个房间开始,他就陷入了无际的狂躁之中。

    客房的客厅已经被他破坏了大半,这还是他有意克制的结果。

    在第一次易感期来临之前,就被注射了抑制剂,这么多年一直都靠着抑制剂糊弄过去,这是姜珩第一次凭着意志力度过,几欲承受不住。

    难耐的躁意终于又一次挺过,姜珩虚弱地瘫软在沙发上喘气。

    他不敢在家里度过易感期。

    因为家里还有吴曈。

    易感期一旦没有得到有效的抑制,彻底爆发,需要三天左右才会平复下来。

    还有两天多的时间需要咬牙坚持。

    凌晨三点多就察觉自己出现了易感期的前兆,姜珩匆忙从家中开车来到酒店,一直被折|磨到了现在,他实在疲倦得厉害。

    倚在沙发上,微微歪着脑袋,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再一次醒来,是察觉到了空气中隐隐的omega信息素味。

    似是饥饿已久的野兽忽然在空气之中稀薄的血腥味,姜珩蓦然惊醒。

    一睁眼就察觉到眼前晃动着omega白皙的后颈,姜珩以为这是在梦里。

    就算是梦里,得到了他所极度渴望的桔柚味信息素,也是聊胜于无的抚慰。

    姜珩想也没想,张开嘴,抵在唇角的标记齿在明亮的顶灯之下划过森白的光。

    他毫不留情地朝omega柔软娇嫩的腺体咬了下去。

    吴曈阻止了骆阳的紧随,在楼下就与他告了别。

    电梯在十六层停下,吴曈找到1601,确认了房门号,单薄的卡片在门锁上一扫而过,房门应声而来。

    他推开门。

    满室的alpha信息素扑面而来。

    浓烈的松木香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与柔和,泛着浓重的躁意和攻击性,狂烈地掠夺过它所途径的每一处角落。

    只有当发觉了这是一位omega,它才缓和了些许,但也密不透风地把他裹挟在内,几近将他溺毙。

    吴曈走进屋里,快速关上门,阻绝了信息素的传播,而alpha信息素编制的牢笼也彻底把他捆缚在内。

    他却没有逃离,一步一步朝古欧风沙发上的alpha走去。

    “姜老师……”他坐到他身旁,心疼抚了抚他因饱受易感期折磨而苍白的脸。

    怕姜珩这样的睡姿容易不舒服,他稍稍探过身,想让他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到自己腿上睡。

    然而刚拥住alpha,吴曈还没来得及挪动,熟睡中的姜珩忽然反拥住了他。

    紧接着,吴曈感受到自己的后颈被尖锐的牙齿用力地刺穿。

    “姜老师——”

    一切发生得始料未及。

    吴曈被他桎梏得有点疼,姜珩咬得也用力,他下意识地要挣扎,然而环住他的身体的劲瘦手臂却愈发用力。

    alpha忽然松了口。

    吴曈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腺体就再一次被利齿刺穿。

    标记迅猛而绵长。

    直到得到omega信息素抚慰的alpha缓缓平静下来,迷茫混沌的眼神再次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姜珩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现下的情境,就听见怀里的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小曈?”姜珩一愣,紧接着推开他。

    omega的后颈已然血迹斑斑,双颊泛红,眼中含着一层被痛感逼出的水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珩想起了自己是什么情况,蓦然起身,要远离他,“你离我远一些,我现在容易伤到你。”

    吴曈抚着自己的后颈,摇了摇头:“我就是来找你的。”

    “我现在在易感期。”姜珩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出来开房间究竟是要做什么,试图和他解释,“我没有在这里乱来,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知道。”吴曈说,“所以我来了。”

    这一声“我来了”,隐含的意义不言而喻。

    吴曈起身,缓慢朝他走来:“姜珩,我愿意的,你不用死扛。”

    姜珩心念一动,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要把站定在他面前的吴曈拥入怀里。

    但他最终克制住了。

    一个画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前世,那七天过后,站在窗边的吴曈平静之下难掩厌恶的目光。

    姜珩当即顿住了即将伸出去的手。

    “不行。”他紧捏着拳,试图用指甲扣入掌心里的疼痛唤醒自己最后一丝神志,“你会后悔的,你会恨我。”

    他不想再让吴曈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

    “我不会。”吴曈把他逼到墙角,再也退无可退。

    稍稍踮起脚尖,在姜珩唇边落下一个吻。

    温柔道:“我说过,我是心甘情愿的,只要那人是你。”

    “姜珩,我爱你。”

    ……

    易感期的alpha很粘人,而且很乖。

    不过这个“乖”仅限于在床下而言。

    吴曈心血来潮,拿出手机,趁着姜珩熟睡的工夫,从被窝中找到他的手。

    与他十指相扣,拍了一张照。

    拍得不太满意,于是多拍了几张。

    把姜珩折腾醒了。

    “你在做什么?”姜珩迷迷糊糊地凑过来,高挺的鼻尖在他伤痕累累的后颈依赖地蹭了蹭。

    “发微博。”吴曈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

    他挑了一张最满意的照片,发了出去。

    【余生漫漫,荣幸有你。】——

    来啦来啦!

    这个天气写文太冻手啦呜呜呜呜……手指僵硬写得好慢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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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公开

    微博发出去, 吴曈的眉心忽然皱了皱,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还没分辨出这种异常感究竟来自于哪里,他的手机就被身后不知何时起身探过来的姜珩拿走。

    “等……”

    陷入易感期后姜珩的耐心几乎清零, 不悦又委屈地撑在吴曈身上:“因为看手机,你已经四分三十六秒没有理我了,按照我们的约定, 你要赔偿我四个小时三十六分钟。”

    吴曈:“???”

    他在意识模糊之时竟然还答应了姜珩这种不要脸的要求???

    四个小时三十六分钟,这会闹出人命的吧?

    “姜珩,不……”不能这样,我撑不住,我们折半, 两个小时十八分钟好不好?

    他慌乱地张了张嘴,刚要尝试着和此时不太清醒的姜珩讲道理, 下一瞬却再次被夺走了呼吸。

    ……

    易感期第三天,一切归于平静。

    酒店套房中随处可闻互相交织缠绕的信息素味, 四处狼藉。

    除了那些焊住的和实在太重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家具都被挪了位;床尾的地毯皱巴巴地揉成一团, 堆叠在衣帽柜的镜子前;沙发上的抱枕被丢在浴室的黑色大理石洗漱台上,被水淋得湿湿嗒嗒……

    吴曈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对手指的关节敲击木质门板的声音有着刻入骨子里的恐惧。猛然睁开眼睛, 望着天花板古典繁复的水晶吊灯, 回想起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心中惊惧才缓慢平复下来。

    谁来了?

    吴曈移开姜珩横在自己腰间占有欲十足的手臂,走下床时两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他没有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一眼身后的罪魁祸首一眼,忍着浑身的酸疼, 借着幽暗的光线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自己的拖鞋。

    可门口的人催得急, 他只好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过去开门。

    “您好,有什……田湉姐?!”吴曈到嘴边的招呼戛然而止,“还有骆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田湉是甜美的长相,可此时漂亮的脸上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愠怒。对上她来者不善的眼神,吴曈一噎,眼中升起迷茫,声音逐渐微弱下去。

    “你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反倒问我怎么来找你?”

    田湉瞪着他,气极反笑,吴曈被她笑得毛骨悚然,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身后的骆阳。

    骆阳偷偷指了指田湉,又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拦不住,她非要让自己带她来这里。

    田湉终于停止放眼刀,瞥一眼吴曈身上的浴袍,和单薄布料交叠的前襟,以及笔直瓷白的小腿上挡不住的痕迹。

    “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急也急不得。”她无奈扶额,“你先进去换一身衣服……还有让珩哥也换上衣服。”

    吴曈拢紧了浴袍,红着脸接来贴心的骆阳递来的两套干净的衣服。

    五分钟后,四人齐聚在隔壁套房的客厅里。

    因为二人原来的那个房间根本没法让人进门。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田湉开门见山,“我从早上七点多就开始给你打电话,铃声响了几声就把我挂断了,之后的拨号提醒一直是你手机已经关机——没电了吗?”

    “有电啊……”吴曈诧异地从口袋里拿出在隔壁废墟中翻了半天才从床头柜和墙壁的夹缝里找到的手机,“我记得我半夜起来充上电……”就算找到时也还连着充电线。

    然而手机怎么摆弄都是黑屏,吴曈错愕:“怎么回事?”

    不靠抑制剂,硬生生地扛过易感期,对alpha的精神和体能都是极大的消耗,姜珩还没休息好,没精打采双手环胸仰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闻言稍稍掀起耷拉着的眼皮:“被我关机了。”

    吴曈诧异看他:“为什么?”

    姜珩伸出一只手,朝对面的田湉点了点。

    “打电话,太吵了。”而且他分明记得吴曈养伤的这段时间,公司没有给他安排活动。

    所以田湉在早上七点钟打电话给吴曈,等同于吃饱了撑的出来扰民。

    听他理直气壮地谴责田湉,吴曈:“……”

    田湉本人:“…………”

    骆阳偷偷在心里给他哥比拇指:“……”牛哇!

    “哥,你是我的哥。”田湉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十分为刚过易感期的alpha的强大逻辑所折服。

    姜珩下颌稍敛,收下了她的谬赞。

    “可是小曈,你真没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吗?”田湉看向吴曈。

    得到了吴曈茫然的表情。

    “……”田湉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心肌梗死。

    “你的微博啊!!!”田湉无能狂怒,“你亲手发出去的微博,你忘了吗?”

    ……微博?

    吴曈一惊,想起了自己在中场休息时写的一个微博。

    他心存侥幸问:“可是……我不是发在小号了吗?为什么会被找到?”

    “小号?”田湉冷嗤,“你管‘@吴曈’这个有两千七百六十三万的账号叫做小号?——哦对了,你发了微博后猛涨了七百万粉。”

    “这样的账号竟然是小号?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说着话,看到吴曈忽然垮掉,变得无比惊悚的表情,田湉很诡异地生出了报复的快|感。

    吴曈慌忙把手机开机,却又等不及手机开机太慢,看着姜珩已经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他立刻把脸凑了过去。

    姜珩点开了微博热搜。

    首页就有三个“爆”。

    #吴曈高调示爱#

    #吴曈示爱对象#

    #照片里另一只手是谁#

    吴曈后背瞬间浸出了冷汗。

    他难倒不是习惯性地登着小号吗?

    ……不对,似乎上次遇难后发微博报平安后,他就没有再把账号切换回来。

    难怪半夜发完微博,他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

    姜珩摸了摸鼻子:“你瞪我做什么?”

    吴曈愤愤又绝望地收回目光。

    易感期的姜珩有什么错,他只不过一心想和自己贴贴,不愿意闲杂人等和手机霸占着自己omega的视线而已。

    猝不及防自曝恋情,吴曈很想当场去世。

    点开这些词条,网友们一个个比热油还要沸腾。

    一些人把和吴曈合作过的alpha和beta艺人逐一罗列了一遍,然后开了一个投票,买定离手。最离谱的是,投票人选里面竟然有姜清源。

    一些人在等待另一方的回应。距离吴曈发博已经过去了九个小时,而另一方迟迟没有出来认领他的表白,许多人已经开始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吴曈单恋单相思,或是怀疑他试图和人捆绑炒作但没和对方谈拢,才闹出了这尴尬局面。

    ……

    网上这些言论,吴曈统统不知。

    他正低着头装孙子,全盘接收田湉的斥责。

    田湉终于骂舒心了,为难地转头,看向一旁已经悠然放下手机,结实白皙的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真皮料面的姜珩,欲言又止。

    被高调表白的一方许久没有认领,田湉不用看微博,都知道网上会是什么样的舆论风向。

    临时删博是下下策,无论用什么理由,就算是“大冒险输了”这种万金油话术,都会给吴曈留下抹不去的污点。

    她认为最有利吴曈的方法,便是姜珩出面回应吴曈,给吴曈一个台阶下,也算是正式坦白地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这个方法多多少少会对姜珩产生一定的影响,毕竟姜珩的老婆粉基数庞大。

    田湉今天来这里,一是要和粗心大意忘切小号的吴曈兴师问罪,二是要问一问姜珩的态度。

    两个办法在脑中盘旋了许久,田湉心想如果姜珩不同意,大不了就删博说大冒险输了。

    “姜……”刚鼓起勇气喊姜珩的名字,姜珩的电话就响了。

    “抱歉。”姜珩礼貌地向田湉颔首,拿来随意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扫一眼手机屏幕,竟也不起身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坐在沙发上原地就接通了电话。

    “敏姐,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我,我还想问你什么事???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你是嫌自己太火,不想继续在圈子里混下去了吗?!?!”

    姜珩气定神闲道:“我记得我很久之前就和你说过,我要退居幕后,以后很少会在公众面前现身。”

    骆阳被他堵得噎了一下:“……”

    即使姜珩没开免提,骆敏的愤怒咆哮也足够让客厅中另外三人清晰地听见。

    ……做事?

    姜珩做了什么事?

    吴曈茫然地注视姜珩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暴怒经纪人的侧脸。

    福至心灵,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拿出手机。

    对面的田湉看到了他的动作,也似是忽然从迷沌中清醒过来,紧随其后解锁手机。

    打开微博,甚至想不起姜珩就在自己的关注列表里,径直打开了搜索框,输入姜珩的名字。

    微博系统在此时已经出现了崩溃的趋势,加载了好一会儿,才显示搜索结果。

    点开@姜珩。

    只见置顶第一条在十分钟之前发出。

    【@姜珩:从今往后,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吴曈:余生漫漫,荣幸有你[图片.jpg]】

    微博发出十分钟,点赞破五十万,评论十万条,转发超过五万。

    老婆粉们哭天喊地,但更多的粉丝真心祝福姜珩找到真爱。

    可热评第一却有些来者不善。

    【过了九个小时才出来回应,是不是实在被吴曈逼得没办法了?哥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姜珩亲自回复。

    【@姜珩:回应晚了,对小曈说一声抱歉,目前实在没有练出抱着老婆睡着觉就发微博的本事,但能力有限,未来可能也练不出来】——

    明天考试,今天临时抱佛脚学习一下,写得少了一点……

    明天请一天假哦,后天回来,猛攻源宝宝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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