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伊藤诚一看向望月泽, 神色肃冷。

    “泽君,我也想过要给你一些真心,但是现在看来, 最不值钱的就是真心。”

    望月泽差点笑出声来,他抬眼,神色满是讽刺:“你还不配和我谈这个词。”

    伊藤诚一也笑了起来,笑得近乎呛咳:“你骗了我,望月君,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对不对?”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望月泽反问。

    伊藤诚一的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定格在苦涩上:“确实没什么关系, 毕竟你不信任我,我也理解。”

    望月泽看向腰间抵着的枪, 漠然抬眼:“所以伊藤君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问一个问题,你这次是为了名单而来吗?”伊藤问道。

    望月泽的眉头微微一蹙。

    他知道伊藤势必会和这件事有关, 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会在这里针锋相对,而伊藤诚一会这样直白地说出这个问题。

    “是,我需要这份名单。”望月泽道。

    “收手吧……你知道你拿回去了这份名单,上面的人都会死吗?”伊藤诚一咬牙:“我让你来警署, 这都不够让你回心转意吗?”

    望月泽嗤笑出声:“得了吧, 我们是一样的, 伊藤君, 你也不想他们好过吧?”

    伊藤诚一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望月泽, 眼底的神情显得尤为复杂:“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对你推心置腹吗?”望月泽靠近了一点,眼底带着笑:“因为你根本不是站在警署这边的,对吧?但是你从来都不曾对我说过, 不是吗?”

    伊藤诚一的眸光褪去了既往的正义凛然,他慢慢收回了枪, 眼底添了三分笑意:“哦?我倒是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望月泽神色平静:“那会儿在船上,你和山本是Nil尊重的贵客。起初我以为是你们的卧底身份地位很高,再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你并非是警署的人在□□卧底,而是恰恰相反——这边才是你真正的归属。”

    “甚至你和我们组织的Boss,也并不是偶然认识的吧?”

    望月泽说着,伊藤诚一的神色就愈发轻快:“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泽君,你就该知道我们真的是同类人——”

    “我也看出来了,你并不适合警署,你确实不属于那里。”

    他显得有点亢奋,望月泽却觉得荒诞。

    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已经不适合警署了。

    只是这句话从伊藤诚一嘴里说出来,未免让他觉得讽刺。

    “既然都打开天窗了,那我也可以和你说,我隶属的组织规模和架构远高于你。这次之所以要截停这批名单,也是因为我们需要对日本地区警署势力分布有明确的了解,据我所知,这批名单涉及的并不止你所在的一个组织。”

    伊藤诚一说完,便微笑着开口:“我们目的是一致的,那就简单了,合作共赢?”

    “当然。”望月泽点了头,顺着他的话干净利落地将枪收了。

    望月泽总觉得伊藤的话还是只能信一半。

    伊藤起身时动作很快。

    望月泽看他一眼,挑了挑眉:“看起来适应得不错。”

    “我本来不打算放过那个琴酒,”伊藤的眉眼很冷:“但是后来有人劝我算了。”

    望月泽不动声色地笑了下。

    “你还不知道吧?劝我的人是你们的boss,还真是个相当有趣的人啊……你们见过吗?”伊藤诚一含笑看过来。

    望月泽摇摇头:“级别不够。”

    “可惜,改天我帮你引荐。”伊藤道。

    剥开了伪装后,他看起来非常轻松。

    望月泽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开口道:“既然如此,山本真的是你的上线吗?”

    “在警署而已,”伊藤嗤笑:“平时他是我的下线,你不会以为凭山本,真的能够让我对他言听计从吧?”

    望月泽笑道:“确实不像,那时候就感觉你们之间的状态有些违和。”

    “那就对了。”伊藤的语速都快了,笑道:“因为他却是不是我的上线,他死了对我而言反而是好事。”

    “他真的是我们以前的老师吗?”望月泽问道。

    他观察着伊藤的反应,果然,伊藤的眼神都变得凌厉了起来,眼底是挥之不去的嫌厌:“对啊,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那会儿他一直看好你,你还记得吗?”

    望月泽摇了摇头,伊藤便垂下眼:“没关系,不记得也是好事,现在话也说开了,之后你就跟着我,我保证不会让你再那么难过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瘆人,望月泽被激出一身冷汗。

    望月泽笑了笑:“你知道目标人物的相貌吗?”

    伊藤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蠢问题,却对望月泽有出奇的耐心:“你不知道吗?你们琴酒对你真的不够好。”

    他虽然这样说,也没有半点分享的意思,只对着望月泽笑了下:“不过不要紧,有我在,之后我会想办法帮你脱离组织的。”

    真离谱啊……望月泽再次陷入沉默。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望月泽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转头看向伊藤,心底堪称惊骇。

    不会吧……之前也没发现伊藤有这方面的潜质啊?

    伊藤对此浑然未觉,只是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伸手轻轻拍了拍望月泽的手背:“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望月泽:……被你吓的。

    他神色如常,却忍不住试探了一句:“说起来我前段时间想起来了一些事,那会儿你是不是总盯着我,我还因此和你打了一架。”

    伊藤诚一的动作蓦地顿住。

    他看向望月泽,眼角的弧度微微弯起,似笑非笑的:“你想起来了啊?”

    “怎么?就想起零碎的事。”望月泽神色如常。

    “嗯,”伊藤的声音压得很低,眼底带着笑:“那会儿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但是你可能没意识到,毕竟你太耀眼了,我确实也不算什么。”

    “不过现在你别怕,我有能力保护你了。”

    他这话一说,望月泽心底顿时了然。

    他知道这些微妙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伊藤近乎病态地关注着他,从当年就是如此。

    如果说最初只是同期之间的良性竞争,那么到了后面这种关注彻底变味,而今伊藤成熟了,却只是将那种近乎病态的痴迷更深地藏住了。

    骨子里什么都没有变,甚至更严重了一些。

    毕竟伊藤经过了试探,已经确信自己真的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他想要掌控自己,不仅仅是工作,或许还包括生活。

    望月泽不动声色地站直了一点,轻声道:“我们要去哪里?”

    “据我所知,他已经找到买家了,会安排一个人在这里接头。”伊藤示意。

    他停在贵宾休息室门口。

    伊藤和门口的服务生低声说了句什么,出示了证件后,服务生没有丝毫迟疑地点头让开了。

    望月泽便跟在伊藤身后走了进去。

    “伊藤,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得和你说。”望月泽迟疑着开口:“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名单。”

    伊藤看向望月泽,神色晦暗不明:“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可以保护好你,你不需要这份名单,也可以在组织里站稳脚跟。”

    “这不一样,”望月泽适时示弱,他脸上是苦涩的笑意,带着一点赧然:“我们毕竟不在一个组织,我知道你和我们高层很熟,但是我也不能只靠你。”

    这话似乎是取悦了伊藤,伊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正本给你,我只需要拷贝一份数据。”

    望月泽表面感恩戴德,心底想着那也不行啊。

    你那破组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旦拿到这份名单,到时候得害多少人啊!

    更何况现在的伊藤在他心底可以说是一点信用值没有,他眼下必然不是警署的人,却有一种更加可怕的可能……

    望月泽的脸色更凝重了几分。

    伊藤却显然会错了意,他看向望月泽,轻声笑道:“你别为我担心,我没有正本也不会有事的,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望月泽:……根本没有为你担心好吗!

    说话之间,不远处已经有人推门而入。

    他看向这边的两人,神色有点迟疑。

    望月泽抢先一步走了过去:“您好,您就是……”

    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伊藤毫不犹豫迎了上去:“Sarah是么?”

    那人犹豫着点了头:“对,你就是……”

    “一千万美金对吧?我是敦克。”伊藤示意。

    Sarah这才松了口气,他将一个小巧的密码箱递过来:“行,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这么值钱。不过款不打给我,你有账号对吧?”

    “当然。”伊藤收了下来,轻轻晃了晃,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位大人收到款后,会把密码发给你。”Sarah显得很是谨慎。

    伊藤的笑容僵硬了一秒:“当然。”

    见Sarah快步走了,望月泽愁眉苦脸地看向伊藤:“你想到了这个,对吧?”

    伊藤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狼狈开口:“当,当然。”

    想到个屁!话说回来没有密码,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藏在暗处的人眉头微微皱了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门外。

    望月泽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心说不会吧?

    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不远处,降谷零摘下耳麦快步离开。

    没有密码,他们就暂时打不开这个密码箱,里面的名单就是安全的。

    至于望月泽和伊藤诚一的话,降谷零的眉眼覆上霜雪,手指也蓦地攥紧——

    他必须要比他们更早地找到那个敦克。

    至于他和望月泽的事,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第72章 第72章

    望月泽能够感觉得到, 随着时间的流逝,伊藤诚一的表情越来越焦躁。

    他打量着伊藤死死抓在手里的密码锁,心说好像也没那么难吧……

    如果一定要强行破解, 也不是没有办法。

    伊藤却显然没有将密码箱交给他的意思,他死死抓着密码箱,还要强作镇定地对望月泽笑:“没关系,一定会有办法的。等我找到敦克,我一定会从他嘴里掰出来。”

    望月泽看着他紧张到近乎痉挛的手指,默默点了点头。

    行,你自己信就行。

    望月泽看着伊藤诚一恶狠狠的样子, 下意识开了口:“不然给我吧?我研究一下。”

    伊藤诚一迟疑的神色被望月泽捕捉到了,望月泽故作失落地笑了下:“也对, 你不放心给我。”

    “怎么会呢……”伊藤诚一紧忙开口,将小密码箱递过来:“你试试, 我不放心谁都可能,怎么可能不放心你?”

    他看起来太熟练了,就像是刚刚的剑拔弩张全都不见了似的。

    望月泽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不信我了。”

    他将密码箱接过来, 眉头顿时就是一蹙。

    “很难吗?”伊藤诚一嘴上说着不在意, 实际一直坐在旁边盯着看, 恨不得眼睛都长在密码箱上。

    “还行吧, 有些时间的话可能可以。”望月泽说着:“这个我能带走吗?搞定了我还给你, 在这儿挺扎眼的。”

    他的语气那么稀松平常,一时之间伊藤诚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直觉告诉他,他不该同意, 但是只要看到望月泽信赖的眼神,他又觉得只要自己露出一丁点迟疑, 望月泽就会很伤心。

    这样的感觉几乎逼疯了他。

    半晌,伊藤诚一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

    他咬了咬牙,大度道:“你拿去吧!明天不管是否搞定,我会给你发一个地址,我们那里碰面。”

    “哦,行。”望月泽点了头,他对着伊藤笑了下,眼神看起来很是澄澈:“谢谢你啊,这么信任我。”

    望月泽的神情那么轻松自然,让伊藤诚一一时间有点晃神。

    就好像时间倒转,回到了他们还是学生时期那会儿——

    那时候他被教官罚跑圈,也是望月泽在烈日炎炎下小跑到了大汗淋漓的他身边,给他递了块毛巾,问他还好不好。

    直至今日,他还记得那一天望月泽的表情。

    他逆着光走来,只有关切真挚的眉眼显得尤为生动,是阴翳中唯一的光源。

    伊藤现在仍记得那一瞬间的自己是怎样的受宠若惊。

    以至于时过境迁,这么多年后,他还记得那块干燥的毛巾上阳光的味道。

    尽管那之后望月泽也没有表现出对他特殊的关照,但是伊藤诚一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夏天。

    即便连自己的本名都要忘了,他依然坚信自己对望月泽而言一定也是特别的。

    “怎么会呢……”伊藤诚一终于还是笑了:“这是我应该的。”

    应该信你的。

    而你也要一直在我身边,只要你不背叛,我会给你最好的。

    望月泽对于伊藤的心里话浑然未觉,他一路紧赶慢赶地回到宾馆,打量着怀里的密码箱。

    六位密码,但是看起来密码内容是随机改变的,并非固定的六位数字。

    非常适合交易的一款密码箱,只要没有拿到当期密码,就没有打开的可能。

    望月泽有点头疼。

    他无从判断这个密码箱有没有搭载自动销毁的系统,倘若有,那就不能擅动。

    窗户发出响动时,望月泽猛地掠到了窗帘侧后方,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枪。

    望月泽眉眼寂冷,紧紧地盯着破窗而入的人。

    下一秒,他错愕地收回了手,动作近乎慌张,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你,你怎么来了?”

    而且还直接现身在自己面前了!

    降谷零一手扯下面具,看向望月泽的眼神相当复杂。

    看到望月泽怀里没被打开的密码箱,他这才无声无息地松了口气。

    降谷零沉默了几秒,干净利落地开诚布公:“我需要你手里的那个箱子。”

    望月泽眨了眨眼,愣住了。

    【这是不是太直接了点?】

    【这么信任我的吗?】

    【要是我不给,波本要直接上手抢吗】

    降谷零沉默片刻,轻声解释:“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对我而言很重要。”

    他觉得自己像是狂热的赌徒,赌的却不是望月泽心底有几分善念,而是自己没有看错这个人,也没有看错他对自己的真心。

    这并不是降谷零常会做的事,相反,他明明可以选择更简单的方式。

    可他并没有。

    望月泽沉默半晌:“这个箱子的密码很复杂,我解不开。”

    “倒是你,受伤了?”望月泽看向降谷零身上的血迹,不无担忧道。

    “没有,别人的。”降谷零神色如常。

    望月泽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是谁的了。

    刚刚的感觉没有错,降谷零的确是在跟着他,而倒霉的另有其人。

    他忍不住笑了下,语气听起来很是轻松:“怎么会跟着我?”

    “我也有这个任务,组织下达的。”降谷零说道。

    “所以我和伊藤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望月泽没有戳穿这显而易见的谎言,只是抬眼看他。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向着曾经的深渊不可避免地急坠而去,就像是他和降谷零之间的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降谷零看着这样的望月泽,没来由地觉得心底有点发堵。

    他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近,这才看向望月泽的眼睛:“不想笑就别笑了。”

    望月泽没动,只是将眸光更加低垂下去,覆住了眼底的情绪。

    “跟着你是因为担心你,警署那边你很长时间没去,突兀地给你派任务,我担心是伊藤的报复。”降谷零鲜少给人解释,语气都有点僵,却显得愈发真诚。

    “伊藤不是什么好人,你和他走得太近,我担心你被骗。”

    “至于你们之间的对话……既然我不是他,自然也不会信那些。”

    与其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说辞,降谷零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望月泽越听越不对劲,他怔怔地看向降谷零:“你信我?”

    降谷零反问:“我不该信你?”

    望月泽吸了口气,忍不住地弯起唇角。

    看来是他想错了。

    他和降谷零之间的关系明显已经影响到了而今的轨道。

    降谷零信任他,这个认知让他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

    他明显神采奕奕,语气都变得活跃:“这里面似乎是所谓的叛徒名单,虽然我们都知道名单内容可能有问题,但是我敢保证,只要这份名单到了琴酒那边,他们会就按照名单进行清洗。”

    “所以如果有熟人,我们可以偷偷拿掉。”望月泽毫不犹豫。

    降谷零的心情也莫名变得轻松了起来。

    “密码是会随机改变的,你已经拿到了对吧?”望月泽问。

    “对。”降谷零确认:“刚刚我看到了敦克,过程很顺利。”

    “嗯,那就好,否则我担心这里面有自毁系统。U盘明天我还要拿给伊藤,所以我们要尽快。”望月泽示意。

    他将密码箱整个交给了降谷零,一如毫不犹豫地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降谷零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

    只是他第一次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戴着面具冲进这间屋子。

    “不用回避。”

    见U盘插上,望月泽很是自然地往后退,降谷零伸手拦下。

    望月泽一怔,顺势靠了上来,他们的肩膀不可避免地擦碰在一起,是属于彼此的暖热温度。

    上面是个加密的程序,降谷零没有犹豫,径自将取得的密码输入进去。

    不多时,一张张照片顺势跳了出来,上面的资料很详尽,有照片也有既往职务。

    两人一张张切过去,眉头越蹙越紧。

    “这些人我都没见过。”望月泽忽然道。

    降谷零沉默片刻,这才开了口:“这个人我有印象。在我来组织的第二天,因为传递消息给外界被处死。”

    他又切了一页,动作微微一顿:“这位是泷泽,是我来组织时的第一任搭档。”

    看着屏幕上的“身份存疑”四个字,降谷零神情讽刺:“这位是CIA的一员,主动请缨来到这里卧底,要求退出组织时遭到了怀疑,被琴酒一枪爆头。”

    “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降谷零的手指微微攥紧,他似乎竭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望月泽却无法忽视他指尖细微的颤抖。

    望月泽沉默半晌,伸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

    “还好吗?”他轻声道。

    望月泽无从知道自己怎么说才能让他安心一点,如果说……

    【放心,我这个搭档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

    会不会让降谷零觉得更加离谱?

    望月泽下意识看了降谷零一眼,刚好撞进他的目光里。

    降谷零面色一凝,整个人都跟着紧绷起来。

    他的脑海里几乎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场漫天的大火,还有火海里无论如何都再拉不住的人。

    降谷零下意识将望月泽往身边拉了拉,像是这样就可以尽可能将人护住似的,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看吧。”

    翻到下一页,降谷零的动作几乎是蓦地停住。

    他看向屏幕上面的人,眸光晦暗不明。

    望月泽心底一紧,顺着降谷零的视线看过去——

    诸伏景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旁边赫然列着“日本公安”四个字。

    第73章 第73章

    沉默。

    久久的沉寂中, 降谷零转头看向望月泽:“你怎么看?”

    望月泽顿时坐直了,像是在经历一场考验:“我觉得这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啊,你看这么多人里面, 大家都是过世的,只有苏格兰一个人是还在组织里面的。这不明显吗?”

    降谷零的眉头微微蹙紧。

    “他不可能是叛徒。”望月泽显得很笃定。

    降谷零看着望月泽,半晌没有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这才笑了下:“伊藤让你把资料拿给他吧。”

    望月泽颔首:“对,我会操作一下这份数据。”

    “我的建议恰恰相反,我建议拿给他。”降谷零看向望月泽,沉声道。

    望月泽的眉头顿时蹙紧:“拿给他?”

    “对, 如果我们这次隐瞒了,之后同样的名单还是会出现在琴酒甚至任何人眼前, 届时不管苏格兰到底是不是条子,他也好, 我们也罢,都没有任何解释空间了。”降谷零道:“你觉得呢?”

    他的神色显得平静,望月泽的心底却一片惊骇。

    这太赌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确实符合降谷零的习惯。

    降谷零不喜欢被人掌控或者拿捏, 相反, 他更想将命运攥在自己手里。

    只是——

    “苏格兰同意吗?”望月泽忍不住问道。

    降谷零微微扬起唇角:“他会同意的。”

    他太了解诸伏景光了, 也知道他在这一刻的必然选择。

    望月泽这才呼出一口气:“那我们看完吧。”

    让望月泽意外的是, 名单上还有赤井秀一的照片, 虽然只是个侧脸,但是已然有足够的识别度。

    “这不是……”

    “莱伊,”降谷零将鼠标右移:“职务是问号, 似乎只是些莫须有的怀疑。”

    望月泽端详着降谷零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降谷零迟疑了一瞬, 这才笑着拍了拍望月泽的肩膀:“没关系,我会处理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自己参与了。

    望月泽摸了摸下巴,笑着点了点头:“那行。”

    他想了想开始赶人:“没什么事你快走吧,别耽误事情。”

    降谷零没多想,顺势叮嘱了一句:“你也要多小心,伊藤那边未必没有怀疑你,更何况……”

    他看向望月泽,不知道这话当讲不当讲,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对你有些别的心思。”

    望月泽猛地呛咳起来。

    他狼狈地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闷闷道:“这算什么?哥哥对弟弟的忠告?”

    望月泽笑得狡黠,降谷零忍不住也弯了弯唇角:“不然呢?”

    “波本……”望月泽将短短两个字念得说不出的缱绻,他分明是在笑,却像是叹息:“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误会。”

    降谷零有点困惑地抬眼。

    望月泽摆了摆手,笑得很是坦荡:“没事,你去吧。”

    降谷零一脸疑惑地走了。

    许久,望月泽方才轻轻叹了口气,靠在了窗边。

    整个室内再次变得无比寂静,一如降谷零从来都没有来过。

    他往U盘里面写入一串代码,这才松开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下一秒,他的脸上被贴上了温热的杯子。

    望月泽被吓了一跳:“你怎么……”

    “这么没防备?”降谷零笑着看他,那样子像是顽劣的高中生。

    望月泽眨了眨眼:“什么时候来的啊?”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像是情人之间的抱怨。

    降谷零的神色更加温和了几分:“一小时前,看你在忙,就等了一会儿。”

    望月泽没说话,他觉得自己对降谷零还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就好像潜意识里已经接纳了这个人,彻彻底底地进入自己的世界。

    “所以……你怎么回来了?”望月泽忍不住问。

    降谷零看向他,神情十分坦荡自然:“感觉你不太高兴,所以回来问问你原因。”

    望月泽呆呆地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抿了抿唇。

    怎么办,降谷零太犯规了。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闯过来的是他,差点丢盔卸甲的却是自己。

    “没不高兴,”望月泽慢悠悠地说着:“就是觉得毕竟我们一起查到的线索,你后面的行动却想抛开我,想问问原因。”

    “因为不想波及到你。”降谷零道:“我和你说过那些梦境,我不希望那些变成真的。”

    望月泽没来由地觉得眼眶有点热。

    “不会变成真的。”望月泽第一次如此笃定而坚持,连语气都无比认真。

    降谷零怔了怔,忍不住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暖热的温度从头顶传到心尖,直到整个世界覆上柔和的热度。

    “我和梦里的不一样。”望月泽认真道:“所以那些事都不会发生的。”

    降谷零怔了怔,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望月泽说,但是在那些荒诞的梦境中,他觉得自己明明应当是愤怒的。

    因为那里的“望月泽”会背叛他,也不曾有过几分真心。

    可是真正覆上心头的,是丝丝缕缕的痛楚。

    就好像自己在为了自己对待望月泽的态度而后悔一样。

    可是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

    怎么会这样?

    降谷零沉默半晌,这才轻声开了口:“我也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的。”

    他这样说着,像是珍而重之的保证。

    “有点晚了,你要在这里休息吗?”望月泽轻咳一声,耳垂都有点红。

    降谷零怔了怔:“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是总住在我这儿吗?”望月泽诧异道。

    他觉得自己降谷零将他们的关系定性成了兄弟,自己已经要彻底脱敏了。

    住在一起算什么?他们是纯洁的兄弟情啊!

    就算躺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不对,他们可是兄弟啊!

    降谷零而今忽然这么一问,倒是给望月泽问懵了。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在意的。”望月泽理直气壮。

    降谷零摸了摸下巴,没来由地想到今天看到伊藤诚一说那些时,划过心头的不安和愤懑。

    他看向望月泽,第一次认真反省自己的感情。

    不对劲。

    倘若真的只是将望月泽当做弟弟,为什么自己会对伊藤那么在意?

    真的只是保护欲吗?

    一旦这种心情蒸腾起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自然地躺在望月泽身边了。

    降谷零沉默许久,这才道:“不用了,万一明天伊藤过来看到,怕是会对你不利。”

    望月泽静默两秒,颇为诧异地反问:“所以我们这是在偷情吗?”

    降谷零顿时结巴起来:“怎么可能……总之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随时联系我。”

    他的慌乱几乎写在了脸上,望月泽笑出声:“行,晚安。”

    降谷零的眼底就添了三分笑意,声音都跟着轻柔几分:“晚安。”

    ……

    第二天一大早,伊藤果然联系他了。

    “你破解了吗?”伊藤诚一开门见山。

    “已经破解了。”望月泽笑着晃了晃U盘:“怎么样?”

    伊藤诚一明显松了口气,看向望月泽的眼神都写满了欣赏:“不愧是你啊望月君,之前我就觉得你肯定没问题,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望月泽挠了挠头。

    不知道为什么,听降谷零说这些时,他觉得通体舒畅。

    眼下同样的话由伊藤说出来,他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伊藤显然完全没有看出望月泽的不适,他笑着靠近,几乎靠在了望月泽身上,笑道:“所以你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吗?”

    “看过了。”望月泽实事求是:“开都开了,很难不看。”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偏了偏,低声颇为紧张道:“你会杀我灭口吗?”

    伊藤诚一诧异地看向望月泽:“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不要杀我……”望月泽低声道。

    他眉眼微垂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温顺,而这模样显然取悦了伊藤诚一。

    伊藤诚一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他看向望月泽,眼底是不合时宜的深情款款:“你别怕,我说过,只要你不背叛我,我是绝对不会动你的。”

    望月泽:“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伊藤诚一的手微微痉挛,又不动声色地掩盖下去了。

    他将U盘拿在手心:“你需要用这个U盘复命吗?”

    望月泽有点迟疑。

    他昨天和青木联系过,也将他们的想法和青木沟通了一下。

    而今既然幸存的卧底已经寥寥无几,能够通知到位的情况下,青木也同意他们的想法。

    一味的逃避和修改数据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倘若涉及面不广,能够让他们认为这份名单并不属实,才是更好的方法。

    只是……

    这反而更加困难。

    望月泽想了想,道:“需要一份副本。”

    “行,那没问题,我随时可以给你。”伊藤毫不犹豫。

    他想了想,又问道:“这里面有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吗?”

    伊藤诚一的这句话,带着悄无声息的试探,眸光里满是审视。

    他自觉将这些情绪掩藏得很好,可是望月泽却看得清清楚楚。

    望月泽对着伊藤诚一笑了下:“对我来说,组织里的人和我没太多关系,他们不属于我的过去,想必也不会属于我的未来。”

    “而你不一样,你是我的老朋友,在我心底的位置当然不同。”

    “不过话说回来,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第74章 第74章

    伊藤那惯有的笑容都有点撑不住了。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瞬间阴沉, 看了望月泽半晌,这才咬牙切齿道:“遇到一个神经病。”

    望月泽真心实意地问道:“啊?那还好吧?神经病你都没打过……”

    他看起来有十足的真心,也正是因此, 尽管这话差点把伊藤噎死,伊藤还是发作不起来。

    伊藤没好气地摇头:“那怎么办?总不能狗咬我一口,我也咬狗一口。”

    “不像是你啊,伤挺重的。”望月泽心情颇佳。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降谷零回来时身上可是沾了血,现在看来确实都是眼前这位的。

    别的不说,降谷零会去针对伊藤, 至少也有几分是因为在乎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望月泽没来由地心情愉快起来。

    “你在担心我吗?”伊藤诚一忍不住问道。

    望月泽点头:“那当然啊,你是我的老朋友, 怎么能不担心你。”

    他的语气谈不上几分真心,但是伊藤明显很是受用, 他的唇角都翘了起来:“不用担心我,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但是……应该我来关心你才对。”

    神经病。

    望月泽在心底下了定义。

    很显然,伊藤对这一切浑然未觉。

    他打开U盘看了一会儿, 匮乏的计算机知识显然无法让他明白这里面的玄机, 他的目光在诸伏景光那页上停留片刻, 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这人似乎有点眼熟。”伊藤诚一道。

    望月泽都懒得看他演, 只跟着点头:“恩, 是我们组织的人。”

    “上次和你在北海道的那个,和这人似乎有点像。”伊藤道。

    望月泽和他对视。

    事已至此,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索性点了头:“对,就是他, 他对我挺好的,没想到是公安的人。”

    伊藤端详着望月泽的表情,像是要从中看出几分蛛丝马迹。

    可惜他终究未能如愿,望月泽的脸上几乎没有波动,他假意关切:“需要帮他剔除出去吗?”

    “我疯了?”望月泽反问。

    伊藤诚一就愉悦地笑了起来:“望月君一直都很善良,所以我担心你对他有感情。”

    望月泽面无表情:“那倒是谈不上,毕竟等他回去,我们怕是要被一窝端,不如斩草除根。”

    他说这些时,眼底都是肃冷的,没什么情绪。

    伊藤打量了望月泽半晌,唇角噙着笑:“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望月泽还没回应,伊藤就补充了一句:“话说回来,望月君总归是太疏离了,我可以叫你泽君吗?”

    望月泽一怔,下意识摇了头:“不行,这太奇怪了。”

    伊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失落地笑了下:“也是,毕竟你还没有彻底想起我。没关系,我们日后还有很多机会。”

    见伊藤快步离开,望月泽这才松了口气,快速检查了一下周遭。

    【还真没有监控啊……】

    【伊藤真这么放心我?不应该啊】

    “伊藤真这么放心你。”降谷零的声音幽幽传来。

    望月泽被吓了一跳,差点直接跳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听你的语气似乎不想见到我。”降谷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望月泽无奈:“怎么可能,只是你怎么还没去和苏格兰汇合?”

    “已经和苏格兰说过了,不用担心。”降谷零道:“这时候去找他,反而会打乱节奏。”

    望月泽有一瞬的迟疑。

    “不信我了?”降谷零笑着看他。

    他显得如此从容,一瞬间将望月泽心底全部的疑虑打消了。

    “没有,但是性命攸关,我有点担心。”望月泽轻声道。

    降谷零很是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有办法,不用怕。”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望月泽忍不住问。

    “我们回去,”降谷零的唇角蓦地弯起:“该回去看好戏了。”

    不知道为什么,望月泽也跟着兴奋起来了。

    ……

    然而很显然,组织并不想让望月泽回去。

    事实上望月泽人刚到车站,琴酒的消息紧接着就来了:“你去一趟名古屋,有个人要处理掉。”

    望月泽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降谷零。

    “苏格兰在名古屋吗?”望月泽忍不住问。

    “不在,怎么?”降谷零反问。

    “我可能要单独出去一趟。”望月泽轻叹了口气:“你要回东京的对吧?”

    “怎么?”降谷零转头看他。

    “琴酒让我去一趟名古屋。”望月泽挠了挠头:“我不知道这时候让我离开是不是巧合,但是……总觉得有点巧。”

    “他不希望你被搅进去。”降谷零无奈地笑了下:“你去吧,注意安全。”

    “我会尽快回来。”望月泽轻声。

    降谷零唇角带着笑意,看向望月泽的眼神很深很沉:“等你回来,有件事和你说。”

    望月泽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不能这样说……”

    面对降谷零的讶异,望月泽显得很固执,他甚至伸手将降谷零的嘴捂住了:“你知道立FLAG是什么意思的对吧?”

    降谷零挑了挑眉:“我不信命。”

    望月泽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但是你要信我,我怕。”

    降谷零就彻底偃旗息鼓了,他看向望月泽,眼底带着清浅的笑意:“那就到时候再说。”

    “一言为定。”望月泽轻声应下。

    望月泽从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也正是因此他鲜少会感到害怕。

    不管面对什么事。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像是怀着一个沉甸甸的承诺,这个承诺是降谷零给的——

    叫做回来后相聚。

    也正是因此,他满怀欣喜又满怀期待。

    以至于望月泽出发时,眼底眉心都带着轻快的笑意。

    降谷零倒是没什么太多情绪,很快他就回到了东京,而果不其然,在他回去的第一时间,琴酒就找到了他。

    许是因为朗姆此前已经给过消息,此时此刻看到琴酒,降谷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你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琴酒打量他,神色肃冷。

    降谷零的唇角漠然地弯了弯:“你希望我露出怎样的表情?欣喜若狂吗?”

    琴酒啧了一声:“果然我还是很讨厌你。”

    也不知道在望月泽身边那么久,怎么就没有学到半点。

    降谷零嗤笑:“我并不在意你的态度。”

    琴酒挑了挑眉:“我叫你来,是为了苏格兰的事,你之前也和他合作过,感觉到他有问题了吗?”

    降谷零蹙眉反问:“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对吧?”

    “他似乎很讨厌你。”琴酒淡淡道。

    “既然如此,你这个问题会不会问错了人?”降谷零看他,神色写满了厌弃。

    琴酒打量了降谷零半晌,似乎是在判断他哪句真哪句假。

    半晌,他方才失去了兴致:“如果我一定要问呢?”

    “GIN,我并不是你的下属。”降谷零意有所指。

    琴酒知道降谷零是块难啃的骨头,却不曾想过降谷零的态度会如此明朗而强硬。

    “有些问题,我需要你去问问他。”琴酒淡淡道,他的目光定在降谷零身上,带着阴鸷的打量。

    “哦?你怀疑他?”降谷零感兴趣地弯起唇角。

    “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怀疑就不如直接杀了,怎么对苏格兰如此仁慈?”降谷零问道,就像是对苏格兰这个人真的全然不在意似的。

    琴酒漠然地牵起唇角:“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是老鼠,也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降谷零的心微微一沉:“他人在哪儿?”

    他的唇角仍然挂着笑,也正是因此,琴酒打量他半晌,到底也没看出个端倪。

    “不能打草惊蛇,人自然还在外面,”琴酒将纸条递过来:“你一个人过去。”

    “我和他关系很糟,恐怕不是个合适的人选。”降谷零道。

    “那位大人认为你很合适。”琴酒不愿做多解释:“这是给你的任务,如果问不出来……或许老鼠也可以不只是一个。”

    他这句话带着明显的嘲讽和威胁,借刀杀人的意思简直摆在了明面上。

    降谷零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只是轻轻笑了,神色慵懒而淡漠:“真的吗?那位大人同意你杀了我?”

    琴酒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似乎不屑于掩藏自己的情绪,也正是因此,他将厌恶波本写在了脸上,偏偏暂且又无可奈何。

    波本在那位大人面前也是个红人,这一点琴酒心知肚明。

    包括雪莉的事……波本这里似乎也有了不小的进展。

    “做个交易。”琴酒看向降谷零:“告诉我雪莉的藏身之处,我来帮你换掉这个任务。”

    他觉得自己给出了相当的诱惑,降谷零很显然并不希望由自己和条子直接对上,既然如此——

    他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毕竟……

    雪莉才是最要紧的。

    降谷零却显得不为所动。

    他沉默片刻,唇角带上笑意:“GIN,你应当知道,雪莉的下落对于我而言,可不只是这个价码。”

    “你给出的这些可买不到。”

    “问出消息后,我会亲手做掉苏格兰。”降谷零的眼底覆上深深的阴翳,看起来冰冷而无情。

    “等我的消息。”

    第75章 第75章

    而此时此刻, 望月泽对于这些一无所知。

    自打降谷零回去,似乎就没有再和他互通消息的意思。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却也同时意味着他们之间几乎断联了。

    望月泽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如何,这种情况下降谷零孤身一人回去,他还是觉得不放心。

    老实说,望月泽迫切地想要参与一切,不管参与进去有多少风险。

    然而很显然,降谷零没有让他参与的意思。

    这多少让他感到失落。

    望月泽很快处理了目标,他原本以为那人是日本的警方, 但是在见面的瞬间,他就认出了来人。

    来人眼下怕不是和伊藤差不多, 早已深陷泥沼,成了另一个组织的走狗。

    有些时候望月泽觉得人大抵就是如此。

    谁从阳光走进黑暗时不是意气风发?

    谁都不曾想到, 在日后的某一天,自己会被黑暗彻底吞噬。

    就像是前世后来的某些时刻,自己也会感觉心脏都趋近麻木,只差分毫, 就会陷入泥沼。

    望月泽闭了闭眼, 在水上放了一枝花, 很快花瓣便散在了水里, 一如那人的一生。

    ……

    这一段路程, 望月泽几乎不眠不休,回到东京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推开门时,他有些晃神。

    家里空无一人, 空荡冷清的样子和自己离开时如出一辙。

    望月泽揉了揉眉心,这才从疲倦跳动的脑神经里找回了一点实感。

    这确实只是自己的家, 不是降谷零的。

    望月泽想给降谷零发条信息,手停在消息框半晌,到底还是没按出去。

    如果降谷零现在在组织里,他的消息一定是本人看到吗?

    性命攸关,望月泽不敢冒一点险。

    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望月泽猛地起身,下一秒就和门外一身疲倦的人四目相对。

    降谷零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身上带着浓重的硝烟味,整个人多了几分慑人的凌厉。

    在看到望月泽的瞬间,他似乎是怔了怔,旋即弯唇笑了。

    “好累啊。”降谷零的声音很轻。

    他往前走了几步,望月泽怔了怔,下意识伸出手,给了降谷零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降谷零也怔了怔,旋即弯起了唇角。

    他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说是对于人类而言最温暖的的互动不是亲吻,而是拥抱。

    那时候的他对此不以为意,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真的。

    他们相拥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体温,于是整个世界都不再孤独。

    “还好吧?”望月泽的声音很轻。

    降谷零的声音很低,带着掩饰不去的疲倦,偏偏是带着笑的。

    这让望月泽的心脏都跟着鼓噪酸疼起来,他没有意识到眼下的姿势有多亲密,就这样拉着人往屋里走。

    降谷零神色如常:“以后没有苏格兰了。”

    望月泽的动作蓦地停住,难以置信地转头。

    这话实在是太多歧义,一时之间让望月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然而降谷零的神色不似作伪,他看向望月泽,轻声道:“字面意思。”

    他看起来并不悲伤,甚至神色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如释重负。

    “都安排好了?”望月泽吸了口气。

    “嗯,他日后会有很好的人生。”降谷零含笑道。

    关于要不要和望月泽说这件事,降谷零其实征询了诸伏景光的意见。

    诸伏景光显得比他更加放松,在那个和梦境中如出一辙的天台上,他的唇角甚至是带着笑的:“不如你先说说,你到底想和卡慕成为什么。”

    降谷零有一瞬的迟疑,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都覆上震惊。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和他说?”降谷零忍不住问。

    “你的脸上写满了。”诸伏景光比划了一下:“零,你其实藏不住什么事。”

    “我觉得我喜欢他。”降谷零认真道。

    诸伏景光的表情写满了继续说下去。

    降谷零眨了眨眼:“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就这?”诸伏景光诧异。

    “这还不够?”降谷零睁大眼看着诸伏景光,后知后觉:“你怎么都不惊讶的?”

    诸伏景光用看笨蛋的宽容眼神看着降谷零,半晌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早就觉得你们是一对了,只有你认为你是他哥哥。”

    降谷零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诸伏景光倒是显得十分松弛:“不会吧?你还真没想到?”

    这话让降谷零愣了许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没有对望月泽言之于口的话,大家早已看得如此分明。

    “那你觉得,”降谷零显得很是犹豫:“他喜欢我吗?”

    诸伏景光还是第一次看到降谷零这样的表情,他刚想开口,就见降谷零自己摇了摇头。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你的事打算怎么办?”降谷零看向诸伏景光。

    “已经联系过了,之后会去保密部门,明面上直到组织覆灭,否则诸伏景光这个名字就不会再出现了。”诸伏景光显得很是轻松。

    降谷零的眉头始终蹙着。

    “虽然这么说,但是你说要用这次的事情钓鱼,是指那个伊藤么?”诸伏景光看他。

    降谷零点了头:“这份名单不该被琴酒看到,但是在伊藤拿到这份名单后,琴酒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接触过这份名单的人只有我们三个,有嫌疑的人只有伊藤。”

    这番话让诸伏景光忍不住笑了下。

    “怎么?”降谷零瞧他。

    “虽然你没提卡慕,但是看起来你非常信任他。”诸伏景光含笑道。

    降谷零微微一怔,他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怀疑望月泽,哪怕只有一秒。

    “关于那些梦境,其实我这边有了些新的发现。”诸伏景光知道往后见面怕是很困难,索性趁着这个机会说了下去:“那些确实不是现世的事,我想,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

    降谷零的面上写满了震惊,逐渐沉了下去。

    而现在,降谷零看向望月泽,许久方才笑了下:“只是日后再想见到苏格兰,就很难了。”

    “会有那一天的。”望月泽轻声道。

    降谷零挑了挑眉,将整个人身体的重量毫不客气地压在了望月泽身上。

    望月泽鲜少见到这样的降谷零,他好脾气地将人半抱着去了沙发上,这才笑着推了推他:“这么累?我帮你热点牛奶?”

    “坐。”降谷零伸手拉他。

    望月泽从善如流,在他身旁落座。

    两个人互相靠着,空气都变得安静。

    望月泽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降谷零的头:“你不难过的,对吧?”

    降谷零低低地笑了一声:“不至于,只是有件事要和你聊聊。”

    这话顿时让望月泽紧张起来:“你……”

    他记得很清楚,在降谷零临行前,似乎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他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望月泽觉得自己的心跳一定很快,他甚至不敢直视降谷零的眼睛。

    “关于那份名单,当时接触到的人只有三个,你我,还有伊藤。”降谷零看向望月泽:“伊藤很可能将名单给了琴酒。”

    【原来是说这个啊……】

    【我还以为是要和我告白】

    望月泽轻咳一声,没留意到降谷零的耳朵也微妙地红了起来。

    他点点头:“对,他和我说过,他和组织高层很熟,所以很可能是当做顺水人情给了。”

    降谷零沉默半晌:“我倒是有个想法,他没说过自己是哪个组织的,对吧?”

    “嗯,”望月泽跟着应,他看向降谷零,慢慢张大了嘴:“你是说……但是琴酒曾经差点杀了他。”

    “我知道。”降谷零沉默半晌:“只是一种可能。”

    望月泽没有说下去,他的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只是诸伏景光的顺利离开让心底的阴郁被冲淡了些。

    半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降谷零笑:“你现在似乎很信任我。”

    “不该信任你吗?”降谷零反问。

    望月泽挑了挑眉,眼底带着笑意:“之前你不是还做过梦吗?有段时间对我也疑神疑鬼的。”

    “泽君,虽然有些事你还没有想起来,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说说我的想法。”降谷零看向望月泽,眼底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关于我们的。”

    望月泽的呼吸都变得急切,他看向降谷零,感觉自己的心跳一定变得极快。

    “你……你等我缓缓。”望月泽低声道。

    下一秒……他狼狈地逃了出去。

    【波本不会真的是要告白吧】

    【可是他明明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我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望月泽并不知道,哪怕自己到了客厅,他慌乱的心声仍然可以越过去,落在降谷零的耳畔。

    他那么在意他,更甚于在意自己。

    降谷零闭了闭眼,他终于比任何一刻都要确信。

    不管未来有多少不确定,也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少无法言之于口的秘密,至少这一刻——

    他要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然而在降谷零拉开门时,客厅里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

    第76章 第76章

    望月泽直至晚上方才回到公寓, 让他意外的是,降谷零还在,甚至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唇角都覆上了笑意。

    望月泽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这才发现降谷零甚至贴心地给他留了半张床的位置,像是知道他会回来一样,又像是早已习惯同床共枕的事实。

    望月泽迟疑了一瞬,伸手想帮降谷零将被子拉上去,下一秒被人攥住了手腕。

    暖热的温度瞬间覆盖上来,望月泽整个人都僵住了。

    降谷零没睁眼, 甚至连声音都带着模糊的混沌,语气却带着笑:“回来了?”

    望月泽轻咳一声, 恶人先告状:“你怎么装睡?”

    “谁装睡,”降谷零笑出声, 索性也睁了眼,懒洋洋地看他:“倒是你,怎么才回来?”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降谷零没说完的话,也没有提起望月泽的落荒而逃。

    降谷零的问法很温和, 望月泽想了想, 还是解释了一句:“刚刚临时有事出去了, 抱歉。”

    他语气真诚, 降谷零也没有问下去, 算是属于他们的心照不宣。

    “你好些了吗?”望月泽忍不住问道。

    降谷零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鼻音,看向望月泽时眼底带着藏不住的笑:“现在想起来问了?”

    望月泽颇为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又去看他:“都说了有事……”

    他这语气多少像是在撒娇, 是从未有过的模样。

    降谷零有点想笑,也没有再揪着问:“没什么, 刚刚只是太累了。”

    他处理了太多事,包括苏格兰这个身份的后续,也包括观察了每个人听到消息后的反应。

    琴酒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是在看到那被子弹洞穿的手机后,眼底覆上明显的嫌厌。

    降谷零想,或许之后的很久,他都能够记住那个场景——

    “你真的认为他是老鼠?”降谷零看向琴酒,眉头微微蹙起。

    琴酒看起来没什么太多反应,看向降谷零的目光像是听到了一个颇为愚蠢的问题。

    “是与不是,你觉得有什么分别?”琴酒反问。

    降谷零挑挑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波本,人是你看着走的,你应当比任何人都希望线索是真的。”琴酒冷笑道。

    降谷零对于这种黑白颠倒的话只觉得震撼,却又啼笑皆非地觉得自己好像习惯了。

    琴酒看向那部手机的眼神,就好像看向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似的,不带任何感情。

    “尸体呢?”他问道。

    “按照坠楼处理,现在估计在警方那边。”降谷零道。

    “大哥,确实是有社会新闻……”伏特加低声解释。

    琴酒便冷哼一声,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

    “苏格兰的事就到这里,辛苦了,波本。”琴酒皮笑肉不笑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降谷零闭了闭眼。

    他忽然意识到,在望月泽回家后,想这些似乎是变成了更加简单的一件事,至少不会让他觉得过于孤单。

    孤单这个词其实并不适合用在这里,毕竟自从来到了组织,这个词便如影随形。

    只是在苏格兰彻底离开组织脱身的瞬间,这个词变得尤为鲜明。

    在望月泽身边时,这种感觉才有了些许淡化。

    “在想什么?”望月泽忍不住问道。

    降谷零无声无息地笑了下:“想今天大家的反应。”

    他对于他们的默契相当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为此欣喜。

    望月泽笑了下:“他们想必并不在意是不是错杀了人。”

    “你果然了解他们的脾性。”降谷零说这句话时,语气是藏不住的冷。

    望月泽便笑了下,心说那是自然,这可是两辈子得出的结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组织是什么地方。

    “不过对于苏格兰来说,确实也是好事,一旦被怀疑,留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会异常煎熬。”望月泽呼出一口气。

    “那个天台,我梦到过。”降谷零忽然道。

    望月泽诧异地看他:“你是想说你未卜先知?”

    降谷零莞尔。他决定开诚布公,不管是哪个方面。

    但是倘若望月泽不愿意,他也可以随时随地停住。

    “我梦到过那个天台,和那个天台上发生的很多事,”降谷零的语速很慢,他的眸光落在身旁的望月泽身上,眼底带着笑意:“我梦到那个天台上,苏格兰真的死了。而那之后,你利用了这件事,在组织里步步高升。”

    望月泽的呼吸都变得缓慢而滞涩。

    他强迫自己看向降谷零,然后微笑:“怎么会有这样的梦。”

    “是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梦。”降谷零神色添上少许无奈:“因为这个梦,我也想过会不会这是未来。”

    “但是你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甚至告诉了我苏格兰成功脱身,”望月泽看向降谷零,眼底带着笑:“是因为苏格兰没有死吗?”

    降谷零轻轻笑了:“不,是在那之前,我也好,苏格兰也罢,我们都认为你是可靠的伙伴,苏格兰信任你,我也是。”

    望月泽怔怔地看过去。

    他没有想过,原来有些话从降谷零口中说出来,会给他这么大的冲击。

    “有句话我不记得有没有和你说过,与其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境,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降谷零的神色是出离的温柔:“过去是,以后也是。”

    “我们……”望月泽近乎惶然地看向降谷零。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就好像他也无从解释为什么前世他们会走上那样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始终记得那时候降谷零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刻骨的仇视和痛恨。

    降谷零恨自己,这个认知让望月泽痛彻心扉很久很久。

    直到后来,连心脏都变得麻木,望月泽意识到他似乎逐渐习惯了,尽管这听起来更为可悲。

    “所以那些梦境真的发生过,是吗?”降谷零语气温和地问道。

    望月泽怔了怔,没有开口。

    降谷零却忽然觉得其实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降谷零一伸手,直接将人揽进了怀里,神色轻松:“睡吧。”

    “可是你……”

    【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呢!】

    降谷零唇角弯起无声无息的笑:“别闹了,都几点了还不睡觉?年轻人仗着身体好,总是作息糟糕不行的。”

    “这什么老干部发言……”望月泽无奈,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跟着窝了进去。

    ……

    第二天一大早,望月泽和降谷零一起回了趟组织。

    琴酒将苏格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目光便落在了望月泽身上:“你那边也处理好了?”

    “已经处理干净了。”望月泽点了头。

    “但是还有一件事……”琴酒眸光阴鸷,落在降谷零身上:“波本。”

    降谷零抱着双臂抬眼看他。

    “那位大人得到了一些消息,里面有你的名字,他似乎很需要你的解释。”琴酒的唇角带着笑,眼神却冰冷彻骨。

    望月泽感受得到,尽管琴酒的神色很平静,但是此时的气氛早已经剑拔弩张。

    他的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倒是降谷零显得很是放松,他看向琴酒,唇角轻弯:“哦?我理解现在是没有任何证据,需要我来自证清白?”

    “那么为什么是向你?”

    琴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耳畔瞬间聒噪起来——

    【这也太频繁了吧?!】

    【前几天不是才折腾了波本一次吗?】

    【组织是不是不需要人了天天欺负波本】

    【这也不是大哥的习惯啊……到底是哪个混蛋要搞波本?!】

    琴酒:……

    他沉默几秒,看向旁边一言未发的望月泽。

    “你,跟我出来。”

    望月泽诧异地看了琴酒一眼,在降谷零担忧的目光里默默跟了上去。

    琴酒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他的步伐带风,看向望月泽的眼神都凌厉非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望月泽沉默是金,琴酒难言愤怒。

    半晌,他忍不住抗议:“大哥,我什么事都没说!”

    琴酒深深吸了口气:“波本和苏格兰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给望月泽听,但是至少——

    “你太信任波本了,我听说,他还自称是你的哥哥。”

    望月泽沉默半晌,忍不住发问:“哥哥也不行吗?他对我很好,我知道大哥一直担心我误入歧途,但是波本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琴酒的眉梢跳了跳,真切地觉得聊不了一点。

    “他没有别的心思,就是觉得我刚来他就和我搭档了,所以对我比较好。”望月泽小声道:“大哥一直怀疑波本,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们得到了一份老鼠的名单,那上面有波本的名字,他是个条子。”琴酒忽然开口。

    望月泽蓦地噤声。

    他的目光定在琴酒脸上,心底简直在呼啸。

    怎么可能?!

    那份名单明明是他和波本都看过的,上面干干净净,根本没有波本的名字!

    除非……有人对那份名单动了手脚。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望月泽的心底陡然沉了下去。

    琴酒的神色显得颇为讽刺:“你那么信任的哥哥,很可能是警方的人。卡慕,你很聪明,只是太容易在感情方面犯蠢。”

    “那么现在,你还信任他吗?”

    第77章 第77章

    望月泽看向琴酒, 眉头不轻不重地蹙着。

    他不表态,琴酒便对他的态度了然了。

    老实说倘若换一个人,琴酒早就没有而今的好态度, 或许也就是对望月泽。

    琴酒太了解望月泽了,他没有什么坏心思,相反,他的心思极为澄澈,只是太相信波本了而已。

    既然如此——

    琴酒微垂着眸点燃了一支雪茄,烟雾缭绕在指间,他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看起来尤为冷峻。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您那么相信这份名单?”望月泽忽然问道。

    琴酒看向他:“你想知道信息来源?”

    “这样的名单很容易造假吧。”望月泽说着。

    他的神色很平静, 语气却带着掩饰不去的不满。

    这模样太鲜活了,一时之间让琴酒心情不错。

    就好像望月泽很信任他, 一时之间让琴酒想到了刚捡到他那会儿,那时候的望月泽也会这样表露情绪,那时候的望月泽不怎么设防,和组织里的其他人全然不同。

    鲜活的, 充满生命力的少年。

    尽管现在所有的鲜活都变成了给波本的, 也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本事, 能让望月泽死心塌地。

    “我记得苏格兰那会儿, 你也没有质疑过名单的真假。”琴酒似笑非笑地看向望月泽:“波本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苏格兰不也是你的搭档吗?”

    “那不一样。”望月泽毫不犹豫道。

    他不会让苏格兰出事, 但是也不能为了苏格兰和琴酒吵起来。

    那琴酒不得觉得他有病吗?

    这话在琴酒眼里却是另一种含义。

    他看向望月泽,语气带上明显的兴味盎然:“哦?怎么不一样?”

    “大哥这不是说明知故问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啊。”望月泽忍不住笑了下,眉眼之间都是开怀:“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啊!”

    琴酒的脸色瞬间阴沉。

    望月泽浑然未觉, 笑道:“我和波本朝夕相处,他要是真的是条子, 我肯定第一个知道啊。”

    “你这是要替他背书?”琴酒的语气愈发阴测测。

    望月泽抬眼看向琴酒:“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信任了,大哥觉得我该信什么?”

    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在认真腹诽。

    【人这辈子总得有点追求吧】

    【你看我,多有追求】

    ……琴酒简直被他气笑了,所以他所谓的追求就是波本,真有他的。

    他看了望月泽许久,这才不轻不重地点了头。

    “行,我让你看看。”琴酒唇角噙着冰冷的笑,示意望月泽跟他进来。

    望月泽心底一沉,跟着琴酒走到了里间。

    这里面弯弯绕绕,他的脚步却蓦地顿住。

    隔着玻璃,望月泽还是头一回看得如此分明。

    降谷零无声无息地坐在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上,头向下微垂着,看不清神色。

    望月泽的心陡然一沉:“你又给他下药?”

    他的语气并不客气,琴酒倒是也不意外,只是示意他继续看。

    望月泽的拳不由自主地攥紧。

    不得不说,自己亲身经历过,和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经历这些,根本就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望月泽宁愿自己再经历十次百次千次,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降谷零。

    明明里面空无一人,降谷零的浑身却已然湿透,像是在承受着难言的痛苦。

    里间传来冰冷的机械声音——

    “你的名字。”

    “安室……透。”

    “你的身份。”

    “杀手。”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几乎没有犹豫。

    机器里面的声音顿了顿,这才问了下去:“你最亲近的人。”

    这一次降谷零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有些犹豫。

    那个声音逐渐变得不耐:“最亲近的人。波本,回答。”

    “没有。”降谷零的嗓音微微有点哑,唇角眉心不带什么情绪,却很是笃定。

    “在来到这里之前,你是什么人?”

    “……管你什么事?”降谷零的眼神逐渐迷茫,咬牙回敬。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那个声音逐渐变得激昂:“你的家人还在世吗?记得他们的名字吗?”

    沉默,久久的沉默。

    “你的朋友呢?你总该有信任的人。”

    降谷零的唇角带出些许弧度,却更像是自嘲:“我自己,算吗?”

    “我这样的人,本就不需要朋友。”

    降谷零说出这句话时,更像是喟叹。

    这让那个声音难得地沉寂了一会儿,旋即问了下去——

    “你应该还记得苏格兰,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明知故问。人是我杀的,叛徒就该有觉悟。”降谷零嗓音沙哑,呛咳着笑了起来。

    “你有缜密的侦察机巧以及反侦察能力,你和苏格兰很熟悉,你究竟是公安还是警方的人?”

    降谷零似乎是被激了一下,蓦地嗤笑出声:“你疯了?”

    “朗姆,如果不够信任我,我们也没必要就合作了。”降谷零的眼神已经彻底清醒。

    他拉扯着镣铐,眸光清冽。

    那个声音彻底沉寂下来。

    降谷零低低地喘息着,神色理智却冰冷。

    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望月泽眉头紧蹙地看向里面的人。

    他太了解这样的审讯了,强加的药量从腕侧注射进去,根本没有考虑过身体的负荷。

    而这已经是近期的第二次了。

    承受住这样的审讯需要什么样的意志力,和既往怎样堪称残酷的训练,望月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也正是因此,他几乎要强迫自己才能站定在这里,而不是冲进去将人捞出来。

    “我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波本,第一次审出什么了吗?”望月泽不满地看向琴酒:“既然没有,为什么还要有第二次?”

    “如果是为了给我看的一出戏,那大可不必,我并不在意他心底有没有我。”

    琴酒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知道卡慕喜欢波本,倒是没有想过他居然连自己在波本心中的分量都不在乎。

    太无私了,这样的感情让琴酒感到陌生。

    “你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回报吗?”琴酒冷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看看里面的人吧,他甚至不信任你。”

    琴酒的话一句句刺进心底,望月泽的手指蓦地攥紧,心思却全部落在里面的人身上。

    前些日子降谷零刚刚受过一次罪,他不曾看到,也没有这样痛彻心扉。

    “何必……”望月泽的嗓音有点哑。

    他看向琴酒,喉间泛起翻江倒海的恶心。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死心,不用这么折腾波本。他看起来就不是老鼠,大哥心底也已经有答案了吧?”望月泽沉声道。

    “卡慕,”琴酒的语气不带什么情绪,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冷的:“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要。波本是不是老鼠,不是你来决定的。”

    望月泽便噤了声。

    他安静地坐在玻璃外,安静地却像是不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望月泽没有开口,甚至琴酒都没有在听到望月泽的心声,但是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望月泽的情绪。

    这种感觉相当微妙,对于琴酒来说简直堪称新鲜。

    但是琴酒并不打算纵容。

    确认里面的问话结束了,望月泽猛地起了身,一把推开了玻璃门。

    降谷零并没有昏过去,他微垂着头,半晌方才费力地抬眼,对着望月泽笑了下。

    那笑容很轻,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却让望月泽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几乎是在这一瞬做了个决定,尽管这个决定极为冒险。

    但是在和降谷零对视的瞬间,望月泽就彻彻底底地下了决心。

    “明天同一时间,有个任务交给你们。”琴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望月泽的脚步微微一顿,轻声道:“波本的身体情况不适合,我会过来。”

    降谷零似乎想说什么,被望月泽结结实实地护住了,说什么都不允许他开口。

    他很少有被这样保护的时候,降谷零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下,自然地将自己整个交给望月泽。

    琴酒果然没有再为难他们,只是看向他们背影的眼神相当森寒。

    “你到底得罪谁了。”望月泽一边启动车子,一边低声抱怨。

    他上手直接去拨降谷零的衣服,几乎咬牙切齿:“受伤了吗?被下了多少药?”

    “还有,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抗药性这么强?”

    降谷零闷闷地笑了一声,掀起眼皮看他:“你知道我是清醒的。”

    望月泽不知道心底什么滋味。

    倘若人不清醒,或许还不会这么痛苦,可是降谷零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痛楚的。

    “很难受吧?”望月泽小声道:“感觉像是有人在抽离你的情绪,那些药可真够吊诡的。”

    “你经历过,对吧?”降谷零忽然问。

    望月泽自觉失言。

    见他不肯再说,降谷零也没勉强,只是放松地往后靠了靠,扭头看他:“没见你开过车。”

    “总不能还折腾你吧,琴酒也真是的……”望月泽咬牙,一边发动汽车:“回我那里?”

    “行,听你的。”降谷零侧过头看他,眼底甚至还带着轻快的笑意。

    直到回到公寓,确认降谷零真的没事,望月泽这才松了口气。

    “你认为这次动手的人是朗姆?”望月泽忍不住蹙眉。

    “琴酒不是我的上线,倘若没有更确凿的证据,他没有权限。”降谷零平静道。

    他显得太冷静,就像是刚刚那些痛楚并不曾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望月泽咬了咬牙,低声开口:“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说。”

    降谷零强撑着坐直了,他看向望月泽,脊背都下意识紧绷起来。

    他感受到久违的紧张。

    毕竟上一次这样的场景,落荒而逃的是眼前人。

    可是现在身份互换,降谷零忽然理解了望月泽那一瞬的心情。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轻声开了口:“你……要说什么?”

    第78章 第78章

    如果说之前望月泽还有几分犹豫, 那么在看到玻璃监牢里面的情境时,他已经彻底不再犹豫了。

    这一幕让望月泽瞬间了然,或许有些时候, 他所自以为是的保护不一定是保护,反而会让一切变得更加困难且不可预估。

    他已经承受不来第二次了。

    “如果是为了今天的事,那大可不必。”见望月泽没开口,降谷零先笑着说道。

    望月泽一怔。

    “今天的事我早有预料,”降谷零的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带出微妙的热度:“而且这并不是坏事,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把柄, 只会显得琴酒无能。”

    “这件事你和朗姆讨论过吗?”望月泽问道。

    他知道朗姆是波本的上线,但是波本并不听命于朗姆。

    按照前世的情况看, 朗姆似乎也对降谷零有所怀疑。

    降谷零轻笑了一声:“没有,毕竟内部也乱得很。”

    望月泽想了想, 这才道:“我想和你说这些,并不仅因为今天的事。”

    于是降谷零再次紧张起来。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季节,降谷零却感觉身边的空气都跟着黏着起来,他看向望月泽, 几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要不还是我先说。”降谷零吸了口气, 忽然道。

    望月泽一怔:“你之前说的我都知道, 我要说的你可能不清楚……”

    降谷零有点崩溃。

    他怎么就知道了?自己明明才想通。

    【不就是要说那些梦境吗?】

    【如果真的把所有事都想起来了, 那才真是要命】

    降谷零下意识看向望月泽, 那些连续剧一样的梦境,在昨天迎来了终局。

    这一次降谷零看得无比真切又清晰——

    望月泽离开时似乎是对他说了句什么。

    他看起来那么平静,又好像如释重负。

    他对着降谷零笑, 说以后都不会麻烦他了。

    他对着自己说,多谢关照, 然后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

    在望月泽死在那场大火后的第二周,降谷零收到了举报材料,和他此前调查的结果合二为一,组织从此覆灭。

    降谷零总觉得,梦境里他似乎很少看到望月泽笑,他总是眉头微蹙着,看起来恹恹的。

    或许也正是是因此,降谷零才一直以为,那确实只是梦境。

    只因为梦里的望月泽和现实中的全然不同。

    现实中的望月泽看起来那么灵动而鲜活,面对喜欢的事会笑,对生活有无限的热爱和激情。

    他会和自己打趣,也从来都不会对生活失去信心和希望。

    可是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公寓时,那些心情卷土重来。

    降谷零的眉头愈发蹙紧。

    如果那不是未来,会不会是另一个过去?

    在某一个自己未知的、已经无从记起的世界里,是不是有一个望月泽明明失去了一切,却从来不曾获得过任何人的善意?

    他们每个人都迎来了太惨烈的结局。

    见降谷零神色复杂,倒是望月泽显得很轻松地笑了下:“你那些梦确实是真的。”

    降谷零一怔。

    “在……怎么说呢,”望月泽挠了挠头:“算是平行时空吧,我当时没处理好,很多人都牺牲了。”

    降谷零的眉头慢慢蹙紧。

    “所以这一次我原本想要弥补,目前为止还算顺利。但是看来他们的想法也跟着变了。”望月泽轻声道:“比如他们似乎开始怀疑你。”

    望月泽说起这些时不带什么情绪,甚至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降谷零的眉头却始终蹙着,看向望月泽的眼神愈发危险。

    可是很显然,望月泽浑然未觉。

    他仍旧说着:“所以我还是要和你互通一下信息,比如……你怎么了?”

    降谷零忍无可忍,向前逼近了一步。

    望月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波本?”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甚至如果没有今天的事,你可能还是会选择牺牲自己,保全我们?”降谷零忽然问道。

    望月泽眨了眨眼:“也不至于……”

    他其实多少有点心虚。

    如果说完全不存这样的念头,其实也是骗人的。

    望月泽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甚至在最开始,他也做好了和前世一样的准备。

    只是这一次,他想要救回那些人。

    “但是到现在为止不是好好的吗……”望月泽轻声辩解。

    降谷零垂眸看他,他觉得自己还算了解望月泽,比如现在他看得出来望月泽眼底潜藏的心虚。

    “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降谷零问道。

    望月泽点了点头:“你或许可以相信我,毕竟……我们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统一战线。”

    他忌惮着背后的boss,依旧语焉不详。

    降谷零却心底了然。

    他却忍不住笑了下,看向望月泽的眼神比任何一刻都要认真:“我想说的倒不是这个。”

    “但是或许,眼下并不是个好时间。”

    想清楚这一切,降谷零的神色很轻松。

    他的手覆上望月泽的头顶,很是亲昵地轻轻摸了摸,这才含笑道:“等一切结束之后,我有话对你说。”

    望月泽怔了怔,忍不住垂眸笑了。

    【好狡猾啊波本……】

    “所以能不能请你,为我多留一下。”降谷零说了下去,他看向望月泽,近乎虔诚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望月泽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向降谷零的神色显出几分无措。

    “不用给我回答,你知道有这件事就好了。”似乎是很喜欢这样的温度,降谷零的手指在望月泽的头顶轻轻摩挲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根本停不住:“我相信你的责任心。”

    望月泽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意思?赖上我了?”

    “对啊。”降谷零理直气壮:“有什么问题吗?”

    望月泽摇摇头哭笑不得:“我说波本……你这样简直……”

    “卡慕,所以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降谷零看着望月泽,眼底含笑:“不然似乎有点不太公平。”

    望月泽的喉间有点发痒,他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轻声道:“望月泽。”

    “很高兴认识你,望月泽。”降谷零说出他的名字,神色认真地仿佛在倾吐誓言。

    他没有问其他问题,但是有些事已经昭然若揭。

    气氛都变得黏着起来,望月泽感觉自己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降谷零脸上,几次三番和降谷零无意识地对视。

    “怎么?”第三次被抓包,降谷零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段时间没被念名字了,不太适应。”望月泽笑道。

    “那之后还是叫你卡慕。”降谷零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明明还是说熟悉的名字,可是从降谷零嘴里说出来,莫名其妙就变了个味道。

    望月泽被他叫得面红耳热的,挠了挠头默不作声地跑了。

    不得不说,降谷零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倘若降谷零说的不是这些,而是其他,或许他还不会心有顾忌。

    可是他不忍心让降谷零的感情空落在这世间。

    没有人比望月泽更加清楚,做留下来的人有多痛苦。

    他见过前世的降谷零。

    也正是因此,倘若降谷零没有喜欢上他,或许一切反而会更简单。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个被牵挂的人,便不再是孑然一身。

    【真狡猾啊……零】

    望月泽将水声放大,在心底默念。

    门外的人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

    第二天,望月泽久违地接到了伊藤的消息。

    看到桌上丰盛早餐的同时,望月泽收到了这条信息,脸色顿时就是一沉。

    “怎么?”降谷零看他。

    昨天说了那些话以后,降谷零问起话来毫无心理负担。

    望月泽叹了口气:“伊藤找我。”

    眼下伊藤诚一也变成了麻烦人物,他们之间藏着太多秘密,更何况现在还知道了伊藤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望月泽每次见他都要提前酝酿一下情绪。

    如果说从前说起伊藤是警惕,那么现在降谷零的情绪就是显而易见的烦厌。

    “他还有什么事?”

    “上次你打了他一顿,露面了吗?我怀疑他公报私仇,特意把你加入了名单。”望月泽忧心忡忡。

    “有可能。”降谷零故意逗他:“那你打算怎么办?帮我报仇?”

    望月泽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眉头微蹙:“我确实这样想,不能让伊藤这么嚣张。”

    降谷零一怔,愉悦地弯起唇角:“护着我啊?望月君。”

    他的手大喇喇地覆在望月泽的肩膀上,带出不寻常的热度。

    望月泽不禁逗,脸顿时就红了几分:“你干嘛?”

    “这么紧张?”降谷零往前凑了凑,于是两人的呼吸都在咫尺之间:“我又没说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望月泽脸皮这么薄。

    望月泽嘴上有多嚣张,身体就有多诚实。

    而今凑近了,望月泽的呼吸都变得局促,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

    他似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顾着推降谷零:“那我肯定替你出头啊……擅自把你放进名单可能会害死你。”

    “所以你和伊藤什么关系?学校同期?”降谷零问。

    望月泽一怔,下意识看了过去。

    降谷零挑了挑眉:“是么?”

    望月泽终于找回了场子,他对着降谷零笑:“干嘛?哥哥,你吃醋啊?”

    第79章 第79章

    降谷零的眼底覆着沉沉的情绪,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望月泽,一时之间望月泽却动弹不得。

    他看向降谷零,无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望月泽他……似乎很紧张。

    这个认知让降谷零愈发愉快地弯起唇角, 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又走了一步。

    几乎将人逼在了角落。

    “你干嘛?”望月泽忍无可忍,哑声开了口。

    明明降谷零什么都没说,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不是说我吃醋了吗?你紧张什么?”降谷零唇角噙着笑,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你说话就说话,你靠这么近干嘛?”望月泽感觉喉咙有点哑,这个姿势太超过了, 他几乎被降谷零逼到了墙边,偏偏还要微抬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而只要自己一抬眼, 就刚好撞进降谷零深邃含笑的眸光里。

    明明话还没有说开,但是望月泽就是觉得心虚。

    降谷零眼底眉心尽是笑意, 他显得极为放松:“之前不是还叫我哥哥吗?和哥哥靠得近就不行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调笑,望月泽面红耳热,干脆伸手推人,语气都变得虚弱:“你别闹。”

    【从前也没发现波本这么恶趣味啊!】

    【要命……】

    “没和你闹, 说正经的, ”降谷零由着望月泽将人拉到了沙发上, 这才看向他:“你们之前很熟?”

    望月泽有点无语:“问题就是不熟。我们之间就是普通同期, 他说我帮过他的忙, 但是我也不太记得了。”

    降谷零的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他想他或许还是了解望月泽的,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一定也是个小太阳。

    “那个伊藤太不懂事。”降谷零不悦道:“而且他根本就不算喜欢你。”

    望月泽怔了怔, 忍不住笑了:“波本觉得什么是喜欢啊?”

    降谷零看向望月泽,陡然语塞。

    他忽然意识到, 喜欢二字太沉重,一时之间他竟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降谷零沉默,望月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你放心,我知道伊藤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打算信他。”

    “倒是你,真吃醋啊?”望月泽眨眨眼,在降谷零反击之前美滋滋跑出去了。

    只能说赚了,但是不多。

    伊藤仍然坐在轮椅上,见望月泽来了,他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开怀,微微点了点下巴示意:“坐。”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会在警署约我。”望月泽轻叹了口气。

    伊藤笑了下:“怎么不能?还是说你有什么顾虑?”

    望月泽挑了挑眉:“是我的错觉吗?你似乎对我不太满意。”

    伊藤盯着望月泽,漠然道:“你还在乎我怎么想?”

    这话酸溜溜的,倘若换个人说,或许对望月泽还有些效果。

    可是放在伊藤嘴里说出来,望月泽的表情就十分微妙了。

    他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小声道:“那个。”

    “怎么?”伊藤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

    “几时不见,你愈发会职场PUA了……”望月泽笑着抱怨:“虽然我们明面上是上下级关系,但是也不必这样吧?”

    “上下级?”伊藤皱眉:“泽君,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看向望月泽,眼底眉心写满了不自觉的缱绻:“我对你一直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我以为你知道。不……你应该确实知道,只是你从来都不愿意承认。”

    伊藤诚一驱动轮椅向前,看向望月泽,微笑着伸出了手。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望月泽毫不犹豫。

    “就是那个女人?还是说船上那个?”伊藤显出明显的不悦。

    “不管是谁,你想做第三者吗?”望月泽反问。

    伊藤的脸色顿时一沉。

    偌大的办公室陡然显得有点冷。

    伊藤诚一看向望月泽的眼神就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许久,他方才微微弯了弯唇角:“泽君,你误会了,我虽然喜欢你,但是自然不会做那些插足的事。”

    “我喜欢的人最近被组织怀疑了。”望月泽幽幽道。

    这话一出,伊藤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你是说他是名单里面的人?”

    “你果然将名单给了组织。”望月泽道。

    “有什么问题吗?我也说过,既然是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那么我自然会将名单给出去。”伊藤道。

    “当然没问题,只是名单的内容让我有些意外。”望月泽道:“伊藤君似乎对我不够坦诚。”

    伊藤诚一的眉头蓦地蹙起。

    这是很严重的指控,尤其是望月泽他……似乎显得有点伤心。

    “我之前一直觉得,我们勉强也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你也愿意将名单分享给我,我很高兴。但是在名单有变更的情况下,你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明明在组织里面的我才是最危险的不是吗?”望月泽的嗓音有点哑。

    他戏瘾大发,伊藤诚一的表情变了几变,这才意识到,望月泽似乎并不是在责备他。

    相较于责任,更像是在……撒娇。

    这就简单多了。

    伊藤诚一莫名松了口气。

    他换上更和善的语气,对着望月泽笑:“你不要误会,我在警署多年,确实有其他渠道。那会儿事出突然,我将名单给到你们组织,也是为了防止他对你不利。”

    “他是我搭档,每天都在我身边,我们朝夕相处。倘若真的要对我不利,你更应当第一时间告诉我不是吗?”望月泽反问。

    “你为什么和他朝夕相处?”伊藤诚一终于回过神来。

    “因为我喜欢他啊!你又没说他有问题,当然要尽可能相处,感情才能升温,有什么问题吗?”望月泽反问。

    伊藤诚一的表情都快扭曲了。

    他看向望月泽,嫉妒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

    望月泽显得那么平静,半晌方才道:“而且他真的是警察吗?”

    “当然,不然我把名单给过去干嘛?”伊藤诚一反问。

    “这样啊……”望月泽往后靠了靠,眼神有点涣散:“难怪他一直保护我。”

    “可能只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信息罢了,”伊藤诚一冷笑,心说还好将他加入了名单里,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可太对了,他想了想,又问道:“琴酒把他杀了吗?”

    “没有。”望月泽抬眼看向伊藤诚一,轻叹了口气:“很失望吗?”

    不知道为什么,伊藤诚一觉得望月泽这话锋不对。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掏枪,可是已经迟了。

    望月泽的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别动。”

    伊藤诚一的脸色难看至极:“你疯了?这是警署。”

    “你也知道这是警署,”望月泽冷笑:“你在这里和我谈这些,不也没有什么忌惮吗?”

    “你以为我们一样?”伊藤诚一难以置信:“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你还是我带进来的人,现在但凡有人推开门,看到你拿枪对着我,他们会直接杀了你。”

    见望月泽动摇,伊藤诚一说了下去:“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还能回到这支队伍里面来吧?”

    “我当然不……”望月泽喉间发苦:“我说了,你动了我喜欢的人。”

    他眉眼之间依旧是伊藤诚一熟悉的神采飞扬,却让伊藤诚一越看越是生气。

    “有什么用?!”伊藤的声音都高昂起来:“我们和他们只能你死我活,你不明白吗?”

    望月泽看向伊藤,唇角微微抿紧:“我不信。”

    “幼稚,愚蠢!”伊藤诚一怒道,他像是忘记了顶在自己额头的枪管,又像是笃信望月泽不会动手,他只是咬牙切齿地看向望月泽:“我告诉你泽君,自从你进入组织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你不可能回头了。”

    “天注定你和我是一起的,你也只能和我一起。”

    他的笑容那么冷峻又自信,就好像吃定了望月泽不会反对。

    望月泽沉默许久,将枪口往前顶了顶,哑声道:“你和我不是一个组织的,你和我无法共情。”

    伊藤诚一盯着望月泽的眼睛看了许久,退让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是一起的呢?”

    望月泽的瞳孔蓦地锁紧:“什么?不可能,琴酒甚至不认识你。”

    “这些弯弯绕绕你不懂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但是我只需要你知道……”伊藤诚一的手覆上枪管,唇角带着笑:“你要相信我,我们才能一起往前走。”

    望月泽的神色覆上些迷茫,他慢慢将枪口移开,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咬了咬牙:“我先走了。”

    伊藤诚一含笑看着他:“以后不要这样和我闹了,我也怕失手伤了你。”

    望月泽转头就走。

    有病,绝对有病。

    就他也配说这话?!

    战五渣的废材。

    直到转过一个弯,望月泽陡然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这才放松下来,恨不得整个人赖进去。

    “要这点证据可真不容易啊波本。”望月泽小声道。

    他虽然疲惫,眼底却写满了得意洋洋,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不过收获颇丰,我厉害吧?”

    降谷零很是自然地将人拥在怀里,垂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确认望月泽没事,他这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收获了什么?”

    “一是伊藤基本该认的都认了,但是我还是打算再留他一阵子,他不是最重要的一环,”望月泽顿了顿,又说了下去:“二是有关伊藤的身份。”

    “我怀疑他也是组织的一员。”望月泽沉声。

    降谷零眉头微蹙。

    还没等降谷零给出反应,望月泽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好累啊,波本。”

    他几乎整个人陷进降谷零的怀抱里,语气也软得很。

    降谷零便拉了拉外套将人拢得更稳妥,这才低声道:“累了就休息,我们回家。”

    望月泽微微一怔,忍不住笑了。

    不远处的人手忙脚乱地收了眼镜,表情逐渐精彩。

    第80章 第80章

    “怎么了, 柯南?”

    见柯南手忙脚乱差点把眼镜都摔了,毛利兰下意识伸手拉了他一把,关切地问道。

    “没, 没什么。”江户川柯南抓着眼镜,半晌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或许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又或许是两个长得很像的人。

    一定是这样,柯南在心底对自己说。

    ……

    半小时后,波洛咖啡厅。

    江户川柯南推门而入时,和微笑着的店员面面相觑,他默默转头, 看到角落里安然喝着美式的望月泽。

    糟糕,幻觉成真了。

    他下意识抽了抽嘴角。

    降谷零怔了怔,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微微俯身:“这位小朋友,你要喝点什么?”

    柯南转头看向毛利兰, 轻轻扯了扯毛利兰的衣角:“小兰姐姐,我也想喝咖啡!”

    “小朋友不能喝太多咖啡哦。”毛利兰显得有点为难:“不然晚上要睡不着了。”

    “我们这里有低因咖啡豆,要试试吗?”降谷零微笑问道。

    毛利兰还没来得及答话,余光瞥见门外摇晃过去的身影, 顿时就跺了跺脚:“爸爸——你怎么又喝醉了!”

    她有心去照顾毛利小五郎, 偏偏想起上次柯南就没能如愿试试这家店, 顿时就为难起来。

    “您放心去找毛利老师吧, 这一单我来请, 我会照顾好小朋友的,”降谷零看向江户川柯南,微笑问道:“好吗?柯南君?”

    柯南微微一怔, 很快笑成了眯眯眼:“好啊好啊,谢谢哥哥!”

    毕竟是自家侦探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厅, 安室透的一张脸又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和迷惑性。

    毛利兰没有过多疑义,伸手将柯南的领结正了正,温柔地笑道:“有任何事随时联系我哦。”

    “好——”柯南拉长了尾音,显得乖巧又懂事。

    柯南在位置上坐好,有点诧异地抬眼:“安室哥哥,今天怎么人这么少啊?”

    “今天是店休日。”降谷零笑着说道。

    柯南怀疑地看向望月泽,心说好家伙,原来你们是来这里约会的吗?

    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车底。

    望月泽却显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对着柯南笑:“今天刚好安室哥哥在试着做新品,是草莓华夫饼哦,我们有口福了。”

    柯南看向降谷零,不免显出几分诧异来。

    他知道降谷零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咖啡厅店员,也正是因此,在咖啡厅公费约会就算了,甚至真的这么敬业爱岗,还会做甜品的吗?

    热气腾腾的咖啡被摆在了面前。

    “这是一款我很喜欢的咖啡,叫做雪莉,咖啡豆是放在雪莉桶中发酵而成。这款咖啡豆带有酒的香气,但是完全不含任何酒精,小朋友也会很喜欢,试试看。”降谷零微笑着将咖啡推到了柯南面前。

    糟糕,忘了这一茬了。

    望月泽在旁边听得嘴角抽搐。

    不要吓小孩子啊……

    柯南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没事人一样捧起了咖啡,笑眯眯地尝了一口:“很特别诶!谢谢安室哥哥!”

    他笑得高高兴兴,一时之间让人找不到半点破绽。

    降谷零默然看了他半晌,挑了挑眉:“看来你对新事物适应很快。”

    江户川柯南显出和年龄和衬的天真,笑眯眯地晃了晃腿。

    “安室哥哥不常在咖啡厅呢,是兼职吗?”柯南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向降谷零问道。

    降谷零笑了笑:“不是哦,不过柯南似乎也是第二次来咖啡厅吧,这么关注我的吗?”

    两人一来一回,望月泽在旁边听得忍俊不禁。

    谁都没讨到便宜,只是降谷零的状态越来越放松,柯南看起来却愈发怀疑了。

    望月泽轻轻咳了一声:“我们是不是差不多也该尝新品了?”

    “对。”降谷零收了逗弄的心思,唇角犹自挂着笑容。

    望月泽忍不住松了口气,心说救命啊……

    再这样下去,他怕这两位一会儿在这儿打起来。

    柯南转头看向人畜无害的望月泽,笑得很甜:“哥哥,你和安室哥哥是朋友吗?”

    “不是哦。”望月泽想了想,还是摇头。

    ……这样的吗?

    柯南的表情变了几变,到底还是没有敌过好奇心:“可是看起来你和安室哥哥感情很好诶。”

    仗着自己是个小朋友,柯南将卖萌发挥到了极致。

    望月泽笑眯眯地看她:“怎么看出来的呀?”

    “你们……”柯南说不下去了。

    总不能说看到你们亲了吧!

    “柯南和小兰姐姐感情好吗?”望月泽笑问。

    柯南一脸懵懂的天真:“当然,小兰姐姐超好的。”

    “我对安室哥哥也是同样的感情,你懂了吧?”望月泽笃定。

    柯南:不是很懂……???

    所以应该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降谷零在吧台前微微翘了翘唇角。

    这是看自己不好惹,去找望月泽套话了?

    问题是谁能浪得过望月泽啊……

    完全没有理会小朋友被创得支离破碎的内心,降谷零上楼时甚至和喝醉的毛利小五郎痛陈了一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侦探决心,果不其然让毛利小五郎动了心。

    再加上自费当侦探的优良态度以及送来的饱受好评的华夫饼,毛利小五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人收了。

    “以后就多多指教啦,毛利老师。”降谷零笑得眯眯眼,顺便对柯南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不知道为什么,柯南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说起来刚刚小哀还说要来找你,在楼下碰到了吗?”毛利兰忽然问道。

    柯南一怔:“没有诶,刚刚楼下没有其他客人,毕竟是店休日。”

    毛利兰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是店休日,那真是抱歉,还让安室先生这样费心。”

    “不要紧,能帮上毛利老师的忙我真是非常高兴呢。”降谷零笑着答道。

    望月泽心底颇为感慨。

    不得不说,降谷零真的是有招人喜欢的本钱。

    【也不知道如果不是身处这个环境,他会不会更快乐】

    【不过也不一定,零就是责任心太重了】

    【那时候就是,哎……】

    望月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无意识地对着降谷零发呆。

    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便也没有留意不知何时,降谷零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那毛利老师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降谷零微笑道。

    毛利小五郎显然还沉醉在酒后的余韵里,高高兴兴地挥了挥手,显得有点亢奋。

    降谷零伸手轻轻拉了望月泽一下,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拉了出去。

    这段路程并不算远,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步行。

    夜晚的米花町热闹的很,人流熙熙攘攘,望月泽看起来兴致颇高。

    降谷零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只觉得心底闷闷的。

    不知道眼前这个高高兴兴没心没肺的望月泽,和那个会忍不住盯着自己发呆,想着他走后自己的生活的望月泽,到底哪个才是最真实的他。

    他似乎总是在笑,面对自己时也很少会说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他明明是经历了最多的人,却鲜少会有半点负面情绪。

    他从前没有和自己提起过那些过去,即便是自己将那些事视为梦魇,望月泽都没打算开口言明。

    最终促使望月泽坦承的,还是因为自己吃了亏。

    倘若不是因此,或许望月泽永远都没打算说出来。

    他可以很自觉地牺牲自己,牺牲自己的名誉,社会关系,乃至生命。

    这些旁人看起来无比重要的一切,在望月泽这儿好像不值一提。

    降谷零的心脏细密地疼起来。

    他眉头微微蹙起,望月泽似乎已然感知到了。

    望月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你这是?”

    降谷零回过神来,和望月泽对视。

    他的神色满是关切,一如任何一个普通的日落黄昏。

    可是这似乎又和往常的不一样,至少这一次,降谷零比从前的任何一刻,都更想将眼前人拥进怀里。

    有人说,心疼是动心的代名词。

    降谷零第一次觉得这句话说得好有道理,他确实心疼地无可附加。

    话到了唇边,却显苍白。

    降谷零眉眼微垂,半晌方才按捺下心底紊乱的情绪。

    “想到了一些事。”降谷零看向望月泽,语速放得很慢。

    映着落日的余晖,整个世界都覆上温暖的色泽,而降谷零却像是没有看到周遭的一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望月泽身上。

    他微笑着看过去:“你是不是很好奇,那些梦境的最后,在你不知道时,我会变得怎么样。”

    望月泽的呼吸变得滞涩。

    他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降谷零似乎听到了他不自觉的心声。

    望月泽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他大概猜到了降谷零会说什么,这也让他无意识地加快了自己的语速:“没有没有,我觉得那都不重要了。”

    “是么?”降谷零挑了挑眉。

    望月泽笑着点头:“当然啊,你看之前的事不是都没有按照这个方向走吗?所以说我们还是改变了很多的……”

    “我认为都是我的问题。”降谷零打断了他的话。

    望月泽怔住了。

    “没有更早地信任你,没有来得及和你好好谈谈,那么迟才收到你的消息,是我的问题。”降谷零笃定道。

    “这是我意识到那些梦境是什么以后的第一反应,我不该成为那样,那也不该是你我的结局。”降谷零的嗓音有些喑哑。

    他们在不知名的河畔,深红的枫叶缓缓落入河流。

    明明是绝佳的风景,可是望月泽的眼里已然只剩下降谷零一人。

    望月泽显得有些无措:“但是那明明……”

    【明明是因为我没有处理好……】

    “所以你就该明白,如果你走了,我会怎么做。”降谷零笑了笑,显得很是松弛:“你不会那样对我,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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