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抓牛

    柳倾坠在花迟身后看他动作麻利劈柴准备工具, 偶尔张张尊口出点主意。

    太阳下山前,花迟和沈禛准备好这次捕牛要用的绳子和工具——蛛丝编成的绳子轻便结实,用来给牛鼻子打孔的锥子无比锋利。

    条件简陋, 花迟拽着柳倾将可以消毒止血的草药捣烂烘烤最后包进小布包。

    采果队和采蘑菇队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小屋门前集合,花迟端初烤好的大饼给众人一人分了两个——饼里有肉有煎蛋,肉蛋免费,面粉要等狩猎完成后补回来。

    采果队一共收集熟透的发酵野果七百二十斤,这些软烂的野果多数都是从格外高大的不知名变异果树上掉落的,狐儿山上的野果种类丰富,部分野果变异成.人类不认识的样子, 鸟兽敢吃花迟却不敢尝试。

    采蘑菇队的收获要少,只堪堪摘了一筐。

    花迟几人检查筐子, 生怕野果不够用。

    顾宇嗅着空气中的野果散发的糜烂甜香,一时感觉有点上头, “我靠,这什么果子酒味这么浓?!”

    花迟捂着鼻子往后退,“变异果子,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要不是杰克那次迷瞪回来, 我还不知道林子里还有野果。”

    按照花迟的话来说, 狐儿山自小屋到山脚的半座山都应该被他翻遍了, 就算不能记住所有果树的位置, 也不至于落下那么多果子。

    只能说这果子藏的太好。

    野果酒香味浓,顾宇估摸着分成十几份应该是够用,花迟带着孩子们把野果分装进树叶里包成一份份小零食。沈禛顾宇几人领着火系异能的孩子煅烧铁豆荚。

    月上枝头, 火光映照在众人的脸上,赶路, 忙碌,众人今天一刻都不得清闲。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喊累,所有人都斗志昂扬。

    花迟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将最后一包野果包好,脸颊因为期待变得通红。

    他压抑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去看沈禛。

    沈禛那边的鼻环也做好了,铁豆荚一共烧锻出二十七个鼻环,整齐摆放在草地上,顾宇把它们收进藤筐。

    准备工作终于完成,花迟关好小屋门,将羊拴好,又把禽鸟赶回窝棚。

    再回到小屋门前,所有人都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顾宇在最前面提着油灯,后面的人三两个为一组共用一支火把,花迟也拎着自己的油灯,和沈禛一齐向队伍前方走去。

    杰克在夜晚视力不好,踩在杨桃背上打盹,大鱼昼伏夜出,这时候正兴奋着,在花迟沈禛脚边来回乱窜。

    给牛喂发酵野果再上鼻环是最安全的计划,但他们没指望这计划一定能成功,顾宇将孩子们按异能分了类,最普通的力量变异者每组都有一个。

    经过一个夏天的锻炼,孩子们都有一定的狩猎技能,如果发酵野果没能控制住野牛,那孩子们不介意和牛斗上一斗。

    沈禛则默默将最大的头牛划进自己的狩猎范围。

    夜渐深,众人来到山下,牛群已经陷入睡眠,只有几头牛还在走动。

    庞大的身体如同小山一样匍匐于地面,它们已经把这里的草地吃空了,低矮的草茬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蜜蜂归巢,在经过牛群时被野牛的尾巴轻轻扫走,在地面打着滚。

    野牛有着发达的嗅觉,众人特意在身上绑了松柏枝遮掩味道,大概是夜晚使强大的牛群放松警惕,它们没有注意到人类已经悄然接近。

    可可卧在花迟的车边打瞌睡,被杨桃轻轻顶醒。她晶亮的眸子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可可站起来,走到花迟身边,亲昵地将头蹭在花迟手心。

    花迟揉揉可可的大脑袋,小声说:“我们都知道了,你去歇着。”

    可可便愉快地“哞”一声,慢悠悠走进森林。杨桃跟在妈妈身边,母女两个在山坡上站定,这里能够俯视山脚,是个很好的观战位置。

    安东联系植物为众人打掩护,沈禛顾宇几人快速把野果包放在牛群边上,他们在夜色中分辨着野牛的体型,挑选较大的下手。

    发酵的野果带着酒味,但和真正的酒还是有区别,如果是真正的酒,牛是不会下口的。

    野牛脑子笨,不去想为什么有食物送到嘴边,沈禛躲在树丛里,亲眼盯着头牛眯缝着眼睛,将果包添进嘴里。

    大牛们吃掉果包,再次陷入睡眠,沈禛试探着走出树丛,接近头牛。

    头牛的眼皮耷拉着,呼吸声沉重,沈禛加重脚步,头牛仍旧没有反应。

    几头身形瘦弱的牛听见这里的动静,睁开眼睛看过来,沈禛面无表情与其对视,那些牛老的老小的小,眼中或是慌乱或是好奇,它们在树林中默默看着沈禛,慢慢向后退去。

    战胜头牛的牛会成为牛群的新首领,但无论首领怎样换,牛群还是那个牛群,一旦发生危险,弱者只能被放弃。

    不会有哪头注定要被放弃的牛会关心首领的命运。

    沈禛见状,示意众人上前。

    除了两个异能不太合适的孩子,其余人手里都拿着一只鼻环,沈禛站在头牛边上,静静等待其他人准备好。

    就连没有异能的花迟也守在一头年轻公牛的身旁——这是可可给杨桃挑的小公牛。

    一声短促的猫叫声响起,沈禛动作迅速捏住牛鼻子。为了这次行动,所有人都摸过了杨桃的鼻子,花迟还指导孩子们捏自己的鼻孔,去找鼻孔里软骨和鼻头之间的那截软柔肉来练手感。

    现在每个人都能捏到牛鼻子适合穿孔的地方。

    牛的两个鼻孔中间有软而薄的鼻中隔,他们带来的鼻钉一端锋利,沈禛趁着牛还在昏昏沉沉的睡,动作迅速将鼻钉穿过牛鼻子。

    以猫叫声为暗号,他们的动作必须安静整齐,最好不惊醒任何一头牛。

    不惊醒任何一头牛当然不可能,事实上,在众人捏住牛鼻子的时候,就有几头牛从昏沉睡眠中苏醒,还没反应过来情况,幽幽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

    只是人类的动作要更快。

    顾宇和他手下的牛对视着,一张娃娃脸皱成梅干菜,他一边在心里喊着牛爷爷,一边快速把鼻钉捅进牛鼻子。

    这是一头强壮的公牛,体型只比头牛小一点。

    它吼叫着,血和怒气一起从黑洞洞的牛鼻孔里喷出来,喷了顾宇一脸。

    顾宇一个激灵,前脚掌撑地,脚后跟用力,原地翻了个空翻,躲开野牛的撞击并骑到了野牛的背上。

    头牛也醒了,被沈禛撑住牛角原地角力。

    寂静的森林瞬间喧闹不已,人类在乱哄哄的牛群渺小而无力。

    二十七个鼻环成功了二十三个,剩下四个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功扎进牛鼻子。

    仔细来看,这些野牛都过了上鼻环的最好时机,成年野牛野性难驯,上了鼻环也只能给它们多一点牵制。

    沈禛跃上头牛背部,死死抓住牛后脖颈处的皮。

    他伸长手臂,时不时轻轻拽动头牛的鼻环,却又不能太用力,不然会把牛鼻子拽裂。耳边是人和牛的吵嚷声,他听见温玉的呵斥声,顾宇打斗时无意发出的嘿哈声,还有花迟提高了声调的安抚声。

    花迟已经把他负责的那头牛安抚下来了,他死死拽着那头牛,手臂用力,声音却柔和。这是一头小公牛,性情温顺,即便被扎了鼻子也只是哼哼着挣扎几下,在花迟拽住鼻环后就吃痛安静下来,被花迟牵到一旁去。

    花迟自己没受什么伤,只胳膊肘在和牛角力的时候被蹭在树干上划破了,他担忧地看向牛群,现在大部分牛的背上都骑了个人,夜色浓郁,今天月光又被黑压压的云层笼罩,花迟看不清牛群情况,只能通过众人的呼喊声判断一二。

    鼻孔被扎破有没能成功上环的几头牛在一旁发疯,癫狂地一下一下撞在树上。

    花迟往那边看了一眼,又把视线挪回牛群。他双手紧紧握着拳,嘴唇被自己咬得泛白出血。

    在行动开始前,沈禛跟所有人强调过,人命最重要,撑不住就逃。

    可一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退缩,孩子们都在咬牙坚持着。牛群里时不时有火光闪过,有水流如剑被火光映射,噼里啪啦的电声,带起片片烧焦的皮肉味道。

    他什么忙都帮不上,现在场内太乱了,花迟提心吊胆,生怕有谁被牛群划破肚子,或者从牛背上跌落再被牛群踩踏成泥。

    沈禛身下的头牛体型最大力气最足,带着沈禛疯狂跳动,势要把这人从身上甩下去。沈禛压低身体,随着牛的动作起伏,双腿紧紧夹在牛身上,他扳住牛角,让头牛换了个方向蹦跶,避开前方的顾宇。

    终于有一个孩子力竭,他是木系异能,最擅长驱使变异藤蔓,可野牛的力气很大,将他的藤蔓搅碎了。

    他沮丧地看着那头癫狂的牛用最后的力气驱使藤蔓将自己吊起来,在树枝上一晃一晃避开牛群。

    沈禛分神看了一眼,见这孩子安全,便继续与头牛奋斗。

    在多种力的作用下,头牛身上像是扛了一座大山,明明重力会增大摩擦,头牛脚下却像是踩在镜子上一样,三两下打滑。

    没过两分钟,头牛率先力竭,被沈禛按着脑袋磕在地面。

    借着头牛的身体躲避牛群冲撞,沈禛开始辅助战斗。

    这些孩子不是能随时牺牲的基地守卫兵,更不可能为了一头牛拼命,沈禛必须得在保护众人安全的前提下参与战斗。

    顾宇发现沈禛已经腾出手,心下一松,他松开一直紧紧抓着牛角的手,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骨哨。

    明明是漆黑的夜晚,所有人的行动骤然有序起来,沈禛扩大力场,野牛们感受到沉重的重量,孩子们听着哨声行动,随着力场改变,他们在沈禛的帮助下顺利制服野牛。

    顾宇靠在已经完全脱力的野牛身上,呼哧带喘的笑:“靠,还是跟着你好,就我自己也太费力气了。”

    沈禛低头瞥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越过他碍事的腿,向树下的花迟走去。

    花迟一开始还揪着心,后来越看越不对劲,等沈禛走过来,他戳着沈禛经过运动还在充血的胸肌,小声质问:“你们行啊!这么危险还练兵呢!”

    他感受到指尖触碰的肌肉在有韵律的抖动,抬头却对上沈禛略带笑意的眼睛,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月光散落在沈禛背后,他竖起一根指头,“嘘,别告诉那帮倒霉孩子,这可是顾宇的主意。”

    花迟:“……”

    他翻个白眼,拽着无辜地小公牛去找可可了。

    一边走,花迟心想:这群野牛可真是倒了霉了。

    第142章 秋末

    被控制住的野牛不老实, 即使被拴在树上也要用角顶人。

    沈禛和顾宇点数着此次收获,温玉在给孩子们检查伤口,花迟拎着个油灯站在公路另一面, 靠着可可吃一只内里丰富的三明治。

    他们共计捕捉二十三头野牛,由于头牛和族群内较强大的几头都被捉走了,其余老弱病残见这群奇怪的两脚兽没有杀牛的打算,纷纷停下慌乱而逃的脚步,隐藏在树后面盯着这边。

    远处小牛好奇的双眼在火光中格外明亮,花迟心下微动,用脚尖轻轻碰杰克, “杰克翻译,别睡了来活儿了。”

    杰克四仰八叉躺在干草里, 方才那般慌乱的场景也没能打断杰克船长半分睡意,他咂着嘴艰难支撑起眼皮, 发出困惑的声音。

    “昂?”

    花迟暗搓搓覆在杰克耳边嘀咕,杰克的眼睛一点点从困顿变得清澈,最后,杰克的毛脸呆滞住。

    “听懂了嘛?”花迟边说边吃, 两颊鼓起, 吃着吃着忽然打个喷嚏, 他警觉地瞪向杰克, “你是不是偷偷骂我!”

    杰克抖抖毛抻抻腿, “杰克没有!杰克只是在心底称赞花迟!”

    “你最好是。”

    杰克飞到可可背上站定,在她耳边哞哞叫。

    可可能够听懂花迟简单的话语,可若是涉及到稍微复杂的计策, 可可的脑子可能会转不过来弯。

    年轻小牛还不到离开族群的年纪,比起只带这二十来头牛走, 花迟更想把它们一网打尽。

    比起这群人类,可可那毫无攻击性的外貌显然更加有说服力。

    杰克对着可可连翅膀带爪子地比划,脑海里浮现出花迟刚才说的话:“都是一家牛,我怎么忍心带着这些大牛吃香喝辣却把弱小的丢下呢?”

    可可懂了,用大脑袋怼了一下花迟,接着向林中走去。

    沈禛和顾宇正在分配这群大牛。除了被他们捉住的二十三头外,他们还在远处的树下找到一头重伤的野牛,这头野牛已经老了,在混乱中被同族撞倒,最终躺在树下奄奄一息。

    沈禛要带走头牛和花迟刚才牵着的小牛,另外再要一头肉厚的留着冬天宰杀。而这头即将死去的大牛,则由顾宇代替村子欣然收下。

    花迟和沈禛只有两个人,现在天气虽然凉了,却还不到零下,他们两人怎么吃都没法在短时间内把大牛吃干净。

    “那,等收拾完了,我让这群小崽子给你们送肉过来。”顾宇嘿嘿笑,龇出大牙。

    花迟也不客气,戳着牛肚子下订单,“给我留个牛肚,金钱百叶随便。”金钱肚炒着好吃,百叶涮火锅最美味。

    “嘿嘿,没问题!”

    夜色愈发浓郁,山脚下的火光雀跃。

    可可成功蛊惑剩下的牛,村子里的众人得以将全部牛群拐走。

    花迟和沈禛除了定好的两头外还带了两只老牛走,年轻牛是壮劳力舍不得杀,老牛会在冬季被他们宰杀再端上餐桌。

    从山脚直接去村子要比上山再走更好走一些。

    带着牛群怕出意外,顾宇他们连夜就要启程,花迟打着哈欠在山脚下招手跟他们道别,温玉把顾宇赶到队伍前面去,和花迟拥抱后赧然,“本来这么大的收获,该叫着你和沈队去村里吃个饭的,但是……”

    村子里的活儿还没忙完,花迟和沈禛更是要赶着时间继续收粮食,一来一去把时间扔在赶路上,想想都焦虑。

    温玉算算时间发出邀请,“等到冬天下起第一场雪,要是雪不大你们也有空,就来村子里吧。”她指着牛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到时候现杀一头牛,咱们吃火锅。”

    花迟眯起眼睛笑了,他那还有两块火锅底料呢。带着点困倦,花迟和沈禛应下邀约。

    喧闹的山脚恢复寂静,只有被牛群肆虐露出地皮的草地还带着些印记。

    沈禛抓着头牛的角往山上走,花迟犯懒,骑在一头老牛的背上。

    天光微明,一点点照亮回家的路,花迟耷拉着眼睛,总感觉这场面似曾相识。他在牛背上晃脚,嘟囔着,“咱们怎么总是在半夜干坏事?”

    沈禛给了躁动的头牛一巴掌,低声接话:“夜晚更方便我们智取啊。”

    凶狠的头牛被牢牢系在稠李树下立规矩,聪明的小公牛已经学着跟在杨桃身边卖乖了。

    两头老牛虽说是按储备粮的身份带回来的,花迟却并未亏待它们,只打算让它们安详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

    可可回来了,再加上杨桃和小公牛桃子(花迟看不顺眼他整日屁颠颠跟在杨桃身后的样子,最开始起得的名叫吃屁,被沈禛凝视许久才改成现在的名字)的帮助,沈禛和花迟收获的效率更高了。

    九月的最后一天,花迟把菜地里的食物都收进地洞,现在菜地里还留着几颗秋白菜和萝卜,这些花迟不打算摘了,能赶在冬季下雪前吃个新鲜。

    他们收获的玉米大部分都被晾干了,被花迟系着玉米须子绑在一起,挂在地洞的洞顶,还有一小部分被花迟煮熟,插进冰柜余留的缝隙里。

    秋白菜和大萝卜都被花迟码起来堆放着,现在地洞里再度被填充得满满当当,泥土和植物还隐约夹杂着秋日阳光的味道,花迟连睡觉都是笑着的。

    收获玉米小麦留下的玉米杆子和麦秸被花迟都拢回家,借着沈禛的力场用石头碾成麦麸子。麦麸子再加上足够的干草,今年小动物们都能过个安稳冬天。

    九月一过,温度似乎在短短一夜间骤降,花迟打着哆嗦从床上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

    地洞里没有阳光,这时候的温度比小屋要低,花迟拿出几穗干玉米,搓下玉米粒后用磨咖啡豆的小手磨机磨成粉状。

    他磨出一小袋金黄色的玉米面。

    盛出一小碗放在灶台上,花迟把玉米面袋子系紧放到碗架上。

    用冷水把玉米面稀释开,等锅里水开了就把玉米面倒进去,玉米面翻滚出金色波浪,在水中扩散。

    在这种有点冷的早上,喝一碗玉米面粥最棒了。

    沈禛从腌菜屋里拿来两个咸鸭蛋煮熟,花迟用鹌鹑蛋裹着馒头片煎成金黄。再配上一点清脆的腌黄瓜,这样的早餐看上去是一片温暖。

    吃完饭,花迟和沈禛扛着电锯,趁着太阳能还能用,赶去森林伐木。

    野牛首领在经过沈禛几次教训后终于变老实,也能跟着干活了,沈禛把木头锯成合适的大小,大头——也就是头牛,就哼哧着把木头往小屋扛。

    花迟看着大头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家伙短短几天性情大变,从梗着脖子的犟种变成任劳任怨的劳工。

    可是大头这两日实在是老实,花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杰克振翅跟上大头当监工,花迟摇摇头不再去管。

    他们今天有重要任务。

    眼瞧着木头砍得差不多了,花迟和沈禛便又背着藤筐往河边走,他们背了两大筐土回来。

    把土倒在屋前空地上,花迟拍拍手,郑重地从小屋里拿出一张图纸。

    那是火炕的构造图,秋收结束,他们终于有时间来做火炕啦!

    家里剩下的砖头有点不够用,沈禛和花迟计算了一下可能需要的数量,发现他们必须再去一趟废村子,花迟记得村头有一家祖辈是老地主,用得都是品质极好的大砖,他们这次建火炕要用的砖多,最好能多带一些回来。

    “我带着大头和桃子去运砖头,你在家先做个小模型出来看看效果。”沈禛把紧挨着可可的大头拽走了,花迟看向可可,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用河泥混着山下的黄黏土充当水泥,用小石头模拟砖头,按照火炕的图纸搭模型。

    火炕要有一个烧火口,他和沈禛不打算再做个烟囱出来,因此计划改造壁炉,这就要求他们对图纸进行微调,花迟一丝不苟地先按图纸做了个脸大的小火炕模型。

    他在烧火口放上几根点燃的小木棍,然后等着看火焰温度能不能把整个小炕烧热。

    明明所有步骤都按着图纸做的,当黑烟从烧火口冒出来,小火炕的另一边还是凉的。花迟叹气,这玩意果然不好搭。

    火炕整体由一堵外墙,炕面,和隔火墙组成,炕面挨着隔火墙,隔火墙连着炉子和烟囱。炕面底下要有梁柱支撑,形成一个空间让热量流通。

    如果火炕搭不好,冬天烧起来不热不说还硌人。花迟连着试了三次才搭出一个能烧热的模型,可是又太烫了。

    沈禛拽着牛扛了几筐砖走回来,将砖卸下后过来看。

    花迟撇嘴叹口气,深觉失败。

    沈禛挑眉,“你才做了三次就做出一个能烧热的火炕,已经很厉害了,别气馁再试试,有点温度就行。”

    他们搭火炕只是为了冬季能过得更暖和点,搭不起来也不会冻死。

    沈禛带着牛继续搬砖去,留花迟在家对着图纸埋头苦思。

    搭炕试验再度失败,他用来建模型的小石头都快用完了,花迟站起来活动筋骨,却听见头顶皂荚树哗啦啦作响。

    这是有人来了!

    花迟警觉,跑回小屋拿枪。

    两只鹿角从草丛里冒出来,接着是顾安的声音:“花迟哥!宇哥让我们给你送肉来!”

    原来是村子里的孩子。

    花迟松了一口气,以往都是狍子来,皂角树习以为常不会预警,今日来的两头鹿皂角树没印象,这才提醒花迟。

    顾安给花迟带了一大块牛腩一条牛腿和两只牛肚,还有他们上次在这吃掉的面粉。

    花迟把东西一一收下,递给顾安几块甜滋滋的杏脯。

    顾安把用树叶包好的杏脯塞进怀里留着路上吃,喝了水休息片刻就准备走。

    临走前,他看到花迟的火炕模型。

    “诶?迟哥,你和沈队要搭火炕啊。”顾安停下脚步,指着火炕模型疑惑,“你们要搭这样的吗?可能,不太行啊。”

    听着顾安的话,花迟像看大宝贝一样看过来,听顾安的意思,他这是会搭吗?!

    “我和沈禛都没搭过火炕,意外找到了图纸,就想着今年冬天之前建个火炕出来。”花迟抿唇,笑着看顾安,“我俩都没经验,我搭了半天模型都没搭出来。”

    顾安是个聪明孩子,立刻就接话:“你和沈队怎么不来村子问问,我们村子里有好几家的火炕都是后搭出来的。”

    花迟就笑,“我总想着先试试来着。”

    顾安果然是有经验,将花迟的几个小模型看过后立刻就发现问题,花迟家的火炕需要改建壁炉,壁炉的烧火口太大,再加上火炕里面通道的走向不对,热气不往火炕里走。

    他帮着花迟改了改,再做出来的模型果然又热又不烤人。

    花迟摸着热乎乎的火炕模型,跑回小屋给顾安包了一包他新做的小蛋糕。

    末世里糖少,顾安拿着小蛋糕有点不好意思,花迟看着这个比他还高点的大男孩,难得有了作为长辈的感觉,“你还小呢,有什么不好意思,快收着。”

    顾安拿着小蛋糕走了,花迟把牛腿泡进冷水里,又将牛腩切成块。

    火炕模型成功,现在就等沈禛回来准备搭建。

    今日难得地顺利,又有新鲜牛肉在,花迟去冰柜里拿了三个冻番茄出来,把多余的牛腩块塞进腾出来的空隙里。

    留下的牛腩块刚好够他和沈禛吃一顿。

    花迟把西红柿放进水里化冻,去地洞里拿了个土豆出来。

    西红柿土豆炖牛腩,花迟想想都流口水。

    新鲜的牛腩用淡盐水浸泡更快地清洗血沫子,微微化冻的西红柿被花迟剥掉表皮放进碗里备用。

    花迟把浸泡后的牛腩拿出来抖干净水,起锅烧水,将牛腩冷水放入锅里。静静等待水温上升,浮沫子逐渐被煮了出来,花迟将浮沫打掉。

    牛腩在沸水中翻滚,花迟往锅里丢入草果香叶花椒大料,再加入一点糖调味。盖上盖子让牛腩慢慢炖煮,花迟另外架起小锅,倒入一点油翻炒西红柿。

    冻西红柿比新鲜西红柿更容易变成软烂的汤汁,等西红柿彻底变成汤,花迟又往里面放了一点自己做的番茄酱增添味道。

    锅里的牛腩已经被炖软,花迟把切成块的土豆和西红柿汤一起倒进锅里继续炖煮。

    番茄混着牛肉的香味从锅中涌出,赤红的汤汁里能看到金黄的土豆,花迟淘洗大米蒸了锅米饭,沈禛回到小屋的时候,花迟的番茄炖牛腩刚刚做好。

    太阳即将下山,今天眼看着是搭不成火炕了,花迟给二人碗中的牛腩盛到冒尖,搭配米饭美美吃着。

    土豆已经被炖到烂熟,为汤汁增添一抹浓郁粘稠,自己种的番茄味道足,喝一口微微的酸直冲脑门。

    锅里的番茄炖牛腩被沈禛和花迟吃得一干二净,还好花迟提前留了一大碗出来,给二人明日当早饭。

    第二天天刚亮,花迟和沈禛就开始搭火炕了。

    用砖和泥把火炕底部的梁柱搭好,花迟和沈禛小心地拆掉壁炉挨着床那一侧的墙,将壁炉的烧火口垒小,另外留出通道连接火炕。

    花迟反复和模型对比着,最后点点头。

    搭火炕占据了他们原本睡觉的地方,在火炕搭建期间,他们不能睡在地洞了。沈禛把他和花迟原来的木床挪到了树屋二层,树屋二层被两张床填满,只留下一点落脚的地方。

    傍晚,花迟和沈禛爬上树屋准备休息,花迟看着空荡的树屋一层,再看看树下的猪坑和牛羊,他无比肯定,今年的冬天,他和沈禛一定会很自在。

    星光透过窗子打在花迟的枕边,转瞬又被云层遮掩,紧挨着的两张大床有足够富余的空间,偏偏这两个人类非要搂抱着熟睡。

    留出大片空间在晚秋气温中变得寒凉。

    后半夜,花迟被沈禛热腾腾的身体烘暖,想要往边上蹭蹭寻找一片清凉。

    然而他的脚刚抻出被子就缩了回来。没人睡的地方实在是太凉,他打个寒颤,再度缩回沈禛怀里。

    他们用三天时间搭好火炕底部,在第四天用砖和泥给火炕扣上盖,他们用平整的石板做底,再用黄泥和转将火炕表面抹匀铺平,等火炕彻底干透以后,再铺上皮毛。

    花迟在皮毛底下铺了厚厚的干草,这样能让火炕更加舒适。

    往火炉里塞进柴火,花迟和沈禛一起爬上炕,他们靠在炕尾,静静等待火炕变热。火炕整体占据了原来两张床的位置,长三米宽两米半,壁炉的墙紧挨着炕头,那里最热最烤人。

    他们的火炕搭得不错,温度合适又不会过于烤人。

    十月份中旬,第一场轻飘飘的雪落下,花迟和沈禛成功睡上了火炕。

    不冷,真的很暖和,就是有点硌膝盖。花迟如是说。

    说这话的时候,花迟正裹着皮毛坐在柳倾家的炕上。他们如约在第一场雪落后来到村子,赴一场早就约定好的晚宴。

    顾宇特意为他们杀了一头牛,花迟和柳倾在炕上嘀咕的时候,沈禛正在村子里的厨房穿肉串。

    要不是得来村子吃饭,花迟发誓,他今天一定下不来炕。

    柳倾坏心眼地一下下戳着花迟的腰,最后被花迟一脚从自家炕上踹下去,“我看光头是不是不太行,让你这么活蹦乱跳!”

    柳倾撇撇嘴,瞪他一眼,把酸唧唧的果脯塞进他嘴里

    第143章 交易

    野牛肉厚, 肥油也足,顾宇他们为了吃得尽兴,用洗干净的树枝穿了大串。刚入冬河水还没冻结, 鱼都吃得肥肥的,花迟和柳倾走到厨房门口,一条半人长的大鱼从水盆里蹦出来啪叽一声摔在柳倾面前。

    鱼尾巴扬起的水花恰好洒了柳倾一脸。

    花迟无声后退,死道友不死贫道。

    光头摸着脑袋,手还保持着一个虚握抓鱼的状态,柳倾立着眉毛瞪过去,光头立正傻笑。

    沈禛套着条围裙坐在小木凳上, 手起刀落间一条鱼就失去了性命。

    熟练得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

    温玉和石欢欢把装满腌料的木盆端过来,把被剖开平摊的大鱼划上花刀腌进盆里。

    北风呼啸, 狐儿山的气温在短短两天内从零上跌到零下,这会儿温度不算太冷, 只是风大,刀片一样刮在人脸上。

    厨房外面是饭厅,饭厅的门上挂着用稻草和旧棉被改造的门帘,又厚又沉, 顾安掀开门帘走进来, 门帘把大部分冷风关在屋外, 只有一小缕顺着缝隙钻进来, 转眼就被屋内的热气吹散了。

    花迟看厨房忙碌, 转身把外套挂到饭厅的墙壁上,洗干净手去厨房帮忙。

    一整头牛被拆分成几个部分,煎炒炖炸都要有。花迟在厨房转了一圈, 主动承担了给牛肉馅调味的工作。

    新鲜的肉馅里放了鹌鹑蛋和水增加嫩滑感,细碎的姜末和葱花必不可少。

    花迟稀罕地拿着姜块, 转头喊:“温玉姐,你们这的姜还有多的吗?”

    花迟家没有姜,他平时去腥用得是葱蒜,偶尔能在森林里找到味道更浓郁的沙葱。

    温玉停下手里的活儿,蹲下去从墙边的筐里拿了块老大的姜,“这块够吗?”

    花迟看着那块有他小臂长的生姜双眼冒光。这么大块姜,够他们吃好久,还能留点种起来。

    “谢谢温玉姐!”花迟乐滋滋收下姜块。

    搅到上劲的牛肉馅粘稠,花迟把装着肉馅的大盆端到锅边,锅里已经调好的牛骨汤底小火微沸,花迟又去洗了手,从盆里攥出肉馅挤成肉丸子下进锅里。

    汆丸子,花迟几乎要想不起来他上次吃这菜是什么时候。右手拿着小勺子,左手攥着肉馅,肉馅被花迟用巧劲儿从虎口处挤出来,再被小勺轻轻刮着滑进锅里。

    浑圆的肉丸子在锅里慢慢翻滚,石欢欢拿着一板豆腐走进来。她把豆腐板放在料理台上以供取用,同时说道:“迟迟,这豆腐给你和老大留了四块,你是要新鲜的拿回去还是冻上?”

    花迟一边挤丸子一边回头看,嫩白的豆腐带着一股独特的像是微微焦糊的味道,一下就把花迟带回末世之前。水蒸气将窗户都糊上水雾,屋外的场景模糊不清,锅碗瓢盆的声音在此时都显得悦耳动听。

    花迟想起以前家里楼下小超市卖的豆腐。

    “新鲜的吧,等拿回去我们自己冻。”他笑声应着,又问:“村子里还有人会做豆腐呐?”

    石欢欢把留给花迟沈禛的豆腐捡出来用树叶包好放到阴凉地方,用下巴指指正在烤肉的顾宇,“喏,要不是今年黄豆丰收,谁能想到这家伙还会做豆腐。”

    二人的交谈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沈禛处理好最后一条鱼,站起来拍打身上的鱼鳞,顾宇在他旁边夸口:“老大迟迟,以后想吃豆腐叫杰克来拿,黄豆够多,以后我隔两天就做一板。”

    沈禛拿了三块豆腐,切成小块倒进肉丸汤里。

    ……

    装着汆丸子汤的大铁锅被直接摆在三张桌子中间的空地上,顾宇把大肉串拿出来,均匀分给每张桌子。甜咸口的地三鲜和烧茄子泛着油光,存放于地窖里的青椒和茄子有点打蔫,但不妨碍它们被做成美味佳肴。

    石板烤鱼还在咕嘟冒泡,桌子中央的铜锅里是翻滚的肉片和蔬菜。

    金黄的草帽饼泛着奶香,手擀面整齐摆在案板上,花迟盯着一堆主食纠结半天,还是给自己盛了碗米饭。

    筷子夹着一块草帽饼杵在花迟嘴边,花迟看着一脸淡然的沈禛,啊呜一口吃掉草帽饼,他嘴角飞扬,幸福到冒泡。

    这顿晚宴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酸甜咸辣想吃什么吃什么,花迟就着炒菜吃了碗米饭,又去盛碗丸子汤给胃盖帽。

    烤肉受到孩子们的欢迎,烤串师傅顾宇因此得意洋洋。

    饭后他们在村子留宿一晚,在第二日太阳高照时踏上回家的路。

    花迟抱着小篮子,沈禛扳着被他们当成坐骑的大头的牛角,二人一牛晃悠在山林里,枯黄的叶片卷着薄雪,被风一吹扬起细小的雪花。

    这时候的雪花还不成形,在半空中就融化掉。和煦的太阳尽自己所能提升着白日的温度,泥泞的小路上,花迟看到好多小脚印。

    脚印凌乱中透着整齐,像是有什么动物成群结队迈着跳脱步伐前进。

    这脚印格外眼熟,自打那群黄鼠狼和狐狸被他关进牛棚,他日日都能在牛棚里看见这样的脚印灰痕。

    “沈禛,你看这些脚印,是不是往咱家去了。”花迟坐在牛背上愉快晃脚。

    沈禛低头瞧了瞧,再抬头脸色就不太好,那群小畜生上次的闹剧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再来一次他可真要剥狐狸皮了。

    “大头,快走。”沈禛催促。

    大头毕竟是头牛,还留着点野性喜欢跟人对着干,大事不出错小事不听话,原本就悠哉的步伐此刻更慢了。

    花迟靠到沈禛怀里忍笑,他拍拍沈禛要揍牛的手,拉长调子,“不着急,慢慢走,今天景色多好,还有新鲜空气,我可喜欢这种天气了。”

    大头的步伐立刻变快。

    越往小屋走,脚印就越密集,花迟本来还有点把握的心随着脚印渐多开始忐忑。

    直到他看见自己家门前整整齐齐蹲着的一群狐狸和黄鼠狼。

    红皮的狐狸和黄褐色的黄鼠狼泾渭分明以猪坑为分界线分在两侧。

    一只大狐狸把尾巴垂在猪坑边缘,引着坑里那头蠢猪蹦跳。

    忽略这只狐狸,其他狐狸和黄鼠狼都是一副正经模样。而小屋附近的树上,密密麻麻站满了麻雀,你一声我一声好不热闹,叽叽喳喳叫个没完。

    一只麻雀看见花迟二人的身影,大叫一声,森林瞬间安静,三秒后,更喧闹的麻雀叫声再度响起。

    花迟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村口的大爷大妈盯住了。

    狐狸和黄鼠狼们循声看过来,方才一直在用尾巴钓猪的大狐狸优雅舔舔前腿,踱步过来站在花迟面前。

    花迟低下头和它对视,狐狸清清嗓子开始哼唧。花迟沉默,半晌后抬头向着半空喊杰克。他可不是狐狸,听不懂这狐狸在哼唧什么。

    他们去村子的时候,杰克和亨利撒欢,不知飞去哪里玩了。

    左右不过是想谈条件,要他放那群小畜生出来。

    沈禛在一旁盯着狐狸那身火红皮毛若有所思,花迟注意到他的视线,曲肘怼他,小声说道:“惹不起啊,这玩意聪明的跟成精了似的,又不像熊单独出没,这么一大群咱俩可杀不干净。”

    大狐狸挑起往上走的眼角,侧眸看向沈禛隐约带着戏谑。

    大概是听到屋外同伴的声音,牛棚里传出呜咽哀嚎,花迟翻个白眼,他除了饿着它们,别的事可什么都没做,干嘛搞得像他虐待动物一样。

    杰克还没回来,他又听不懂狐狸叫,花迟和沈禛早上吃的饭,一上午赶路这会儿都饿了。把狐狸晾在屋外,花迟提着篮子回小屋找吃的。

    大狐狸倒是自在,脚步轻快跑到小屋门口张望。花迟把他身后的沈禛拽进屋,砰一声关上门。

    “还真是自来熟。”

    花迟把从村子里拿回来的东西一一摆到合适的位置,四块豆腐在寒凉的天气下倒是没坏,只是不能生着吃,花迟留下一块,把剩下三块切成小块,再包进树叶里。

    “我把它们冻冰柜里去,你把豆腐切了,一会做烧豆腐。”花迟抱着树叶包从小屋走出来,立刻就被屋前这群好奇的家伙盯住。

    一堆脑袋随着他移动的方向转动,花迟无奈在心里叹气。还好他们要出门,家里的鹌鹑和野鸭都老实待在窝棚里,不然家里这会儿指定要出事。

    可可几头牛暂时还睡在外面,这两天天气没那么冷,牛还都受得住。只是被这群不请自来的狐狸黄鼠狼烦得不轻。

    花迟把豆腐冻进冰柜,抓了把干草喂可可,可可一直很警惕的盯着那群家伙,不断跺脚表示烦躁,花迟摸摸她的头,“乖,马上就让它们给你们腾地方。”

    大鱼趴在树枝上,在花迟从他下方经过时一跃而下。

    花迟猝不及防被大猫砸个正着,跌坐在地上,大猫趴在花迟身上,说什么都不肯下地。

    那边的狐狸看见大鱼蠢蠢欲动,沈禛从小屋走出来,踹了狐狸一脚。那狐狸权衡着,终于老实了。

    从大鱼不断地猫叫声也能听出来,他这是在告状。罪魁祸首十有八九是那狐狸。

    “杰克怎么还不回来……”花迟抱着猫坐在地上,无比期盼他的小鸟。

    等杰克姗姗而归,花迟正在用油炸豆腐。豆腐被切成三角形的厚片,在油锅中沉浮,逐渐变成金黄色。

    花迟把炸好的豆腐捞出来放到一旁,急急带着杰克去和狐狸黄鼠狼谈判。

    他可不打算白白放这群家伙走,留那些小畜生的命,是用来当要挟的。

    “五只野兔子,五只野鸡。”杰克翻译狐狸的话,大狐狸打算出这些来换被花迟抓走的狐狸。

    花迟摇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它们可是主谋,害了我整整十几只鹌鹑呢!”

    是害了十几只,但没全死,大部分养好伤还活蹦乱跳的。

    大狐狸磨牙,继续哼唧。

    “那就再加两只兔子。”杰克的语调毫无起伏。

    “我要白兔子,没杂毛的那种。”花迟靠在牛棚门上强调。

    牛棚内的同伴还在哀号,大狐狸面露焦急,点头同意。

    沈禛在一旁盯着这群家伙以防异动,想到什么走过来附耳和花迟嘀咕。花迟听着听着眯起眼睛,看着还在等待谈判的黄鼠狼,缓缓露出笑容。

    “你们也知道,来捣乱的小黄鼠狼数量不少,”花迟先做铺垫,“它们要是饿了来吃东西也就算了,偏偏不吃还祸祸,都不想着给你们带回去吃。”

    “我可心疼我辛辛苦苦养的鹌鹑了。”花迟愁眉苦脸,黄鼠狼们在下面交头接耳。

    已经做完交易的狐狸们蹲坐一旁,对花迟的表演视若无睹。

    “唉,兔子和野鸡它们给了,那你们,就给我们带两只獾子回来吧。”花迟铺垫一串终于说出目的。

    獾子凶巴巴还不好找,沈禛想要獾子油,加了草药熬制后,能用来当护手霜和润滑油。

    “三只。”沈禛在一旁补充,“两只不够用。”

    第144章 宁静的冬日

    谈好赎金, 花迟迫不及待把这群围在他家门口的家伙们赶走,“快走快走,我这儿可没有你们的饭吃。”花迟打着哈欠, 语气凶巴巴的。

    他还着急吃饭呢。

    葱花蒜末炝锅,一小块牛肉切丝炝炒,等牛肉变色,花迟把炸好的豆腐倒进锅里,最后把蔫吧的手撕青椒扔进去。

    花迟拿着锅铲翻炒,余光看到篮子里的姜块。

    “沈禛!你找个盆把姜种了。”花迟赶快喊沈禛。

    狐儿山可没有野生姜,这东西在这种寒冷气候下活不了。花迟打定主意要小心伺候着。

    沈禛从地洞里找出来个花盆, 花迟看着有点眼熟。

    沈禛把土填进花盆里,看着窗户笑, “眼熟?这是皂角树的花盆,你可小心点别让那小气鬼发现。”

    临近冬天, 皂角树动作的次数越来越少,在第一场冬雪后陷入寂静,树枝随风舞动都显得死气沉沉。花迟担心,还特意扒着树干仔细看了看, 结果才发现皂角树进入了类似冬眠的状态。

    “嘶, ”花迟把豆腐盛进盘子里, 转身疑惑, “咱家没有别的花盆了?”

    沈禛摇头, “有是有,就是不够大,我怕姜不生根。”

    花迟叹气:“那就先凑合着。”

    他把那盘豆腐放在灶台边上保温, 拿出平底锅热饼。

    饼是温玉塞给他们的草帽饼。做草帽饼要用牛奶和面,花迟家的牛还没有奶, 村子里带回去的野牛里有母牛下了崽,现在村子里不缺牛奶喝。

    去年花迟给村子里送过牛奶和黄油,如今温玉他们自然不会忘了花迟这边。

    吃饭的时候,屋外又洋洋洒洒飘起雪花,花迟心知今日干不了什么活儿,便和沈禛回地洞里窝着。

    用木柴点燃壁炉,壁炉里的火烧暖火炕。

    花迟抱着被子坐在炕尾,把脚伸到炕头热乎的地方。油灯在他头上缓缓燃烧,花迟和沈禛各拿着本书,静静消磨着这个午后。

    座钟一声声响,花迟恍然从书中世界回神,才发现已经快要九点了。沈禛躺在他旁边,手还搭在书上,已然沉沉睡去。

    花迟盯着沈禛长而浓密的眼睫出了会儿神,他摸摸沈禛漏在被子外面的手,把被子给他盖严点。

    灭掉油灯正要睡觉,肚子咕噜一声叫,花迟摸摸肚子,看着油灯没有照亮的黑暗处犹豫。吃饭吧,还不太饿,不吃吧,又怕半夜想吃东西。

    咬唇纠结片刻,他小心地从炕上站起来,越过沈禛下地。

    冰柜里有他之前包的冻饺子,捡出来几个煮碗汤饺正好。

    他穿好外套走出屋子,雪层没过脚背。雪已经停了,月光洒下将雪地照成银光闪闪的星河。大鱼和杰克从树屋里伸出头,一鸟一猫在冬季挤进一个小窝,这会儿动作整齐的随着花迟的脚步晃动脑袋。

    花迟费劲从冰柜里拽出一包冻饺子拎在手里,注意到树上的动静,他问:“你俩冷不冷?冷就进屋。”

    大鱼蠢蠢欲动,杰克却嫌外面冷懒得挪窝,他抬起一只翅膀按住自己的大猫抱枕,语气里充满睡意:“不冷,花迟迟快进屋,你冷。”

    一阵冷风吹过,杰克慌忙把头缩回窝里。花迟见状也不强求,大鱼是森林猫,本就能在野外生活,杰克聪明,真冷了不用说也会窜回小屋。

    “吱呀。”花迟打开小屋门,在一片寂静中摸黑找锅。

    楼上炉子里的火苗被压着,花迟也不想在黑乎乎的小屋一个人吃。

    他拿着冻饺子,捧着锅回到地洞。

    把锅挂在壁炉上面的铁架上,花迟小声走到水潭,舀两瓢水倒进锅里。

    在等待水开的时候,花迟又回上面去拿了点调味料和两个鹌鹑蛋。

    再下楼,锅里的水开始沸腾。

    冻饺子下锅,沉到锅底,花迟拿着长柄勺慢悠悠搅动。沈禛自黑暗处睁开眼睛。

    柴火燃烧发出噼啪爆裂声,长柄勺和锅壁轻微摩擦啪嗒一声。

    锅中汤水再度沸腾,咕噜咕噜冒着泡,饺子开始上浮,花迟拿起一颗鹌鹑蛋往一旁放着的小斧头上撞。

    蛋壳碎裂的声音彻底把沈禛从恍惚中带离。肉饺子的味道闯进鼻子里。

    花迟全神贯注等待他的宵夜,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抱住。

    “好香,这什么馅的饺子。”沈禛刚睡醒,声音低哑,浑身被火炕烘烤的热乎乎的,花迟打个颤随即放松的往后靠。

    “我吵醒你了?唔,太好了,我不用纠结要不要喊你起来吃饭了。”花迟把另一颗鹌鹑蛋也打进锅里,饺子已经浮在水面上,胖嘟嘟的鼓着饺子皮。

    饺子已经熟了,只等荷包蛋定型。

    沈禛低着头在花迟脖子上蹭蹭,起身去找碗。

    地洞柜子的一个抽屉里摆着整整齐齐的餐具,花迟家里餐具茶具都多,他每周都会更换一批餐具,来给生活增加一点点小幸福。

    沈禛找出他们上周用的碗,从里面拿了两只大汤碗出来。用清水清洗,他把汤碗递给花迟。

    浅色的饺子汤上面飘着翠绿的葱花香菜,几只饺子围绕着嫩嫩的荷包蛋窝在碗底。

    楼下没有吃饭的桌子,花迟看着自家炕蠢蠢欲动。一下雪温度就冷兮兮的,坐在壁炉边上他都嫌凉。

    他歪头看沈禛,沈禛沉默两秒,点亮油灯,带头把碗端上炕。

    沈禛有点小洁癖,平时不显能克服,在家里就不太行,家里的大部分清扫类家务都是沈禛在做,比如说,地洞里的地面是岩石地面,往上面洒水都没事,偏就沈禛要早晚各扫一次,花迟从来不觉得这种地要天天扫,照他原先的习惯两三天才扫一次。

    踩过一尘不染的地面,花迟爬上床往里坐,沈禛在他边上坐下,再把手里的汤碗递给花迟。

    汤碗底被沈禛擦过了,花迟便找了个舒服姿势,把汤碗往腿上放好,拿着勺子先舀了勺汤喝。

    暖烘烘的被窝,热烫的汤饺,花迟吃饱喝足懒得动弹,连洗漱都想省掉。

    沈禛碗里的饺子数量多,他却比花迟先吃完,表情无奈收走锅碗,沈禛上楼去刷碗,不忘威胁:“我再下来看你没洗漱就睡着,你今天就不用睡了。”

    花迟翻个身哼哼,“讲点道理沈队,你刚才睡着我都没喊你,你也没洗漱欸!”

    “所以我起来了呀。”沈禛学花迟轻飘飘的语气说。

    啊,可恶。

    沈禛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花迟在被子里挣扎半天,深刻怀疑有什么被子妖怪要把他的意志吞掉。

    座钟骤然一声响,花迟警觉,沈禛已经上去快十分钟了,马上就要下来,他今天累得慌,想好好睡觉的。

    蠕动着离开被窝,花迟为自己挣到一个安稳夜晚。

    对于更喜欢宅居的人来说,出门会消耗大量精力条,花迟盯着已经走到快十点的表给自己找借口,毕竟出了门,见了朋友,还被狐狸……吓到?颓废一下很正常。

    他咸鱼翻身在炕上打滚,脚伸出被子察觉到冷意立刻缩回来。

    脚尖移动时啪嗒一下踢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花迟面无表情平躺,三秒后弓腰捏住自己的脚趾,好疼,床上有刺客。

    好不容易安抚了自己倒霉的小拇脚趾,花迟皱眉坐起来往炕头看过去——那里摆着一只四条腿的木桌子,桌子很矮但桌面面积不小。一看就很适合放在炕上。

    木桌上的木头划痕还很清晰,花迟抿唇,嘴角扬起,看来沈某人昨天睡得好,今天精力很旺盛。

    这得起多早才有功夫做这么个床桌出来哦。

    他磨磨蹭蹭离开被窝,换了衣服上楼。小屋的门关着,沈禛不在屋子里,花迟打开门,屋外一片洁白,新下的雪在阳光下不成型,被晒化后又被低温冻住,在雪面上结出一层冰壳,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大头紧紧挨着可可,把自己食槽里炒黄豆都让给可可吃。

    花迟的视线在可可身上一扫而过。没想到大头温顺下来还是头好牛,有什么好吃的还知道让给可可吃,不是错觉,可可都吃胖了。

    花迟懒得看牛牛一家相亲相爱,走到树下喊杰克,“你看到沈禛了吗?”

    杰克眼皮子打架,这种天气,有主人的鸟有食吃,有窝睡,还有大抱枕,鸟鸟睡得香,哪里知道另一个倒霉主人去了哪里。

    花迟无语,只看小屋外面的一切井井有条,就知道沈禛肯定早起都打扫过了。

    这会儿可能是进林子了。花迟不怎么担心,上了厕所回家吃饭去。

    转了一圈在灶台上的锅里找到还温热的烤土豆和一块牛排,他把食物端出来,静静吃完。

    正午时,沈禛用异能带着两根原木走了回来。

    花迟撩下手里的活匆匆跑出去帮忙,“砍树怎么不叫我,哪怕带着大头也行。”

    那大野牛带回来不用可太浪费了。

    沈禛把原木扔到地上,“就当锻炼身体了,下午和你一起去。”

    他们要赶在泥土上冻之前,继续扩建牲畜窝棚。

    伐木,挖土,碳化木材,搭建好主架,沈禛和花迟去森林里伐柏树枝,他们要试试用厚密的树枝做保温层。

    找树枝的时候,花迟还看到了正在捕猎的狐狸。

    “加油干,你的同伴还在等着你们救呢。”花迟全心全意期待着,给狐狸们打气。

    在原本的牛棚和鹌鹑棚后面,是花迟和沈禛新建的大牛棚,这个牛棚足够家里的牛和羊都住进来。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十月中旬,气温稳定到零下十度。狐狸和黄鼠狼如约带来猎物,花迟遵守约定,把小东西们放走。这些倒霉家伙在花迟家的牛棚里可没少吃苦头,花迟看着“赎金”,到觉着它们再来闹腾闹腾也不是不可以。

    花迟把狐狸和黄鼠狼带回来的“赎金”处理干净吊进树屋里储存,冻蔬菜还暂放在冰柜里,现在的温度还不够低,冬季蔬菜比肉珍贵,花迟要等到再冷一点,才敢把蔬菜挪出来。

    送走狐狸和黄鼠狼,可可和杨桃原本的牛棚被花迟清扫干净。新长大的野鸭们扭着屁.股住了进来。

    物资准备充足,新的窝棚也修完了。

    这天清晨,花迟站在窗边观赏窗户上冰凌凌的窗花,他听着烧火棍擦过炉灶壁咔啦咔啦的摩擦声。

    沈禛正在烧水。

    多么宁静祥和的早晨。平淡又安静的冬日让花迟感到一丝无趣。

    今年似乎不像去年那样大雪纷飞,只是干巴巴的寒冷,屋外的土地半冻结着,泥土却还清晰可见。

    “沈禛,趁着还没下雪,咱们去趟A市再拿点书看好不好?”花迟转头提议。

    第145章 A市

    入冬后昼短夜长, 清晨四点钟,天还灰蒙蒙的黑着。花迟从炕头的被子底下掏出被火炕烘得暖洋洋的衣服,睡眼惺忪穿好, 沈禛把他们的被子对折平铺。被窝里的热乎气很快就消散了。

    要想让火炕一整晚都热乎乎的,得有人半夜起来给火炕边上的炉子里添柴火。花迟和沈禛在持久的温暖和完整的睡眠之间选择了后者。

    “今天又比昨天凉了点。”花迟含糊着说,啪嗒啪嗒踩着拖鞋,从水潭里舀出一瓢凉水倒进洗脸盆里。

    冰凉的潭水极好驱除睡意,花迟打个哆嗦,无视身后沈禛无奈地眼神,又拖着脚步坐回炕边, 在换好炉子边上同样烤得热乎乎的靴子。

    “怎么就爱用冷水洗脸。”沈禛念叨着,把炉子上温着的热水壶拿下来, 给自己兑了一盆温水洗脸。

    花迟嫌他磨磨蹭蹭,小跑着上楼去。

    他磨了沈禛两天, 终于让这人松口和他一起去趟A市,毕竟现在去A市可不是个好主意。

    他们上次去A市还是因为要去贝尔基地,那时候的罂粟花已经很嚣张了,时隔几个月, 那里如今是什么状态, 谁也说不好。花迟不是任性的人, 老老实实答应沈禛, 见势不对一定拔腿就跑。

    沈禛看着他噔噔噔上楼的背影失笑, 这家伙怕不是忘了,他们和顾宇几人早就说过要等冬天去看看A市的罂粟花来着。他这两天不松口,无非是为了赚点花某人的利息。

    被剥削了的花某人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在喂猪呢。

    自打进入冬季,他家的这头野猪愈发豪横了, 成日的窝吃窝拉,旁的牲畜多少都要干点活,帮他们背点木柴报个信的,只有这头野猪,什么也不干只顾着养膘,反衬得整日都有活儿要干得花迟像个劳工。

    花迟拿出一颗大萝卜,和着烂菜叶和麦麸子给猪做猪食,猪哼哧哼哧吃得连头都不抬。花迟拎着油灯站在猪坑边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

    “吃吧吃吧,再冷点就该宰了。”他磨着牙碎碎念。

    树上刚睡醒探出头来的杰克愣了愣,按着一旁大鱼的头,一鸟一猫双双缩回窝里,大鱼看着杰克,眼睛里充满疑惑呆滞。

    “嘘,别出声,冬天了人类不冬眠,指定影响脑子。”杰克发表他自认为的科学言论。

    今年家里添了牛羊,就不像去年冬天那样有很多的空闲时间,每天光是喂牲畜就要耗费半天时间。

    花迟和沈禛起的早,等喂完牲畜时,太阳已经高高悬挂起来了。

    把装着蛋饼和肉干的饭盒放进筐里,花迟又挑了两个土豆一起带着。沈禛从冰柜里拿出一只冻鹌鹑,用干叶子包好等着路上烤了吃。

    检查过所有屋子窝棚的门,花迟和沈禛往山下走去,大鱼和杰克窝在树上不肯出来,花迟叫了两声没叫动。

    干燥冰冷的地面踩上去像在踩碎玻璃,落叶受力碎成几片,森林中一片寂寥,连麻雀也不多见。

    花迟背着小背筐,筐里是要带回图书馆的书。

    “沉不沉,给我吧。”沈禛颠颠背筐说道。花迟向前小跑两步,“快走,就这点东西我还不至于背不动。”

    一阵寒风吹过,花迟抬手把衣服上的帽子扣到头上,帽子上带着一圈装饰毛,随着风一跳一跳。

    沈禛抬手揪揪花迟的帽子,想起家里存着的几块兔皮,“等回家,把兔皮做成帽子吧,去年的帽子不够暖。”

    花迟拍掉沈禛不老实的手,“我要那个白兔子,杂毛兔子给你戴。”

    森林里只有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在树与树的缝隙间飘散了。

    直到走到山脚下。

    花迟径直往他的小皮卡那走去,一个浑身雪白的身影突然从树上跳下来,“surprise!”

    花迟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抄起手里用来充当拐棍的木棍打上去。

    那身影灵活的闪避,大呼小叫,“花迟!我我我!是我!”

    花迟听见柳倾的声音。

    嗯?他停下动作,柳倾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板着脸仰着脖,眯起他狭长的眼睛,“真让我伤心呐,你连好朋友的样子都认不出来。”

    花迟嘴角抽搐,绕开这只家伙去开他的车。

    见鬼,谁能把一只白毛孔雀当朋友?

    沈禛在不远处,右手握拳搭在嘴边,花迟余光瞥见。

    哼,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在偷笑呢。

    柳倾贴过来,一边说着想和花迟联络感情,一边要往副驾驶座上挤。

    山脚另一边的拐弯处,顾宇和光头开车饶了过来。花迟看看光头又看看面带急切的柳倾,唇角上扬把他调了个方向推到一边去。

    “沈禛,走啦!”他喊着沈禛。

    柳倾嘟囔着去找顾宇的车了。

    “你什么时候喊了村子那边?”花迟一看顾宇他们,就知道这次去A市不用单独行动了,多了伙伴多了安心,他还挺开心的。

    沈禛老老实实地坐着,从筐里拿出小杯子和水壶,倒了杯果茶送到花迟嘴边,“前两天砍树的时候看见顾安了,就顺嘴说了一声。”

    花迟哼哼着,喝掉果茶,再不理沈禛。

    明明叫了帮手,还夸大其词把A市形容成可怕样子,借机吃了自己好些豆腐,好你个沈禛。

    今年迟迟不下大雪,路面还算干净,两辆车稳稳开到A市边缘时,才刚过正午头。

    再往前就是之前被罂粟花覆盖的地方,沈禛看着地图叫停,花迟踩下刹车,顾宇他们的车跟着也停了。

    “先在这吃午饭补充体力,吃完饭进去看看。”沈禛说罢环视四周。

    A市冬季气温低,没有哪个植物还能保持茂盛样子,枯败苍白的草地和白森森冲天的树枝遍布视野,和远处破败的断壁残垣相呼应,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花迟在沈禛确认过环境后跳下车拾柴火。

    火焰舔舐着苍白树枝,天上云层厚重遮了太阳,花迟给鹌鹑涂上腌料,和沈禛嘀嘀咕咕,“柳倾那一身好扎眼哦。”

    沈禛顺着花迟的视线看过去——柳倾穿了一身白毛毛,领子上面还缝着几根白色的野鸡毛,在昏暗的天色下,确实扎眼。

    “我听到了。”柳倾的声音突然从花迟脖子后面传出来。

    花迟手一哆嗦差点扔掉手里的鹌鹑,满脸无语试图将手上沾到的油抹到柳倾的白毛毛上。

    柳倾大呼小叫往后退,“恶毒!花迟你恶毒!”

    他像公鸡一样抖着自己的白毛毛,野鸡长长的尾羽扫过花迟的鼻尖,花迟“阿嚏”着,作势要薅毛。

    二人闹腾着,沈禛默默把鹌鹑烤好,将蛋饼也拿出来,和顾宇他们准备的午饭一起摆好。

    花迟用指尖捏着两根毛回来,塞给沈禛,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柳倾挨着光头坐下,噘着嘴薅掉一只烤鹌鹑恨恨吃起来。

    “喏,我们自己做的酸奶,你尝尝,不许说不好喝。”柳倾把一只小玻璃罐递给花迟,花迟谨慎地嗅嗅,奶制品酸酸的味道扑面而来。

    花迟试探着喝了一口,皱起脸。自制的酸奶是嫩豆腐一样的质地,没有糖分,喝起来酸酸的,甚至酸得有点点苦。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难喝!”柳倾狂笑,“村子里糖不多,酸奶里没放糖,我第一次喝差点喝吐了。”

    花迟艰难咽下酸奶,冲着柳倾翻个白眼,慢腾腾从自家筐子里掏出装着果酱的小瓶子。

    果酱拌酸奶,哎嘿,馋着谁了他不说。

    花迟拿着果酱罐子细看,今天带出来的是他最喜欢的蓝莓酱,里面还放了蜂蜜和花瓣调味。

    柳倾的笑容消失,眼睁睁看着花迟往酸奶罐子里倒果酱,还喂给沈禛一口。

    “唉,蛋饼烤鹌鹑配一瓶凉酸奶,”花迟嚼嚼嚼,“你说,怎么这么对味儿呢?!”

    “给我来一点!”柳倾举着自己的酸奶罐子扑向花迟。

    沈禛往边上靠了靠,挨着光头坐好,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一顿午饭吃得闹腾极了,花迟总感觉自己有点岔气,捂着肚子缓了半天。众人养精蓄锐吃饱喝足,打起精神一点点接近图书馆。

    图书馆和以前不一样了,花迟抬头看着图书馆顶上张牙舞爪的巨大藤蔓,皱起眉头,“他们会不会出事儿了。”

    沈禛和顾宇停车,打开车窗,沈禛眺望着不远处的藤蔓。

    藤蔓动作僵硬,花迟瞪大眼睛仔细观察,半晌拽住沈禛的袖子,“我感觉他们,像是在睡觉?”

    他不太确定。

    家里养着皂角树,花迟还算有经验,正常带点智慧的变异植物活动灵敏,枝条移动的时候堪比人类的四肢,图书馆上面的藤蔓更像是某种机械,一举一动都像是调整好的程序。

    “一起去看看,我没感觉到危险。”沈禛拍板,示意众人下车。

    “如果那兄妹俩还活着,能跟他们打听到消息最好。”顾宇走在沈禛和花迟身侧。图书馆离着基地废墟有段距离,他跟着来图书馆,主要是想打听罂粟花的消息。

    沈禛点点头,率先打头阵。

    风渐起。

    第146章 图书馆和人脸

    头顶云层薄薄一层, 却将日光遮得彻底,图书馆上方的庞然大物在寒风中一摇一摆,花迟目测, 感觉连最细的那根都能把他抽出三里地。

    沈禛借着异能无声前进,渐渐逼近图书馆,藤蔓毫无所觉,半点动作都没有。见状,他向后招手示意其他人近前来。

    顾宇环视四周,用气音问:“老大,我怎么没感受到什么活力?”

    住在森林里久了, 与植物相处多,几人多多少少都能感受到, 那种生机勃勃的生命力,即便是在冬季万物凋零, 那股生命力隐藏起来,仔细感受还是能感受到的。

    花迟在后面仰头,离着图书馆近他能瞧的清楚,藤蔓身上的深绿色不像是森林里那种油汪到发黑的绿, 而是在浅绿上面附了一层脏兮兮的暗色, 让整株藤蔓都灰蒙蒙的。

    花迟拽过沈禛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我要喊了, 情况不对你带着我就跑嗷。”不用说沈禛都知道花迟想干什么, 他圈紧花迟的腰,同时示意其他人戒备。

    “嗷。”柳倾在他身后小声学嘴。花迟向后退一步踩在他脚上。

    柳倾这回是真的“嗷”了出来。

    花迟确认沈禛抓牢自己,抬头冲着图书馆大喊:“我来还书了, 有没有人在!”

    声音在空荡的市区里传出去好远。

    四周静悄悄,连只老鼠也没有。

    花迟几人等了两分钟不见异动, 这和他们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正当几人打算再喊一喊的时候,图书馆顶部的藤蔓不动了。

    变化来的突然,几人面面相觑。

    “要不,进去看看?”柳倾脸上挂着笑,眼睛不住往图书馆里瞄,他只从花迟几人的嘴里听过兄妹的事,还没亲眼见过,植物人诶,多稀奇呢。

    他的脑袋被光头按住,“你别打歪脑筋,家里养不起了。”

    柳倾“哼”了一声转头去看花迟。

    花迟犹豫着,他其实也想进去看看,那兄妹两个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能不能进还得沈禛拍板,众人的安全最重要。

    沈禛忽视一旁柳倾唯恐天下不乱的兴致勃勃,评估眼前的建筑。

    “从二楼的落地窗能看到里面,我们可以先去看看。”花迟指着高高的楼梯。

    图书馆里灰尘遍地,破损的旋转门在寒风里摇摇欲坠,爆裂的玻璃顽强攀附在门框上,花迟掐掐手指,总觉得用指头戳一下,整个玻璃就会掉下来呢。

    “嘶,看着不像有活物的样儿啊。”柳倾整个人趴在落地窗上往里看,“这玻璃不错,咱家是不缺个落地窗。”他转头看光头。

    花迟无语,吓唬他,“那上面至少两年多没擦了,你也不嫌脏。”

    柳倾摇晃食指,“你看,这不就巧了,我带回家就有人擦了。”

    花迟和他对视两秒,绕过柳倾继续观察。半晌,他冲沈禛眨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期待,“沈禛,里面好像真没东西。”

    “进吧,都小心点。”沈禛做出决定。

    重新来到图书馆底部的小门,花迟按照前几次的样子,敲三下门后开门进去,“我进来了哦!”他轻声提醒。

    接着就被一片叶子裹着灰糊了一脸。

    小男孩略带不满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总喜欢趁人睡觉的时候来?”

    冬天了,可不就是植物睡觉的时间。

    花迟:“?”

    他们居然没事,那屋外的藤蔓是什么鬼东西!

    “我们还以为你和你妹妹出事了。”花迟抹掉脸上的灰,轻轻和垂下来的翠绿藤蔓对对指尖,他轻轻戳着藤蔓尖尖上新长出来的嫩叶,转头示意沈禛几人进来。

    “哈哈,那是我们的新玩具,很漂亮对不对!”小女孩活泼的声音响起,“哥哥别睡了,玩会儿再睡。”她带着点央求,用一根藤蔓轻轻戳柳倾衣服上的鸡毛。

    气氛陡然松弛,花迟一边还书一边询问:“所以你们的新玩具是哪里来的?”

    “唔,之前有几个大姐姐,大半夜的躲进来了,那个丑丑的藤蔓一直在追她们。”小女孩解释。

    小男孩继续说:“但是有个大姐姐会弄一种很好吃的东西,所以我们就帮了帮忙。”

    好吃的东西?花迟好奇。

    小女孩扭着藤蔓细声细气解释:“就是,嗯,向那个大哥哥一样的能量,但是他看起来就不好吃。”她指着顾宇。

    沈禛反应过来,“是木系异能。”顾宇是火系,对变异植物来说很不友好。

    “基地当初有木系的女异能者吗?”顾宇和沈禛小声蛐蛐。

    “有,但是活下来的应该没几个。”沈禛很肯定地说。

    当初基地里的木系异能者大都把技能点在了种植方向,这也就导致他们的自保能力不如别的异能者。

    没有官方统计,但按照沈禛他们的观察,基地出事的时候,木系异能者和水系异能者的伤亡率要远远高于其他异能者的。

    而兄妹俩口中的其他异能者,沈禛很确定有几个他没听说过。

    “应该是别的地方的人。”他做出判断。

    花迟牵着藤蔓轻轻晃,有点担心又有点兴奋,“别的地方?唔,会不会是其他基地来这边调查了。”

    A市基地在覆灭前也算是北边称得上号的大基地,一朝城破是谁都都没想到的事情,按理来说,早就该有人来过来看看情况。

    顾宇发出感叹:“嘶,也不知道来的是哪的人,要是敌人可不太妙。”

    天色将晚,花迟换好书,顾宇和柳倾也要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带了几本。柳倾像个土匪一样,不知从哪里拿出来根绳子,结结实实捆了几摞书往车里搬。

    那几摞书快赶上他人高了。

    花迟抱着自己怀里的几本书,再看看柳倾,他抿起嘴,决定有样学样。

    “带那么多书回去能看完吗。”沈禛帮他拿着。

    花迟小声嘀咕:“拿回去慢慢看,剩的总要往这跑。”家里养牛养羊的,回去也不用他自己往山上运。

    藤蔓兄妹静悄悄看着几人搬书,末了带着点不耐烦将人赶出去,“快走快走,图书馆闭馆啦!”小女孩兴致勃勃,等人出去了“砰”一声把门关上。

    花迟摸摸鼻子,他还想问问能不能在图书馆借宿一宿呢,看来是不成。

    夜色茫茫,几人知晓图书馆周围安全,便就地扎营。花迟点亮他的油灯,暖黄的灯光照亮这一小方天地,他把食物摆出来,等着一会热一热吃掉。

    顾宇和沈禛去绿化带收集柴火。

    A市绿化种得最多的是丁香树,一到夏天花香弥漫,紫丁香和白丁香挤挤挨挨堆在路边,丁香树大都被修剪成圆滚滚的球形,经过它们的行人会沾染余香,久久不散。

    今年夏天显然不会有人来修剪丁香树。

    张牙舞爪的枝条肆意生长,交错纠缠着分不清哪棵是哪棵,在夜色中透着几分诡谲。

    顾宇快刀斩乱麻,可着一小片树丛祸害,眨眼就把树丛薅出个窟窿。他放下手里的砍刀弯腰拾捡枯枝,透过层层密布的枝干,他在树根的泥土间看到森然的白色。

    他沉默,一旁的沈禛察觉不对看过来。

    他们很熟悉这种白色,那是人类和动物的骨骼。

    顾宇蹲下来,用砍刀挑开受冷结块的泥土,一个圆滚滚的脑壳露了出来。这样的东西他们在末世见过太多,顾宇甚至隔空和自己的脑袋比量了一下,“啧,这是不是他们说的高颅顶,贼好看那种。”

    沈禛无声看他,顾宇耸肩,把头骨埋回去。

    “我就说这街道上怎么都干干净净的,连个丧尸都没有。”顾宇扛起柴火,不忘和沈禛念叨,“合着都让这些东西当养料了。”

    “尘归尘,土归土。”沈禛低声说。

    顾宇听清了,没再试图说些什么来打岔。

    他们幸存下来的找到自己的活法,更多人死在末世前两年,人类的建筑尚且能留下痕迹,亡者的尸骨却在时间的流逝中被变异动植物吞噬。

    刚才的那个头骨,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细痕,像是什么东西在上面盘踞过,试图将其慢慢磨成骨粉。

    营地处,花迟裹着皮大衣,怀里抱着半敞开的食物篮子,脚边放着油灯。他对面是柳倾和光头,灯光映衬下,几个人都是暖洋洋的样子,半点不像是在寒冷的冬夜。

    顾宇快走两步,迅速融入其中,他喊着:“快快,点火烧柴,我都饿了。”

    沈禛落后一步,听到柳倾叭叭顾宇:“就你能吃,下午在图书馆什么都没做,你还喊饿。”

    花迟笑眯眯看过来,贴到沈禛怀里神神秘秘,“我才发现我带了块黄油出来,应该是和冻鹌鹑放在一起了我没注意,一会儿把干面包烘一烘,我们有黄油面包吃。”

    他向沈禛展示他们的食物篮子,里面的东西还够他们美美吃两顿呢。

    就着火堆复烤面包,中午的烤鹌鹑还剩了点,花迟感觉有点干巴,拿着水杯去和柳倾贴贴,“水来,水来。”他冲着柳倾勾勾手指。

    柳倾挑着眼尾冷笑:“大胆!老子的异能是给你这么使的?”

    花迟戳他:“说人话。”

    “黄油分我点,我可听见了,你要和沈禛开小灶!”

    成功用一小块黄油换得柳倾施展异能,花迟杵着下巴眼睛亮晶晶,柳倾每次使用异能都像是在作法,手指翻飞间,莹莹水流凭空而生,在火光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绕着柳倾飞一圈,再一股脑钻进花迟的杯子里。

    柳倾特地操控着水流在柴火堆上绕过,水倒进花迟杯里的时候还有点烫嘴。

    “好棒!”花迟鼓掌,特别捧场。

    沈禛在一旁看着,几秒种后,花迟便又看了一场鹌鹑飞舞着烤自己的精彩表演。

    被涂上黄油的面包发出淡淡奶香,吱吱冒油的咸鸭蛋在此刻也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花迟嘬一口热水,吃两口面包,时不时和柳倾斗嘴,再去看柳倾被光头按住后龇牙咧嘴的模样。

    他很快就吃饱了。

    其他几人吃完饭立刻就回车上睡觉,花迟靠着沈禛,瞪大眼睛盯着车外。他们照常是要守夜的,花迟守第一波。

    这次出来的人不多,沈禛拍板没有组队,一个人一个人轮流守。

    营地的柴火被熄灭,车窗外黑洞洞,若不是隔着车窗,无边的夜色简直要把人吞了去。

    第一个小时无事发生,眼瞅着马上就到换班的时间,花迟眨巴眨巴困倦的眼睛,刚要松口气。

    “咚咚咚!”他们的车窗被敲响。

    花迟整个人都精神了,沈禛也被惊醒,抬起头来看向车窗外——那里贴着一张人脸,五官被挤压的略显扁平,直勾勾看向车内。

    花迟倒吸一口冷气。

    “哈喽?有人在吗?”他听见那张脸在喊。

    被熄灭的火堆再度燃烧,几人围着个瘦弱男生坐成一圈。

    白羽,也就是那个男生,缩着脖子笑得尴尬,他长得清秀,声音却粗犷,“那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你们睡得这么早啊。”

    白羽自称是A市基地的幸存者,因为许久没见到活人,因此有点兴奋,“你们想想,我都那么久没看见活人了,我能不兴奋吗。”

    他说话的时候还抽搐着嘴角,花迟刚才受惊下车后给了他一拳,因着沈禛在,白羽硬生生受了。

    “很疼吗?”花迟有一丢丢的心虚,尽管知道不可能,可白羽看着比他还弱不禁风。

    “痛啊!你拳头还挺硬的哦。”白羽“嘶嘶”两声,却没发现周围及个人的眼神变了。

    花迟看向沈禛,沈禛冲他为不可查点点头。

    “呀,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你也吓到我了。”花迟眼珠子轻轻转,“所以你一直一个人在这住吗?好了不起,A市还挺危险的。”

    第147章 海兔

    营地内气氛奇怪, 沈禛几人暗搓搓凑成一团,白羽没有察觉,鼻涕一把泪一把向花迟诉说自己在A市躲躲藏藏的不易。

    花迟嫌他手埋汰, 悄咪咪往沈禛后面躲。

    “呜呜呜,你知不道我见着个活人有多不容易……”白羽泪眼婆娑想去靠花迟,花迟径直向一旁躲去,让白羽扑了个空。“呜呜,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他抽搭着鼻子。

    花迟抿唇,略显做作的打个哈欠,沈禛趁机插嘴, “太晚了,既然白先生没别的事, 就先回吧,咱们明天再聊。”

    他叫着先生, 面上可半点恭敬都没有。白羽的脸僵了一下,随即自顾自的笑开,碎碎念着:“是我激动了,那, 我先回去, 你们休息, 不好意思哈。”

    看着白羽远去的身影, 花迟甩甩手, 和沈禛咬耳朵叽叽咕咕:“他撒谎,装的倒是挺像。”

    花迟之后守夜的是顾宇,也悄摸摸溜过来, 看向沈禛,往白羽消失的方向抬抬下巴。

    浓郁的夜色遮盖, 白羽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黑暗中。能在这种天气出来的人多少有点本事在,沈禛不欲多惹事端,思虑后摇摇头,“先休息,下半夜都谨慎点。”

    柳倾在自家车旁抑扬顿挫小声学舌,“痛哦。”

    接着被沈禛面无表情瞪了一眼。

    花迟扑哧一声笑,很听话的回车里睡觉。

    营地的火没再熄灭,考虑到周围可能有不知底细的人,沈禛临时调整守夜方案,换成两人一起守。

    顾宇几个都是异能者,目前的气温对他们来说还在忍受范围内,他和沈禛坐在营火边,直到凌晨三点,柳倾精神抖擞从车上跳下来,以一副要搞事的态度拽着光头换班。

    沈禛带着一身寒气回到车上,花迟睡得正香,车上空间有限,他歪歪扭扭,将一条腿搭在椅背上。

    感受到寒意,花迟撇着嘴,往座位里面挤。沈禛在他腿边坐了,耐心等待寒意散去,才靠着花迟闭上眼睛。

    天光渐渐亮起,天色微茫,又是个阴云天气。

    不锈钢桶里的苞米面粥咕嘟个不停,抹了果酱的面包被柳倾放在用干净水凝结的冰面上。沈禛在车窗上轻轻敲击,花迟揉着眼睛醒来,向外张望。

    “柳倾他们把早饭准备好了,起来吃饭。”

    “柳美人居然还有这手艺!”花迟嘀咕着,从车上爬下来洗漱。

    要不怎么都说水系异能是搞后勤的一把好手呢,花迟鼓着腮轻吹粥面,时不时偷偷用眼睛瞄柳倾。热气驱散寒冬,喝上一口粥整个人都暖了。要是不带柳倾,他们可没心思搞这一套,洗碗刷锅都不够麻烦的,又能当水龙头又能当洗碗机,这也太方便了。

    沈禛剥开一颗咸鸭蛋,塞进花迟手里示意他咬着吃。花迟收回视线,美美享用早饭。

    这边吃着早饭,整个营地都热腾腾的,远处街道转角的大楼废墟里,白羽叼着小鱼干,看看身旁的同伴,越吃越没滋味。

    啃掉小鱼干,白羽对同伴说:“我看他们不像是坏人,打头那个,可能就是之前A市基地的那个沈禛,异能类型少见,打控制站蛮强的。”

    “你看谁都不像坏人,给你两口好吃的就能被吊走。”他身旁的女孩冷笑,把手里没吃完的鱼干塞进白羽嘴里。

    “你懂什么!这是猫的直觉!”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

    “都闭嘴吧,他们没恶意就不要去管了,把任务完成,我们也能早点回基地,这边天寒地冻,再迟点就危险了。”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响起,大楼内瞬间安静。

    悉悉索索几声后,大楼内再看不见半点人类痕迹,地面的灰尘平整,仿佛从未有人在这停留过。

    沈禛若有所觉,侧头看过去,街道上寂静,A市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老样子。

    吃过早饭,在花迟羡慕的眼光并一声声吹捧中,柳倾卷着水流将锅碗清理干净,二人一个夸一个得意,热热闹闹像是来郊游。

    沈禛捏着花迟的后脖领子,将他带回车上。

    吃饱喝足就该干正事了。

    巨大的罂粟花还盛开着,花瓣上的尖刺在寒风中更显锐利,和去年冬天没什么差别。

    只是这次众人打着要毁花的主意,往前多走了几步。

    花迟眯着眼睛盯花瓣,总觉得这花的状态有些熟悉。

    还在观察情况,柳倾略显无聊,敞了车窗用水流凝了根冰柱挥舞,花迟余光瞥见,恍然想起自己之前冻的鲜花来。

    ——北方冬季一片白,屋外是半点绿意都没有的,就连松柏也都是苍然的灰绿。

    花迟以前有时会买上一捧鲜切花,把花枝拆开冻在屋外,再浇上冷水。鲜花很快被冻住,等到花瓣冻硬,再多淋些水让花瓣上形成一层冰膜,这样能让鲜花维持原样很久很久。

    简单点说,就是速冻鲜花。

    眼前大罂粟的质感,就很像是被冻了。

    “嗯,你们觉得它有没有可能是死了?”花迟斟酌着问。

    去年冬天他和沈禛最先离开A市,顾宇他们走得晚,对罂粟花的状态更有了解。顾宇探个头出来,声音被风吹得飘渺,“去年就是这死样,但是今年开春还是活了。”

    末世前,罂粟在A市只能存活一年,脆弱的根茎无法保证其渡过寒冬,或许在其他温暖的地方它能生长更多年。

    花迟回想着幼时对罂粟的记忆,确认这东西在冬天活不了,那么即便是变异了,气温对其应该也会造成影响。

    “我觉得,现在是毁了它的最好机会。”花迟面向沈禛。

    “老大!城墙上好像有人。”顾宇忽然开口,几个人立刻向城墙看去。

    破败的城墙上还残留着浓郁的褐色,墙角上密布的抓挠痕迹记录着它曾经阻挡过的丧尸,几个身影正在接近城墙之上的罂粟花,当火焰燃起的那一刹那,花迟变了脸色,沈禛迅速抬手捂住自己和花迟的鼻子,顾宇愣愣骂了声“艹”。

    众人动作麻利滚回车上。

    “不是,有病吧他们,那玩意能直接烧吗?”花迟检查车窗是否紧闭,沈禛启动车辆往后退。

    城墙之上燃起浓烟,那群不知敌友的家伙们肉眼可见开始癫狂。

    花迟眼神没异能者们好,还在忧心忡忡往上望。沈禛冷着脸看城墙上多出的一只大猫和他身旁几个跳舞的人,慢慢皱起眉头。

    浓烟翻滚片刻渐渐消散,巨大的罂粟花仍旧屹立在那,仅肥厚的叶片上多些焦黑痕迹。

    柳倾慢慢打开车窗嗅闻,眼神迷蒙片刻后变清醒,他晃晃脑袋,下车。

    “别让迟迟下来,这味儿他受不了。”他把花迟的向外探的脑袋推回车里,转头对沈禛交代。

    花迟贴近车门,众人的交谈声透进来。

    “直接放火烧,那伙家伙有胆子。”这是柳倾在嘲讽。

    顾宇看得细,提出自己的观点,“但是大家现在的目的可能一样,都是要毁了罂粟花。”他回头仔细看看,肯定道:“就是不知他们的来历,肯定不是咱们基地的。”

    “痛啊痛啊的,你听哪个北边的这么说,别的不好说,那个小白猫肯定是南方人。”

    “那你还不让人家到处转转了?我还南方人呢。”顾宇的娃娃脸上写满反对。

    柳倾一拍脑袋,“我靠,你居然不是A市人!嗯……”他上下扫视顾宇,欲言又止。

    顾宇被他瞧的发毛,躲到他老大身边去。

    沈禛还在盯着城墙,抬手定住顾宇避免这人贴上来。

    “你们在这守着,我去看看。”

    他总觉得那几个人的特征有些熟悉。

    顾宇不放心,“啊?老大我跟你去吧。”

    沈禛摇摇头,一打五和二打五在人数上差别不大,他自己一个人还更好跑。

    花迟在车里听得真切,哈气在车窗上凝出一片白。他伸出手指,重重写着注意安全。沈禛也学他,画了个小小的心出来。

    柳倾在一旁大翻白眼。

    罂粟花被烧了一遭,仍旧死板的立着,沈禛逐渐逼近,一边提防着花,一边去捞那即将掉下城墙的大白猫。

    白羽被沈禛不留情面的铁臂硌得直哕,早上吃的小鱼干差点都被他吐出去。

    眼前阵阵发黑,隐约像是看见了个黑脸的阎王。

    “沈队?”沈禛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个双马尾的,男人。

    这人还穿了条小裙子,光着小腿半点不嫌冷。

    特征太明显了。

    “你是海兔?”他把白羽甩进双马尾的怀里。

    双马尾,也就是海兔,笑眯眯点头,“啊呀呀,没想到沈队还活着呢,当时B市这边收到A市破灭的消息,可都给我们吓了一跳呢。”

    沈禛在心里默默叹气,早知道是这家伙,他就该让柳倾过来。

    这人是个火系异能者,代号海兔。A市完蛋之前和其他基地还都有联络,B市能人多,派别分的也多。

    海兔是个蛮出名的异能者,异能强大,性格癫疯。为人处世之离谱,就连沈禛都听了一耳朵。

    不等沈禛张嘴,海兔继续叭叭:“谁能想到面上最平静的A市完蛋的最早呢?我们本来是要来支援的,结果还没到半路就收到消息,说A市基地没了。”

    说着他抹抹眼睛,“当时B市也不消停,我们只好先回去了,等到现在才有空过来。”

    沈禛皱眉,半个字都不信。

    海兔身后的几个人脸上表情僵硬,沈禛扫了一眼,开口:“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下去吧。”

    海兔打个响指:“沈队,我们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这罂粟花得除,A市基地也得重建,北方这么大片土地,没个基地守着可不行。”

    他扯开嘴角,话里有话,“沈队不想留,就先走吧,一把火烧不掉就两把,两把不行就三把,我总得把这东西烧了去。”

    说着就把一把火扔在了罂粟花上。

    罂粟根部的砖块开始涌动,本就伤痕累累的城墙迅速开裂,里有东西被惊醒了。

    第148章 冰花

    数条苍白根茎破壁而出, 粗大人肉质根茎里面包裹着同样苍白的扭曲人形。沉眠的怪物被惊醒,它们行动迅捷而安静,眨眼间就冲到了沈禛几人面前。

    海兔率先燃起火焰, 打在怪物身上,腐败的油脂被点燃,难闻的气味令人作恶。

    大概是太清楚队长的作风,白羽几个在海兔甩出火球的同时就立刻散开,躲避着怪物袭击还不忘给自己找个能站住脚的上风口位置。

    最终被无辜波及的只有沈禛一人。

    他的脸彻底黑了。

    海兔毫无所觉,甚至还在洋洋得意,“这种垃圾, 一把火烧了!”

    花迟抱着望远镜,将城墙上的一幕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海兔在说什么,只知道那个看着很嚣张的双马尾能把怪物烧成火球。

    “这玩意还没死呢。”柳倾在他旁边嘟囔, 脸上全然是看戏的表情。

    花迟有点担心,快把望远镜扣在自己眼眶上。柳倾闲的没事又在作妖,有一下没一下的戳他,“啧, 这点怪物你还不放心?”

    “走开。”花迟拍开他的手。

    顾宇拽住柳倾的衣服领子, “别看了, 帮忙去。”转头又对花迟叮嘱:“迟迟你就在这, 我们上去看看。”

    花迟忙不迭点头。

    他虽然有点担心, 却实在生不出半点危机感。城墙上的怪物此时已经被烧成得不成.人形,沈禛虽然嫌弃,却也一丝不苟的给每个人形补上一刀。

    没了普通人的牵制, 这帮怪物对异能者造成的威胁竟然远比记忆中来的小。

    等到顾宇他们上去,怪物大都已经变成了一滩滩黏糊的黑色。那是燃烧的油脂和碳粉混合留下的东西。

    柳倾不小心踩了一脚, 皱起脸,“噫!你们能不能打的干净点。”

    海兔拿着块石头在黑糊糊上戳,一脸凝重,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半晌,他慢悠悠说:“这玩意是不是能当墨水使。”

    柳倾像是看到了什么比自己还离谱的东西,一脸无语躲远点。

    没有怪物,城墙废墟上只剩招摇的大花,烟熏火燎之下略显狼狈,沈禛上前在花茎上捅一刀,大花毫无反应。寒风将城墙上被火焰带起的热意驱散,海兔甩着马尾辫,对着大花跃跃欲试,他抬起手,却被沈禛拦住。

    “喂,你们上来是来看热闹吗?”海兔不满,看向沈禛几人的目光再度带上怀疑。

    A市基地被毁得突然,外界对此有诸多猜测,基地主要的团体和负责人资料被他们扒个干净。海兔几人刚到这的时候,还以为A市死绝了,遍地都是白花花的骨头,连个丧尸都看不见,想找个靠谱人问问都找不到。

    谁知转头就撞上沈禛他们。

    沈禛对海兔的目光视而不见,管他怎么想,A市基地已经没了,他猜好猜坏自己又不会掉块肉下来。

    “罂粟花烧了味道太大,这是变异植物,难保不会出问题。”

    “哦?那你说怎么办?”海兔摇头晃脑,只差把不信二字写在脸上。

    沈禛不理他,朝着顾宇身后看看,顾宇摇头,很懂他队长的意思,“怕上面危险,没让迟迟上来。”

    沈禛点点头,转头看柳倾,柳倾汗毛倒竖。

    “迟迟给我出了个主意,”沈禛慢悠悠说:“他说这玩意烧了有烟可能有危险,不如把它冻上。”

    “冻上?”海兔发出嗤笑,“你们打算冻死这玩意?还以为你有什么天才主意,这玩意如果去年就活着,今年怎么可能冻死!”他们来A市前有进行过调查,对S市基地覆灭后的现状还算了解。

    沈禛还没解释,柳倾已经想到了,他嚷嚷着:“沈禛,你想累死我!”

    海兔面露疑惑,沈禛看着他顿了顿,还是耐下性子简单解释:“现在气温已经在零下了,加上风大,水能很快结成冰,把罂粟花用水裹住冻上,再砸碎。”他比划一下,柳倾接话:“安全无污染,明年开春它就成肥料了。”

    海兔皱眉,海兔恍然大悟,海兔眼睛亮了。

    白羽竖起他的猫耳朵,和同伴们对视一眼,纷纷来了兴趣。这活儿他们喜欢!

    花迟窝在车里,窸窸窣窣叼着块肉脯慢慢磨牙,间或观察城墙上。

    唔,沈禛在和那个双马尾说话;唔,柳倾好像不太开心……嗯,嗯?

    花迟愣住。

    那帮家伙在干嘛?

    望远镜里,柳倾像个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往罂粟花上浇水,还有个他不认识的水系异能者也在。被火烧完的花再被水一浇,在寒风里亮晶晶的。

    还挺好看。

    花迟咂咂嘴,那大花瓣白如薄纱近乎透明,在裹上一层冰壳,像件艺术品。跟他小时候冻得花砖一样好看。

    他知道这群人在干嘛了。想来是没别的危险,于是准备处理罂粟花。

    那他是不是能去看看了。

    花迟快速把嘴里的肉脯咽下肚,拎着枪熄火下车,一边警惕周围一边往城墙去。

    罂粟被一层层淋上水。这水不能淋得太快,不然之前的水还没冻住;也不能淋太慢,要不效率太低。

    柳倾和另一个水系异能者找到合适节奏规律作业,其他人开始赏景。

    花迟爬上城墙,正对上柳倾略带哀怨的目光。

    他往沈禛身后躲了躲,将自己暴露在另一道视线里。

    海兔盯着花迟,略带惊奇。

    这是这群异能者里唯一一个普通人。末世里的普通人不好混,有热武器加持还好,没有武器在身的普通人不堪一击。

    海兔他们基地的普通人已经很少离开基地了。基地里设施完善,秩序井然,没背景的普通人认真工作,吃饱喝足不成问题。

    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这么自由自在的普通人了。

    他又多看了两眼。

    花迟察觉,和他对视,目光落在在他的马尾辫和脖子喉结上。“好酷。”花迟小声哔哔。

    “酷什么酷?花迟你光出主意然后祸害我是吧!”柳倾弹了两滴水过来,啪嗒落在花迟脑门上,冰得他一个激灵。

    “噫!你快老实干活!”他被柳倾分走注意力。

    只让柳倾两个干活确实不太好。海兔借此时间向沈禛几人表达了希望重建A市基地的想法。

    “这不太现实。”沈禛沉思片刻后反驳。A市幸存者大多藏在在森林周围的村县。A市除了狐儿山所在的那条山脉,其余地方都是平原,一望无际并不安全。

    想要在寒冷的冬季生活,柴火必不可少,幸存者们躲进森林,再想找出来可不容易。

    “重建基地能有多少人来呢?”花迟赞同沈禛的话,“还不如搞个交易市场。”

    “交易市场?”海兔重复。

    “对呀,定期开放,专人轮换辅助管理,这样幸存者能有个沟通交易互帮互助的地方,散开了各过各的日子。”花迟歪着脑袋,反正他是没有搬家的打算,即便A市能重新搞个基地出来,他们也不可能会去住。

    “交易市场……这个倒是有可能。”顾宇在一旁点头。这么大片地方没个能汇集信息的地方确实不行,交易市场可比再建个基地靠谱。

    花迟进一步补充,“到时候有了聚集点,如果真有幸存者选择一起生活,慢慢的大概会重新发展个小基地吧,到时候再谈重建基地是不是会更好。”

    海兔若有所思。

    柳倾在一旁快要耍赖了,“别基地了哥哥们,看看这破花行不行,我异能快没了。”他大喇喇,花迟瞅瞅他还能叫唤的精气神。以他对柳倾的了解,这家伙至少还能再挺半个小时。

    不过这花冻的确实差不多了。

    沈禛叫停,众人围在一起,打算把这大冰花弄碎。

    海兔手下有力量变异者,一拳砸在花上让花裂出纹路,沈禛操控力场施压,花瓣上端寸寸开裂。

    花迟没有异能,站在一旁看着,心有疑惑。

    这花体型庞大,众人异能纷纷也只能慢慢磨。

    “那个,”花迟低声问:“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它从城墙上推下去呢?直接砸碎就好啦。”

    众人回头看他。

    花迟咽口唾沫。

    “哈,一群蠢货!”柳倾和另一个水系异能者坐在旁边休息,闻言他立刻笑出声,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他掺和的机会。

    想把整棵花碾碎费力气,只把它掰折可容易不少,沈禛改换力场方向,众人使力,清脆的碎裂声想起,高大的罂粟花自根部折断,歪斜着从城墙上倒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花迟捂住耳朵,心惊胆战扶着城墙。沈禛搂着他的腰,二人稳住身形。

    巨花倒塌碎裂带来巨大震感,城墙本就布满裂痕,在这震动之下更显破败。

    等到动静消失,花迟探头往城墙下看。

    罂粟崩裂,东一块西一块碎开,这花体型太大,碎也都碎成了大块,可这种散开的碎块不足以对异能者造成影响了,就连柳倾这种“柔弱”的家伙都能用力捏碎掉。

    “这就解决了?”花迟有点不可置信。

    “花解决了,底下的根还没挖出来呢。”海兔冷飕飕瞥沈禛,他还是想放火。烧花不行,烧根总行了吧,这城墙破成这样也没必要补,一把火烧了多好。

    第149章 等待春天

    天空飘起的雪花还没等落下就被熊熊烈火烧尽, 巨大的石块逐渐被熏成焦黑的颜色。众人脚步轻快离开废墟。

    花迟回头看看不成样子的基地,恍然察觉时间真的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了。在基地的生活,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罂粟花被除掉, 海兔几人围成个圈圈叽叽咕咕说小话,像是在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你们准备去哪里?”花迟往前走了两步,皱皱眉,本着尽地主之谊的想法有点纠结地问海兔。都是沈禛认识的人,临走之前应该吃顿饭的。

    海兔的眼睛被烟气烤红,不自觉泛着泪光。他坏兮兮眨眼睛,“没地方去呢, 会冻死吧。”

    众所周知,火系异能者会饿死, 会失血致死,会因为犯贱把自己玩死, 但绝不会冻死。

    花迟冲着他微微一笑,转头就走。他就多余问!

    沈禛把手搭在花迟肩上,迅速向着自家车走过去,经过海兔时, 连一个多余眼神都没有。

    白羽舔舔嘴巴, 他嗅觉敏锐, 能感受到花迟几人身上香喷喷的食物味道。可是老大不发话, 他吧嗒吧嗒嘴, 眼巴巴看着花迟几人离开的背影。肚子咕噜一声叫。

    坐到车上,沈禛打开雨刷扫落车窗上的薄雪。天色在逐渐变得昏暗,北方冬季的太阳向来没有耐心, 绝不肯多加半分钟的班。就像迫不及待要归家的人。

    现在出发,等到回家的时候还能做口热乎饭吃。

    柳倾几人的车在前面, 他顶着寒风打开天窗,一头长发被风吹得张扬,雪花洒进衣领,他打个激灵,回头试图撺掇花迟。

    “花迟!窗外空气好好!你也过来玩呗!让沈禛自己开车。”

    花迟本来把车窗敞了条缝,闻言立刻关紧,绝不听信半分谗言。

    “他们跟上来了。”花迟看到后视镜里,自家车后面的不知何时跟了两辆黑黢黢的车——磨砂车漆,鬼鬼祟祟,偷感很重。

    一看就是海兔那些人。

    沈禛漫不经心撇了一眼,问:“要把他们甩掉吗?”说着,他已经打算踩油门了。

    “啊?”花迟真的很认真地思考着,“倒也不差这一口饭。”

    A市没有主事的人,就算是想建个交易市场也得等明年春天,海兔他们到底是背后有靠山的人,交个朋友没坏处的。

    “正好那里的冻肉得吃一部分,咱俩可吃不完。”花迟意有所指。

    车子沿着已经破裂的要看不出原样的道路行驶,经过被炸毁的教堂,经过黑洞洞的图书馆,迎着扑面的雪花,向郊外驶去。

    白羽啃着一块干巴巴的压缩饼干,眼睁睁看着海兔方向盘一转,跟上沈禛他们的车。

    他呆呆地,下意识又啃一口,惹来海兔嫌弃的目光。

    “你不是说饿了?”海兔侧着头,上上下下扫视白羽,很遗憾没有发现任何饼干残渣。

    “老大!你看路!路!”白羽慌忙大叫。

    天黑得很快,劳累的众人没了聊天的欲望,花迟偶尔给沈禛递杯水,以防止过于寂静的环境影响司机开车。

    茫茫夜色中,后车打了个诡异的弯,蛇形向前。

    花迟往后瞧瞧,那车又正常行驶了。

    在接近狐儿山的废弃村庄边,沈禛缓缓停下车。顾宇他们的车在前面,打了个双闪径直离开,他们直接回村子了。

    这里是花迟当初被怪物袭击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宰掉了卖牛大叔。

    低矮的小平房挤挤挨挨,大概是这里离着高速路太近,如今仍旧无人居住。花迟和沈禛每次去往A市都要经过这里。这里的平房有几间还很完整,添了柴火勉强能住人,他们在这里藏了些物资,将其作为以防万一的备用。

    “如果受了伤,可以直接在这里简单处理,回山上就太耽误时间了。”花迟当时是这么想的。

    在储备过冬物资时,花迟把一小部分肉挪来了这里。如果他和沈禛有冬季出行的打算,可以在这里补充物资。

    “唔,希望这里不要太潮,今天就在这睡吧。”花迟跳下车,走到一连排的小平房边上。

    他们并不打算把海兔这一群人带到狐儿山去,那太危险了。

    最靠近高速路的平房最舒适,海兔踩着冰冷的水泥地,嫌弃着到处看看,嘀咕道:“真是狡猾的兔子。”

    花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等沈禛接过陪客任务后,自己暗搓搓跑到旁边一户平房的车库里。车库的水泥地上有个大铁板,掀起铁板来,下面是深四米的地窖。

    这里面藏了些冻肉、调料、面粉和酒,还有一点消炎的药品和两桶汽油。

    花迟把药品团吧团吧塞进衣服兜,把肉和面粉分别装到挂着绳子的篮子里。绳子的另一端绑在地窖口,花迟爬上地窖,弯腰把绳子向上拽。

    他拖着篮子回去。

    异能者多就是好,花迟进屋就被温暖糊了一脸。冷热交替,他轻轻一哆嗦。

    海兔团队里的木系异能者是个温柔姑娘,和她身边的一群非正常人格格不入,她操控异能,手中植物迅速走完自己的一生,最后变成干巴巴的木柴,被填进炉子里烧掉。

    花迟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有点熟悉。

    沈禛正伸手想接过花迟手里的篮子,却被花迟一把拽住,“她烧的什么?!”

    声音有点大,屋子里的人纷纷把目光投过来。那姑娘有点害羞,缩在角落里小声说:“花、花椒树,也可能是麻椒?”她自己也不太确定,顺手的事,都没仔细看的。

    木系异能者习惯出门自备种子,花椒这东西吃饭用的上,催出来的树还自带尖刺,好用的很。

    花迟拎篮子的手都抖了。

    狐儿山这边太靠北,花椒树这类香料植物连个影都没有。要不是他家里调料多,早就该吃水煮肉了。

    花迟抽抽鼻子,浪费,好浪费,这种植物给他不好吗?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沈禛和海兔先想到了,沈禛把篮子接过来,转脸换了表情,一板一眼说:“我们这调味料有限,只能请大家吃点简单的。”

    海兔大翻白眼,“行行行你们有限,除了花椒还想要什么?”

    花迟扭捏,“都不太多的。”什么八角桂皮小茴香,豆蔻丁香……啊,丁香他这有。管他呢,最好都来点。

    “对了,有姜吗?”花迟想起自家仅有的那一点姜块。

    姜是好东西,冬天煮点红糖姜汤驱寒可太舒服了。可惜他只有一点点,做菜都不够吃呢。

    从顾宇他们那拿的姜被他种了,还吃不了呢。

    角落里的姑娘在兜里掏掏,还真拿出一小块嫩姜。

    “不是吧,你连姜也缺?”白羽在一旁盯着肉,不忘诧异看花迟。花迟在心里转眼珠子,面上叹气,“你看看这荒天雪地,能填饱肚子就很好了。毕竟一年到头天冷,好多东西都种不活的。”

    绝口不提他家地洞里堆得山高的粮食和活蹦乱跳的牲畜。

    白羽他真信。

    在人家使异能催长姜块的时候还帮着说好话:“再大点,他们还能留一小块回去种。”

    花迟摸摸自己随着年岁增长似乎在逐渐消失的良心,抿着嘴笑了。

    海兔张张嘴又闭上,真闹心,下次队里挑人不能只看实力,还要看看脑子。

    花迟这里有酱油、醋和盐,别的烧烤香料海兔他们自带——倒霉的木系异能小姐姐接连催生五样植物,累得指尖都不想抬。

    冻肉在温暖室内很快解冻,花椒木被削成细签子,花迟把指肚大的肉块串上去,保证每串都肥瘦相间。

    沈禛在门口搭起火炉,白羽自告奋勇当烤串师傅,在连续烤焦两串后被花迟赶走。

    他和沈禛对坐着,一人拿把串烤。

    海兔嫌屋里太热,蹲在二人旁边试图近水楼台先得串。花迟刚刚收获不少香料,这会儿心情极好,对A市未来的交易市场计划更多点期待。

    “喂,你再看我,你对面那个要跟我打架了。”海兔叼着刚烤熟的肉串叭叭。

    嗯?花迟去看沈禛,明明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你少挑拨我俩。”他不满地反驳。

    肉串烤成褐色,肥肉已经缩成干巴巴的样子,花迟往上面撒把料,香味立刻爆开。屋子里的人似乎变成一群饿鬼,呜嗷喊叫着,将一把肉串分干净。

    烧烤用不到的调料被花迟包圆,他这会儿又长出良心,特意给小姐姐额外几根大串。

    “我谢谢你。”小姐姐这会儿一脸幽怨。

    只吃肉串总觉得不够,花迟又用面粉加水和了点干巴团,贴在铁板上烤成薄薄的面饼。

    有饼有肉,谈天说笑,白羽像是醉饭,吃多了傻呆呆的,被花迟连戳几下都没反应。

    吃到后半夜,串还剩了不少,再没一个人能吃得下。吃剩的肉串被花迟冻到屋外,木签当成柴火烧个干净。

    海兔径自找了平房最阴暗的一间卧室去休息,花迟和沈禛在火炕隔壁的卧室睡了,最暖和的火炕留给那群怕冷的家伙。

    “唔,”花迟迷迷糊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串。”他的头一点一点,用舌头轻轻舔舔嘴唇。

    第二天一早,花迟和沈禛将存在这的汽油都贡献出来,好让海兔给车加满油。

    雪下了一整晚,将地面盖了拳头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海兔他们不能再逗留,必须尽快离开。

    “看,雪地胎没白换吧。”白羽还在给自己邀功,夸赞自己对A市季节的了解。

    海兔一脚把白羽踹到车上,坐到驾驶位扬声说道:“明年春天,如果确认要帮A市建交易市场,我们应该会过来帮忙。”

    花迟笑眯眯上前摸着白羽的猫耳朵,缓声告别:“那就,春天见。”

    第150章 可可的好消息

    冬季的天向来亮得晚, 吵闹的家伙们一走,独属于寒冬的寂寥顿时席卷而来。

    破旧的平房里,火焰早已熄灭, 短短一夜热闹根本没法让老房子恢复人气儿,只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屋内的阴凉。

    花迟把剩下的一点物资收拾好,站在院子前。

    “吱——嘎。”屋门的合页长长□□,沈禛关上门,用石头堵住门板,向花迟走去,“东西都带走?”他看着花迟手里的包裹问道。

    花迟把冻得微红的鼻尖往围巾里缩, 小声解释:“今年冬天就不出来了吧,也没什么要做的了。”

    “猫冬?”

    “猫冬!”

    薄雪踩上去的声音最好听, 花迟和沈禛把车停好,照例用枯枝盖在上面。末世对车的摧残远比花迟预想当中的要快, 他的两辆车这里凹陷了那里掉漆了,就连沈禛那据说无比抗造的大越野也在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中带上伤痕。

    “再过两年,这车可就没法用了。”花迟摸摸车前灯,如同在摸小动物的大脑袋。

    “再过两年, 或许我们能找到别的交通工具呢。”沈禛学花迟摸车的手法摸摸花迟的脑袋。

    花迟哼了一声, 清清嗓子, 站在山脚下大喊:“杰克!起床干活!”

    树上将落未落的枯叶本就被雪压着, 再被花迟的声波攻击到, 悉悉索索从树上掉下来,正正好砸进花迟的衣领子里。

    沈禛抬手帮他把雪抖出去,花迟带着满脸质疑盯住沈禛。

    “你是不是笑了。”

    “没有。”沈禛一贯地少言。

    两秒后。

    沈禛:“噗嗤。”

    圆滚滚的杰克从山上飞下来的时候, 他的主人正在殴打伴侣。杰克抬起翅膀捂住眼睛,两只滴溜圆的大眼睛从羽毛缝隙里露出来, 目不转睛。

    “喂!”花迟怒视小鸟。

    短短几天不见,杰克整只鸟似乎都胖了一圈,看得出来小鸟把自己照顾得非常好。

    花迟伸出手指头戳杰克的胸脯子,毛毛只陷下去了一点,看来这都是结结实实的肉呢。

    杰克为自己辩驳:“可可也胖了!”可不止杰克一个呢!

    花迟威胁着捏捏鹦鹉喙子,“喊两只狍子来,回家。”

    他们带回来的书又多又沉,两只狍子分摊才不至于累到。

    慢悠悠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变异树木的根部被雪埋住,花迟一不小心就要摔跤。又一个趔趄,花迟在哪摔倒就在哪躺平,任性地在雪地里翻滚。

    “你也不嫌硌得慌。”沈禛等他翻够了,才伸手把他拽起来。

    花迟摇头晃脑,头顶一根呆毛从帽子缝隙里钻出来,意外□□着摇晃。

    离开石阶,穿过树丛,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原本是茂盛的草丛,草丛中间有一条波浪形状的,通往菜地的小路。花迟在秋末收集干草时把这里的草都割掉了。

    “呀,从这儿就能看到树屋了!”花迟眯起眼睛眺望,加快脚步,几乎要小跑起来。

    小屋的土坡顶上落了层白,树屋更是被掩在枯叶中。

    毛茸茸的胖猫大鱼从树上的窝里探出头,“喵呜”一声敷衍的打招呼。

    大头和可可几头牛都好好地待在牛棚里,花迟粗粗扫一眼,确认食槽里还有草料,便转头回小屋和沈禛卸东西。

    从海兔他们那薅来的香料分别装在干树叶里,装满一个大布袋。花迟拿着大布袋走到地洞,点亮油灯。

    地洞里几天没烧火有点阴凉,花迟没脱外套,一身臃肿打扮立刻开始忙碌。

    香料珍贵,他找了个不高不低的空抽屉,把香料挨个码放进去。只有花椒八角之类的常用调料没放在下面。

    沈禛抱着柴火下来烧火,木柴一根根将壁炉点亮,热意扩散。花迟提着油灯认认真真检查着自家口粮,蔬菜和粮食都好好的。

    一颗大土豆似乎是从土豆山上滚了下来,花迟弯腰把它捡起来。

    “冰柜还没断电呢吧。”花迟想起屋外冻着肉的冰柜,“该把它断电了,冰柜里的东西可以挪到树屋上去了。”

    昨夜的雪到今天白日还没有半点要化的意思,冬天是彻彻底底来了,工作了许久的冰柜可以得到休息,天然大冰柜能储存更多东西。

    挪冰柜的事不着急,花迟抱着土豆回到楼上,从冰柜了拿出一块牛肉和两个冻西红柿放在窗台边。

    “一会儿炖牛肉吃,热乎乎软烂烂的。”花迟说着搬过凳子坐在灶台边取暖。

    沈禛没他怕冷,给灶炉又添两块柴后,去照料牲畜。

    从图书馆里带回来的书被沈禛放在楼下,花迟懒得动弹,在脑袋里思索这两天还有什么事要做。

    天冷了,肉能被冻住,那就可以杀猪了。

    不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有大雪,家里的柴还得再攒点。

    吃喝今年是不愁了,噫——好像没什么事要做。

    花迟把脚往前伸伸,慢慢感受到脚尖处麻麻痒痒的针刺感。他的鞋有些薄,上山路又长,这会儿才感觉到一点冻脚。

    硬邦邦的牛肉要好久才能解冻,花迟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终于靠在椅子背上不动了。

    沈禛急匆匆推开小屋门时,将寒风一并卷了进来。花迟抽抽鼻子,换个姿势继续睡。

    沈禛刚要张开的嘴瞬间闭紧,他轻手轻脚抱着花迟下楼,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把手探进被窝里试探温度。火炕热得快,这会儿整个被窝都是热的。

    花迟迷糊着被扒了衣服,在接触到地洞里的冷空气之前,就被沈禛快速塞进被窝。

    被窝外的空气是冷的,冻鼻子。

    花迟把自己冰凉的鼻尖用被子罩住,转眼睡沉。沈禛在干活和陪睡之间犹豫不到半秒,果断换了衣服和花迟一起睡。

    刚才他进屋是想说什么来着?算了,不差这一会儿。

    狐儿山纬度高,夏季傍晚七八点才黑天,第二天两三点天就亮了;等到冬季,早上九点天才刚亮,睡个午觉的工夫就又黑了。

    花迟对光线敏感,末世前常常在夏天失眠又在冬天睡太久。地洞里是永久的黑暗,花迟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

    他盯着眼前饱满的肌肉轮廓看,半晌想起来他已经回家了。

    座钟一声响,花迟眯着眼睛看过去。地洞里没点油灯,壁炉的火焰昏黄。看不清时间,花迟索性躺平,懒洋洋在被窝里来回翻滚。

    直到身边出现一只大手把他抓回被子里。

    “凉。”沈禛捂住被子边。

    花迟咧嘴笑,一个翻身把被子都卷走。沈禛在寒凉的空气里叹气,“幼稚鬼。”他戳花迟脑袋。

    肉在不锈钢盆里化出血水,花迟拿清水将牛肉洗涮几遍扔进锅里清炖。

    另起炉灶,冻西红柿不用解冻,直接从冰柜里拿出来,在上面浇点热水方便扒皮,最后切成小块放进锅里翻炒。自家种的西红柿个头大水分足,只用两个就能熬出浓郁的番茄汤底。

    炖煮到微烂的牛肉被花迟连汤带水倒进番茄锅继续炖,沈禛把削好的土豆也倒进锅里。

    炖牛肉要火候久一点才好吃,沈禛想起回笼觉之前想说的事,嘴角带笑给花迟披了衣服,拽着他往牛棚去。

    “你干嘛神神秘秘的。”花迟一路招猫逗鸟。冬天森林猫爆毛,大鱼整只猫毛炸炸的,被花迟搂在怀里不放手。

    拖着猫来到牛棚,沈禛指着可可,“看她。”

    花迟困惑的看过去,“咋了?不就是胖了点……嗯?!”

    被杰克“都胖了”的语句误导,花迟上午过来看的时候半点没多想,这会儿仔细看,可可四肢还是纤细有力的样子,只有肚子胖了一圈。

    这哪里是胖了,这明明是怀孕了!

    大头面上还是一副野性难训的犟种样儿,实则紧紧挨着可可,花迟想上前摸摸可可肚子,被大头横着牛角挡住。

    “好好好我不碰,你好好养着,我给你加餐!”花迟喜气洋洋,眼角眉梢快要从脸上飞出去。

    可可怀孕,那他们会迎来一只新的小牛犊,更重要的是,他们又要有奶喝了!

    “家里的黄豆得分给可可一部分,那东西给牲畜补充营养最好了。”花迟回到小屋径直跑进地洞,对着家里的黄豆堆比划。

    沈禛毫无疑义,将番茄牛腩锅从灶炉上端下来,垫着盘子端上桌。

    一碗米饭,上面浇一勺红澄澄的汤,土豆经过长时间炖煮,几乎软烂成土豆泥,筷子一夹就碎掉,为汤汁增添浓稠。牛肉软烂不失嚼劲,配上米饭一口能香掉舌头。

    “忘放香菜了。”花迟叹气。

    “这样也很好。”

    吃完饭天都黑了,沈禛刷了碗,花迟慢吞吞给牲畜们添了饲料,今天什么别的事都不足了,早早睡觉。

    磨好的刀在月色下闪光,锋利的刀刃能轻易割开动物的喉咙。

    新的一天到来,花迟早早从床上蹦起来,“杀猪杀猪!”他磨刀霍霍。

    从屋外的雪层厚度来看,昨天夜里又下雪了,花迟往屋外泼了点水,水在短短几秒钟后凝成冰层。“嘶,这么冷吗?”花迟一点都没觉得。

    “看来在森林里住久了,我都抗冻了。”他笑嘻嘻说。

    这样的天气完全能冻住新鲜的肉,再过些日子天就太冷了,像去年那样,在屋外宰猪又冷又麻烦。现在杀猪刚刚好。

    野蛮的大猪还在坑里乱撞,像是不满意今天的猪食,他把煮熟的菜叶子和玉米段拱进嘴里再喷出来。

    那可都是好粮食,花迟看着坑里的玉米,心疼半天。

    “你就嘚瑟吧,今天就拿你炖玉米吃!”花迟划定今日菜谱,连酸菜血肠杀猪菜都得往后排。

    “沈禛,来帮忙,我今天一定要吃上排骨炖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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