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谈浑身是土,狼狈不堪,感觉身子像是要散架一般,连爬都爬不起来,更别说反击了。
方才他是恐怕展露武艺暴露了自己韩国公子的身份,而如今,韩谈忽然明白,便算是自己拿出实打实的武艺,也根本打不过眼前这个莽夫!
“咳咳!”韩谈咳嗽着。
马匪头子走过来,站定在韩谈面前,微微屈膝与韩谈平视,一把捏住他的面颊,使劲拽了拽,不屑的笑道:“小子,就你这番德行,还想打我?”
韩谈刚想解释,并不是自己想打他,而是胡亥一直大喊让自己打他,但他开口就是剧烈的咳嗽,根本无法解释。
胡亥还在大喊:“狂甚么!一个破土匪,上啊!我们这么多人呢,大家伙儿,一起干他!”
胡亥的话好像在给马匪提醒,马匪头子一挥手:“全部拿下。”
“敬诺!”
其余马匪大声应下,骑马飞驰而来,快速与假虎贲军交手,一时间尘土飞扬,兵戈金鸣。
胡亥眼眸转动,这马匪头子的一身打扮,便不是普通人,他的胸甲坚硬,可以抵挡最尖锐的刀枪,而他的手甲乃是鲛革所致,柔韧灵活,这样的工艺造诣,恐怕只有宫廷中的将作才能完成,并非凡品。
而马匪头子刚才一呼百应,他手底下的小弟们竟然用了“敬诺”这个词儿。
在先秦时期,“诺”这个词表示答应,上级答应下级的请求,一般称诺,例如中学语文课本中的《触龙说赵太后》中,太后说“诺,恣君之所使之”,意思是:好,你随便差使他。
而一般下级答应上级的要求,只说一个“诺”字,显得太不恭顺,因此在前面加一个“敬”字,表达恭敬之意。
这样的词儿也不会用在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动荡民间,除非马匪的小弟们也受过高等教育。
假虎贲军只有五十人,很快就被配备精良的马匪全部押解起来,胡亥与扶苏对视一眼,眼神示意扶苏不要过多挣扎,做做样子便可,毕竟扶苏不是韩谈,若凭借他的武艺,想要逃出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胡亥装模作样的挣扎:“啊呀!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嘛?你们竟然敢对我无礼?”
“管你是谁?”马匪头子道:“全都押上山砦。”
“敬诺,二爷!”
马匪头子骑马走在最前面,其余人押解着假虎贲军与韩谈上山,胡亥一路眼眸灵动得观察着,上了山,他更加肯定这帮土匪不是普通人。
山砦修建的仿佛堡垒,一切的规制完全按照军中规定,哨塔守卫森严,他们刚刚靠近,哨塔上的土匪立刻吹号,高耸的山砦大门轰然打开。
“二爷回来了!”
“大当家回来了!”
“恭迎大当家——”
胡亥奇怪,这大当家竟然唤作二爷,又是大,又是二的,说明他可能在家中排行老二。
胡亥好奇土匪头子的身份,灵机一动,装作挣扎想要逃跑的模样,趁着土匪不备,突然冲出去。
“臭小子,想跑?”
土匪头子果然警觉,一把拽住胡亥的衣领子,将人拽回来。
“啊呀!”胡亥奶声奶气,装作站立不稳,直接往土匪头子身上倒去,咕咚一声靠在他怀里,果不其然,通过接触显示的标签出现了。
【章平】
【大秦名将章邯之弟】
【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年】
胡亥震惊的睁大眼目,眼前这个山砦的大当家,怪不得唤作二爷,原来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名将章邯之弟!
秦廷有许多名将,最为出名的无非是白起、王翦、蒙毅、李信等等,相对比起这些叱咤风云的大将,章邯似乎比他们略逊一筹,但章邯有另外一个名头,那便是——大秦最后一员猛将。
随着秦二世即位,为了清除异己,秦二世就开始疯狂杀戮,秦廷将领相继凋零,只剩下当时一个“籍籍无名”的章邯,因为一直不受重视,侥幸逃过此劫难。
后来大秦江山动摇,章邯力挽狂澜,一举成名,在风雨飘摇之中,勉强支撑着秦廷的颜面。
眼前这个土匪头子,竟然是章邯的弟弟。
怪不得……胡亥心想,据说章邯出身高贵,乃是章氏老秦人,他的弟弟自然也会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章平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股富家子弟的贵气与做派,虽在市井草莽之间,仍然难以掩饰。
还有他的长枪、介胄,哪一样是土匪用得起的?必然是从家里顺出来的。
胡亥眯着眼目思量,本想收买一个土匪头子,来制衡韩谈脱险,现在一看,这土匪头子乃是章邯的弟弟,本就是秦廷之人,只不过不知为何“落草为寇”,顽起了在山砦离家出走的戏码,不过也无妨。
章平拽住胡亥:“还想跑,看来二爷得教训教训你。”
“住手!”扶苏呵斥道:“你纵使是匪贼,也不该与一个孩子较劲,这若是传出去,你大当家还有甚么颜面?”
章平似乎觉得扶苏说的有些道理,也是有些举棋不定。
胡亥梗着脖子,一脸有恃无恐的道:“大块头,我有哥哥疼爱,你羡不羡慕?”
“你说甚么?!”章平不敢置信,一双狼目圆睁,狠狠瞪着胡亥,似乎胡亥这句话,触碰了他的逆鳞。
无错,胡亥就是要摸他的逆鳞。
标签显示,章平是个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年,他哥哥乃是秦廷贵族,他却在这里扮演山大王,这其中绝对有故事。
胡亥挑衅一般的重复道:“我说我有哥哥疼爱,关键时刻哥哥会护着我,你呐?不会罢不会罢,你不会是没有哥哥疼的小可怜儿罢?”
“你这乳臭未干的竖子!”章平气得七窍生烟,他又是个暴脾性,手指骨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我……”
“章平!”不等章平发怒,胡亥脆生生唤出他的姓名。
章平一愣,身边的马匪小弟惊讶的道:“二爷,他竟知晓你的大名?”
章平呵斥道:“要你多话?”
胡亥笑嘻嘻的道:“你果然是章平。”
章平眯起眼睛,狐疑的打量胡亥:“你到底是谁?我应该不识得你。”
胡亥道:“我也不识得你,但无妨,我识得你哥哥。”
章平的脸色黑压压。
【和家里赌气的章平】
【不想提到兄长的章平】
胡亥故意道:“你哥哥有几句话,想要托我告诉你。”
“甚么!?”章平冷笑:“他是想要与我服软认错了?”
【闹脾气的章平】
【傲娇的章平】
【其实超想回家却抹不开面子的章平】
“噗嗤——”胡亥看到标签,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混小子,你笑甚么?!”章平恶狠狠的道。
胡亥道:“我要带的话,必须私下里,与你一个人说,不能叫旁人听了去。”
章平略微迟疑,道:“好,你随我来正堂。”
“二爷!”
“大当家,小心有诈!”
“是啊,这小子油滑的紧!”
章平不屑:“我堂堂一个大当家,还能怕了一个小崽子不成?”
章平拎着胡亥往里走。
“亥儿!”扶苏担心的唤了一声,胡亥对他使劲摇头:“哥哥我没事哒!”
章平冷笑:“不过是单独说几句话,用得着如此黏黏糊糊,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没有哥哥疼的章平】
【吃不着葡萄鲜葡萄酸的章平】
嘭——
章平将胡亥拽进正堂,一关大门,抱臂道:“行了,说罢,他让你带甚么话。”
胡亥被扔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掸了掸自己的小袍子,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章平,道:“其实……我没见过你哥哥,他自然也不会让我带话。”
“你!”章平一把拽住胡亥的衣领:“你敢诓骗老子?”
“等等,”胡亥拍了拍他的手,道:“然我却是识得你哥哥的,你哥哥乃大秦章氏,单名一个邯,系正儿八经的老秦人,但并非是丞相王绾一党,也不愿意掺合新派廷尉李斯一党,因此在朝中并不受重视,对也不对?”
章邯是老秦人,说白了就是土生土长的秦国人,和丞相王绾一样。按理来说,这样的老秦人应该站队王绾,和李斯这样的新派做斗争,但章邯这个人,不喜欢党派之争,一心只想上阵杀敌,李斯和王绾两边拉拢,都没有将他拉拢动,因此新派与旧派对章邯都有隔阂,这一来二去的,章邯便得罪了两派,两面不讨好,这么多年下来,章邯非但没能上战场,甚至如今只是一个文职。
“哼!”章平听他提起这个,愤愤不平的道:“活该他在朝中不受重视,被人捏咕踩踏,一心只有忍让忍让,我章氏好歹也是秦廷贵胄,何时受过这样的欺辱,自从他做了宗长之后,便没有不被欺辱的一日!”
【年轻气盛的章平】
【看不惯兄长忍让的章平】
原是如此,看来章平脾性火爆,和哥哥章邯的理念不同,因此干脆离家出走,在这山砦里做了山大王。
章平一时没忍住,便抱怨了两句,等说完有些后悔,呵斥道:“小子,你到底是何人?意欲何为?”
胡亥挺胸抬头,昂起白皙的天鹅颈,抬着尖尖的小下巴,一展袖袍,双手负在身后,奶声奶气的道:“吾乃秦皇幼子,幼公子亥,意欲……”
胡亥眨了眨黑白分明大眼睛,道:“收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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