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口后,现场仿佛有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正午的阳光有些耀眼,明晃晃的阳光此时正肆无忌惮地照射在游乐园里的上空。


    安室透迎着光,转身看向水川本,金灿的阳光洒在他的金发上,反射着耀眼光晕。


    长久的寂静后,水川本突然笑了出来。


    就像干涸了许久、找不到方向的旅人,声音嘶哑到让人心颤的程度。


    听得安室透忍不住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对方。


    说实话,当他看到水川本的资料上写着现役警察这样的字眼时,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场景。


    但是还是不免在内心为这位同僚感到悲哀。


    一个年轻优秀的在职警官,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风见发来的资料中详细阐述了水川本的履历以及别人对于他的评价。


    安室透能从那些平淡的文字中看出他对于警察这份职业的信仰和付出的努力。


    正是这样的人,才让安室透选择用劝说的方法去制止他。


    现实是残酷的。


    女儿去世,自己又患了绝症,面对伤心欲绝的妻子和无良媒体无缝不钻的质问,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在情理之中,但是安室透真的不希望一个光荣的警察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罪犯。


    哪怕是为了给亲人报仇。


    当他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已经把曾经热爱的樱花踩在了脚底。


    安室透是一个卧底,一个摒弃了所有光的卧底,他并不羡慕可以光明正大给这个国家带来正义的人,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但是当他面对这样的人的时候,在这个人即将被摧毁的时候,不免感到悲哀。


    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滴落在地上。


    “滴答……”


    “滴答……”


    安室透静静地说:“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是吗?”


    “收手吧。”


    水川本要的不是谁的命,而是想毁掉这家害死自己女儿的游乐园的名誉。用舆论来成就自己的复仇。


    这样的计划很偏激,但是他明明能用直接炸死游客这样的方法,却多此一举地选择提前引爆一枚无人处的炸弹去提醒人们游乐园里有危险。


    直到游客都撤走了才开始准备引爆炸弹。


    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善良的警察。


    …


    水川本停下动作,抬臂用攥紧的拳头狠狠擦过了自己的双眼,露出血红的眼睛。


    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吗?


    “爸爸、爸爸!”漂亮的女孩穿着粉红色的蝴蝶结连衣裙,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


    “我长大了也想成为警察!”小女孩挺起小胸脯,把自己写的幼儿园要求的“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小作文递给爸爸,然后高声说道。


    “哈哈哈哈!”男人接过纸张,揉了揉女孩的发顶,揉乱了女孩妈妈今天给女孩编的漂亮辫子,接着被气嘟嘟的女孩一把拍开了手。


    “不要乱动啊!爸爸!”


    “好了好了,爸爸错了。想成为警察的话,要好好学习哦~”


    “哼!我当然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记忆的白光里。


    没有以后了。


    没有以后了,樱子。


    爸爸没能给你以后。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水川本挥手摘掉了自己头上戴着的假发,露出了原本精干的短发。


    “樱子曾经说过,以后想成为爸爸一样的警察……”水川本的声音暗哑,如同磨砺着的沙石。


    ……


    接下来的行动进展地很顺利,高木带领的小队成功制止了已经放弃抵抗的水川本。


    银闪闪的镣铐最终拷上了曾经无数次拷住了罪犯的手腕。


    而爆处班的人也顺利抵达了现场。


    目暮警官在收到犯人已逮捕的消息后,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下令收队、将犯人收押回警局后,他对着刚刚赶来的爆处班年轻的队长说道:“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松田警官。”


    黑色自来卷的墨镜男人拍了拍目暮警官的肩膀,嘴角勾起笑道:“放心吧,这种事情,三分钟就能解决!”


    回话的是来自爆处班的拆弹专家松田阵平,他是目暮警官的老熟人了。每逢有炸弹的场合,被借调过来的十有八九是他,据说还是他主动打的申请。


    虽然拆弹技术很靠谱,但他桀骜自大、慵懒随性的性格,实在是让目暮警官适应不过来。


    松田阵平的话听得目暮警官露出半月眼,喂喂,这样的话是不是小声一点说比较好啊。


    安排好前往旋转木马的人选后,松田阵平穿着厚重的防爆服坐上爆处班的车,前往了犯人丢下炸弹的摩天轮下。


    已经逮捕犯人的搜查一课准备撤离回警视厅,水川本已经坐上了押送车。


    而同样被拷上手铐的水川夫人在跟着丈夫上车前,用温柔的眼神看了一眼长谷川朝。


    [谢谢你,小先生。]


    水川夫人在心底默默说,然后上了车。


    在得知女儿去世后,最伤心的人除了水川本以外,就是她了。


    与丈夫举办完女儿的葬礼后,她的世界就已经塌掉了。如同堕入了透不过气的大海,她辞掉工作,每日抱着女儿的遗物沉浸在悲戚之中。


    所以理所当然的,当丈夫提出要她帮忙吸引警察注意力的时候,她同意了。


    可当她绑着炸弹坐在旋转木马旁,看着旋转木马一动不动的时候,突兀地,她开始想象如果女儿坐在那上面,该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应该是快乐的吧,想象中的场景让她潸然泪下。


    长谷川朝是在她心情最低落的时候来的。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争辩的准备。


    但是他没有劝说,也没有斥责。


    只是温柔地、静静地,在询问自己能否坐在她身旁后安静坐下。


    仿佛觉得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也确实如此。


    对方长时间的默不作声让她坐立难安,她应该被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的!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她忍不住偷偷看向他时,结果在这个年轻的男人眼底,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落寞。


    这时她就知道了,自己该怎么选择。


    ——


    爆炸案圆满结束。


    因为自己的衣服早在第一颗炸弹爆炸时就被炸毁了,所以直到现在,长谷川朝穿着的还是游乐园给发的精灵服装。


    虽然好看是好看,但也实在是太热了。


    幸亏游乐园的负责人得知是他和安室透帮忙逮捕住犯人后,就让人从游乐园的仓库里翻出了几件他们自己推出的周边衣服。


    这才让两人不至于没衣服换。


    长谷川朝拿着新到手的衣服,叹了一口气。


    “长谷川,怎么了?”一旁正在换衣服的安室透问到。


    说起来安室透在犯人被逮捕后就突然消失了,就连当时在场的警察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当警局的车全部都离开他才出现,嘴里说着刚刚实在忍不住去了厕所这样的话。


    不过没事就好。


    毕竟他可是今天直面最危险犯人的人啊。


    “没什么的。”长谷川朝翠色的眼眸垂着微张,看起来有些恹恹的,一点也不像是他所说没事。


    他的语气平淡:“我母亲留给我的怀表被今天的第一颗炸弹炸掉了。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去找过一次,但是没有找到……”


    今天早上他怕怀表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园被人碰掉,所以小心翼翼地收拾在了自己的衣服里,但是谁能想到他们的房间竟然会有炸弹。


    真是祸从天降,还不如带在身上。


    长谷川朝语气懊恼:“要是当时我能想起来把怀表带上就好了。”


    听完了长谷川朝的话,安室透突然想起来什么,表情突然心虚。


    “那个……”安室透在刚刚换下的骑士服口袋掏了掏,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长谷川朝。


    “嗯?什么?”


    长谷川朝伸手接过,熟悉的触感立马让他意识到这是他的怀表。


    黯淡的翠色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惊喜之色浮上长谷川朝的眉梢,“安室!”


    安室透挠了挠头,眨着一双紫灰色的眸子无辜道:“很抱歉,中午排查炸弹的时候因为怕有人把炸弹藏在储物柜的私人物品里,所以我检查了一遍我和你的衣服,结果发现了这个。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紧接着就听到炸弹要爆炸的声音,于是放进口袋就匆匆跳出了休息室。后面发生的事情太紧急了,就忘记它了。”


    “……抱歉让你这么担心。”


    金发男人用带着心虚意味语气说完后偏过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动作让长谷川朝觉得是他忘记了和自己讲,白白让他担心这件事让安室透很愧疚。


    但是安室透能把他的怀表带出来就已经很让他感谢了!


    这可是妈妈的遗物!


    而且……这也是那件事情唯一的线索了。


    “不,安室君,真的很感谢你能把它带出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长谷川朝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小心地收好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下一秒,更衣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两人看去,只见一个半长发的白发青年冲了进来,来到长谷川朝身边紧紧抱住了他。


    “哥!你没事吧!”比长谷川朝高小半个头的青年有着一双微挑的凤眼,瞳色是略深一点的墨绿色。这双眼眸此时满含担忧,望着被自己圈住的男人。


    白发青年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是跑着来的,冷白的额头上有着细小的汗珠。


    一旁的安室透眯了眯眼,看向突然出现的陌生白发青年,紫灰色眼底露出一丝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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