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
黄潢时不时就无声地冷笑一声。
刚才周瑾礼非说他有自己的打算，然后就闷声不响做晚饭去了。
他跟周瑾礼这么多年朋友，这小子最穷最难的时候，那身心理障碍似的洁癖毛病都没克服。
杀鱼煮虾这种东西，要是不穿戴防护服徒手做，他压根恶心地下不了手。
等他发达了，那洁癖的毛病更是爆发到了极点。而且他的心理毛病很奇怪，整个人糅杂了极端的自傲跟极端的自卑。
最开始一天照八百遍的镜子，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点的不满意。
各种杂七杂八的技艺，上到插花、烘焙甚至主妇必修课这种神神叨叨的课程，下到绘画、音乐、古董鉴赏跟散打等都去学个彻底。
这几年死命给他做心理修复，这才稍微掰回来一点。
黄潢原先也是信了周瑾礼的邪，他一直以为周瑾礼是没法跟小时候极端贫困导致很无力的自己和解，所以重心仍然是他自己，林烦是他跟自己和解的一个媒介而已。
有句文艺一点的话怎么说来着。
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却也会因为一事一景而解其之困。
尤其在见到周瑾礼口中那个很可爱，很帅很受欢迎的初恋的刹那，黄潢就更加这么认为了。毕竟现在的林烦虽然长得不丑，笑起来也有种独特的温和亲人感。可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甚至黄潢偶尔能感觉到林烦看似亲人，骨子里却带点独。
他到今天才发现，周瑾礼要和解的可能真不是他自己......
所以这煞笔一直在跟他嘴硬什么。
“唉。”林烦忽然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周瑾礼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紧张了起来，“这鱼不好吃吗？味道有什么不对吗？”
越说，他的语速就不由快了起来。
糖醋鱼上的糖醋汁本身带着酸甜的香味，此刻都像是有了变化.....黏腻的带着下水道的腐臭的味道.....
“不好闻是不是？”周瑾礼脸色不太好地去端它，“我拿走它，没事的，没事的。”
“周瑾礼！”黄潢焦急地去喊他。
“不是啊。”林烦看了看莫名其妙紧张的周瑾礼，又看了黄潢一眼，“不是鱼的问题，是刚才你一直对着我哼哼哼地冷笑，他是犯什么病了吗？对着谁谁都吃不下吧？”
黄潢一阵尴尬。
“我那不是冷笑！是看透一切智慧的笑，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不想吃了。”林烦白了黄潢一眼，转头蹬蹬就往楼上跑。
周瑾礼都没看黄潢一眼，追着林烦屁股后面就跑。
黄潢眼看今天是没人管自己了，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也扭头就走，心说傲娇谁还不会了。
夜。
林烦躺在床上，跟他隔着十公分距离躺着的人是周瑾礼。
两人分开的有点远，不过盖着一床被子，却还是能够似有如无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林烦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又又翻了个身......
“你睡不着吗？”
林烦侧着身就着月色看向周瑾礼。
对方的睡姿很好，就跟要入棺送葬似的笔直一条人直愣愣地躺着。
第一天两人同床而睡的时候，林烦都被他的睡姿惊呆了。后来还想，等他大半夜睡熟了肯定得动，结果他还真这么一觉到天亮，真服了。
“睡不着。”林烦很肯定地开口。
想想有点梦幻，几个月前他还失业，对未来也很迷茫。
几个月后，有了一个...很厉害的男朋友？拿他的钱住他的房子睡他的床，总感觉不真实。
周瑾礼略微侧头，他看到林烦压侧躺蜷缩着，一只手压在自己脑袋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揪着床单。
好可爱。
他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你饿了吗？”林烦想起晚上他跟周瑾礼吃得都不多。
周瑾礼恍然回神，“你饿了？我去给你煮点夜宵。”
他掀开被子刚坐起来，忽而感觉手臂上的衣服被林烦扯住。
周瑾礼就觉得自己心软得一塌糊涂，整个人跟飘似的，“你是有想吃的吗？”
“不是啊，我不饿，别去做饭，陪我说说话。”林烦忽然不太想周瑾礼离开，可能他真的一个人漂了太久，太寂寞了。
周瑾礼同手同脚地躺了回去。
才刚躺好，他就发现林烦一点点挪了过来。
周瑾礼感觉自己全身都麻了，甚至连思维都空白了一瞬。
“周总...咱们交往了一两个月了，同床共枕一直都是隔着十公分的距离，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我...我可以吗！！？”周瑾礼浑身都打了个摆子，呼吸急促，整个人想动又不敢动。
“不是正在交往吗，为什么不行？”
周瑾礼感觉自己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这太吵了吧。抱住林烦，会不会吵到他啊。
啊啊啊啊啊。
冷静冷静冷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瑾礼偷偷地深呼吸，慢慢转身，轻手轻脚地仿若林烦是块豆腐一样把他揽在怀里。
周瑾礼身高腿长，加上一直有跑步、攀岩、散打之类的习惯，身上腹肌、胸肌一个不缺。
一抱，直接把林烦的脸怼在他胸肌上。
“要哄你睡觉吗？唱歌还是讲故事？”周瑾礼满足抱着人，费了好大毅力才忍住没把人更大力地揉进自己身体。
“额...要不你讲故事吧。”林烦平静地戳了下周瑾礼的腹肌，身材挺好，他那些课真没白上。
周瑾礼肩宽手长，一只手从林烦腰上搂过还能按到整个背部，这种拥住对方的满足感让他眯着眼随口就用轻柔的声音讲了个童话故事。
林烦听得想笑。
周瑾礼还上过育儿课吗？
不过...他还是渐渐产生了睡意。
“周总，谢谢你。”
“睡吧。”
最终，不管是林烦还是周瑾礼都是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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