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安慰——这孩子是小猪吗?
老大成绩不如老二好,这是林家上下都知道的事。
但对完答案,估分竟然足足比老二少了一半,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林福生夫妇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老二考得好,还是担心老大该怎么办。
家里的氛围一时间有些沉闷。
邱秀珍把午饭端进屋给不能起身的林福生,饭桌上只有林家三兄弟用饭。
林泽远坐在高脚竹椅上,刚好能够着饭桌。他不爱让大人喂饭,自己抓着勺子舀着吃,一边吃一边偷看沉默寡言的大哥。
他已经从家人的言谈和表现中得知,高考和填志愿对两个哥哥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事。
就好像他前世各大宗门遴选弟子的大比,比试的表现,关系着哥哥们最终入哪个大宗门为徒,修习哪一道。
只是他大哥这次没发挥好,恐怕与“大宗门”无缘了。
可惜他早已不是前世赫赫有名的泽元仙尊,帮不了大哥。
想到这,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埋头吃饭的老大听见声立刻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林泽远看着明明心情不好还不忘关心自己的大哥,心底微微一酸,把自己饭碗往前一推,指着桌上的菜说:“大多(哥),我要鸡蛋。”
“哦哦。”老大连忙帮他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又给他分成小块,“慢点吃,还要什么和大哥说。”
“嗯嗯。”
卧室里,邱秀珍和林福生听着外边的动静,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你说老大这分数,能上大专吗?”邱秀珍问。
林福生想了想:“填志愿的事我们又不懂,不如……找隔壁的霍工两口子问问?”
邱秀珍眼前一亮:“行,我下午去问问小敏。”
*
午休后,林福生感觉腰比上午好了些,人能起身活动活动,但背还挺不太直,也不太能使劲。
他还是放心不下地里,午后最热的时段过去后,让老大骑自行车载着自己去田里转一圈。
邱秀珍不放心他,让老二也跟着去。
等他们爷仨出了门,邱秀珍抱着刚睡醒午觉的林泽远,去隔壁霍家串门。
霍东岳和林福生一样上工去了,家里只有王敏敏在。后者还在上大学,这会儿正好放暑假。邱秀珍要不是因为小儿子生病请了两天假,这时候也要去上班。
霍家客厅一角铺了草席,上头散着霍平野的玩具,后者就在席子上玩。
林泽远还打着小哈欠,就被邱秀珍放在了草席上。
“阿远在这儿和小野玩一会儿。”
睡眼惺忪的奶团子点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草席另一边的霍平野。
霍平野把上好发条的铁皮老鼠放出去,撞在林泽远小腿上,问他:“林酥酥好了?”
“唔,好点了。”林泽远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抓着铁皮老鼠转了个向,铁皮老鼠便又嗡嗡地跑回霍平野身边。
他上午刚退烧,身体疲懒,午觉没睡够,索性倒下去躺在草席上,蜷缩起身体,眼皮缓慢地眨着,又昏昏欲睡。
霍平野:“……”
这孩子是小猪吗?怎么这么能睡?
他推了推“小猪”:“喂,起来。”
“小猪”挥开他的手:“不。”
“起来。”
“呼呼呼……”
霍平野:“……”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起身跑进自己的房间,捞起床上的小被子,拖拖拽拽地抱出来。
同为两岁幼崽,他虽然身体结实一些,但也只是幼崽,夏天的薄被对他来说还是重了点,短短几步路就让他累得气喘吁吁、踉踉跄跄。
另一边正和邱秀珍聊天的王敏敏注意到他的举动,忙问:“你拿被子干嘛?”
话音刚落,霍平野踩到自己的铁皮老鼠,脚下一个不稳——嘭的一声,连人带被摔在了林泽远身上。
酣睡正香的林泽远:“……嗷!”
他一般不哭,除非忍不住。
尤其是被霍平野这个小胖子泰山压顶砸中胸口,还磕到鼻梁的时候,他瞬间疼得眼泪汪汪,大哭起来。
“呜呜嗷嗷!呜呜呜!”
你死定了!霍平野!
霍平野:“……”
*
“别哭鸟。”霍平野凑在抽抽噎噎的林泽远身边,小声安慰,“我发四,我只是想给你盖被几,不是故意的。”
刚止住哭的林泽远眼睛红红的,狠狠瞪他一眼,又连忙止住动作,用手捂住了鼻梁。
虽然邱秀珍帮他揉了好一会儿,但鼻梁还是有些红肿,脸上稍微做点表情就疼得慌。
林泽远别开脸,忍着疼,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心里又记了霍平野一笔。
霍平野:“……”
他是不是真的和林泽远八字不合啊?
苍天作证!
他真的只是想给这只贪睡的“小猪”盖被子!
*
傍晚,林福生和老大老二从田里回来,见林泽远鼻梁上青了一块,顿时一惊。
“阿远这是怎么了?”
邱秀珍把白天在霍家的事说了,“好在骨头没事,已经擦了猪油,没那么肿了。”
因鼻梁靠近眼睛,抹红花油怕小孩揉进眼睛里,只能按乡下的土办法,擦点猪油。
林家老二道:“怎么又是霍家那小胖子?阿远每次和他凑一块都没好事。”
林福生白了他一眼:“别瞎说,人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让人听见像什么样?”
话虽这么说,他瞧着小儿子那模样也心疼得紧,伸手想碰一碰他鼻梁,又怕自己指头粗糙,弄疼了他。
最后指使大儿子:“老大,再拿点猪油过来给阿远擦擦。”
老大“哎”了声,跑进厨房。
老二本想说擦猪油其实没啥用,但见家里人着急,心想有个心理作用也不错,于是也没劝阻。
擦了猪油,林泽远耸了耸鼻尖,微微皱眉,不太喜欢这个油腻腻的感觉和味道。
但他知道自己生来体弱,多亏父母精心养育才平安长大,两个哥哥也十分疼惜他,所以与家人的关心相比,这点小小的不便他完全可以忍受。
忙碌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累,洗漱完就各自回了房间。
林家分的房就两室一厅,一间卧室放了两张单人床,老大老二住着。另一间卧室林福生夫妇住着,林泽远的小床也搁在里面。
尽管他提过想把小床搬到哥哥们屋里睡,但林福生夫妇既担心他年纪太小,夜里需要人照看,又担心他会打扰到老大老二休息,所以没同意。
此刻,洗漱过后的林泽远像个香喷喷的奶团子,趴在父母的大床上,认真“检查”林父的腰。
林父趴在床上,配合道:“嗯……这里不疼,这里也不疼。”
邱秀珍检查了门窗,关了客厅的灯,最后一个进屋。天热,她没关卧室门,只是把纱门合上防蚊虫。
林福生撑着胳膊起身看向她,压低声音问:“填志愿的事,霍工那口子怎么说?”
提到这事邱秀珍微顿,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小敏说老二的分数上清河大学没问题,老大的话,大专都难说。”
清河大学就在他们清河市,是全省最好的大学,在全国也排得上名号。隔壁的霍东岳和王敏敏都是这个学校的大学生。
林福生一时喜忧参半,看了眼门外,低声说:“其实预考的时候,老大的成绩就有点勉强,还是老二给他补课才过的线。”
这两年政策变了,要先通过预考才有资格参加高考。听说有的省还是先填志愿再高考,他们省倒还好,可以考完对答案,自己估了分再填志愿。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老大上高中,直接读农校,毕业了正好分到场里来上班。”林福生叹息道。
别看他们这的农校是中专,但毕业也是包分配的。
邱秀珍沉默下来。
林泽远对这个世界的许多规则还不太清楚,听得懵懵懂懂,但他懂得看人。
大哥耿直忠厚,爽朗端方,看着比二哥木讷愚钝些,也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子,但其实心明眼亮,自有一种大智若愚的睿智。
若是在前世的修真界,由他引荐到正直豁达的掌门师侄门下,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可惜,如今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没事,没考上就没考上。”沉默良久的邱秀珍开口道,“大不了我提前退休,让老大接班。”
林泽远和林福生一怔,诧异地看向她。
“妈,不用。”纱门外突然传来老大的声音。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屋里泛黄的灯光透过纱门洒在他脸上,半明半昧,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传进屋里的声音却清晰而坚定:“我想去当兵。”
*
过了两天,林家老大老二去学校把志愿填了。
隔壁霍东岳和王敏敏帮忙参谋,还打电话请教了清河大学的老师,最后老大填了本地和外省的几个大专,老二填了清河大学和外省几个高校。
填完志愿,老二又陪老大去征兵办问了入伍的事。
回家后说起这事,老二:“今年上半年的征兵还没结束,九月份入伍。”
老大:“我已经报名了,过两天政审,下星期体检。”
林福生和邱秀珍怔了下,虽然舍不得,但这两天他们已经为这事儿商量过了,尊重老大的决定。
林福生:“……好,好,我和场里说一下。”
他们一家的户口都在清河湾农场,要是需要开证明盖章,得经过场里。
林泽远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从母亲怀里下来,跑到大哥面前,依恋地抱住他的腿。
林家老大笑了下,捞起他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重活这辈子,林泽远父母俱在,家庭美满,除了隔壁霍家的小胖子时不时招人烦,似乎再也没有别的烦恼。
连这辈子可能没法修炼都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可这两天,他仿佛再次回到前世微末之时,重新陷入那种人微力薄、求助无门的无能为力之境,让他像前世一般,甚至更加迫切地想要变强。
不过,他今生不再孤苦无依,而是有了牵挂,怕是……
修不了前世的无情道了。
不过,他猛然抬起头,看向自己大哥。
“大多,你想学短题书吗?”
老大一愣:“什么书?”
“锻、体、术。”林泽远一字一句道,“就系……一种功呼!”
他仰起小脸自信道:“我教你!”
众人一乐,老大笑道:“哎哟,我们家阿远还会功夫啊?”
林泽远:“……”
就知道没人相信!
“不许笑!”他拍拍大哥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明天开始,早点起nai!”
“练功!”
*
夜幕降临,霍家客厅,霍平野坐在草席上,对着一堆玩具挑挑拣拣。
“小野,洗澡睡觉了。”
“哎。”霍平野应了一声,把挑好的玩具拨到一边,将父亲给他做的发条老鼠也放了进去。
洗完澡躺在小床上,他还在苦恼。
阿远已经两天没理他了,要怎么哄啊?
人类幼崽,简直就像前世的丧尸和疫苗一样,应该被称作“人类难题”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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